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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八九不離十

    氫氣球在天空飄散,整點敲響的音樂噴泉中心,沈肆穿著玩偶熊套裝被溫把酒壓在地上,周遭還有一群來游玩的人圍著,場景滑稽的像是在拍喜劇電影。

    沈肆被接連不斷的噴泉水澆的睜不開眼,“先出去,噴泉里面不安全。”

    爭吵的核心在于雙方都不冷靜,但凡有一方情緒平靜,就會逐漸引導另一方的情緒平靜。

    溫把酒感覺自己這邊一上來就放了大招,朝沈肆扔過去,他卻很平靜地接下,然后還很溫柔地問你“累了吧,先休息一會兒。”

    繼續(xù)下去,好像會顯得自己很無理取鬧。

    但這會兒她的情緒根本下不去,冷靜不了。

    “不安全就對了!”溫把酒拽著玩偶熊的衣領(lǐng)用力一拎,試圖拿出幾分氣勢來:“你都和白芷見家長了,還特地過來折騰我,行,那咱們今天就同歸于盡好了!”

    她說的意氣昂揚,不管不顧地就要拖著沈肆朝噴泉最中心去。但玩偶熊的衣服吸了水,又沉又重,加上沈肆本身的重量,根本拖不動。

    沈肆沒抵抗,甚至還配合著溫把酒挪了幾下,“白芷不是我女朋友。”

    拖半天拖不動不說,自己還沒走穩(wěn),差點摔倒,溫把酒火氣更大了。

    她試圖保持理智,“花店碰到的時候,你就捧著一束赫默莎,說去相親,然后沒兩天又在婚紗店碰到,你說是為以后的妻子提前準備的,那就是說明相親成功了。”

    溫把酒自認為有理有據(jù)地陳述,卻越說越生氣,“接著就是你來接白芷去吃飯見家長,還帶了一束赫默莎玫瑰,連顏色都和之前在花店選的一樣。”

    “這么多細節(jié)撞在一塊,你說不是男女朋友,你當我傻?”

    克制著自己用最平靜的語氣陳述,卻還是忍不住難過,“你放心,我對你是余情未了,但絕對不會做破壞別人感情的事情,我明天就買票回英國。”

    沈肆半瞇著眼,笑容不加掩飾。

    沒見過人表個白還這么兇的。

    像是拎著炸。藥徒步就去炸碉堡似的。

    看見沈肆笑,溫把酒更氣了。

    她一直很清楚,久別重逢,破鏡重圓的故事只能在電視劇里看到,被人歌頌,被人感嘆有情人終成眷屬。可現(xiàn)實生活里,分手后老死不相往來的怕是更多。

    分手是她提的,原因還扯到沈肆不能離開維市的事兒。

    他得長久留在維市的緣故是因為相信她才說的,卻被她剝了結(jié)痂的傷口又來上一刀,刺的皮破血流。

    溫把酒想,這樣來看,她確實不是什么好東西,被沈肆這么記恨也正常。

    但是什么仇什么怨,都十年了也該沖淡了,就他媽的沈肆還小肚雞腸地記恨她!

    一腳踹走玩偶熊頭套,殺雞儆猴似的,溫把酒兇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笑都不讓笑了?溫把酒,你現(xiàn)在怎么變得這么兇啊。”

    沈肆依舊在笑,溫把酒的眼眶濕潤,她還在逞強努力不讓眼淚滴落,便聽見沈肆漫不經(jīng)心的說道:“婚紗店的婚紗是買給你的,誰家結(jié)婚試婚紗還找人替的。”

    猝不及防之間,一個直球便打到溫把酒的腦門上,摔的她眼冒金花,分不清白晝黑夜,不敢置信。

    她下意識地反駁:“不信。”

    沈肆繼續(xù)解釋:“我導師是白濤,白芷是他的晚輩,過壽當然要去。你把她扣在那兒開組會,師母只能讓我去提人。”

    “至于花,純粹是懶得再選了。”

    短短幾句話,便將溫把酒提出的疑點全部打破,連細節(jié)都找不出錯誤。

    “哦,這樣啊——”

    一瞬間的情緒上頭完,溫把酒也逐漸冷靜,她抹了一把臉,有點哭不下去了,無措尷尬地起身,欲蓋彌彰似的扶平玩偶熊的衣領(lǐng)。

    “不對啊,那你在婚紗店里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溫把酒終于想起一點可疑的地方,再次拽起衣玩偶熊領(lǐng),像是小學生吵架,終于抓住了對方的錯誤似的,昂首挺胸。

    “故意的。”沈肆凝視著溫把酒,波瀾不驚,“我就是想誤導你,想看你的反應,想知道你有沒有在意,不行嗎?”

    他說的沒半點心虛,一臉理所應當,溫把酒莫名就感覺自己矮了一截。

    “……行,當然行。”

    她松開手,再也沒半點力氣握住玩偶熊衣領(lǐng)了。

    噴泉還沒停,配的音樂也不知道是什么樂曲,溫把酒聽著覺得是有人在拉著小提琴笑話她。

    出了一趟國,洋嘴沒親到,倒是盡出洋相。

    沈肆撿起被她踢了很遠的玩偶熊頭套,溫把酒亦步亦趨,和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走出噴泉,澆了滿身的水。

    找了處座位,沈肆抱著玩偶熊頭套,背對著溫把酒,道:“幫我拉下拉鏈。”

    溫把酒乖乖地幫他拉開玩偶服裝后面的拉鏈。

    沈肆把完全濕透的玩偶熊服裝脫掉,扔在一旁,“在這等我一會兒。”

    溫把酒點頭,像是游樂園里被帶出來玩的小朋友,乖乖并攏雙腿,坐在座位上等家長。

    沈肆說過一會兒,確實就是過一會兒,溫把酒眼看著他進了一家周邊專賣店,兩分鐘后又出來,拿了兩塊新毛巾和一件衛(wèi)衣。

    “擦一下。”

    沈肆拆了一塊新毛巾的包換,連帶著裝了衣物的紙袋,一起遞給溫把酒。

    被噴泉兜頭澆了一身,還是冷水,溫把酒的頭發(fā)已經(jīng)完全濕透了,衛(wèi)衣沉沉地只往下掉,完全不能穿了。

    “謝謝。”

    用毛巾將頭發(fā)全部包起來,溫把酒干巴巴地道謝,拎著紙袋起身。

    那家知名IP周邊專賣店門口排隊的人很多,溫把酒拎著紙袋走過去,迎面來了一位工作人員領(lǐng)著她朝里走,笑容和藹,邊走邊問她的腰圍。

    在走到更衣室之前,就給她又拿了一條尺碼合適的牛仔褲,款式和她身上穿的差不多,還貼心地告訴她錢已經(jīng)結(jié)過了。

    不必多言,肯定是沈肆付的。

    將濕透的衣服換下,放進袋子里,溫把酒從專賣店出來便看到沈肆還坐在路邊的座椅上,手里抓著一條白毛巾,頭發(fā)亂糟糟的,上衣還是濕的,看起來只擦了頭發(fā)。

    “剛才,在噴泉那邊,你說的話,你——”溫把酒抓著毛巾,試探地問:“應該不是玩笑吧?”

    沈肆目光很淡地回望她,“什么話?”

    這人,怎么這樣?

    “試婚紗只能是新娘自己試。”

    不就是直球嘛,她也會。

    溫把酒微微昂起下巴,重點強調(diào):“所以說,你現(xiàn)在還喜歡我!”

    “嗯。”沈肆點頭,半點害羞的模樣也沒有,甚至還很貼心地幫溫把酒回憶:“你不也是嗎?”

    “拽著我的衣領(lǐng),一邊哭一邊說這十年沒喜歡過別人,只喜歡我。”

    還沒吹響戰(zhàn)爭的號角,便已經(jīng)是戰(zhàn)敗的一方,溫把酒一心只想快點訂下回英國的機票。

    后知后覺的羞恥和尷尬幾乎將她淹沒,連呼吸都變得喘促。

    現(xiàn)在冷靜下來,還是覺得腳趾扣地。

    “嗯,是啊。”溫把酒破罐子破摔。

    沈肆覷了她一眼,語氣波瀾不驚:“那就喜歡著吧。”

    這是什么情況?

    溫把酒不明白了。

    她拉住沈肆濕漉漉的衣袖,盯著他問:“什么意思啊?你不和我復合了嗎?”

    沈肆“嗯”了聲,反問:“誰說喜歡就一定要復合的?”

    溫把酒徹底懵了,懷疑自己是不是個智障,怎么每個字都聽得懂也會寫,連在一起就不懂了。

    不是,話都說開了,互相喜歡還不在一起,咋滴,非得相愛相殺才能白頭到老?

    她更靠近了一點,一秒、兩秒,盯著沈肆,面帶懷疑:“你現(xiàn)在是入了佛門,代發(fā)修行?所以我們現(xiàn)在是要相忘于江湖了?”

    沈肆:……

    “溫把酒,我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你這么會推理的?”

    “不對嗎?”溫把酒還是堅信自己的推測,“我這是基于過去的事實和現(xiàn)在的情況,做出的符合邏輯的推斷。”

    “你這是偽邏輯。”

    溫把酒不依不饒:“那你說,既然你還喜歡我,我也還喜歡你,為什么我們不復合?”

    “因為我現(xiàn)在還沒感受到你喜歡的重量。”

    沈肆額前的碎發(fā)還在滴水,低落在他的眼角,像是一滴淚。

    他微微垂首望向溫把酒,目光不移:“你說你這十年沒喜歡過別人,只喜歡我,卻從沒來找過我。”

    “我的手機號,社交軟件,從來都沒變過,連畢業(yè)后工作的地方都沒改過。”

    這些年,說沈肆是畫地為牢也不為過。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都是待在維市。兩點一線,生活軌跡簡單到如果有人想要綁架他這位沈家繼承人,輕而易舉就能摸透他路線。

    他還發(fā)了很多暴露他生活軌跡的社交照片,各個社交app都發(fā),批量操作,沒有遺漏,希望在網(wǎng)絡的另一端,某個人能看到,而后碰巧在他經(jīng)過的路上重逢。

    他被困在記憶的長河里,望梅止渴般,給自己制造一個遙不可及的夢,虛幻沒有真實感,一觸就碎。

    但是,溫把酒,沒有來,這十年,她甚至都未曾在他的社交軟件里出現(xiàn)過。

    希望漸漸被磨滅,變成奢望,像是沙漠中的胡楊,在等待一場永遠不可能到來的雨季。

    這話里包含的情緒太多,如同一場突如其來的海嘯,將溫把酒的心沖的稀巴爛。

    她望向沈肆,大腦有些宕機,重啟更新的速度也加載的過慢。

    怎么辦?

    這是要翻舊賬了。

    雙手不自覺握緊,像是被無形的繩索遏住了喉嚨,辯解的話不能說,也說不出口。

    溫把酒掩飾性地笑了笑,她在感情上確實是個實實在在的差生,腦袋一團漿糊。沈肆說的事情她無法反駁,只能干巴巴的道歉。

    “對不起。”

    “就只是道歉?”沈肆不放過,繼續(xù)追問:“沒有彌補措施?”

    “啊。”這完全在溫把酒的知識范圍之外了。

    她愣了片刻后,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試探地說道:“那我給你打一下?”

    像是犯錯的小學生,被迫伸出手心,乖巧地叫人連責備的話都說不出口。

    不受控制的,沈肆腦海里忽然想起十年前的某次月考結(jié)束后的課間,他擰開一瓶水遞給她,溫把酒卻從書包里翻出保溫瓶,高喊著“cheers”干杯。

    沈肆幾乎是要克制不住自己想要上揚的唇角,他偏過頭,單手捂住半邊臉。

    溫把酒卻以為他是在拒絕,只能更加誠懇地小心詢問:“一下不行嗎?那我給你打三下?”

    沈肆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溫把酒不明所以:“什么?”

    沈肆認栽,“我總會敗給你。”

    溫把酒現(xiàn)在還是單細胞生物的智商狀態(tài),完全沒聽懂,挺較真地安慰:“沒關(guān)系,比試嘛,有輸有贏,這次你輸給我,下次——”

    說到一半,溫把酒出走的腦神經(jīng)終于開始回家,她猛然反應過來:“不對啊,最后是你贏了啊。”

    沒辦法,只能順著她的話說,沈肆摸出那張金色的JOKER牌,不顯山不露水的道:“嗯,我贏了。”

    溫把酒本就不多的情商開始出走,勝負欲逐漸上升,“那這場比試就很不公平啊,你本來運氣就好,最后找到那個小女孩和她換JOKER,我哪里有你這個運氣?”

    “我沒靠運氣。”沈肆拿她用過的毛巾擦了擦發(fā)尾的水珠。

    溫把酒半個字都不信,認真道:“這就是個概率游戲,你都拿到最小概率的JOKER了,還不是運氣好?”

    “既然你說了這是個概率游戲,那某種概念上來講,這和賭注沒什么區(qū)別。而賭場里,下注之人總有輸?shù)臅r候,只有莊家才會永遠贏。”

    頓了頓,沈肆道:“而我,就是這場游戲的莊家。”

    縱然是噴泉里的水進了腦袋,這會兒也該晾干反應過來了。

    像是機械零件卡頓,抬頭,扭頭,盯,溫把酒極其緩慢地完成這一連串動作。

    傻愣愣的問:“那家撲克槍的店是你家的啊?”

    沈肆“嗯”了一聲,又不咸不淡地補充了句,“準確來講,整個游樂園,都是。”

    溫把酒:……

    行,鈔能力是吧?

    “你這是作弊。”

    “開始前就說明了,游戲規(guī)則不限制,可以用任何辦法。”

    確實,來之前高風就重點和她強調(diào)了這個規(guī)則。

    溫把酒簡直要咬碎了銀牙,沒想到坑是在這等著她呢。

    “那我要是就是耍賴不承認,你怎么辦?”

    “那就送你五千萬。”沈肆不咸不淡地道。

    溫把酒半信半疑:“這么好?”

    “嗯。”沈肆點頭,望向天際,“前提是你如果不同意我贏了之后提的要求。”

    溫把酒問:“什么要求?”

    “讓我感受到你喜歡的重量。”

    沈肆的目光悠遠而寧靜,將這些天精心策劃布局的目的完全攤開,如同他的心。

    “然后我們就按部就班的復合,同居,結(jié)婚,最后白頭偕老。”

    第72章 八九不離十

    像是在賭場中將自己所有的底牌亮出,沈肆將輸贏的選擇權(quán)交到溫把酒手里。

    而這個選擇題對溫把酒來說,根本沒有第二種答案。

    ——五千萬哪里有沈肆重要。

    讓沈肆感受到喜歡的重量,然后就可以按部就班的一起度過下半生,這要是放在過去,溫把酒怕是連在夢里想一想都不敢。

    “這場比試是我輸了,我承認。”

    溫把酒雙眸亮晶晶的望著沈肆,勝負欲徹底出走,沒有任何一次的認輸能像現(xiàn)在這樣心甘情愿。

    “嗯。”縱然算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也讓沈肆愉悅無比,“所有從現(xiàn)在開始,你要讓我感受到你喜歡的重量。”

    得不到回應的單方面喜歡,不是沈肆要的;沒有重量的喜歡,也不是沈肆要的。

    十年前的溫把酒能因為學業(yè)輕易放棄對他的喜歡,那十年后的溫把酒,會不會又會因為其他事情,再次和他分手?

    被棄養(yǎng)過的狗狗,需要更多的關(guān)愛才能再次對人類露出小肚皮。

    被放棄過的沈肆,也需要被溫把酒更加堅定的選擇。

    溫把酒遲到十年的愛意,得給他補上。

    得讓他感受到這份喜歡的重量。

    “我明白了,但是還有一個問題。”

    溫把酒拿出做語文閱讀理解的專業(yè)水平仔細揣摩后,短暫思考片刻,終于翻譯出來了背后的潛臺詞——追我。

    “那需要多重的喜歡才行啊?”溫把酒望著沈肆虛心求教,頓了頓,她小心翼翼地強調(diào):“我這是基于學術(shù)態(tài)度的提問,就像簽合同一樣,要嚴謹一點。”

    沈肆不答反問:“學業(yè)對你來說多少斤?”

    學業(yè)?

    溫把酒還沒意識到沈肆問題背后的深意,摸著下巴隨口報了個數(shù):“九十九斤?”

    “那就乘以十。”

    就算是神經(jīng)再粗,溫把酒這會兒也算是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沈肆還在記仇當年她因為學業(yè)出國分手的事情。

    她望著沈肆,沈肆也望向她,挑眉:“不行?”

    “行行行,那當然行。”溫把酒舉起雙手做投降狀,連忙打包票,“不就是九百九十斤嘛,肯定做得到!”

    “不過,這樣的話,所有和喜歡有關(guān)的都要有一個重量才行。”

    溫把酒悄悄挪動位置,突然握住沈肆的手,眉眼彎彎:“牽手也是對你的喜歡,這個多少斤?”

    猝不及防間的肌膚接觸,沈肆久違的晃神,周遭吵鬧的游客聲音變得空虛遙遠起來,像是在做一場不愿醒來的美夢。

    砰砰砰——

    只能聽見劇烈又快速的心跳聲。

    真是不爭氣,想法設法地設局試探溫把酒的態(tài)度,讓她吃醋,讓她先一步表白,以為勝券在握,結(jié)果現(xiàn)在卻還是這么輕易地被她一個動作攪的心神大亂。

    而“始作俑者”卻還似不知情一般,貼近了繼續(xù)追問:“這好歹值個三斤吧?”

    三斤?

    一個三斤都能把他放倒了。

    像是劇烈搖晃后的汽水,藏也藏不住,只悄悄擰開一丁點,喜歡的情緒便如噴涌而上的汽水,多的冒泡。

    沈肆克制住聲線,還想要裝作冷面無私:“一斤。”

    溫把酒不依不饒:“三斤嘛。”

    沈肆不得不退步:“頂多兩斤。”

    “那就兩斤!”

    溫把酒很好哄,立馬就愉快地答應了。

    或許是才被噴泉淋過水,她的手到現(xiàn)在還是冰涼的,十指緊扣間,體溫傳遞。沈肆后知后覺才反應過來,皺著眉反握:“怎么這么涼?”

