“我們沒有契約關系,你不必對我有什么承諾。”李寅寅淡淡道,她懶洋洋地斜倚著花壇旁的雪王塑像。
“你對我來說不過是一個陌生人,你跑了對我來說我沒有任何影響,還不如看到蜜雪冰城的檸檬水漲價到五塊錢造成的傷害大。”
蘇靈衣仰頭望著李寅寅,眼神清純無辜:“對不起,我修練時間太短,什么都做不了。”
“剛才那滿天神仙的形象,你是怎么弄出來的?”李寅寅努力讓自己展現在蘇靈衣面前是慵懶從容的模樣,而不是重心不穩,一頭栽進花壇。
蘇靈衣眼神微動:“不是你請來的嗎?”
“如果你的嘴里還是一句實話都沒有,那我們就沒有什么好說的了,你趁早滾開,我不殺你這種丑八怪狐貍。”
蘇靈衣:“……”
他微微低下頭,站起身:“就算你討厭我,至少先出了夢境再說。這里是夢的邊緣,得走到夜市上,否則喬金泉醒后,我們可能會出不去。”
李寅寅只是平靜地看著他,連一個字都沒有說。
手中的噬魂刀在遠處路燈的微光下,反射出森森幽白的光。
“唉,何必呢……我知道你不是狴犴,剛才窫窳的尾巴打在你身上,我都聞到血腥味了。在別人的夢里我什么都做不了,出去以后,我會好好幫你治療的。”蘇靈衣誠懇地伸出手:“傷口很疼的話,我可以抱著你。”
“抱著多麻煩,要是能吃下一只滿嘴謊話的狐貍妖丹,多深的傷口都能馬上好。”李寅寅冷冷地看著他。
蘇靈衣站起身,微微嘆了一口氣:“既然這樣,我也不勉強你了,保重。”
他轉過身,向煙火喧鬧的夜市走去。
李寅寅微微松了一口氣,她的手指已經完全麻木,再也握不住噬魂刀,瑩白的刀身從她的手中脫開,在將要落在地上的瞬間,化做光點,回到她的掌中。
她依舊保持著與雪王的親密姿勢,心中暗想:神農怎么就沒有記下被窫窳的血噴過以后,多久才能恢復。
也可能凡人被噴了之后都死了,沒有參考資料。
唉……還是不夠全面啊!
此時,窫窳的頭還在地上,沒有徹底的斷氣,依舊死死地瞪著李寅寅:“我會復活,而你,會被捆住手腳,拴著頭發吊在石盤上,永世不得解脫。”
“呵,要是能復活的話,你哪有這么大的氣性。”李寅寅歪著腦袋,微閉著眼,“我和青龍互相砍了幾千年,在仙界的時候還是很和諧友好的。”
“你什么都不知道。我能復活一次,就能復活第二次!”窫窳臉上浮出猙獰的笑容。
李寅寅覺得他這是進入臨死前的妄想了:
自盤古開天劈地以來,便絕無死而復生這種事。
修行到位,便是踏碎虛空,進入上一層境界。
人活百歲已是高壽,在上一層境界,百歲不過是起步,延續壽數,生生不息。
總之,絕不是死后詐尸。
忽然,她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怪味兒,那是人身上的怨氣,剛才明明已經平和下來了啊!
對不起喬金泉的三個領導已經在他的面前互毆,消了他的氣。
其余人類的生魂,也不過是被窫窳臨時拘進來的,他們之間并沒有仇怨,甚至都不認識。
何況喬金泉現在得到了愛情的滋潤,正美著呢,構筑出來的夢境,都是甜甜蜜蜜的溫馨場景。
怎么可能還有怨氣這種東西會躥出來?
難道……是蘇靈衣。
李寅寅現在就是后悔,剛才圖省事,把蘇靈衣趕走,而不是用言語把他控住,讓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老實待著,等毒性散去,再好好收拾他。
這貨雖然職級不高,但是在精舍里也待了這么久,以狐族狡詐的本性,很難說他到底掌握了精舍里多少秘密。
以如今的情勢看,蘇靈衣想要入魔遠比修仙容易多了,難保他不是在精舍這段時間,掌握了通過怨氣修煉的法門。
如今無傷死了、窫窳也死了,整個精舍里除了他之外,只剩下一些法力低微、靈智未開的小精怪。
他們只會隨時保持著微笑,在收到命令之后回復:“收到。”
蘇靈衣儼然已經是這個精舍管理組里唯一的權威。
對于一只靠后天苦修才能開靈智的狐妖來說,有速成修煉的方法不用,豈不是有病?
