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鈺鳴肚子不受控地抽動,突如其來的痛感,令他一再彎腰。
李奕忙去扶,卻被人抬手揮開。
“我不想在你跟前鬧得太難看,李醫生,給我留點面子,好不好?”徐鈺鳴放輕聲音,他難得對李奕和顏悅色。
尤其當徐鈺鳴的睫毛如洋娃娃忽閃忽閃,露出比蜜豆還甜的笑,小小梨渦看得李奕硬生生屏息。
他顱內稍有發暈,放緩呼氣。
雖然心里再清楚不過這溫柔仍是建在徐晉枟之上,但李奕仍舊自我欺騙地短暫享受不屬于他的愉悅。
“李醫生。”
肚子抽痛到極點,徐晉枟停留頭頂的目光燒灼,徐鈺鳴嘴角快撐不住了。
“你有事喊我,我就在外面。”
“不,你去找徐羽樹讓他來安排你的房間,等我忙完就回去,聽話。”
“……”
徐鈺鳴態度異常堅定,李奕無法只得按照他要求,在傭人示意下一步三回頭出了花廳。
這里僅剩他們兩人,自然由徐晉枟開啟話題,他站在半米開外,不顯得生疏又過分親昵。
“是不是又亂吃東西,壞了肚子?”
嗓音溫和,帶著幾分寵溺,他年少時向來聽慣的強調,此時竟騰起零星別扭,徐鈺鳴雙手搭膝,試圖遮住狼狽。
他自以為掩飾極好,殊不知以徐晉枟的身高與角度,想要俯瞰他簡直輕而易舉,尤其是徐鈺鳴選的衣服——
無袖衫雖透氣涼快,但是建立在赤裸雙肩的條件之上,稍稍不注意自旁側就能走光得徹底。手臂纖細,饒是因白日陽光熱烈,也未留痕跡半分,反而曬出小片紅,類似疼愛過度的極力吮吸。
軟乳小而鼓,緊緊束在胸衣,布料邊緣隱約可見是很童趣的嫩黃,如果仔細看,還能窺見印有小黃鴨。
無袖上衣輕薄,更像覆層淺紗,短褲上滑到大腿,皮肉細膩,線條圓弧直到沒入里端。
徐晉枟瞳孔一暗。
尚未做好與其單獨講話的準備,徐鈺鳴半晌回應:“不是。”
大概因無關人員離開,他肚子反應明顯弱去很多,也能直起腰,方才未注意,等男人完全站在燈光下時,徐鈺鳴眼神一怔:“你的頭發……怎么短了?”
徐晉枟側目:“方便些。”
“……”
當年因他一句喜歡,男人為此留了八年頭發,結果分開還未整年,徐晉枟便輕而易舉剪去。
如果徐鈺鳴再多看一秒,便能發覺發帶的異樣,但他沒有,就像無法克制心中翻涌的復雜,頭暈目眩得要吐。
原本打翻的紅木桌不知何時被傭人撤下,換成普通的塑料戶外桌,為了方便哄小鈺這個長不大的孩子,徐晉枟很有先見把手機放在桌邊。
但未料給自己埋了啞雷。
伴隨短信聲響,死寂屏幕驟亮。
靠在一起的面孔就這么猝不及防映入徐鈺鳴的眼簾,照片中的兩人戴著情侶墨鏡,正沖著鏡頭比耶,中央的白色小狗吐出淺粉舌頭。
徐晉枟一驚。
徐鈺鳴全身血液涌到頭頂,他猛地搶過手機,死死盯住照片。
“他是誰?”
“還回來。”
“你把屏保換掉了。”
“小鈺,把手機給我。”
“我不要你不是說你只要我嗎?”