    溫把酒立馬蹬鼻子上臉,連連點頭,將責任推卸:“那還不是因為你,因為你我才淋了這么多噴泉水,也不知道這邊噴泉水干不干凈,搞不好明天就要受涼感冒發(fā)燒了!”

    這就要賴上了,沈肆索性也不說話了,就這么似笑非笑地望著溫把酒。

    一秒、兩秒、三秒。

    “……那所以現(xiàn)在,我應該要泡個熱水澡才不會感冒。”溫把酒氣勢逐漸不足,透著一股心虛,卻還佯裝理直氣壯:“所以你現(xiàn)在應該要趕快送我回酒店才行!”

    就是想要沈肆送她回酒店,溫把酒心里卻還是有那么一絲害怕,擔心沈肆會拒絕,擔心長大了總會有各種各樣名正言順的事情阻礙。

    她眼里不安的情緒太過明顯,沈肆原本同樣忐忑的心一瞬間得到了安撫,甚至生出了想要逗弄的壞心思。

    “就這么大出息?大膽點,不如一步到位,到我家去泡澡。”

    這話是明晃晃的調(diào)侃,若是從前,溫把酒肯定乖乖認慫,但現(xiàn)在,尤其是還不明不白地處于要復合不復合的階段,溫把酒覺得怎么著也該表現(xiàn)的積極點才對。

    “怎么不能?你要是愿意,我們還能更一步到位,直接同居。”

    不就是嘴嗨嗎?她也會啊。

    溫把酒目光不避不閃,直直地望向沈肆,倒是把沈肆看愣了。

    “果然留過洋的就是不一般啊。”沈肆輕哂,沒想到自己被反將一軍,他張開雙臂,“行啊,熱烈歡迎。”

    俗話說的話,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溫把酒也沒想到就是吹個牛的事兒,事情會發(fā)展到她有點難以預料的地步。

    她的行李本就不多,在酒店里磨磨蹭蹭收拾了快一個小時才下樓退卡,一轉(zhuǎn)頭,沈肆早就在酒店大廳沙發(fā)上等著了,甚至還抽空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不急不躁地朝她招手。

    行李有客房服務搬運,溫把酒現(xiàn)在兩手空空,毫無退路可言。

    “你家在哪?”溫把酒企圖給自己創(chuàng)造臺階,“我現(xiàn)在可是肩負著師弟師妹的論文任務的,如果離A大一附院太遠,很不方便的。”

    拜托拜托!一定要很遠!

    沈肆就和看透她似的,慢悠悠道:“A大一公里內(nèi)。”

    得,徹底希望破滅。

    溫把酒系上安全帶,徹底擺爛,“你家怎么離A大這么近?”

    沈肆平淡道:“有錢,就多買了幾套房。”

    溫把酒:……

    行,鈔能力是吧。

    車速漸快,疏密的植被飛速倒退,像是莫奈筆下的油畫,只剩下明艷的色彩。

    溫把酒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就看著沈肆打彎開進一條小道,旁邊甚至還有池塘,里面還有好幾只大白鵝,再朝里開,就是疏落散布的獨棟別墅,每棟別墅前后還有單獨的院子。

    沈肆的車停在一處復式別墅前,和旁邊鄰居的院子不一樣,沈肆的院子,放眼望去,光禿禿的可怕。

    正是三月春季花草冒頭的時候,不遠處的別墅院子里也不知道種的是什么品種的爬墻薔薇,這個時候就已經(jīng)有零星的花朵開放,透著一股旺盛的生命力,延著露天走廊攀爬,美好的像是電影場景。

    轉(zhuǎn)頭再看眼前的院子,像是在拍陰森恐怖片似的,沒有一點人氣。

    盡管知道可能性很小,但溫把酒還是忍不住懷疑沈肆是不是還在故意報復她。

    “……你真住這兒?”

    “嗯。”沈肆點頭。

    溫把酒還是懷疑:“誰家住這么荒涼的地方?”

    沈肆推著她的行李,不輕不重敲了下她額頭,“我家。”

    溫把酒跟上他的腳步,還是難以置信,四處觀望間,看到荒涼一片的院子里有一處有竹條似的東西插在地*里。

    她問:“那邊是什么?你原本要搭的藤架嗎?給爬墻玫瑰用的?”

    沈肆很快的掃了一眼,道:“草莓棚。”

    草莓棚?

    溫把酒倒是沒料到,別的有錢人都在家里養(yǎng)花,沈肆倒是獨樹一幟,勤儉持家,在院子里種草莓,不過瞧著這破敗的樣子,估計草莓也沒種出來幾顆。

    這棟別墅沈肆買了也有十年了,大學畢業(yè)后,也只偶爾回A大時才住上兩天,他也不注意維護,和旁邊的別墅比起來,平白多了好幾分滄桑。

    打開內(nèi)門,沈肆順便把密碼告訴溫把酒,二道門的秘密簡單到可怕:8910。

    “八九十?這么簡單,不怕被人偷?”

    “偷了就再買。”沈肆不以為然,幫溫把酒的行李箱拖了進來,隨口道:“我姑姑年輕時還有專門買貴的東西,等著小偷上門偷的嗜好。”

    說起這個,溫把酒靈光一閃,忽然便串聯(lián)起來一件事,面色不由有些凝重:“所以你說的那個小偷,應該不會是我?guī)煾蛋桑俊?br />
    沈肆微微點頭:“嗯,是高風。”

    溫把酒這最后一點僥幸破滅,高風年輕時候被起訴過偷竊罪,還是溫原幫他贏下的官司,猛然間嗅到了某些不同尋常的味道:“那你師傅就是你姑姑了?”

    “不算是,是她求我的。”沈肆實事求是,從鞋柜里翻出一雙嶄新的女士拖鞋,拆開,放在溫把酒腳邊。

    溫把酒的思路一下子便被帶偏了:“求你?”

    “嗯,她技不如人,但還好面子,聽到你師傅老師吹你多么厲害,虛榮心和好勝心都起來了,便逮著我這個小輩嚯嚯。”

    沈肆說的輕描淡寫的,但溫把酒聯(lián)想到今天白天的游樂園比試,已經(jīng)能猜到幾分是怎么個技不如人法了。

    雖然房齡已經(jīng)有十年了,但沈肆這棟別墅里的裝修卻不算過時,走的是輕簡風,家具和裝飾都干凈利落,沒有任何多余的修飾。

    已經(jīng)是傍晚時分,落地窗里透過的霞光之下,只顯得沈肆這棟房子過分清冷,沒有一點煙火氣。

    溫把酒還在四處張望打量,沈肆已經(jīng)推著她的行李箱上了電梯:“不是說要先去泡個熱水澡嗎?”

    “要!”溫把酒立馬小跑過去。

    沈肆這棟復式別墅雖然只有三層,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該有的設備都有,健身房、書房、琴房、畫室、游泳池都有。

    溫把酒的臥室在二層,和沈肆的臥室只一墻之隔,緊挨著。

    房間很大,裝修總體顏色偏向青綠色,家具一應俱全。看得出來應該是很久沒有人住過,幾乎入目所及的地方都罩上了防塵罩。

    “有安排定期打掃清潔消毒,東西都是干凈的。”沈肆打開燈,暖色調(diào)的燈光灑滿屋,“被子和床單在衣帽間下層的柜子。”

    “衣帽間在這邊。”

    沈肆怕溫把酒不知道,下意識地推開衣帽間的門,入目便是滿滿當當?shù)呐恳挛铮凑沾合那锒捻樞蚺帕校旅遍g的暖色裝飾燈下,顯得每一件都精致而昂貴。

    他愣神的功夫里,溫把酒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湊了過來。

    短暫的安靜后,溫把酒放輕聲音詢問:“這里為什么有這么多女生的衣服?”

    沈肆望著她,沉默片刻后忽然嘆了口氣,有些自暴自棄道:“給你準備的。”

    “我們同居這件事兒不是今天才臨時起意的嗎?”溫把酒完全不信,眼神充滿懷疑。

    真要解釋起來,和把他脫光了也沒什么區(qū)別了。看著溫把酒一副不解釋清楚絕不罷休的目光,沈肆徹底放棄最后那一點僥幸。

    他從衣柜里隨手那了一件裙子,遞給溫把酒:“看看。”

    “看什么?”溫把酒不理解。

    “標簽。”

    標簽有什么好看的?

    溫把酒不理解,卻還是順著他的話一行行看下去。

    碼數(shù)、品名、執(zhí)行標準、產(chǎn)品登記、安全類別、防偽碼……

    溫把酒看了還是不太明白,她又不是搞服裝設計的,看這些只是一頭霧水。

    沈肆提醒:“商品編號里一般會包含生產(chǎn)日期。”

    商品編號?

    溫把酒又重新看了眼標簽,在一連串的商品編號里終于找到了這件連衣裙的生產(chǎn)日期

    ——是十年前。

    十年前給準備的衣服。

    在A大一公里的別墅,院子里曾經(jīng)搭建過的草莓棚。

    將這一切都串聯(lián)起來,溫把酒終于意識到了什么。

    沈肆微微偏過頭,不敢看溫把酒,將一切鍋都朝沈老爺子身上推:“那時候你不是說以后要做法醫(yī)嗎?A大有全國最好的法醫(yī)系,那沈老頭非要買一棟房子給我們以后上學住,我也沒辦法拒——”

    “對不起。”

    沈肆一連串解釋的話還沒說完,便突然被什么撲倒、緊緊的抱住。

    溫把酒將腦袋埋在他的懷里,聲音悶悶地再一次重復:“對不起。”

    “你——算了。”

    沈肆覺得自己真沒救了,三千多個日夜里的不甘、懷疑以及深藏心底的愛意,在溫把酒這一聲道歉里,竟然生出了幾分釋懷。

    能怎么辦?栽都栽了。

    他克制住自己不去回抱溫把酒,生硬地轉(zhuǎn)化話題:“不要趁機偷工減料,這個擁抱只值半斤。”

    “好像沒有半斤。”溫把酒沒松開,反倒是抱的更緊了,悶聲悶氣委屈地像個小朋友:“你的這些衣服,重的都快壓死我了。”

    第73章 八九不離十

    同居這件事,聽起來難,實際做起來,確實,還真挺難。

    已經(jīng)是夜里一點多鐘了,溫把酒躺在床上還是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籌劃著到底要怎么樣才能加快進程,馬上湊滿九百九十斤的喜歡。

    況且這喜歡的重量還是沈肆給定價,他說幾斤就幾斤,和無良商販一樣,但溫把酒卻也沒辦法指控。

    今天晚上沈肆怕麻煩,點了外賣當晚餐,要不然明天早上弄個愛心早餐吧?

    他這院子光禿禿的,或者種滿一院子的玫瑰讓他感受到愛意?

    不行就直接撲上去算了。

    ……

    許是夜深了,溫把酒腦袋里亂七八糟的想法也開始浮現(xiàn),她側(cè)臥著,望著墻面,像是透過墻體去看后面的某個人,迷迷糊糊地想起晚飯后沈肆那句平淡的“晚安”,忽然就有些不甘心——

    都同居了哎,沈肆這人,怎么就這么淡定啊?

    溫把酒心里淡定自若的人,此刻摸索著手機,看著別墅里的監(jiān)控畫面,還沒入眠。

    他想,如果溫把酒突然后悔,半夜里逃走的話,他就能從監(jiān)控里第一時間看到。

    明明才得到了一個擁抱,卻還是擔心只是虛假的圈套。

    像是犯了癔癥,又像是一種病態(tài)的自我折磨。

    得益于少年時代長時間的失眠,沈肆如今對睡眠的需求遠沒有正常人那么多,熬到凌晨三四點也不覺得困倦。

    已經(jīng)是深夜,隔壁房間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安安靜靜的。

    社交軟件的三人小群里,徐舉案發(fā)了一張和秦究的合照,兩個人喝的稀碎,眼神迷離,肩摟著肩,笑得像是二哈。

    徐舉案發(fā)完了就艾特他:[肆哥!你在哪兒呢?我到你家找你,你怎么不在啊?秦究這家伙休假了,我們一起聚聚啊!]

    發(fā)完了,徐舉案還補了一條定位,是維市某個很有名的會所。

    徐舉案自從發(fā)憤圖強混了一張國外的文憑,回國后過的日子便是將“混吃等死”四個字實施的徹底,秦究難得休假,怕是陪著徐舉案一起醉生夢死。

    會所,沈肆向來是敬而遠之。

    他編輯好回復的信息,發(fā)送:[在A市。]

    徐舉案那邊明顯是玩結(jié)束了,累了,回消息的速度以秒計算:[啊??你咋還在A市啊?]

    秦究的消息也跟著刷過來:[看來這次白教授介紹的相親對象挺靠譜啊,這就看上了?恭喜恭喜,可算是走出來了。]

    估計是秦究在那邊和徐舉案說了什么,下一秒,群語音的請求便突然跳了出來,深更半夜,社交軟件的提示音和按了擴音鍵似的,在整個臥室3D環(huán)繞。

    猝不及防,連戴耳機的時間都沒有。

    “真會挑時間。”

    一接通,徐舉案便大著舌頭質(zhì)問:“怎么接這么慢?”

    沈肆道:“沒找到耳機。”

    這理由聽起來挺正當?shù)模炫e案呆愣愣的“哦”了聲,還沒“哦”完,便被秦究拍了一腦袋。

    “徐舉案你腦子是擺設啊!你一個人在家接電話還戴耳機啊?”

    秦究喝了酒,腦子卻還是轉(zhuǎn)的比徐舉案快,“沈肆你有情況啊!你不是在家吧?”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費勁兒,得想法設法的找補才行。

    沈肆也發(fā)了個定位過去,隨便找借口敷衍:“怕你們聲音太大,擾民。”

    徐舉案又信了,對著秦究冒傻氣:“是唉,我們倆聲音是挺大的挺吵的。”

    “徐舉案,你是喝酒了,不是失了智了。”縱然是多年的交情,此刻,秦究對徐舉案的智商也容忍到了極點,嫌棄的表情溢于言表,“我倆聲音就算大,獨棟別墅還能擾哪兒的民?”

    總之他是丁點兒都不信,甚至還敏銳地嗅到一股八卦的味道:“沈肆你家里現(xiàn)在是不是住了其他人?”

    秦究這人不去做刑警,光是當個上市游戲公司的總裁實在是屈才了。

    沈肆還不想這么快暴露,想著該怎么糊弄過去,忽然便聽見一串很輕的腳步聲,極慢,像是刻意放緩腳步一樣。

    來不及細想,下意識地沖出門,便看見一個身影沿著墻壁摸索著前進,很快就要下樓梯了。

    幾乎是出自本能,沈肆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去哪兒?”

    “嗯?”溫把酒腦袋還懵著,迷迷糊糊的,頓了兩秒才說:“餓了,找點吃的。”

    晚餐時候,怕吃太多顯得不斯文,溫把酒只吃了半飽,本來也沒什么,偏偏她到凌晨三四點了還一直睡不著,翻來覆去的頭腦風暴,餓的便更快了。

    想偷偷下去找點吃的,結(jié)果睡前手機還忘記充電,僅剩下的一點電量苦苦掙扎后還是自動關(guān)機了,沒辦法開手機電筒,只能摸黑找路。

    溫把酒一只手貼著墻:“你們家燈的開關(guān)在哪兒啊?我怎么在墻邊上摸了半天都沒摸到。”

    夜深了,只有窗外皎潔的月色灑進來,這樣的亮度對正常人來說,已經(jīng)足夠看清了。

    呼,不是想走就好。

    沈肆一邊順手開了燈一邊問:“借著月色也看不清?”

    燈打開的瞬間光線太過刺眼,溫把酒下意識地擋住眼睛,立馬閉眼,但右眼還是有刺激性的淚水流出。

    她閉著眼,神色如常:“拜托,我夜盲啊,和正常人的視力怎么比啊。”

    這倒也是。

    “能用手機開,明天給你裝一下APP。”沈肆將手機悄悄放進睡衣口袋:“你在這兒等一下,我給你去廚房拿吃的。”

    沈肆夜視能力極佳,電梯下行,客廳沒開燈,他也能看清,繞著朝廚房走去。

    耳機里徐舉案和過年了似的,吵吵個不停,偶爾還夾雜著幾句“臥槽”,真是水平不佳的感嘆詞。

    沈肆嫌煩,敲了兩下耳機,掛斷通話。

    隨手打開冰箱,冷白燈光下,冰箱里空曠的一眼能看到底。

    空空蕩蕩的,連瓶礦泉水都沒有。

    沈肆常年定居在維市,在沈家有專人安排他的衣食住行,難得出門在外去一趟A市,基本也都在外面解決了三餐,或是叫了廚師到家里做飯,總之就是沒有一點填滿冰箱的自覺。

    在廚房里翻找了半天,也只找到了前兩天廚師上門做菜時剩下的幾樣蔬菜。

    挑了半天,只能拿上一根胡蘿卜勉強交差。

    溫把酒望了望這根橙色的胡蘿卜,又望了望沈肆,疑惑問:“我記得你不是胃不好,很挑剔嗎?”

    沈肆“嗯”了聲,聲音有些愉悅,他是胃不好,難得她還記得。

    “那你平時就吃這個嗎?”溫把酒咬了一口胡蘿卜,脆脆的,還挺甜,她面帶同情道:“那也太慘了。”

    原來是在這兒等著,沈肆失笑,干脆順著這話往上爬:“是挺慘的,睡覺也睡不好,你看都這個點了我還在失眠。”

    溫把酒咀嚼的動作放緩,陷入回憶。

    確實,沈肆這人好像一直都睡不好。以前來課堂,好像也只是因為在課堂上比較安心,能淺淺打個盹。更多的時間,他都在寺廟里,伴著香火味入眠。

    她有些心疼:“睡眠一直沒好過嗎?”

    其實也不是沒好過,至少在高中的某段時間里,甚至可以不用安眠藥也能睡著了,只是,在溫把酒離開后,又一切如故。

    但這一切沒必要告訴她。

    沈肆故作玩笑:“好過,時好時壞而已。要是真一直睡這么少,不就成你口里說的——”

    他話音一轉(zhuǎn):“猝死?”

    溫把酒現(xiàn)在腦袋雖然已經(jīng)清醒了幾分:卻還是有些漿糊,想了好幾秒還是沒明白:“我有說過嗎?”

    沈肆一字不落地重復:“三個同桌一個出車禍骨折,一個吃果凍噎住送去搶救,還有一個,應該是郭險峰吧,被你——”

    “停停停!我錯了我錯了!”