“開始了!開始了!”窫窳狂喜,腦袋在地上不住地搖晃。
李寅寅微微動了動手指,好像恢復一點了,只要她的一條胳膊能動,不,只要她的咬合肌恢復,妖來啃妖,魔來咬魔,她的牙也未嘗不利!
“我就知道,你受傷了……你明明自己也很不坦誠,怎么只會說我狡詐。”一個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
蘇靈衣的臉上帶著無可奈何的笑容,欺身靠近李寅寅。
李寅寅抬起手腕,掌心白光初綻即收,在主人沒有可以握刀的力量時,噬魂刀不會出來,避免主人被反噬。
曾經李寅寅很欣賞它這種品質,現在她卻希望噬魂刀至少能出個虛影,嚇嚇人也是好的啊!
蘇靈衣像是完全沒有覺察到李寅寅的意圖,他抓住那只抬起的手腕,搭在自己肩上,緊接著俯身,雙手托住李寅寅的后背和腿彎,大步向亮著燈的夜市跑去。
方才還和樂融融的夜市上一片混亂,手拉手逛街的情侶互相猜疑對方是否出軌,父親懷疑十八歲的兒子偷賣家里的房子,母親懷疑五歲的女兒想要弄死弟弟。
攤主們更是為了搶更好的市口、交管理費而直接潑油揮刀。
蘇靈衣抱著李寅寅,身形靈活地在滿天飛舞的刀子、筷子、滾燙油鍋和拳腳之間穿梭,向喬金泉和李抗美散步的公園跑去。
“必須馬上讓喬金泉醒過來,不然夢境里的生魂都會死。”
“你不是很厲害嗎?連太古神仙都能變得出來,找我干什么?”即使身體不能動彈,口舌上也絕不退縮。
蘇靈衣嘆息:“我也想啊,沒想到李抗美是你的那只鵝!我改變不了它的意志。快讓李抗美跟他說再見,然后消失,不然,他打死也不肯睜眼醒過來。”
其實,喬金泉已經知道自己是在做夢了,只是這個夢太美,他不愿意睜開眼睛。
他對自己的夢境有強大的控制力,只要眼睛不睜開,夢境就可以繼續。
夜市兵荒馬亂,夜市隔壁的小公園溫馨甜蜜。
喬金泉與李抗美正肩并肩,坐在小湖邊,不知道在說什么。
蘇靈衣一邊跑向他們,一邊繼續懇求:“算我求你好不好,快讓那只鵝走!不然咱們都得交待在這里,你……”
他的話戛然而止,李寅寅看見他雙眼發直,忽然噴出一大口鮮血。
在他背后,站著已經完好無損的窫窳。
說完好無損,似乎也不太貼切,它的外形又變了,腦袋變成龍頭,身體如猞猁,右爪深深刺進了蘇靈衣的后心,又從胸口穿了出來。
“走!”蘇靈衣用力將李寅寅向前方拋出。
“誰都別走!”窫窳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要向李寅寅追去。
它用力想從蘇靈衣身上拔出利爪,卻怎么也拔不動。
蘇靈衣雙手緊緊握住從胸口穿出的爪趾,手中燃起幽綠色的狐火。
那是他全力燃起所有修為時,才會泛出的光。
“嘭”,又是一聲悶響,窫窳的左爪重重拍在蘇靈衣后背。
蘇靈衣身體猛震,雙手再也抓不住。
窫窳冷冷一笑:“自不量力。”
他再一抽右爪,卻還是抽不動。
此時,蘇靈衣手中幽綠色的狐火,轉而變成明亮而耀眼的綠光,如同黑夜中綻放的煙花。
“傻逼!你想死嗎!你根本殺不了我。”窫窳咆哮,他著急了,這是修行千年的狐妖燃燒生命力才會出現的光焰。
蘇靈衣是想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重傷窫窳這具剛剛復活的身體。
“我殺不了你……她可以……”蘇靈衣的聲音越來越低,他揚起嘴角,閉上眼睛:“我媽媽會來接我,你只會死無葬身……之……地……”
窫窳奮力掙扎:“她還沒死!你要是殺我,永遠也見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