    溫把酒是徹底想起來了,舉起一只手做投降狀,另一只手還握著胡蘿卜。

    真是世事難料,縱然已過十年,沒想到這個回旋鏢還是一頭扎到她身上。

    雖然道歉了,但溫把酒還是嘴硬:“你這也太記仇了。”

    沈肆沒和她辯,隔著一人的距離看著她嘎嘣嘎嘣吃著胡蘿卜,牙口是真好。

    他半垂下眼,聲音溫柔的像是哄小孩:“吃完了就趕緊睡覺吧。”

    溫把酒的胡蘿卜已經(jīng)啃的只剩最后一小塊了,聞言,她輕輕抬眸盯了沈肆一瞬,而后張大嘴巴,一下子把剩下的那點胡蘿卜給放進嘴里,空出雙手。

    而后,沒有任何征兆間突然傾斜身體,猛地抱住沈肆。

    聲音含糊不清地撒嬌:“睡不著,想抱著你睡。”

    她撒嬌的太過自然,幾乎是在她撲過來的瞬間,沈肆便本能地摟住她——怕她摔倒。

    “你在英國學到的就這個?”沈肆又氣又覺得好笑:“矜持呢?”

    “我臉皮厚,不要矜持。”

    溫把酒本著一個破罐子破摔的原則,理不直氣也壯:“追男人要什么矜持。”

    沈肆似笑非笑地問:“認真的?”

    這話背后的潛臺詞?

    溫把酒琢磨了一下,嗯——這是不是得三思一下?

    她小幅度地抬起腦袋,睜著一雙無辜眼瞧瞧偷看沈肆,卻被沈肆逮個正著。

    四目相對間,溫把酒慫了,立馬又將頭埋進沈肆胸口。

    “有一點,我得再次向你強調(diào)。”她眼神打飄,開始拐彎抹角地顧左右而言他:“我在英國,沒追過別人,一直沉迷學業(yè)。”

    沈肆“嗯”了聲,聲音有些低沉地從上方傳來,聽不出什么情緒。

    沒辦法,溫把酒只能繼續(xù)硬著頭皮說道:“所以,我是說,那個,我還沒有——”

    完了,這可怎么開口?

    真的說不下去啊!

    溫把酒支支吾吾半天,腦海里組織了好久的語言,還沒想好到底還如何說,就感覺到肩膀上一陣輕顫。

    她目光瞥過去——

    啊,是沈肆這家伙,靠在她肩膀上憋笑。

    抽出一只手,溫把酒不高興地戳了戳沈肆:“笑夠了沒呀。”

    沈肆還算給面子,總算克制住了笑意,問:“這么純啊?”

    這話聽著怎么像是嘲諷?

    溫把酒剛想要反駁自己也可以很狂野,便感覺沈肆突然貼近,頭發(fā)刺撓著脖頸,癢癢的。

    他貼著她的耳朵,玩笑似的說著悄悄話:“巧了,我也是。這么多年,都為你守身如玉。”

    第74章 八九不離十

    沈肆給溫把酒安排的臥室有一間小陽臺,天一亮,光線便陸陸續(xù)續(xù)撒進來,并不過分亮,折射在木地板上,像是打了一層柔光。

    昨晚失眠了很久,起來吃個東西還被沈肆抓包,想起昨天試圖乘機撩撥沈肆不成,卻被他一句話弄的面紅耳赤,溫把酒便忍不住將被子蒙在臉上。

    啊!怎么能這么沒出息!

    不過,但是,沈肆說——

    他在守身如玉啊。

    明明沒睡幾個小時,一大早,溫把酒一想起昨夜的事還是會激動地在床上打滾。

    不清楚沈肆平日的作息時間,溫把酒沒敢賴床太久,快速地洗漱完畢,連粉底也沒打便算涂抹。

    才八點多,也不知道沈肆起來沒有,溫把酒站在隔壁臥室門前,想要敲門的手伸出去后又收了回來。

    要不然先發(fā)個消息問問?

    打開手機,一條條軟件廣告彈出來,中間夾雜著社交軟件的聊天信息,溫把酒沒細看,不耐煩地一鍵清理完所有消息,迫不及待地點開和沈肆的聊天框。

    [醒了就下來,廚房留了早餐。]

    六點十分。

    這是要去修仙?

    溫把酒有些震驚地盯著社交軟件上顯示的消息發(fā)送時間。

    他一天到底睡幾個小時啊?

    昨天來的時候,沈肆已經(jīng)將別墅的布局和溫把酒大致說了一遍,她記憶力好,沒費什么功夫就找到廚房。

    餐臺上留了一份早餐,說是一份其實不準確,是很多份早餐,品種很多,幾乎是全國各地的早餐都能看到。

    腸粉、燙干絲、熱干面、生煎、灌湯包、小籠包、豆腐腦,甚至還有西式的三明治、貝果之類的。

    廚房擺放菜品的料理臺開了保溫模式,每道菜品都還是熱騰騰的。

    溫把酒挑了幾樣想吃的,坐在餐桌前邊吃邊發(fā)消息給沈肆。

    她先拍了張早餐圖過去,而后順勢起了話題。

    [早餐過分豐盛了嗷,吃不掉很浪費的。]

    消息發(fā)出去十分鐘,沒人回。

    溫把酒分心等消息,咬了口灌湯包被燙了一嘴。

    真是,都二十好幾的人了,怎么連吃個飯都不會吃?

    她自嘲,果然是愛情讓人變傻變笨。

    放下手機,準備專心吃飯。

    嗡嗡——

    是社交軟件的消息提醒音!

    溫把酒立馬又拿起手機,她拿的太快,碗里的勺子被帶了出來,和桌面碰撞,聲音清脆,連帶出來好些湯汁。

    顧不上這些,快速解鎖手機頁面。

    沈肆只簡單地回了一句話:[不會浪費。]

    不會浪費?

    這么多種早餐,就算沈肆也沒吃,一個人也吃不了這么多啊。

    溫把酒想不出原因,但她此刻也不關(guān)心這些,愛情讓傳承在中華民族血脈里的勤儉節(jié)約的美德也短暫喪失,一心只想知道沈肆在哪兒,咬著筷子無意識地笑,噼里啪啦地快速打字。

    [你在哪兒呀?]

    消息發(fā)過去,又是石沉大海。

    溫把酒也吃飽了,沮喪地趴在餐桌前,像個望夫石似的,一動不動。

    吃飽喝足,睡眠不足,趴久了,就犯困。

    眼皮開始打架,溫把酒沒抗拒這股困意,閉上眼睛。

    或許是太累了,或許是生物鐘被打亂了,她趴下沒多久,就感覺開始做夢了,還是美夢。

    有時鐘在不急不緩地走動,似乎還有沈肆的聲音,在說什么來著?

    她迷迷瞪瞪地半睜開眼,便看見沈肆在她身旁,拿著勺子攪拌著艇仔粥。

    “肆哥。”她輕聲喊。

    像是回到了高中,是坐在一起的同桌,睡醒了一睜眼,就能看見他。

    沈肆答應了一聲:“醒了?”

    溫把酒還趴在桌子上,連腦袋都沒移動,半合眼,嘟嘟囔囔:“我們?nèi)ニX吧。”

    沈肆攪拌的動作一頓:“困了就先睡吧。”

    溫把酒還在倔:“不要,我們一起睡!”

    她斬釘截鐵地說完,便聽到對面從細小小聲到克制不住的爆笑如雷之聲,困倦的大腦終于醒來。

    她猛地坐起來,對面秦究和徐舉案已經(jīng)不顧他人死活的笑了很久,徐舉案甚至笑得前俯后仰,都快從椅子上掉下去。

    “一大早就要去睡覺。”秦究著重在睡覺兩個字上落音,意味深長的停頓后感慨道:“你們玩的夠花啊。”

    這兩人,到底是什么時候來的?

    溫把酒完全不知情,下意識地望向沈肆。

    沈肆卻像是對這兩個狐朋狗友的德性了如指掌了,半點不搭理他們那些調(diào)侃,伸手幫溫把酒理了理微微有些凌亂的頭發(fā),有些無奈地望向她。

    “困了就上去睡覺,中午飯我會叫你。”

    溫把酒點頭“哦”了聲,又反問道:“你不睡嗎?你昨天也很晚沒睡呀。”

    她這話問完,沈肆還沒回答,對面的徐舉案已經(jīng)在意有所指地道:“哎呦,昨天晚上是怎么啦?孤男寡女一起不睡覺,不會是蓋著棉被純聊天吧?”

    沈肆道:“飯不想吃就出去啃草皮。”

    這棟別墅的院子里雖然花草不多,但草皮管夠。

    “不說了,不說了。”

    徐舉案見好就收,但還是不規(guī)矩,吃兩口蟹黃包眼神就朝對面瞧,好像沈肆和溫把酒臉上開出花兒了似的。

    秦究是文化人,笑瞇瞇地道:“吃什么草皮,我看不如先把那些竹藤先吃了吧?畢竟現(xiàn)在人也回來了,也不用成天種草莓睹物思人,你說是吧?沈肆。”

    這話乍聽是問的沈肆,實際上還是在點溫把酒過去分手的事。

    真是名副其實的奸商,最會棉里挑針。

    沈肆也戳他的痛處:“被人扇巴掌很開心?”

    是真兄弟就互相捅對方痛處,這算是兩敗俱傷了。

    得,說也說不得是吧?

    秦究笑容僵了兩秒,最終還是選擇退一步,偃旗息鼓。

    這回餐桌上只剩下吃飯的聲音,也不知道對面那兩人是不是故意,喝口豆?jié){吸根面條聲音都弄得賊大,飽含怨氣。

    “對不起。”

    溫把酒這話一出,對面兩人的目光瞬間望了過來,只沈肆還是如常,神色不變,慢條斯理地舀著粥,閑庭信步一般阻了她下面的話:“先吃飯。”

    像是料到了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可開弓沒有回頭箭,話也沒有說一半的道理。

    既然都邁出這步了,那無論如何也退縮不了。秦究和徐舉案是沈肆的發(fā)小,當初又算是半個見證人,無論如何也逃不過這關(guān)。

    “對不起。”溫把酒又重復了一遍,“以前是我犯了蠢,你們不認可也是人之常情。”

    “但還是希望你們能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這回是認真的,不會拿感情當兒戲。”

    溫把酒說這話時的神情很認真,緊張到不自覺地去咬嘴唇。

    她知道對面這兩個人,完全算得上是沈肆這輩子最好的朋友,以沈肆有些涼薄的性子,這兩人甚至可以說是某種程度上的親人。

    溫把酒想得到他們的首肯,就像是想要得到沈肆家里人的祝福一樣。

    她緊張認真的神情過分明顯,卻又實在真誠,對面徐舉被她的道歉打了個措手不及,愣了好一會兒才尷尬地隨手拿了個面包啃。

    別扭地從嗓子里發(fā)出含糊不清的聲音:“相信相信……”

    秦究到底是經(jīng)驗更老道,三言兩語開著玩笑間又點了溫把酒一次:“再當一次兒戲也無妨,總歸沈肆還會等你。”

    溫把酒很鄭重地搖頭:“不會有這種事情再發(fā)生的。”

    她眼神堅定地就差要握拳發(fā)誓,全身上下都寫滿了“真誠”二字。

    雙方的臺詞像極了泡沫劇里渣男面對女方親人時的表現(xiàn),沈肆旁觀了半天,扶著額,哭笑不得。

    秦究倒了杯豆?jié){,舉起:“以豆?jié){代酒。”

    徐舉案跟上,還費勁兒抄了點酒桌文化的詞兒:“要說的話都在豆?jié){里了,我干了你隨意!”

    秦究嘲他:“真有文化。”

    挨個碰完杯,為表誠意,溫把酒一口氣喝了兩杯豆?jié){。

    一頓早餐愣是被他們仨整得像是杯酒釋軍權(quán)。

    沈肆有些遭不住:“吃飯。”

    徐舉案和秦究倆人昨天是high到深更半夜才結(jié)束,知道沈肆這邊有情況后,連夜開車從維市趕到A市,吃完早飯,大腦血供減少就容易犯困,徐舉案先撐不住,跑去客臥補覺。

    臨睡前還特地跑過來問了一嘴:“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所以昨天晚上你們倆有沒有干點成年人才能干的事情?”

    沈肆哪里可能告訴他,涼涼地瞥了他眼:“夢里什么都有,去夢里找答案。”

    秦究倒是沒那么無聊,他精力足,喊了A市分公司的秘書送了好些文件過來,拎了一堆給沈肆這個公司第二大股東簽字。

    書房隔音效果好,問什么也不擔心外面會聽見,這種環(huán)境不打探打探沈肆的感情問題實在是浪費。

    “你導師生日都過完了,還不回維市,現(xiàn)在是打算在A市定居下來了?”

    沈肆翻頁的手沒停頓:“沒有。”

    秦究故意犯賤:“哦,那就是為了溫把酒在A市住了這么久啊。”

    “沒有。”沈肆簽完了,蓋上鋼筆,還是嘴硬:“過幾天我要去連城出差。”

    “連城?”秦究一臉了然,含笑諷刺:“連城那邊不管是法庭還是學術(shù)會議,之前都請過你多少次了,愣是一次沒答應。好,現(xiàn)在溫把酒回來了,連城也不是傷心地了,也不PTSD了是吧?”

    被扯了陳年舊賬,沈肆冷著臉祝福好友:“不去補眠,是等著年紀輕輕就猝死?”

    秦究:……

    話雖難聽,這倒也是事實,字都簽完了,大好的天氣和沈肆在書房里看文件也太沒意思,還不如去睡覺。

    “得,我現(xiàn)在就去睡了。”

    秦究人跑的快,沈肆慢了幾步走出書房,沒走幾步,余光忽然看見拐角處露出的衣角。他慢慢靠近,悄無聲息間走到溫把酒的背后。

    溫把酒的手機屏幕貼的不是防窺探的鋼化膜,只一眼,沈肆便看清了搜索頁面上的文字。

    ——女生如何主動親吻男生?

    溫把酒看得聚精會神,一只手還不自覺地咬著指甲,點了好幾個回答,眉頭越皺越深。

    她忍不住嘆氣:“好難。”

    “現(xiàn)在還欠了我多少斤?”

    沈肆突然出聲,溫把酒被嚇得一個激靈,扭過頭來也不知道這人站在后面看了多久。

    她不回答,沈肆又接著反問:“忘記了?”

    這怎么可能會忘?

    溫把酒秒速心算:“還欠九百八十八斤。”

    畢竟現(xiàn)在只還了兩斤的牽手啊。

    “原來還清楚啊。”

    沈肆靠近,彎腰,貼著溫把酒的手,在她的手機屏幕上不輕不重地敲了兩下。

    “那今天的怎么還沒還?”

    第75章 八九不離十

    溫把酒的理論知識很豐富,但是實際操作上還是欠缺。

    秀才上戰(zhàn)場,也只能紙上談兵。

    就像現(xiàn)在,明明沈肆只敲了敲她的手機屏幕,溫把酒就先做賊心虛,臉通紅。

    根本不需要沈肆多刺激,她就會先敗下陣來。

    如同傍晚熱烈的霞光,一瞬間燒到耳后。

    可沈肆還不依不饒地逗弄,甚至還故意將臉頰貼近:“真不還?我明天出差,可沒法讓你還債了。”

    還債這詞可用的真妙,像極了資本主義剝削家對底層勞動人民的話語。

    溫把酒握緊手機,雙眼瞪圓了望他,瞪了半天,又猛然間泄氣,像是妥協(xié)。

    哼哼了兩聲,問:“出差幾天啊?”

    沈肆回:“不清楚,是一個刑事案件,牽涉比較廣。”

    歸期未定啊。

    真是會威脅。

    溫把酒盤算著自己的日程安排,發(fā)現(xiàn)根本沒法拎上行李就和沈肆走,多少有些沮喪。

    “那這就異地啦?”

    說是異地戀其實也不準確,畢竟她欠沈肆那么多喜歡的重量,倒現(xiàn)在也只還了兩斤,距離被沈肆官方親口承認是戀人關(guān)系還差九百八十八斤。

    想到這,溫把酒猛然間便大膽起來,也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臉皮,突然間便將害羞和尷尬都拋下,只剩下義無反顧。

    踮起腳尖,雙手交叉,摟住沈肆的脖頸之后,借著力,她湊在沈肆臉頰邊落下一個很輕的吻,蜻蜓點水也不為過,而后便快速抽身退步。

    被親的太突然,前一秒還一臉喪氣的模樣,下一秒就猝不及防抱著人親。

    親也就算了,怎么能只親臉頰?

    這算什么?得算是詐騙了吧?

    沈肆愣了一瞬,下意識摩挲被親的一側(cè)臉頰:“有點輕。”

    溫把酒沒明白什么意思。

    沈肆道:“得再親一遍。”

    沒見過這么會耍賴的人,溫把酒墊腳,摟住沈肆的肩膀小聲說:“那你早點回來。”

    這次刑事案件的嫌疑人背景太大,要不然也不至于非要大費周章地請他過去。沈肆清楚早點結(jié)束怕是不容易。

    “好,一定。”

    連城那頭催的急,沈肆第二天一早便出發(fā),順帶把秦究和徐舉案這兩人也帶走了。

    除了到點上門的廚師和鐘點工,只剩溫把酒一人住在這棟別墅。她每天除了催促兩個不求上進的學生趕論文進度,就是守著手機等沈肆的電話和消息,明明一天不過就是24小時,卻總覺得過得比48小時還漫長。

    沈肆已經(jīng)離開一周多了,估計是涉及到案件保密性問題,每次沈肆和她視頻*通話時都不談論工作,只和她聊她最近的生活。也許是工作太忙了,這兩天不管是回消息還是視頻通話時間都變短了。

    為什么?怎么會這樣?

    巨大的焦慮和不安感圍繞著她。

    溫把酒覺得需要給自己找點事情做了,要不然一閑下來腦子里都是沈肆,她不該是這樣的。

    她和遠在英國的導師視頻通話,談了課題組的進度,談了她的未來規(guī)劃,甚至還談到了導師家里的那只母狗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公是母。

    到底是過來人,劉雪只是聊了幾句便發(fā)現(xiàn)學生的不對勁,“你知道你現(xiàn)在這幅樣子像誰嗎?”

    前面還押注是小公狗還是小母狗呢,怎么一下子又換了話題?

    溫把酒神不思所屬,“像誰?”

    “像高風。”

    劉雪有點傲嬌地“哼”了聲,道:“他每次和沈家那位大小姐有賭約時候都是這樣,心不在焉,腦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們師徒倆都是一個德行,腦子里都是姓沈的。”

    溫把酒啞口無言,劉雪對她過去的事兒知道的不比高風少,但她回國還沒多長時間,和沈肆的事情都沒和英國那邊的朋友同學說過,怎么就猜的這么準。

    “本來都和陳主任說好了,讓他帶著你上臨床好好實踐實踐。畢竟你這幾年幾乎都窩在實驗室,臨床經(jīng)驗幾乎等于零,國內(nèi)的病人數(shù)量多,醫(yī)學是要靠實踐的,你也能有所收獲,但現(xiàn)在看來,估計你心思也不在這兒。”

    一番話帶著敲打意味的話卻被劉雪開著玩笑說了出來,叫溫把酒有些無地自容。

    “別低著頭,我不是要批評你的意思,相反,小溫啊,老師是鼓勵你的意思。”

    視頻那頭,劉雪摸著即將臨盆的瑞納犬,笑容和藹,“你是老師目前教過的學生里最聰明的,就算學業(yè)上落下了一些,你也能很快追上,所以在私人生活上,我希望你大膽點,別學你師傅當個慫包。”

    “你配得上。”

    劉雪明明只是稀松平常地說了一句話,卻擲地有聲帶著回音似的在溫把酒腦海里回蕩,像是一把劍,將她撐住。

    她眨了眨眼,眼眶有些濕潤。

    連城。

    沈肆不耐地再次看了眼手表時間。

    這次的刑事案件其實并不復雜,基本可以認定為情殺。

    女友殺死了男友的小三,只不過嫌疑犯是國內(nèi)家具企業(yè)龍頭的女兒,并且拒不配合。所以這次案件相關(guān)負責人,幾乎都是本身家境不錯,甚至如沈肆一般,能與之抗衡的人員。

    解剖工作并不難,致命傷在心臟,一刀致命,按理說這樣簡單的解剖工作在提交完尸檢報告后,作為特邀法醫(yī)鑒定人員,沈肆就可以離開,但偏偏被警方想盡辦法一留再留。

    礙于情面,他沒有說破,可事不過三,這已經(jīng)是警方第三次用蹩腳的借口讓他再多留兩天。

    沈肆的耐心告罄,“徐隊,你的理由不足以說服我留下。”

    徐隊不自然地擦了擦額頭的虛汗,知道瞞不下去了,朝他的上級領(lǐng)導看了一眼才道:“沈大法醫(yī),你也別怪我們,主要是嫌疑人的男友點名了要見到你之后才會說案件細節(jié),我們也沒辦法。”

    刑事案件中的相關(guān)涉嫌人員點名了要見沈肆,偏偏這兩人還都是背景雄厚的人,哪邊都不好得罪。

    上頭又催案件進度,沒辦法,只能先把沈肆騙下來,多留幾天才行。

    嫌疑人的男友?

    沈肆向來只關(guān)心自己工作的部分,破案偵查的部分從不關(guān)心。

    徐隊解釋:“是HW資本創(chuàng)始人,賀觀棋。”

    賀觀棋?

    沈肆對這人的印象只存在于和秦究的幾次談話里,這人在商場上如狼似虎,投資收購了不少公司,也是出了名的“點金手”,投資的新興產(chǎn)業(yè)公司在兩三年內(nèi)幾乎都成為產(chǎn)業(yè)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公司。

    沈肆確信,他和這人從來沒有過接觸,甚至連認識都談不上。

    出發(fā)的太匆忙,溫把酒沒訂得上機票,連高鐵票都只剩下無座票,站了一路才到連城。

    頭腦一時發(fā)熱便過來了,結(jié)果行李收拾的匆忙,只帶了電腦和一些換洗的衣物,連手機充電器都忘了帶。

    她不知道沈肆在連城的工作還有多久才結(jié)束,但估計也不會很快,思來想去,溫把酒還是沒去住酒店。

    她在連城也有家,只不過太久沒人居住,估計大掃除要費不少時間。

    十年沒有再跨上這片土地,日新月異,再次相見時連城已是另一番面貌。

    她離開連城時,連城還沒有地鐵,現(xiàn)在地鐵都開通好些年了,公交車上都只有零星幾個乘客。

    溫把酒喜歡坐在公交車的靠窗位置,能感受自由的風,熱烈的晚霞。

    某一刻,她好像回到了從前,無憂無慮,最大的煩惱也不過是什么時候才能考過沈肆,拿到第一。

    車輛到站,溫把酒拎著行李箱下車。周圍的環(huán)境早已是翻天覆地,在一眾新建的高樓大廈里,爬著藤蔓的破舊小區(qū)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這片小區(qū)是上世紀九十年代建造的,與現(xiàn)在的建筑相比,簡直可以說是古董。

    小區(qū)破舊,連安保配置也跟不上,溫把酒簡單登記了一下便進了小區(qū)。

    大概是留在舊小區(qū)的人不多,從一樓爬到三樓都沒見到有人居住的痕跡,估計是都搬去新樓了,溫把酒沒多想。

    溫家原本在連城的房子在五層,溫把酒喘著氣終于爬上五樓,把行李箱放下,入眼便是一片山茶花。

    老式小區(qū),一層兩戶,中間的過道并不長,說是花海也不為過。

    大部分都是粉色的山茶,密密叢叢地從溫家的放門口堆放到對面鄰居家門口,每一束都盛開的極好,絢爛無比。

    難怪,她在三樓便聞到那么濃烈的山茶花香,她還單純的以為是哪位住戶用了太多的山茶花香水。

    好像一瞬間,就被拽回到某個過去。

    溫把酒的身體開始止不住地發(fā)抖,連踢帶踹,情緒失控,將這些山茶花全部踩爛,一摞一摞地將花捧著、踢著,扔到小區(qū)一樓的垃圾桶。

    花太多,垃圾分類站里的垃圾桶都被塞滿了,猶不夠,還剩好些花只能零星地被扔在垃圾站邊上。

    終于,整層樓的山茶花都扔掉了。

    溫把酒喘著氣,稍稍冷靜下來。

    她走到家門口,準備按下密碼的時,猛然間回想起什么似的。

    走到對面鄰居家門口,看了眼門鎖后又下樓,一層一層的看門鎖。

    每一戶的門都不一樣,但鎖卻都是一樣的,都是用的同一個廠家的同一款密碼鎖,而這款密碼鎖很多年前就已經(jīng)銷量問題停產(chǎn)了。

    而偏偏,這種鎖,恰好是她年少虛榮心最強時,給人表演開鎖時用過的密碼鎖。

    溫把酒閉上眼,平靜呼吸片刻,露出一個自嘲的笑。

    買下整棟小區(qū)樓,還和有病一樣,把樓道里鋪滿山茶花,這種瘋子變態(tài)行徑也就只有那神經(jīng)病做得出來。

    她以為自己足夠強大,早就走出來了,沒想到只是一個山茶花而已,就應激成這樣。

    她得離開,她要見沈肆,她不能再被這塊爛泥拽進坑里了。

    第76章 八九不離十

    因為男友過分優(yōu)秀,導致女方焦慮不安,看到倒貼上來的女生就會生理性地厭惡,又因為誤會,情緒激動之下誤殺了所謂的“小三”。

    整個案件順下來,基本上就是這個劇情,不過因為嫌疑人、“死去的小三”和男友,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在審訊方面多少便有些受限制。

    沈肆在等待的時間里,已經(jīng)通過徐隊的簡單敘述,整理清楚了大概的案件情況。

    不過盡管案件基本已經(jīng)算是定性了,但因為賀觀棋到現(xiàn)在還沒錄正式的口供,所以警方的工作進程多少還是收到些影響。

    上市公司的創(chuàng)始人,日理萬機也不為過,賀觀棋來得比預計到達時間還要晚上半小時,一同到達的還有他的私人秘書以及律師團。

    “抱歉,來晚了。”

    來人戴著金絲框眼鏡,身著褐色西服,胸前還有一朵銀白色山茶花造型的胸針,周圍簇擁著一堆人,眾星捧月般走了進來,嘴上說著抱歉,語氣里卻絲毫沒有半點歉意。

    楊局起身作勢要同他握手,卻被賀觀棋身邊的秘書不動聲色地攔住,一把握住楊局的手,客套地寒暄。

    “久聞楊局大名,我們賀總怕耽誤警方查案進度,已經(jīng)提前將案發(fā)前后幾天的行程和證人都整理在冊了,請您過目。”

    秘書握完手便將早已準備好的文件器恭恭敬敬地遞給楊局,姿態(tài)言語都放到最低,好似方才的握手只是順勢而為。

    都是人精,知道對方什么意思。

    楊局面上和氣一團,也不看文件,便遞給身邊的下屬,雙方聊了兩句,便和說好了一樣似的,一堆人邊走邊說從候客廳離開,滿屋子的人,現(xiàn)在只剩下沈肆和賀觀棋兩人。

    沈肆從頭至尾都安靜地坐著,神色淡淡。

    賀觀棋器隔著一段距離站著,過了一會兒,才滿面春風地走過來,坐在沈肆對面,熟稔地好似老友:“沈少,久仰大名,今天總算是見到了。”

    沈肆不接他的吹捧,“清朝都亡了百年,現(xiàn)在是社會主義國家,稱呼我一聲沈法醫(yī)就夠了。”

    這一潑冷水下去,賀觀棋也不惱,笑容滿面地改口:“沈法醫(yī),久仰大名。”

    沈肆抬眸看他,不言語。

    賀觀棋始終帶笑:“別誤會,我就是想要和沈法醫(yī)交個朋友罷了,畢竟商場如戰(zhàn)場,說不定以后我們還要尋求合作呢?”

    沈肆壓根不信他的說辭。

    他雖然是沈家所有產(chǎn)業(yè)的第一繼承人,但因為沈家發(fā)家路子不算光明磊落,縱然是在維市這種以賭彩產(chǎn)業(yè)為經(jīng)濟支撐的城市,沈家也都是低調(diào)行事,各行各業(yè)都大量投資,暗里發(fā)財。不說媒體,就連不少圈里人,都不知道沈家的第一繼承人是誰。

    而賀觀棋不僅清楚他,還能在牽涉到刑事案件時,通過關(guān)系想法設法要見他一面,哪里像是單純尋求合作關(guān)系。

    知道對方說的是鬼話,沈肆半點面子也不留:“若是求合作,貴公司完全可以對接沈家旗下的企業(yè),找我一個法醫(yī),沒什么用處。”

    “哎呀,這樣拆穿就沒意思了啊。虧我為了和沈法醫(yī)拉近距離,特地拿出了珍藏已久的物件來。”

    賀觀棋倚靠在沙發(fā)上,仍舊是帶著笑容面具,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拿出了一對盤的油亮平整的核桃,放在桌面上:“怎么樣?我盤的,還不錯吧!”

    沈肆望過去,他以前為了戒掉賭癮,用盤核桃的方式戒掉手里的骰子,對盤核桃還算了解,粗粗一看,賀觀棋的這對核桃已經(jīng)盤紅玉化了,少說盤了有五年。

    他微微點頭,道:“是不錯。”

    賀觀棋笑道:“不過我盤了這么久,還是不懂盤核桃的樂趣,費力不討好,又不如真正的美玉值錢。”

    他這話中還有話,說罷便意有所指地望向沈肆。

    沈肆“嗯”了聲算是回應。

    賀觀棋:……

    “我媽覺得我話太多了,所以起了個名字叫觀棋,所謂觀棋不語嘛。倒是沒想到沈法醫(yī)你的話比我更少。”

    賀觀棋面上的假笑終于少了些,“我話都說道這份上了,難道沈大法醫(yī)就不好奇我既然覺得沒樂趣,為什么還費功夫去盤?”

    沈肆沒說話,看了眼窗外,耳邊聽著賀觀棋的話,思緒卻早已飄散。

    已是夕陽時分,早就過了下班點,按照溫把酒的習慣,還有一個多小時,她就會打過來視頻通話。

    可他現(xiàn)在還要和面前的人周旋。

    好煩。

    一想到這,沈肆的情緒難免帶了點躁意,和無關(guān)緊要的人說話,真是太浪費時間。

    “和國家的外交政策一樣,只要遵守和平共處五項原則,我對旁人的事兒,興趣不大。你不如開門見山,來得快些。”

    賀觀棋的笑容微斂,他道:“難怪您眉心有顆紅痣,還真是菩薩性子。”

    這話中意思可不是什么好話,沈肆聽得出來,卻懶得搭理,只平靜地看著賀觀棋,看不出半點情緒起伏。

    賀觀棋是看出來了,這人的情緒很少,對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浪費不得半分。

    他將胸前的山茶花胸針正了正,突然有些好奇,眼前之人情緒外泄時的樣子是什么樣子?應該十分有意思。

    “既然沈法醫(yī)這么說了,那我也直言不諱了。”賀觀棋又揚起招牌笑容:“我其實才是真正的兇手。”

    沈肆面上半點情緒起伏也無:“我不是警方。”

    賀觀棋猜到他會不在意,也不吃驚,卻也還是笑瞇瞇地打趣:“哎呀,怎么沈法醫(yī)一點正義感也沒有?”

    沈肆端著茶杯,用茶蓋抹沫,平心靜氣:“你要從我這兒求什么。”

    賀觀棋答:“就是想要和你要個人。”

    “什么人?”

    “溫把酒。”

    沈肆面上神色一頓,算是明白眼前這人為什么要求一定要見他,原因在這兒啊。

    他像是瞧什么臟東西似的望向賀觀棋,這一刻家世背景帶來的優(yōu)越不加掩飾。

    沈肆沒去細想為什么賀觀棋和溫把酒認識,而賀觀棋又為什么大費周章地過來和他要人,他好似一只被侵犯領(lǐng)地的雄獅,不善地打量不自量力試圖冒犯的對手。

    他緩緩道:“你配?”

    不是在刻意羞辱,只是在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

    被用眼神罵了賀觀棋也不在意,倒是對沈肆這幅有些慍怒的神情很滿意,摸著下巴繼續(xù)商量:“如果這不行的話,那就讓我加入,三人行總成了吧?”

    沈肆向來清冷矜貴的面龐上,慍怒、嫌棄、不解,各種復雜的情緒都泄露了出來,眉頭深皺,顯得眉心點的那顆紅痣更加鮮艷。

    “有空去醫(yī)院拍個頭顱CT看看。”

    “禮佛問道之人就是修養(yǎng)高,連罵人有病都這么含蓄。”

    被拐彎抹角罵了腦子有病,賀觀棋半點惱也無,像是在做生意似的,有商有量,不行還能面帶微笑再退一步。

    “我知道你和她是初戀,但是她后來到連城上學,我們也談過一段,所以我也不算是破壞你們感情嘛,搞不好阿酒心里還有我呢?”

    越說越離譜,編的比唱的還好聽。

    還說什么阿酒,哪里來這么親密的稱謂?

    沈肆對賀觀棋的話,一個字兒也不信。

    溫把酒是高考結(jié)束后和他說的分手,而且從來沒有說是因為喜歡上別人才分手。

    那賀觀棋嘴里說的什么在連城的第二段戀情從哪兒來?

    他了解溫把酒,清楚溫把酒不可能做出腳踏兩只船的事兒,更何況是少年時的溫把酒,純的連遞水給她,都能被誤會是要cheers干杯。

    不是沈肆看不起人,是溫把酒真的沒這個情商去玩弄兩個男生的感情。

    沈肆諷刺:“論文造假注水,里面也要有點真東西,你胡編亂造,一點事實根據(jù)也不參考?”

    這話的意思很明白了,一點挑撥離間的話都不信。

    “沈法醫(yī)還真是冷靜的讓人頭疼啊。”賀觀棋嘆氣,“那我把角膜給阿酒,你把阿酒借給我一個月怎么樣?”

    這又是在弄哪出戲?沈肆皺眉。

    “你不知道?”終于發(fā)現(xiàn)了點好玩兒的,賀觀棋語氣里的興奮不似作假。

    “不會吧,堂堂沈法醫(yī),該是心細如塵才對,怎么連女朋友的右眼幾乎看不見都不知道?”

    出來的太匆忙,忘記帶數(shù)據(jù)線的下場就是手機徹底沒電關(guān)機。在離開手機等同于與社會脫節(jié)的時代,溫把酒被迫短暫失聯(lián)。

    老小區(qū)里居住的人本就少,里面大部分又都是六十歲以上的老年人,溫把酒朝樓下曬太陽嗑瓜子花生的大爺大媽借了一圈的數(shù)據(jù)線,都不匹配,十個里面六個是老年機,剩下的都是家里子女用剩下來的手機,都、有些年份了。

    這一片附近又都算是老城區(qū),沒有一家手機售賣亦或是維修的店面,不是小餐館就是烤串店。

    好在這處房子離連城中學很近,算是學區(qū)房,溫把酒不指望回學校借充電器,今時不同往日,她已經(jīng)不是學生了,沒法刷臉進出學校,也沒法靠一身校服自由進出。

    但學校附近的小賣店或者書店多,搞不好就遇到心善的店主借給她充電器應急呢?

    抱著撞大運的想法,溫把酒在連城中學附近總算遇到了好心人,是一家餛飩攤,店主是個瘦小的男人,皮膚黝黑,看著很精干,聽了溫把酒的話,就讓自家小孩去拿充電器。

    “小橙子,去,在你媽針線盒邊上。”

    溫把酒總覺得這店家有些眼熟,還沒想起來什么,便看見拿名叫“小橙子”的小女孩從身旁小跑而過,她扎著羊角辮,跑起來頭發(fā)一翹一翹的,嘴巴里含著的棒棒糖倒是很穩(wěn)。

    接了數(shù)據(jù)線,終于充上電。

    這會兒正是飯點,這家餛飩店生意還算不錯,連店外面臨時搭的幾張桌子都坐滿了。

    畢竟是借了人家的數(shù)據(jù)線,白拿白用總歸不好,溫把酒點了碗牛肉餛飩,還有些小食,愣是點了兩三人的份兒,鋪滿整整一桌。

    明明回國沒多久,但她好像已經(jīng)被沈肆養(yǎng)的胃口都大了,一碗牛肉餛飩下肚,還能再吃兩個蒸餃,怕積食,溫把酒吃完兩個蒸餃便沒貪嘴繼續(xù)吃。

    吃飽喝足,萬事不愁。

    旁邊桌是一家三口,都穿著拖鞋出來的,估計也是住在附近。媽媽一邊訓斥著小孩數(shù)學成績怎么又只有七十多分,措辭嚴厲,一邊又特地把雞腿皮給撕掉,將那桌上唯一的鹵雞腿放進孩子的碗里。

    小孩低頭挨訓,扒飯速度,爸爸給媽媽夾菜,樂呵呵地勸說吃飯。

    溫把酒不自覺地便笑了。

    連城給她的感受大部分都是溫馨親切的,和維市一樣,都是她的故鄉(xiāng)。

    手機已經(jīng)充了80%的電量了,整理好情緒,溫把酒撥通了沈肆的電話。

    出乎意料,電話只響了一聲就被接通了,像是對面之人早就守著手機在等候一般。

    “今天比昨天晚了半小時。”

    沈肆的語氣和平常一樣,但不知為何,溫把酒從這里面聽出了幾分委屈的意思,她搖搖頭,覺得自己真是異想天開。

    她戳著碗里吃剩的餛飩皮,琢磨著該如何開口:“手機沒電了。”

    “那可真是稀奇了。”沈肆比她自己還了解自己,輕笑道:“手機低于50%就會充電的人,竟然還會手機沒電。”

    溫把酒不自覺摸了摸鼻尖,她確實有手機電量焦慮,如果不是這次出門太急,也不至于會因為沒有數(shù)據(jù)線,手機沒電關(guān)機。

    “不在家里吧。”雖是問話,但沈肆顯然已知道答案,“在哪兒呢?聽你那邊還蠻熱鬧。”

    畢竟連城中學這附近幾乎都是餐飲行業(yè)的店面,又是飯店,又是晚上,不管是出來吃飯的,還是出來溜達的,不說人聲鼎沸,卻也談不上安靜。

    溫把酒知道沈肆耳朵好,少年時便能聽音辨骰子大小,她這邊的動靜根本瞞不過去。

    不過她本來也沒打算瞞著,她笑道:“我是不在家,我到連城了。”

    沈肆那頭沉默了兩秒,隨后有些驚訝道:“特地來看我的?”

    雖然事實確實如此,但堂堂正正地承認來看戀人的還是有些困難,叫人羞于開口:“也不全是。”

    沈肆聽出她的言不由衷,故意追問:“那還有一部分來連城的原因是?”

    溫把酒青拿著筷子戳了戳沒吃完的餛飩,“嗯……過來吃餛飩的?”

    沈肆故作驚訝,“我還不如一碗餛飩?”

    溫把酒被他夸張的語氣逗樂,明明兩人在聊的都是些沒什么營養(yǎng)的廢話,卻還是能不自覺地笑出聲來。

    “那我現(xiàn)在承認是來連城特地看你的,能不能抵10斤的喜歡?”

    沈肆玩得一手文字把戲:“那你這是承認了?”

    溫把酒默默點頭,隨后想起沈肆看不見,才出聲“嗯”了一聲:“真的是特地來看你的,東西都沒來得及仔細收拾,忘記帶充電器了,手機都沒電關(guān)機了。”

    其實本來也沒什么,只是忘記帶充電器罷了,但是不知道為什么,溫把酒越說越委屈,她想起自己之前連續(xù)問了好幾家店主有沒有充電器,都被一口回絕了,真的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餛飩鋪的店主愿意借給她用。

    沈肆抓住了重點:“那你點這么多,吃得完?”

    “吃不完。”溫把酒看著一桌子還沒動的小食,底氣不足,“但不是還有你嗎?”

    沈肆:?

    溫把酒理不直氣也壯:“你過來吃嘛。”

    一通電話,沈肆驅(qū)車過來。也幸好連城不算大,半個小時的車程足夠。

    他將車停好,太過匆忙,下車時不小心踩到一處水汪,西服褲腳潮濕了一塊。

    溫把酒早就看到他了,隔著不遠的距離同他招手,周圍還圍繞著一圈小孩嬉笑打鬧。

    等他到的時候,桌上剩的餛飩包子和粥早就空了,只留下一份一看就和餛飩攤格格不入的精致便當,還有一大把各式種各樣的糖果。

    溫把酒見他來了,也不知道從哪兒抽出來了一張小板凳,示意他坐。

    “怕你來得太晚,看到這這群小孩在路邊玩兒,都沒吃晚飯,就喊他們過來吃了。”

    說要靠他吃完這一桌子的食物也就是嘴上說說,這么多東西都讓沈肆一個人吃,不得撐壞了?

    況且溫把酒清楚,沈肆少年時為了懲罰自己,落下了胃病,倒不是他眼光高,從不吃路邊攤,確實是生了個精貴的腸胃。

    “你買的?”

    沈肆也不拘束,從容地撥開兩個小孩,在溫把酒一旁坐落,三下五除二便打開那盒包裝精致的便當。

    溫把酒點頭,這盒飯是她點的外賣,附近一家高檔餐廳的外賣,也幸虧送來的及時。

    “不知道你吃沒吃過,要是吃過了就準備給老板娘。”

    說著,她朝店里抬手示意,收銀臺處有個體型很壯的中年女人也同她招手,還扯著喉嚨招呼:“酒釀圓子馬上就好,你再等會兒!”

    這顯然是認識的熟人。

    溫把酒同沈肆解釋:“這是我一個認識了好多年的姐姐,前些年她說要開一個餛飩店,沒想到是開在這兒了,之前她結(jié)婚時還發(fā)過結(jié)婚照給我,難怪我一開始看店老板眼熟。”

    收銀臺和他們現(xiàn)在坐的位置相隔距離至少有十米,溫把酒卻能準確地看清老板娘的面孔,一個右眼幾乎看不見的人,除非左眼視力不受任何影響,才能在視物上與常人無異。

    沈肆對賀觀棋的話持懷疑態(tài)度,他不清楚賀觀棋的底細,卻明白這人說這話的意圖。

    只要他開始起了懷疑心,那他和溫把酒之間的關(guān)系就很難繼續(xù)走下去。

    便當打開,里面的菜品皆精致素雅,甚至還準備了全新的筷子。沈肆沒吃晚餐,拆了包裝便細細品嘗。

    旁邊的小孩兒們都是吃飽了精力更旺盛,吃糖吃膩了還非得圍過來看看沈肆碗里的菜品,明明都已經(jīng)吃過了,卻還是“哇”了一片,饞的想吃。

    溫把酒哭笑不得,從錢包里抽出五張百元鈔票,遞給梳了兩個羊角辮的干女兒小橙子,讓她帶著其他小孩去買零食吃,剩下的都給她。

    酒釀小圓子很快就好了,陳燕三步跨兩步,想要攔住自家閨女,把錢還回去,結(jié)果著小孩腿不長,倒騰的倒是飛快,幾個眨眼的功夫人已經(jīng)一溜煙的跑走了。

    陳燕過意不去,把酒釀小圓子才放到桌上,便問:“你給了多少啊?我遠遠看著給了不少,太多了!那小丫頭可會花錢了。”

    溫把酒在英國給導師做項目時攢了不少錢,倒不算是窮大方,“這給小孩子的見面禮,多什么呀!”

    她這樣說,陳燕也只能作罷,轉(zhuǎn)頭打量起坐在一旁的沈肆,像是丈母娘似的,用娘家人的眼光挑剔來挑剔去。

    沈肆同他微微頷首,道:“沈肆。”

    “我知道你!當年在浴……浴室里面!”陳燕像是喝多了似的,聲音洪亮,言語有些結(jié)巴,但很快又接著說道:“她跟傻了似的一樣,一直在我旁邊重復不分手不分手。”

    “現(xiàn)在我一看你,舉止涵養(yǎng)都說不出錯誤,臉也好,穿著也端正。”她用贊賞的目光看了眼溫把酒,很滿意這門親事:“還是你眼光好,這確實好!”

    晚上來吃飯的客人漸多,陳燕聊了兩句就被旁邊的其他客人叫走,嘈雜的街道邊,沈肆安靜地望著溫把酒。

    “你看我干什么?”溫把酒奇怪又好笑,“我臉上又沒有飯。”

    沈肆問:“這么不愿意和我分手?”

    這是在意起陳燕剛才的話了,溫把酒微微低頭,不自覺地摸了摸后頸,眼神微微閃躲,“嗯。”

    “分手時候不是說是錯把欣賞當喜歡嗎?”

    沈肆一字一句地追問,像是在審判,又像是愛人的呢喃。

    “那怎么還這么放不下?”

    第77章 八九不離十

    嗯?

    沈肆的問話太過突然,猝不及防,偏偏他的問題又沒錯。

    是啊!既然那么放不下,當初又為什么說要分手呢?

    “放不下啊,一直放不下。”溫把酒訕訕一笑,低著頭又去戳碗里的小圓子:“但是我那會兒要去英國讀書,爸媽都要定居在英國,不分手怎么辦嘛。”

    她將一切都歸結(jié)到讀書上,又搬出父母這張牌,邏輯理念上毫無漏洞,甚至還能借此暗戳戳地表白。

    沈肆挑不出錯處,“伯父伯母現(xiàn)在都在英國?”

    他依稀記得,溫把酒的父親是律師,母親是在學校附近經(jīng)營一家奶茶店,算是普通家庭,怎么會突然移民英國?

    “都在。”溫把酒點頭,不想讓沈肆再問下去了,三下五除二,將那一碗酒釀小圓子吃完,便催著沈肆回去。

    時間確實也不早了,溫把酒特地買來的那盒精致便當,沈肆還沒吃完,和店家要了個袋子,將盒飯裝好。

    溫把酒奇怪,物質(zhì)上從沒委屈過的人,竟然還有條不紊地將那半盒飯收拾打包好,甚至連筷子都要打包好。

    頂著溫把酒的目光,沈肆打包的動作有些僵硬,卻還是有理有據(jù)地道:“沒吃完,浪費。”

    說沒吃飽都比這可信,溫把酒依舊懷疑:“肆哥,你家破產(chǎn)啦?”

    沈肆想,他就不該對溫把酒的腦袋有半點期待

    “破產(chǎn)了,你養(yǎng)我?”

    溫把酒打量了眼沈肆手上帶的腕表,身上穿的定制西裝,很鄭重地搖頭拒絕:“不行,我養(yǎng)不起。”

    還挺實事求是。

    沈肆被氣樂了,卻還是得幫某人系安全帶:“走了,回去了。”

    沈肆在連城沒有房產(chǎn),這段時間都是住的沈家旗下的酒店,出于尊重,他還是先問了一下溫把酒,是要和他一起住一塊,還是單獨開一間。

    “你不是住在酒店的總統(tǒng)套房嗎?”溫把酒奇怪,“里面應該不止一間臥室吧?這不和單獨開一間一樣嗎?”

    話是這么說,但性質(zhì)可不一樣。

    溫把酒想事情從來不多想,過了這么多年也沒變,腦袋里的那根筋是半點都沒通。

    沈肆也不提醒,讓客房服務給溫把酒也配了一張門卡,便拎著盒飯,帶著某人上樓。

    一路奔波,溫把酒精力耗盡,到了臥室便將行李箱打開鋪在地上,從里面翻出換洗衣服去洗澡,連臥室門都沒關(guān)好。

    沈肆怕溫把酒沒帶衣服,接到她電話之后便安排人去買了合適的睡衣和日常服飾,結(jié)果他才拎著一袋子的衣服過來,就看見溫把酒的臥室門都沒關(guān)好,半掩著,里面還能聽到水聲。

    這么放心?

    沈肆有些無奈。

    他一回來連外套都沒來得及脫,思前想后,瞻前顧后,結(jié)果溫把酒這邊一回來就洗澡準備睡覺,真當回家了。

    看著地上打開的行李箱,所有物品都凌亂地塞在里面,滾輪旁邊,不起眼的角落里還遺落了一小瓶藥。

    沈肆拿起來看了眼,全英文,是進口的奧美拉唑腸溶片,普通的護胃藥而已。

    但是他記得,這個商品名的奧美拉唑片,早在去年就換了新包裝。

    如果無法信賴彼此,那再深厚的感情也無法長久。

    就算今天聽了將近一下午賀觀棋的屁話,可沈肆沒有對溫把酒有任何一點不好的懷疑。

    打開藥瓶,他怕的只有一件事兒。

    他怕溫把酒其實有什么嚴重的病卻瞞著他不說,和電視里八點檔的狗血偶像劇一樣,非得弄個生離死別了之后才告訴真相。

    他不是一個有意外妄想癥的人,但擰開藥瓶的這一瞬間,各種不好的可能都在他腦海里閃過。

    藥瓶里的藥不多了,沈肆倒了一片出來。

    ——藥片樣子不一樣。

    他手心里的這片藥和他之前吃過的藥片不一樣。

    這一刻,沈肆甚至有些痛恨自己的記憶力。

    因為長*久的胃病,國內(nèi)國外常見的胃藥他都吃過,這款護胃藥,他很久之前就吃過,甚至還能回憶出來具體的大小、顏色、味道。

    沈肆不想去質(zhì)問溫把酒,如果她不想說,那一定是有她的理由,亦或者是他現(xiàn)在做的還不夠,還沒有到能讓溫把酒將整顆心都放下來的地步。

    如果不是必要,他并不想探究溫把酒的隱私,哪怕是最親的戀人之間,也該有適當?shù)目臻g。

    沈肆將倒出來的那顆藥包好,重新將藥瓶放在行李箱的滾輪處,好似從一開始就沒有發(fā)現(xiàn)一樣。

    他將那一袋袋的衣物,放在距離浴室最近的桌子上,稍稍抬高了些音量:“衣服在外面桌子上,都是新的。”

    浴室里面水聲太大,溫把酒勉強聽清后才很大聲的應了一聲。

    她洗澡慢,等裹著浴巾出來時,沈肆早已離開,連帶臥室門也一并關(guān)上,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

    桌子上,放了一排的紙袋子,溫把酒看了一眼,睡衣、日常穿的衣服。

    行李箱還鋪在地上,沒辦法,溫把酒蹲在地上慢慢收拾。

    她有些輕度近視,但從來不戴眼鏡,這會兒離了近了才發(fā)現(xiàn)不知道什么時候,自己的藥瓶滾落到行李箱外了,藏的還很隱蔽,躲在行李箱滾輪后面,不仔細看還看不出來。

    她有些心慌,不知道剛剛沈肆進來時有沒有看到。

    應該沒有吧?畢竟這藥瓶掉落的位置這么隱蔽。

    就算看到了,應該也不會在意吧?畢竟她是用的PPI藥品的藥瓶裝的勞拉西泮。

    她其實已經(jīng)很久不吃這藥了,但這段時間看不見沈肆,她又有些焦慮起來,整宿整宿的睡不著,便只能帶了一些藥過來。

    不再多想,她將藥瓶收好,藏在行李箱最里面的夾層。

    換好睡衣,溫把酒走出臥室,一眼便看到沈肆在客廳里拿著一堆文件在看,似乎是在專門等她,桌子的對面還放了一杯燕麥牛奶。

    溫把酒踩著拖鞋,故意弄出聲響,吧嗒吧嗒地走過去,窩在沈肆旁邊的沙發(fā)上。

    “怎么不去書房看啊?”

    畢竟只是酒店的套房,客廳里的桌子高度有些低,充當起書桌來不太合適,沈肆個子高,得彎著腰才合適。

    沈肆手里握著文件,卻沒看進去多少,他留在客廳,本就是要和溫把酒談談。

    白天賀觀棋說的話對他還是產(chǎn)生了影響,沈肆的目光不自覺地便望向溫把酒的右眼。

    “看我干什么?我臉上又沒字。”溫把酒覺得奇怪,眨了眨眼,滿臉疑惑。

    沈肆輕嘆一口氣,干脆利落地扔下文件,突然起身抱住溫把酒。

    他抱的太突然又用力,溫把酒猝不及防便被壓倒在沙發(fā)上,酒店套房的沙發(fā)足夠?qū)挸ǎ上氯サ乃查g,沈肆便側(cè)過身,怕壓著溫把酒。但雙手仍圈在她腰上,沒有松開。

    活了二十多年,溫把酒個人情感方面干凈的如同一張白紙,唯一有的顏色還都是沈肆給的,她皺著眉努力思索,這種情況應該是工作累了,尋求安慰?

    她也伸出雙手抱住沈肆,像哄孩子似的,輕輕拍著他的背,“這樣會心情好點嗎?”

    沈肆閉著眼,感受到溫把酒的手在拍他的背,他有些無奈,輕笑出聲,“你是拿我當小孩哄嗎?下面是不是要給我唱搖籃曲了?”

    溫把酒搖頭,發(fā)絲輕輕摩擦在沈肆側(cè)頸,癢的叫人難忍。

    “不是,我在等你心情好一點。”

    空調(diào)的風輕輕地吹,室內(nèi)安靜的好像就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聲。

    溫把酒簡簡單單的話卻像是帶著鎮(zhèn)靜人心的魔力,沈肆自以為情緒隱藏的極好,卻是沒料到一眼就被人識破。

    “我今天遇到了賀觀棋。”

    幾乎是在聽到“賀觀棋”這三個字的瞬間,溫把酒的身體便控制不住的緊繃起來,雙手不自覺地用力。

    沈肆仍抱著溫把酒,他能感受到溫把酒身體一瞬間的僵硬變化,卻沒戳破,他原本的打算也是如此,只要抱住她,就看不到她眼神和臉上的情緒變化,他就可以繼續(xù)當做什么也不清楚,什么也不知道。

    沈肆的雙眼輕輕闔上,腦海里不自覺地想起賀觀棋的話。

    如果,如果溫把酒在連城時,真的是因為賀觀棋才和他分手的,那他該怎么辦?

    陰暗的情緒在滋生,卻又很快地被沈肆按了回去。

    沒關(guān)系,那都是些陳年舊事,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溫把酒在他的身邊。

    更重要的是,他還沒有確認溫把酒的眼睛。

    沉默了好一會兒,沈肆才繼續(xù)開口,“他說你的右眼幾乎看不見,這是真的嗎?”

    他慢慢起身,用手臂支撐著身體,隔著不到20厘米的距離看她,不放過一點神情變化。

    “嗯?眼睛嗎?”

    短短時間,溫把酒想了很多,她以為按照賀觀棋那瘋子的性格肯定說了很多不該說的事情,亦或是按照沈肆的敏感性,肯定會察覺到很多不對勁。

    但沒想到,沈肆竟然只是問了眼睛的事情。

    不確定賀觀棋還有沒有說其他的瘋話,溫把酒小心翼翼地試探:“那賀觀棋沒告訴你原因嗎?”

    沈肆的聲音有點沉悶,“沒有。”

    呼,那就好。

    溫把酒心里長舒一口氣,揚起笑容,“是出了一點小意外。”

    她用手指著右眼,“就是吃燒烤的時候,不小心把放鐵簽的筒打翻了,鐵簽彈起來,正好戳到右眼了。”

    幾乎是溫把酒一開口的瞬間,沈肆就知道她說的不是真話。

    和過去想要吃他的巧克力時,編造理由的樣子一模一樣,還是一樣的狀似理直氣壯,實際上卻虛的要命,眼神更是不敢直視。

    “角膜穿透傷,不過幸好不需要摘眼球,就是要在眼角膜傷縫合一下,所以現(xiàn)在右眼視力是有點不行。”

    溫把酒說的輕輕松松,甚至還做起了縫合的動作,像是壓根沒在乎過這塊傷疤,甚至還有余力安慰起沈肆,“你就是因為這個才心情不好的嗎?那我和你道歉,我之前沒告訴過你這件事情是我不對。”

    她說的肆意,臉上一點都沒有過去的陰影,“但是現(xiàn)在都過去啦,你看我現(xiàn)在生活上也沒什么不行,也沒說需要用導盲犬的地步。”

    “是什么時候發(fā)生的事情?”沈肆低聲問,坐直身,靠在沙發(fā)椅背上。

    溫把酒也坐起來,挨著沈肆做好,皺著眉頭像是在仔細思索。

    “哎呀!”她握拳輕捶自己大腿,懊惱似的撒嬌:“不行,時間太久遠了,記不清了,反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沈肆沒打算這樣輕拿輕放就過去,他繼續(xù)追問:“是在連城讀高中時嗎?畢竟你后來就倒英國了。”

    溫把酒不想承認,但沈肆把她的時間線盤的這么好,她只能有點僵硬的點頭。

    可這些還不算完,沈肆突然用手撫摸上她的右眼,像是提問又像是確定,“是高三那年吧,之前我們視頻通話時,你還是好好的單眼皮,這個雙眼皮也是那時候順便做的?”

    明明室內(nèi)開了空調(diào),是最適合人體的溫度,但溫把酒還是被問的冒了一身的冷汗。

    她只能點頭,期望沈肆不要再繼續(xù)追問下去了,“嗯,那時候眼皮也劃到了,所以干脆就開個雙眼皮,正好也好看點。”

    沈肆終于不再追問,只是笑著夸贊她,“你是杏眼,就算是單眼皮也很漂亮。”

    “但是還是想更漂亮!”溫把酒笑著打岔,“那你是喜歡我單眼皮,還是雙眼皮?”

    這問題不管怎么選擇,總能挑出錯誤,溫把酒打定主意要把這一茬繞過去。

    “都喜歡。”

    “你的答案很敷衍,我不滿意。”溫把酒狀似無理取鬧,仰著頭對沈肆哼了兩聲。

    “是真心的。”沈肆沒有半點不耐煩,他一字一句地解釋,“你的身體屬于你自己,不管是雙眼皮還是單眼皮。只要能取悅你自己,那就是好看的。”

    溫把酒呆呆地眨了眨眼,右眼角眼皮下淡淡的疤痕也隨之跳動,她緩了很久,才笑著說:“好吧,其實我更喜歡我的單眼皮。”

    “但是沒辦法嘛,已經(jīng)是雙眼皮了,變不回去了。”

    第78章 八九不離十

    連城的夜晚很安靜,沒有夜生活的城市,連偶爾經(jīng)過一輛汽車也顯得格外喧囂。

    溫把酒睡不著,她已經(jīng)吃了兩片鎮(zhèn)靜藥了,但還是睡不著,心臟砰砰直跳,思緒不寧地躺到三點,為了分散精力,還難得爬起來用紙杯錄了一小段魔術(shù)視頻,更新了一下快要吃土的視頻號上。

    才上傳完,頁面便自動跳出來新聞圖,掃了一眼,又是賀觀棋的新聞。

    這些年她在國外刻意不去關(guān)注國內(nèi)的消息,但偏偏,賀觀棋的那什么破HW公司,總是時不時地在出現(xiàn)在媒體報道里,不是在金融財經(jīng)頻道,就是因為他那張臉出現(xiàn)在娛樂版面。

    溫把酒很想從此屏蔽國內(nèi)的一切媒體消息,但總存著僥幸心理,妄想或許有一天能看到沈肆的消息,畢竟沈肆這么好,比賀觀棋好上百倍,只要媒體不瞎,肯定會有他的報道。

    可偏偏,沈肆沒有出現(xiàn)過一回,甚至在大型搜索引擎里搜索他的名字也沒有任何消息。所以,當導師讓她一起回國參加會議時,她也終于找到一個可以回來面對過去的理由。

    她想見沈肆,真的很想。

    但她不想見到賀觀棋,一點一絲一毫都不想,甚至做夢都想他能出個車禍。

    該死!

    溫把酒隨手將一旁的枕頭扔到地上。

    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什么命運的羈絆,沈肆出個差,竟然還能碰到賀觀棋。

    雖然當年做了約定,但時隔多年,溫把酒也不確定賀觀棋會不會遵守約定,保守秘密。

    想不通,索性也不想了,溫把酒迷迷糊糊地閉上眼,腦海里自動回放多年前的記憶,思緒翻涌,不知不覺,天就亮了。

    毫無意外,起床時,溫把酒一照鏡子便看見眼底烏黑一片,臉色暗沉,努力用粉底和遮瑕挽救也無濟于事。

    換好衣服出來時,沈肆已經(jīng)在餐廳等她了,酒店的早餐才送上來不久,還冒著熱氣,見她來了,沈肆才放下手里的書,和她一同吃早餐。

    溫把酒邊打哈欠邊坐下,沈肆將攪拌好的南瓜粥順勢放在她面前,她舀了一口,溫度恰好合適。

    “昨天睡的不好?”

    溫把酒點頭,她這黑眼圈和止不住的哈欠一看就是沒睡好。

    沈肆繼續(xù)問:“睡不習慣?”

    溫把酒搖頭,總統(tǒng)套房的主臥怎么可能睡不好?連城算是她的家鄉(xiāng),也不可能水土不服。

    “是因為你。”溫把酒頂著烏黑的眼圈一本正經(jīng)的胡說八道:“因為怕你夜闖主臥,然后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有傷風俗。”

    沈肆:?

    “所以你一整晚都在為了你的清白而守夜?”

    溫把酒故作高深的點頭,“是的。”

    這鬼話扯的三歲小孩都不信。

    沈肆停下手里切面包的動作:“可是說起來,當年好像是你先扯了我的衣服耍流氓?”

    不怕對方胡扯,就怕對方擺事實講證據(jù)。

    “啊?”

    溫把酒猝不及防地被擺了一道,猛地便想起來當年她勇猛地扯破沈肆的白色上衣,還被學校同學拍到論壇上,冠以“流氓”稱號的往事。

    “你說的很有道理。”溫把酒點頭,索性將厚臉皮進行到底,“那你今天晚上把房門鎖好,要不然我怕我晚上狼性大發(fā),強搶民男。”

    “那行。”沈肆絲毫不懼:“擇日不如撞日,就現(xiàn)在唄。”

    “啊?”

    “你怕了?”

    “我沒怕,我怎么可能會怕!”溫把酒嘴硬第一名,“但是現(xiàn)在白天,光天化日,有傷風化。”

    沈肆玩得一手偷換概念,“那就是晚上可以了?”

    “對!”

    溫把酒本來就沒睡好,現(xiàn)在腦子更是短路,一口氣便應了。

    沈肆滿意了,“那我晚上等你,開著門。”

    溫把酒一口粥喝的不上不下,事情怎么會發(fā)展成這樣?

    沒辦法,只能強行轉(zhuǎn)移話題。

    “你今天不上班的嗎?”

    “本來解剖的工作就已經(jīng)做完了,因為賀觀棋的原因,被拖了幾天。”

    沈肆幾句話將事情交代完,抬眼便見溫把酒神色微凝,心里的醋壇子都要掀翻了。

    “本來不想多問,怕顯得我很不大氣,況且我也不相信。”沈肆擱下餐具,唇角微抿,“但這個賀觀棋說,你們談過。”

    說不相信但這不還是問了嗎?

    不對!

    賀觀棋說了什么?!

    溫把酒被這還一時之間震驚地無法言語,默了好幾秒才問道:“那瘋子這么說的嗎?”

    沈肆微微點頭,對溫把酒的形容很滿意。

    確實,那人的確瘋的徹底,竟然妄圖“三人行”。

    “那都是他亂說的,沒有這回事兒,就是在連城讀書時遇到的同學而已,也不太熟。”

    同學而已、不太熟。

    溫把酒著重強調(diào)之后,沈肆的心情立馬晴轉(zhuǎn)多云。

    她又重點補充道:“況且那人長得又沒你帥,成績也沒你好,性格也沒你溫柔,我又不是瞎,為什么要選他啊!”

    這下沈肆的毛終于是被順平了,直接多云轉(zhuǎn)晴,滿意了。

    早餐吃完,也沒有公務要忙,沈肆尊重溫把酒的意見:“要留在連城幾天嗎?還是回去?”

    溫把酒搖頭,“想回去。”

    連城給溫把酒留下的記憶里,快樂的部分太少,大都是不愿意再次回憶的過往。她時隔多年回來,只是為了沈肆,現(xiàn)在見到人了,也心安了,沒有必要再多留。

    沈肆買了下午的機票,舟車勞頓,精神緊繃,加上晚上也沒有睡好,幾乎是飛機才起飛沒多久,溫把酒的眼皮便開始打架。

    半夢半醒間,她聽到旁邊有人無奈地嘆了口氣,然后身上便多了一件毯子,有聲音在耳邊低喃,帶著些許不解溫柔訴說。

    ——“明知道我會幫你兜底一切,到底有什么事情好害怕的。”

    在飛機上小睡了一會兒,溫把酒回到家后的精神明顯好多了。

    沈肆叫了私廚上門,明明只有兩個人,晚餐做的卻還是很豐盛,菜的分量不多,品種卻不少。溫把酒很喜歡里面的一道竹筍燉雞,有淡淡的酒味,很好喝。

    沈肆見她喝了第二碗,好心提醒:“里面放的白酒度數(shù)不低,小心喝醉了。”

    溫把酒不信,“這湯里面酒味很淡的,喝不醉。”

    晚上九點多,酒足飯飽,溫把酒慵懶地躺在沙發(fā)上看電視,換了幾次臺,結(jié)果晚間新聞都是在報道HW資本的賀觀棋卷入刑事案件的新聞,也不知道是媒體的消息太過滯后,還是之前被資本壓制住了沒有發(fā)布新聞,明明是一周前的事情了,現(xiàn)在才報道,而且一報道就是官方公告,賀觀棋身上的嫌疑已經(jīng)被洗清了。

    越看心情越糟,好不容易換了臺放古偶電視劇的,百無聊賴地看著,手機提示音忽然一響,溫把酒拿起來掃了一眼,立馬激動地跳起來。

    ——是一封來自學校的郵件,一封成功申請交換生的郵件。

    她的學業(yè)還沒完成,但畢業(yè)論文的實驗部分基本上已經(jīng)完成了,申請交換生也是為了能留在國內(nèi)。

    她從上個月就開始準備這些材料,雖然知道大概率會通過,但是不到最后,總是會害怕出現(xiàn)意外,好在最后是順利的。

    沈肆洗完澡出來就看見溫把酒穿著睡裙在沙發(fā)上蹦來蹦去,睡裙也跟著一節(jié)一節(jié)地往上翻動,將筆直白凈的雙腿近乎完全暴露,他視力好,甚至能看見她右側(cè)大腿中有一顆灰色的小痣。

    沈肆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他沒走過去,安靜地站在原地,想等溫把酒撒完歡,卻沒想到像是有心電感應一般,溫把酒突然轉(zhuǎn)身看見他,像是一頭小鹿,砰砰便摟住他的脖頸,跳進他的懷里。

    “我的交換生申請通過啦!”

    溫把酒連蹦帶跳,兩條細長的夾在沈肆的腰上,沈肆怕她掉下去,摟著她的背,托著她的腿,感受著她的喜悅。

    “你怎么不說話?”只是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溫把酒質(zhì)問了一番,“連句恭喜都不說。”

    晚餐喝的湯終究還是過了量,沈肆無奈順著她的話道:“恭喜。”

    “敷衍。”溫把酒突然伸手掐住沈肆臉頰上的肉,“我可是為了你才申請交換生的,就是為了能多留在國內(nèi),你怎么一點都不高興?”

    “渣男!”

    順著說了也不行,還被貼上“渣男”標簽。

    沈肆還沒來得及說什么,溫把酒又松開手,突然直愣愣地盯著他看。

    “怎么了?小祖宗。”

    “你怎么這么好看?”

    溫把酒盯著看了半天,忽然發(fā)出一句感慨,而后突然抱著沈肆的臉頰,很重地親了一口。

    夜里的風還是有些涼,可沈肆吹著卻覺得有些燥熱。

    怎么回事?

    這小醉鬼怎么還大晚上的勾引人?

    遲來的酒意漸漸微醺上腦,明明早就洗完澡出來了,溫把酒的皮膚卻仍透著粉,是不經(jīng)意間的誘惑。

    此刻,沈肆有點慶幸自己好歹修身養(yǎng)性了這么多年,在寺廟里熏了這么多年的佛音香火,勉強算得上是正人君子,不乘人之危。

    他抱著溫把酒走到她的房間,推開門,輕輕把人放到床上,不敢多看。

    “醉了就早點睡覺,也累一天了。”

    誰料溫把酒卻還是不依不饒,抱著沈肆不肯讓他走,“我沒醉,你上來,我要和你一起睡。”

    沈肆被醉鬼逗樂了,“還說沒醉,沒醉你要和我一起睡?”

    溫把酒仍是點頭,“就那點酒,我當然不會醉,我早上不就和你說好了,我晚上要強搶民男嗎?”

    說完,溫把酒又吧唧親了一口沈肆的臉頰。

    早上說的話這會兒竟然當真了,沈肆盯著溫把酒看了會兒,想分清她現(xiàn)在到底有幾分清明。酒量淺的人,喝了高濃度的酒更容易上頭還不自知。

    溫把酒還算是喝酒不上臉的人,他光看著,看不出來她現(xiàn)在醉的程度。

    沈肆不說話,溫把酒便趁機撲倒他,解了他的睡袍,去親他的脖子,親了一會兒忽然又停下,傻愣愣地盯著沈肆露出來的腹肌看。

    “完蛋了。”

    沈肆不知道她現(xiàn)在又想到哪里了:“怎么了?”

    溫把酒神色凝重,“親完了,那下面的流程怎么辦?我不會。”

    沈肆:?

    才親了這么兩下就要到下一步了?

    沈肆覺得自己要是再繼續(xù)待下去,指定是要被溫把酒玩的今晚上別想睡了。

    他是這么多年來都修身養(yǎng)性,但又不是真的出家了。

    沈肆長呼一口氣,再給溫把酒一次機會:“今晚雞湯里面的白酒度數(shù)確實高,你醉了,早點睡。”

    “不高!“我真的沒醉,我就是酒壯人膽,況且我不是還欠你好多好多斤的喜歡嗎?我們睡一覺可以抵消掉一部分。”溫把酒還是堅持,甚至還口出狂言:“況且,我也蠻想和你睡的!”

    說完,她略略停頓,突然拎著沈肆的衣領(lǐng),故作兇狠,“今天你必須成為我的人!”

    “……要命。”

    沈肆有些禁不住了,渾身的肌肉都在緊繃。

    他花了幾秒鐘試圖冷靜下來。

    ——未果。

    下一秒,他猛地壓住溫把酒,兇狠地親吻上去,抵著牙根,唇舌交纏,搶奪彼此呼吸。

    溫把酒被這侵略性的吻給親清醒了一瞬,后知后覺地察覺到自己干了件大事兒,眼神撞進沈肆的雙眼,陡然間便萌生出了些怯意,身體不斷后傾,直到完全躺在床上。

    睡裙不知道什么時候到了地上,接著是貼身的衣物,越來越多,雜亂地被扔在地上。

    意識越來越不清醒,身體也越來越軟。

    溫把酒只覺得如在夢里,沉浸當中,大腦仿佛徹底宕機,只能機械地聽從沈肆的命令。

    ——“坐上來。”

    ——“摸摸自己的肚子。”

    ——“別捂著嘴巴,叫給我聽。”

    ……

    第79章 八九不離十

    苦盡甘來,只覺夜短晝長。

    一切結(jié)束后,溫把酒困倦的閉上眼,沈肆小心翼翼地從浴池里將溫把酒用浴巾裹起來。

    床已經(jīng)沒法睡了,一片狼藉,只能換到其他房間。

    溫把酒是真的累了,酒精加上體力消耗過大,睡的深沉。

    怕吵著她,沈肆走到陽臺,看著手機里的郵件提醒。

    是他昨天晚上加急送去藥物鑒定的初步結(jié)果,是一種復方藥物,里面有效成分都有抗抑郁焦慮的作用。

    沈肆下意識地去摸常年戴在手腕上的佛串,深深吐氣。

    他不是一個太過于執(zhí)著過去的人,把握住當下和未來才更重要。所以多年后的再次相逢,確定了溫把酒身邊沒有人,他便想著法的勾引人,從沒有刻意探究過溫把酒的過去。

    他以為她為了更重要的學業(yè)放棄他,進了英國一流的醫(yī)學院,甚至連創(chuàng)建的魔術(shù)博主賬號都在ins上也有一百萬的粉絲量,應該是過的很好,不說一帆風順,但不該有太大的挫折,甚至這挫折大到需要吃抗抑郁藥的地步。

    戴上耳機,沈肆點開名叫Dita的博主頁面,他關(guān)注了這個博主很久,如果不是昨天夜里更新的這條最新視頻里,背景和連城總統(tǒng)套房里溫把酒住的主臥一樣,他要到什么時候才能發(fā)現(xiàn),原來這個賬號的底下,竟然是溫把酒?

    他點開這個賬號的第一條視頻,只露了手,接著便是開了變聲器的英文自我介紹:

    ——“因為我曾經(jīng)也處于黑暗之中,所以想通過魔術(shù)鼓舞所有處于逆境之中的人。請相信,如果堅持下來,一定會有魔法奇跡發(fā)生。”

    視頻播放到最后,還是一如既往地“變糖”環(huán)節(jié),隨著“叭”地一聲,一顆糖果出現(xiàn)在她的手心。

    沈肆無聲輕哂,魔法奶糖,還是檸檬味的。

    視頻播放結(jié)束,他將目光望向夜空,只有幾顆星星閃爍,萬籟俱靜。

    他喃喃道:“所以,我的大魔法師,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樣的黑暗?”

    日上三竿,早起的鳥兒都吃了三頓飯,溫把酒終于渾渾噩噩地醒來。只是稍微一動,便覺得渾身肌肉都酸痛。

    朦朦朧朧間,溫把酒聽見旁邊沈肆的聲音:“醒了?”

    ——唰地一瞬間,便如煙花爆竹一般,昨夜種種在腦海里浮現(xiàn),溫把酒僵硬地扭頭,便看見沈肆仍舊穿著睡衣,拿著本書在讀,從書的頁面來看,這人恐怕是醒了好久。

    溫把酒茫然地點頭,表示自己清醒了。

    沈肆又狀似不經(jīng)意地問:“還行嗎?”

    什么還行?

    溫把酒才醒,腦子還懵著。

    沈肆依舊溫柔地對著她笑。

    一秒、兩秒、三秒……

    ——救命!

    溫把酒終于想起來了,此刻心里只剩下后悔。

    她昨天晚上霸王硬上弓了半天不知道下一步怎么來也就算了,但她竟然還敢挑釁沈肆也是第一次。甚至還用安慰的語氣告訴沈肆,羅列了一堆醫(yī)學知識來證明男人第一次不行是正常的。

    然后,沈肆就向她證明了,他第一次不行,但是第二三四五六次很行。

    羞恥回憶結(jié)束,溫把酒小心翼翼地抓著被子,將身體朝下挪了挪,閉眼投降:“行,太行了,是我不行,是我菜。”

    得到滿意的回復,沈肆也不繼續(xù)逗她。像是服侍主人似的,抱著她去洗漱,看她胳膊抖的發(fā)顫,還想要給她親自刷牙。

    “不要,我自己來。”

    溫把酒覺得肉麻的慌,嫌棄的要命。

    “確定?”沈肆的笑意似笑非笑,直接戳破溫把酒的面子,“你這胳膊抖的都要把我扇感冒了。”

    溫把酒:……那這到底是誰造成的?

    “出去。”

    “嗯?”

    ——“砰”

    臥室門被用力關(guān)閉,沈肆毫無防備地被趕去門外。

    別說,自尊心還挺強。

    等溫把酒安心洗漱完,氣喘吁吁地打開門,沈肆還守在門口,也不知道從哪里拿來了一把軟椅,優(yōu)哉游哉地坐著。

    “……你坐在這兒干嘛?”溫把酒呆若木雞,“我又不是逃犯。”

    沈肆打量了她一眼,回答的有理有據(jù):“你平常不怎么運動,昨天運動量超標,今天早上又還沒吃早餐,怕你暈在里面。”

    畢竟就算房間再隔音,暈倒的人“砰”地一聲摔倒的聲音還是很大,能從門外聽到。

    ……還真是貼心。

    “我謝謝你。”

    沈肆也不面薄,“不謝。”

    還真不客氣。

    思考了兩秒,溫把酒突然伸出手臂,甜甜地笑。

    ——“我現(xiàn)在要餓暈了。”

    ——“你得抱我去吃飯。”

    沈肆一愣,被溫把酒難得的撒嬌恍了神,慢半拍才緩過來,很努力才克制住臉上的表情:“得令。”

    三步并兩步,挽腰攔腿,便將溫把酒一把抱了起來,像是個恪守職責的騎士。

    溫把酒驚呼出聲,一瞬間的騰空感讓她緊緊抱住沈肆,剛剛那一點調(diào)戲成功的喜悅立馬消失不見,遲來的害羞沖刷大腦。

    等沈肆將她放下來時,她連耳根都紅了。

    午餐也是私廚上門,沈肆似乎不喜歡有太多人介入生活,抱著溫把酒到餐廳,還專門在她的椅背后面塞了軟枕。

    溫把酒一覺睡到中午,昨晚體力消耗過大,看見一桌子菜只覺得食欲大增,酒足飯飽之后便又開始犯困,癱在沙發(fā)上看落地窗外的風景。

    今天的天氣不算太好,陰雨連綿,連帶著外面的樹木花草也被吹的七零八落。

    可她還沒癱多久,就被沈肆又抱著坐起來:“吃完了坐一會兒,別躺著。”

    剛吃完就躺著,容易得胃食管反流,溫把酒知道這道理,但有時候就是容易犯懶,不想坐著。

    “不行,欠債太多,就想癱著。”溫把酒趁機胡攪蠻纏,長吁短嘆地哭訴債務壓力太大。

    欠債?

    沈肆還沒弄明白,以為溫把酒是真有債務在身,短短幾秒已經(jīng)在思考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不傷溫把酒的自尊,并且還能成功化解她的債務問題。

    “一想到還欠了肆哥你好多斤的喜歡,就覺得壓力好大啊!”

    原來是打的這主意,沈肆松了口氣,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卻并不出聲搭理。

    溫把酒演了半天,聽不見沈肆搭話,又悄摸將手指張開,透過指縫偷偷看沈肆的表情,卻因為角度原因,只能看見他的衣角,看不到表情。

    這就有點演不下去了。

    溫把酒干脆耍賴:“我不管,我要把債務一筆勾銷!”

    她癱在沙發(fā)上左右翻滾,也幸好沙發(fā)夠?qū)挸ǎ瑳]讓她掉下去。

    她翻的都快沒力氣了,沈肆還是沒出聲。

    溫把酒憤憤不平,伸出食指戳了兩下沈肆眉心的紅痣,恨恨道:“無情的資本主義剝削家!一點虧都不肯吃。”

    “不是。”沈肆捉住溫把酒的手指,讓她還是按在自己的眉心,神色意外的有些嚴肅。

    “昨天的湯里放了不少白酒,所以你晚上會有點不清醒,有點興奮,做出一些異于平常的事情來也很正常。”

    “嗯。”

    溫把酒點頭,不知道沈肆這個時候和她說這個是為什么,總不至于是事后算賬,覺得她是霸王硬上弓吧?

    “但是,不管怎么說,我也不是一個能禁得起誘惑的人。”沈肆繼續(xù)低聲陳述,“所以,溫溫你告訴我。”

    沈肆握著溫把酒的手貼在臉頰,目光忽然緊緊地鎖住她的雙眸,不放過她一絲一毫的神情變化。

    ——“你現(xiàn)在有后悔嗎?”

    后悔?

    溫把酒的手貼在沈肆的臉上,一時之間被他的美貌給恍了神,愣住了。

    所以現(xiàn)在,沈肆是怕在這件事情上,她并不是真的心甘情愿,并不是真的做好一切準備。

    ——他在怕她受委屈?

    明白了這一點,溫把酒也終于理解沈肆剛才為什么對她說的話一句也不搭理。

    他怕如果一筆勾銷所謂的“債務”,那就是不一樣的性質(zhì)。

    “沒后悔。”溫把酒很高興,“吧唧”一聲,很重地親了一下沈肆的臉頰。她現(xiàn)在好像越來越喜歡沈肆了,每一天都比前一天要喜歡。

    抱著沈肆,溫把酒傻笑道:“為什么要后悔啊,我也不吃虧啊。”

    “那你呢?”她接著問,“肆哥,你覺不覺得吃虧啊?”

    “我?”沈肆親啄了她的雙唇,“我賺大發(fā)了。”

    接下來的日子,平靜幸福的讓溫把酒都不敢相信。

    法醫(yī)的工作本就是沈肆消遣用的,他這人最是不缺錢,還兼具了聰明,除了年少時對賭上了癮,其他時間,對什么事情都淡淡的,選擇法醫(yī)這條路,也純粹是因為當初溫把酒的一句話。

    法醫(yī)解剖的尸體多了,身上就會沾染上尸臭味,干的越久,便越臭,就算沐浴更衣也無法祛除這味道。

    沈肆現(xiàn)在還沒干多少年,身上沒什么味道,但他害怕以后干的久了,身上沾染上味道*會被溫把酒嫌棄,知道溫把酒現(xiàn)在沒干法醫(yī)這條路,那更是不愿意多干,短短半個月功夫,推了大半的工作,剩下的都是些去大學講課的清閑活兒。

    每日里剩了大把的時間,如果恰好溫把酒也休息,不是白天里干些荒唐事兒,便是夜里干些荒唐事兒。任何時間,任何地點,解鎖新的姿態(tài)。

    他本就聰明,還善于探究學習,沒費幾天功夫,就將溫把酒身上的敏感處摸的七七八八,每日里就像是得了皮膚饑渴癥,沒了溫把酒就不行,親親摸摸是必須的,其余的得看溫把酒給不給他。

    溫把酒是個運動廢柴,一天還好,兩天還能接受,三天也能堅持,四天五天六天連著日日笙歌的日子,她都怕沈肆還沒腎虧,她先被榨干了。

    偏偏沈肆還長了張矜持貴氣的臉,有時候明明下定決心要休養(yǎng)生息了,看到他洗完澡,半敞著浴袍露出胸前肌膚,只是隨意抬眸的功夫,溫把酒便被他迷惑了心神,不知不覺便順了他的意。

    幸好,交換的申請通過后,導師劉雪就聯(lián)系了國內(nèi)的老友親自帶她上臨床實習,也算是有正事兒了。畢竟她以后如果決定留在國內(nèi)了,那國內(nèi)醫(yī)院的現(xiàn)狀她也得了解。

    盡管溫把酒是中國人移民國外后回國,算是出口轉(zhuǎn)內(nèi)銷,但因為交換生的身份,溫把酒的實習輪轉(zhuǎn)都被安排在了國際部或者特需病房里。比起國內(nèi)其他苦哈哈的醫(yī)學生,工作上要清閑不少。

    不過,也因此,她遇到了一個再也不想遇到的人

    ——賀觀棋。

    許是老天爺開眼,一場大降溫,把賀觀棋給送進了呼吸科,住進國際部單間病房,還恰好是溫把酒管的床。

    看著他躺在床上咳嗽,溫把酒明目張膽地又退后了幾步,從白大褂的口袋里又拿出一個新口罩,換上。

    賀觀棋本就是克制的咳嗽,余光一瞥,看見溫把酒的動作,嘴角輕微抽搐:“好歹是同桌一場,沒必要這么嫌棄吧?”

    就算是戴上口罩,溫把酒厭惡的表情也一點沒少。她公事公辦地詢問病史,沒回應賀觀棋的敘舊,“最早什么時候開始出現(xiàn)癥狀的?”

    賀觀棋溫柔地望向她,“小酒,這么多年,我真的很想你。”

    溫把酒握著藍黑筆,筆尖幾乎要將查房本的紙戳破,她抬眼,冷冷地望去。

    國際部單間病房里,只有他這位病患,和她這個實習醫(yī)生在,所以如果發(fā)生什么,也沒有人證。

    她憋著一口氣,繼續(xù)問:“最開始的癥狀是什么?”

    賀觀棋還在發(fā)騷:“這些年,我也一直在等你。”

    溫把酒一板子查房本甩過去,直接砸到賀觀棋的臉上。

    查房本緩緩從他臉上滑落,賀觀棋伸出一只手接住,捧著查房本貼在自己臉上,半點不惱,面上隱隱帶著點癡狂:“小酒,這是你送我的禮物嗎?我很喜歡。”

    這還尤不夠,賀觀棋從床旁桌上的花瓶里抽出一支山茶花,癡迷道:“你看這山茶花,是不是很美?就像你當年送給我的那束一樣漂亮。”

    溫把酒真的是受夠了,看著這滿屋子的山茶花,聞到這些花香都讓她覺得作嘔。指尖用力地捏住藍黑筆,強迫自己冷靜,卻還是止不住地發(fā)抖,過去這么多年了,她還是不能釋懷。

    她問:“你故意安排的?”

    這個月溫把酒本來不是輪轉(zhuǎn)到呼吸科,應該是血液內(nèi)科才對。但是不知道為什么,臨到月尾,最新的分科表單上她就被分到了呼吸科,還因為是國際交換生,只需要管一張床。

    她原本沒當一回事兒,只以為呼吸科畢竟是大內(nèi)科,病人多需要多一點的學生幫忙而已。現(xiàn)在看來,肯定是賀觀棋打了招呼,讓她能安安心心地專門只管他這一張床。

    賀觀棋并不否認,“我難得住個月,想要熟人多多關(guān)照我些,應該無傷大雅吧?”

    熟人?

    熟人個屁。

    溫把酒在心里將賀觀棋罵了個遍,面上卻還是得保持所謂的冷靜,不置一眼。

    “你又在心里偷偷罵我了吧?”賀觀棋聲音沙啞,說這話時卻仍帶著笑,“你這表情一看就是,和以前一模一樣。”

    溫把酒干脆保持面無表情:“你有病?”

    “對,我當然有病。”賀觀棋根本不知道臉皮為何物,“我要是沒病,現(xiàn)在怎么躺在病房里?”

    額頭的青筋跳了又跳,溫把酒呼出一口氣,不和他扯東扯西:“你當初不是答應了嗎?答應我會保密。”

    賀觀棋捧著一束山茶花,笑容光亮:“對啊,我答應了,所以我這不也只是見見你那位意中人,當年的事情什么也沒說嘛。”

    “我的眼睛。”溫把酒撫上自己的右眼,抬眸,眼神又冷又鋒利:“是你告訴肆哥的?”

    “對,這也不算是泄密吧?”賀觀棋點頭,倒也是坦誠,“不過——”

    他話鋒一轉(zhuǎn),懶散地托著下巴,瞇眼笑道:“如果是沈肆那家伙自己發(fā)現(xiàn)當年的事情,也不能算我不保密吧?”

    溫把酒心一驚,幾乎條件反射般脫口而出:“你現(xiàn)在又在搞哪兒出?”

    “沒搞哪出。”賀觀棋神色輕松,將那一花瓶開的絢爛的山茶花全部捧出,朝前一遞:“就是想追求你啊。”

    “哦對了,你在連城的時候,應該有回過連城的老家吧?我把你家那棟樓都買下來了,全都換上了你給我變魔術(shù)的那把鎖。對了,還有山茶花!你之前送我的山茶花,我在你家門口鋪了很多,你喜歡嗎?”

    喜歡個屁!

    早知道這樣,當年老師派她上臺給賀觀棋送花時,她就應該送一束白菊花。

    溫把酒忍了又忍,恨不得現(xiàn)在有第二個查房本可以給她砸過去,“你怎么不去住腦病科?”

    “哎,小酒,我是認真的。”三番四次就差被指著鼻子罵了,賀觀棋還是不為所動,溫把酒罵的越兇,他越爽,甚至笑容弧度都更大了些。“你說,就沈肆那樣的家世,怎么可能容忍你這樣有污點的人。”

    “只有我。”賀觀棋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試圖蠱惑引誘,“只有我才會接受真正的你,我們倆才是天生一對。”

    回應他的是一支藍黑自動水筆,筆尖甚至還沒收起來,直直地摔在他的腦門上,甚至還留下了一些墨水。

    “行。如果你真的把我逼到那地步,那我就去死。”溫把酒空著雙手,冷漠道:“不過死之前,得先把你殺了。”

    賀觀棋更爽了,張開雙臂:“更好了!那我們就是一對死鬼夫妻了。”

    第80章 八九不離十

    溫把酒不知道是賀觀棋本就這么不要臉,還是這么些年沒見,變態(tài)發(fā)育超進化了,竟然厚臉皮到了宗師的水平。病史是問不出來了,再問估計她會年紀輕輕就要得高血壓病了。

    推開病房門,冷著一張臉到醫(yī)生辦公室,溫把酒準備找她的管床搭檔幫個忙,讓他去幫忙問問賀觀棋的病史。

    “徐——嘔!你能不能——嘔!”

    才走到徐鋒身邊,溫把酒就被突如其來的一陣惡臭熏的要吐。

    徐鋒將視線從電腦屏幕上轉(zhuǎn)過來,目光幽怨,“這么臭嗎?”

    溫把酒才從病房受氣回來,正是要深呼吸的時候,沒想到徐鋒身邊竟然這么臭,她盡量不動嘴唇發(fā)聲,很委婉地問:“或許,有沒有可能,你在路上踩到狗屎了?”

    徐鋒的眼神更幽怨了,“不是,我剛剛?cè)ヌ图S了。”

    掏糞?

    旁邊的進修醫(yī)生兩個鼻孔都塞了紙巾,面無表情地告知事實:“他畢竟是胃腸外科的,要去跟手術(shù),開了個腸梗阻的手術(shù),說是掏了6斤的糞。”

    “6斤的糞?”溫把酒感慨,心道,真想把這6斤的糞扔到賀觀棋身上。

    “溫把酒,你在國外見過手術(shù)開到一半,麻醉醫(yī)生和巡回護士全都跑了的嗎?全都被臭跑了,跑去吐了,就剩我和我老板兩個人還有一個器械護士在那兒掏糞。”

    徐鋒深深嘆了口氣,深藏功與名,“小時候我爸說以后不努力學習,長大之后只能掏糞,沒想到現(xiàn)在我都研究生了,還是在掏糞。”

    溫把酒快速退后好幾步,深吸一口氣,然后又走過來,問道:“所以,優(yōu)秀的掏糞研究生,你能幫我去問一下新病人的病史嗎?我給你點豪華晚餐外賣。”

    徐鋒很有人道主義精神,“你覺得合適嗎?我現(xiàn)在身上的味道,估計和掉進糞坑里也差不了多少。”

    “合適!太合適了!”溫把酒憋氣憋的臉都有些通紅了,“我這個新病人是肺炎的病人,鼻子八成是堵的,聞不到味兒,你去最合適了!”

    徐鋒半信半疑,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兒,還想再問,卻被溫把酒一通忽悠,去了病房。

    解決好了一大難題,溫把酒終于松了一口氣,渾渾噩噩的熬到下班,擠著電梯終于到國際住院部一樓。

    她朝前走了幾百米,果然看到門診部和體檢中心之間的道路上,停了一輛矚目的紅色車輛。

    沈肆自打從連城回來后,工作是推了又推,上面領(lǐng)導看不慣,訓了幾句,這萬惡的資本主義接班人,直接送上一份辭呈,然后轉(zhuǎn)頭就成了溫把酒的專職司機。

    A大醫(yī)學院附屬醫(yī)院畢竟算得上國內(nèi)頂級的三甲醫(yī)院,人流量很大,直接停在國際住院部附近,溫把酒怕會碰到同事看見,所以沈肆只能停到稍遠的體檢中心附近,還低調(diào)地只開了車庫里最便宜的一輛車。

    打開副駕駛的門,沈肆果然正躺在駕駛位,溫把酒猛地抱上去,對著他的臉頰便是吧唧一口。

    沈肆本就是在假寐,猝不及防被親了一口,也不裝睡了,抱著溫把酒回吻,心滿意足地濕吻了好一會兒才放手。

    “我和你說一件事兒嗷!賀觀棋現(xiàn)在在呼吸科住院。”

    趁著氣氛正好,溫把酒將賀觀棋的事情立馬說了,還是抱著沈肆的腰說的,整個人都窩在對方懷里。

    溫把酒的輪轉(zhuǎn)科室表沈肆是知道的,這個月血液內(nèi)科換成了呼吸與危重癥科自然也清楚。

    幾乎是瞬間,沈肆精準提問:“住在你管的床上?”

    溫把酒沉默點頭。

    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沈肆還是心里很不痛快,他繼續(xù)問道:“他得什么病了,肺癌?”

    ……

    溫把酒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才好。

    “你希望他得肺癌?”

    沈肆“嗯”了聲,心情愉悅:“如果是晚期無法手術(shù)的那種就更好了。”

    簡直不敢相信這竟然是一位常年禮佛的人士說出來的話。

    溫把酒悄聲問:“你這么想他死啊?”

    沈肆溫柔一笑:“難不成我還希望情敵長命百歲嗎?”

    這么一說,好像也有道理。溫把酒點頭,“我也希望他能早登極樂,但是他就是得了一個普通的肺炎而已。”

    沈肆用一種極其惋惜的口吻對賀觀棋送去了祝福:“那真是太可惜了,希望他早點去死。”

    交談的話題好像走向了奇怪的方向,總覺得如果這世上真的存在無色無味的毒藥,沈肆能按著賀觀棋的嘴巴讓他吃下去,吃完了甚至還要再灌上1升的水確保他咽下去。

    溫把酒搖搖頭,把這奇怪的念頭甩走,她是清楚沈肆的性子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當年傷的太深,同居之后,沈肆對她的控制欲和占有欲也越來越強。溫把酒只要出了家門去干個什么事兒,幾點開始幾點結(jié)束,沈肆都要知道,如果是醫(yī)學會議這種參與者眾多的活動,沈肆甚至還會陪全程。

    現(xiàn)在知道賀觀棋住進呼吸與危重癥科了,估計后腳沈肆就要打電話給醫(yī)院的什么領(lǐng)導,把她從呼吸與危重癥科轉(zhuǎn)到其他科室里去。

    上次就因為她在心血管科一個人管了八張床,每天都要加班到晚上九十點鐘才下班,也不能陪沈肆吃飯,回到家甚至一句話都不說,洗完澡倒頭就睡,連晚安吻都沒了,更別提情侶間的其他福利待遇,沈肆很不高興,憋了一肚子委屈。結(jié)果下半月心血管科莫名其妙就突然多了三十個實習生,院長甚至親自過來視察問溫把酒工作量是不是太大了,讓溫把酒在醫(yī)院職工里徹底揚名了一把,都在猜測她的家庭背景。

    怕沈肆又去找醫(yī)院的領(lǐng)導,溫把酒提前把事情先解決掉。

    “我已經(jīng)和組里面的帶教老師請了下周一的事假,床位上的事情都交給管床搭子了。”

    賀觀棋是肺炎,從HRCT上看,肺炎面積并不大,若不是他這身份非要住國際單間,完全可以在急診輸液。況且他又不是老弱病殘,這病情,估計靜脈輸液個五到七天就可以出院了。今天是周五,順利的話,下周二賀觀棋就能出院,溫把酒正好來上班,完美錯開。

    沈肆在開車,目視前方,但語氣里掩飾不住的愉悅,“真的?”

    溫把酒點頭,“賄賂了一小把金瓜子。”

    沈肆不喜歡她在工作上投入太多時間,看到她下班后還要回復工作和同事的消息都會不自覺地皺眉。溫把酒清楚,但是也沒辦法,后來沈肆干脆給她從金店買了大概有二十公斤的“金瓜子”,讓她每天拿一些,有需要加班或者跑腿的活兒就請同事幫忙。

    但就是這樣,沈肆還是怕溫把酒在科里面受欺負,每到一個科室,沈肆點的奶茶和點心都是“qd”的送,時常還有五星級酒店的外賣,不光是醫(yī)護,甚至連科室的保潔阿姨都有份,保準溫把酒身邊都是“好人”。

    溫把酒從國外回來不久,對國內(nèi)醫(yī)院的過分高效率還是有些適應不來,況且她頭上擔的是“國際交換生”,也不用那么拼命去當“牛馬”,沈肆既然這么說了,她也就照做。

    國內(nèi)醫(yī)生的工資都不高,規(guī)培生和專碩都是廉價甚至免費勞動力,每個月領(lǐng)著六百塊的低保,一不小心還會成為醫(yī)院的“耗材”,溫把酒給的太多,又時常投喂,都是要搶著替她干活兒的。

    回到家,餐桌上已經(jīng)擺放好飯菜,都是清淡的淮揚菜系,廚師已經(jīng)走了。沈肆不喜歡家里有除了他和溫把酒以外的人,飯菜都是請廚師上門來做,打掃清理也是請的鐘點工,且只預留固定的時間給他們。

    酒足飯飽,沈肆拉著溫把酒去二樓的影廳看電影,隨便找的一部電影,溫把酒沒看過,覺得還挺有意思的,也沒注意到底什么時候沈肆就把她抱在了懷里,吻她的額頭,吻她的脖子,吻她的雙唇。

    只要是在家,沈肆總是更加肆無忌憚,像是要把這些年分開時間里的親昵全部都補回來,他像是得了“肌膚饑渴癥”,沒有溫把酒就會“死”一樣。

    口腔里面被攪的有些疼,舌頭也有些麻,溫把酒渾渾噩噩地想,她才請了假,還正好連著周末,不會這三天什么都沒干,竟在家里和沈肆干混賬事兒吧。

    下唇被輕輕一咬,溫把酒瞬間回神,昏暗的光線中看見沈肆有些不滿的神情。

    “怎么分神?”

    沈肆逐漸不滿足于現(xiàn)狀,他的唇逐漸向下,手指靈活地撥開溫把酒的衣服,探索她的身體……

    眼看又要朝著不可描述的方向發(fā)展,溫把酒柔聲打斷,“這個墊子不好洗。”

    影廳里面放置的墊子都是布藝的,弄臟了之后很難洗掉,上回在影廳荒唐了一次,沒清理干凈,溫把酒本打算干脆扔了墊子,結(jié)果被沈肆弄的太狠,一覺醒來,鐘點工已經(jīng)來過了,墊子上的印跡也沒了。

    一想到被外人看到這些,溫把酒就覺得臊的慌,生怕這次又弄臟了墊子忘了扔。

    沈肆根本不在乎幾個墊子,聽見溫把酒不給,也沒問理由,抱著她在她鎖骨處吮吸出一個重重的“草莓”,喘著粗氣,忍了好一會兒,卻也沒再進一步動作,只是低著嗓音有些沮喪地再次確定了一遍。

    “真的不行?我?guī)湍阋膊恍校俊?br />
    他在這方面總是異常尊重溫把酒,也異常喜歡給溫把酒“服務”。

    沈肆頂著一張矜貴出塵的臉說這話,溫把酒忽然覺得有些對不起沈肆,她微微側(cè)過臉,輕啄一口:“去臥室好嗎?”

    沈肆直接將她攬起,溫把酒雙腿夾住沈肆的腰身,抱住沈肆的脖子,整個人都掛在沈肆的身上。

    家里面是裝電梯的,但不知道為什么,沈肆卻偏偏走樓梯,走兩步就要和溫把酒親一下。一節(jié)節(jié)的臺階,溫把酒總是若有若無地被硌到,腰部被他的手臂箍得很緊。

    溫把酒企圖分散一些沈肆的注意力,“我請了假,連著周末有三天,你有什么計劃嗎?”

    沈肆還在執(zhí)著于溫把酒的脖子,親的很投入,聽見溫把酒問他,才道:“去見見我爸媽吧,你之前也見過。”

    嗯?

    溫把酒一時之間竟然覺得自己是不是記憶出了差錯,她明明記得沈肆的父母因為追他,很早就車禍去世了,她認識沈肆的時候,正是他飽受自責和愧疚最深的時候。

    到了臥室,沈肆將溫把酒放到床上,開始脫自己的衣服,不用溫把酒問,他便繼續(xù)說道:“你還記得之前學校組織春游,我?guī)闩懒艘蛔剑チ艘蛔鶝]有名字的廟嗎?”

    那是學生時代的事情了,溫把酒有印象,“記得,那里還有一顆很大的扶桑樹。”

    沈肆點頭,身體壓了過來,親著溫把酒,聲音含糊不清:“那里安置了我父母的骨灰。”

    溫把酒一驚,怎么也沒想到那是沈肆父母安息的地方,她那會兒還小,以為是沈肆又找了一處安靜的寺廟,換地方修行呢。

    “那時候帶你去的時候,我們倆除了同學關(guān)系,什么也不是。但是現(xiàn)在就不一樣了。”

    沈肆從抽屜里拿出,用嘴巴撕開包裝,戴上。

    “現(xiàn)在,你是我的愛人,是我這輩子的伴侶,并且永遠不會再變了。”

    因為天氣原因,飛機無法起飛,溫把酒和沈肆最后還是沒有回維市,這三天的休息時間最后還是被荒廢在了被窩里。

    前一晚胡鬧得太晚,起床時,溫把酒稍微賴床了一小會兒就發(fā)現(xiàn)時間來不及了,來不及吃早餐,連化妝都是在車上完成的,沈肆心甘情愿當司機。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天早晨雨下得太大,平常這個點國際住院部門口的路不會這么堵,等很久前面的車都不動。擔心交班遲到,溫把酒拿著傘就要從下車,卻被沈肆一把拉了回來,塞了一個紙袋子:“昨天晚上吃的就不多,今天早餐必須要吃。”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辭了職實在太閑,溫把酒總覺得沈肆現(xiàn)在對她就像是在養(yǎng)女兒,事事親為,恨不得所有事情都能替她包辦了,她笑道:“知道了。”撐起傘,便拎著早餐袋,朝著國際住院部小跑。

    沈肆看著她的身影向前,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看路的,總是踩到水洼,濺起水花來,怕是到了住院部,襪子都要濕透了。他還在琢磨著要不要過會兒送一雙新鞋和襪子給溫把酒,就見跑了很遠一段距離的某人突然回頭,一只手撐著傘,一只手拿著早餐,搖頭晃腦的,很大聲地說了什么。

    隔了一段距離,外面的雨聲也大,聽不太清楚,但沈肆還是看懂了口型,她在說:“拜拜,男朋友!”說完便扭頭繼續(xù)小跑飛奔向前,似乎壓根不在乎他有沒有聽清楚。

    “滴滴——”

    停車的時間太長,后面的車不耐煩地按著喇叭,沈肆回過神來,打著方向盤轉(zhuǎn)彎,耳朵不知不覺變得通紅。都這么大年紀的人了,怎么被一句話就撩到了?這也太不像話了。沈肆暗自唾棄自己,卻又忍不住低笑。

    溫把酒一路小跑著終于進了國際住院部的大門,才進去沒兩步,就發(fā)現(xiàn)前面等電梯的路被堵住了,正是早高峰,醫(yī)務人員都要排隊等電梯上班的時候,也不知道為什么這么多扛著“長槍短炮”的記者堵在這里是怎么回事,吵吵嚷嚷的。

    旁邊有同樣來趕早交班的職工抱怨起來:“這不是有病嗎?記者采訪賀觀棋就非得要這個時候嗎?”

    “貨梯和職工電梯怎么回事啊!一大早地就在維修!干后勤也不是這么個干法吧!完蛋了,今天我們科主任早上沒門診,要查人的!”

    溫把酒踮起腳朝前面看了眼,不經(jīng)意間便和賀觀棋對上了眼神,賀觀棋明顯是看到她了,唇角都帶著笑,像是在看情人似的,含情脈脈。溫把酒立馬轉(zhuǎn)了視線,大早上的,實在晦氣。

    賀觀棋最近上了刑法頻道的新聞,盡管目前警方已經(jīng)排除了他的嫌疑,但不少人還是持觀望態(tài)度,公司的股價也一路斷崖式的下跌。這群記者估計就是不知道從哪里得到了賀觀棋住院的消息,專程來蹲守,倒不是說指望能挖出點什么消息,他們只是想要拿到賀觀棋惱羞成怒或是情緒失控的照片或視頻,最后再起個夸張點的標題,流量和話題便都有了。

    “我賀觀棋是一個遵紀守法的良民,不可能做出謀殺的事情。”賀觀棋洋洋灑灑地開始長篇大論地陳述起來自己的“冤情”,表情也十分到位,偶爾還咳嗽兩聲,一副大病初愈的柔弱模樣。他面前還有兩個保鏢幫他擋著記者,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力問題,也就僅僅只是幫著擋了一下而已,根本沒把賀觀棋往外圍帶。

    溫把酒看了眼時間,還有6分鐘就到八點,再不上電梯就真的要遲到了。賀觀棋被堵在了3號電梯門口,剩下1、2和4-8號電梯倒是沒受影響,就只有專停15樓以上的這班3號電梯被記者里三層外三層地圍住了。

    她要到16樓呼吸與危重癥科,便只能擠3號電梯旁邊專停雙層的2號電梯或者專停單層的1號電梯,然后再爬一層樓。快速掃了眼1-8號電梯目前的樓層數(shù),溫把酒很快便向著2號電梯擠去。

    臨近8點,因為賀觀棋堵在3號電梯,附近的1號和2號電梯都沒法排隊,醫(yī)院職工、患者和患者家屬,都拼命朝電梯里面擠。溫把酒也顧不得許多,順著人流也悶頭超前擠。

    有人在大聲地喊“不準走!”情緒很激動。溫把酒估摸著怕是賀觀棋要離開了,她心道到底是哪家的記者,這么拼命,這一嗓子還帶著口音。

    略顯吵雜的環(huán)境和擁擠的人群讓溫把酒無心觀察四周,她也完全沒想過這人是在喊她的,直到那人情緒激動地喊了她的名字“溫把酒!你個殺人犯不準走!”

    已經(jīng)擠進了電梯,卻突然被人從身后拎著衣領(lǐng)拽了出來,溫把酒整個人都是懵的,她回身轉(zhuǎn)頭看過去,是一個面色黝黑的中年男人,她試圖從記憶里翻找,卻沒想出這人到底是誰。

    “就是你殺了我家玲玲!你還我女兒!”

    某個藏在深處的記憶突然被拉扯了出來,翻出骨肉,流出腐敗的膿血,像是突然回到了十年前的那天,溫把酒告訴自己要冷靜,卻還是控制不住地發(fā)抖。

    “這邊怎么好像還有個殺人犯啊?”被記者圍在中間的賀觀棋笑瞇瞇地說道,眼神溫和:“求真是記者的職責,在醫(yī)院里面有殺人犯,應該是個大新聞吧?”

    “對對對!大家快來看啊!”那黑皮的中年男子大著嗓門指著溫把酒罵:“這種殺人犯怎么還能當醫(yī)生!還是在A市最好的醫(yī)院里的醫(yī)生!天理何在啊!”

    原本圍繞在賀觀棋身邊的記者倏地一股腦都擠到了溫把酒面前,將她團團圍住,錄音筆和麥克風一個接一個地朝前遞。

    “你和十年前連城胡玲玲案是否有關(guān)?”

    “警方證據(jù)顯示胡玲玲最后一通電話是打給你的,請問你和死者是什么關(guān)系?”

    “法醫(yī)解剖顯示造成胡玲玲致命傷的一把小刀,你當時就是拿著那把兇器殺了人嗎?”

    “你現(xiàn)在對于胡玲玲的父親有沒有想要道歉的?”

    “你真的是A大附屬醫(yī)院的醫(yī)生嗎?目前就職于哪個科室呢?”

    ……

    本就是上班高峰期,排隊上班的職工里也有不少認識溫把酒的人,用腳趾頭想便也知道,這人就是想要她身敗名裂。

    可溫把酒現(xiàn)在說不出一句話來,她腦子里清楚的知道這是賀觀棋做的局,卻毫無辦法,甚至看不清賀觀棋到底在哪兒。

    眼前的視線逐漸模糊,像是隔著一層磨玻璃。記者們熱情似火,不斷地擠壓過來,連空氣都變得稀薄,心跳如雷。她努力想要握緊手里的早餐,卻還是徒勞地掉到地面,沒有一丁點力氣。

    怎么辦啊,沈肆叮囑了她要吃早餐的。

    溫把酒面色慘白,恍惚間像是回到了那個漆黑的夜晚,怎么也熬不到天明。

    記者還在不停地提問,似乎不把她整個人都扒開來就不罷休。周遭打量的目光像是審判的利刃,穿透皮膚直達內(nèi)臟。

    好想死啊。

    真的好想死。

    溫把酒腦海里又冒出了這個念頭,只要她死了就可以了吧?

    她閉上眼,意識逐漸模糊,身體毫無防備地向后倒去,卻沒有預想中的疼痛。

    有人接住了她,還很用力地抱住了她,幫她擋住記者的拍攝。

    是誰?真是個大善人。

    溫把酒費勁兒地想要再睜開眼皮看一眼,卻還是模糊一片,徒勞無功。

    意識消失的最后一刻,溫把酒想,這人身上的味道真好聞,像極了沈肆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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