徐鈺鳴手背到身后,再次面對徐晉枟時,潛意識仍去找男人撒嬌,況且他模樣生得稚氣,下巴尖細,臉頰有些許軟肉,即便結過婚,一眨不眨時瞳孔還跟未經人事的少年般清亮。
“徐鈺鳴,你長大了,別鬧脾氣。”
徐晉枟從他手中抽走,擺在桌邊,抬目望來的眼神平靜。
徐鈺鳴的魂兒跟被勾斷一樣,盯住黑掉的屏,睫毛抖啊抖:“我討厭你。”
后者總算有了除沉默外的表情。
說出來的話帶刺,扎得徐鈺鳴抖。
“我知道。”
徐鈺鳴嘴笨,他反駁不了,又不想放徐晉枟走,可找不到讓人同樣痛苦的辦法,梗著脖子停頓片刻。
“我這種非男非女的人活不久。”
“謠言而已。”
“可我真會死的,徐晉枟。”
徐鈺鳴仰著臉。
自始至終,徐晉枟未低半分頭,縱使聽見人近乎遺言般表態,他語氣依舊不見半點起伏:“珍愛生命。”
四個字明明可以說得抑揚頓挫,卻在徐晉枟口中變得干癟,聽起來倒成了不得的詛咒。
徐鈺鳴忽然冷靜,他不再沒出息掉淚,反而憋住氣:“如果,我說如果。”
徐晉枟的臉在他視線里模糊掉。
“我如果真的死了,你會傷心嗎?”
即便他故作輕松,與往常截然相反的呼吸頻率暴露,堅持沒兩秒泄氣,險些被咳嗽嗆出來眼淚,卻還固執擋在徐晉枟跟前。
“……”
徐晉枟不可覺察地蹙眉。
“還是說,你只在乎你的未婚夫?”
他的嗓音染帶哭腔:“那個于川!要是當年我沒鬧,你就跟他結婚,搬走到我找不到的地方。”
徐鈺鳴不斷深呼吸,他試圖平復錯亂的氣息,想展現出作為成熟大人的一面,奈何模樣清幼,怎么看都是撒嬌。
“我沒有未婚夫。”
“他都住進我的院子,
“鈺兒,你從三歲開始,一直跟徐羽樹睡,后來我到了徐家,就換成跟我。”
徐晉枟略顯無奈。
“你的院子,只不過是堆亂七八糟玩具的雜物間。”
“我才不管。”
徐鈺鳴小聲,手指一再收緊。
這部手機他記得,先前徐晉枟得知他要去外面念高中,特意送來幾部新款手機。
可徐鈺鳴不喜歡住校,坐在池塘邊挨個往荷葉砸,等還剩一個時,徐晉枟說他也會跟過去,徐鈺鳴才消停。
指紋解鎖著實帶有年代感,放在目前都能稱得上老掉牙的產物,但徐晉枟用起來,混合他獨特的古董商氣質,竟有種奇妙的契合感。
“所以我死掉,你也不在乎。”
他就像沒有糖的小孩子,故意虛張聲勢妄想獲得家長關注。
只可惜等待時間太久,久到徐鈺鳴勇氣耗盡,落在對方肩膀視線上移,剛能看清徐晉枟脖頸處的盤扣時——
“那也是你未來丈夫該考慮的事。”
嗓音四平八穩,徐鈺鳴手一抖,終于看清他的眼。
似乎覺得自己言語過分些,后者嘴角稍勾,半天來總算對徐鈺鳴露出稱得上微笑的表情:所有人都能得到的,專屬于徐晉枟的虛偽笑容。
徐鈺鳴的目光發凝,跟著徐晉枟的話重復:“我未來的丈夫?”
伴隨三個字說出口,他胸口翻騰難以形容的惡心,喉嚨宛若塞團柳絮,徐鈺鳴胳膊難以控制地發抖,自始至終對方未曾向他靠近半分。
拒絕他的態度已極為明顯,再糾纏下去,讓旁人看去笑話的還是他。
徐鈺鳴沉默。
與他狼狽相反,徐晉枟身上仍存大家世族后代獨有的松弛與冷淡,但這份接近于漠然的態度對旁人是疏離,換成徐鈺鳴便是無聲凌遲。
他眨眨眼,散去眼底水汽,笑笑。
“我知道了。”
徐鈺鳴笑容越來越大,他眉尾稍彎呈月牙,濃睫卷翹,末端掛了濕潤,專注望來整個人如美夢成真的舒愉。
“那我結婚,你一定要來。”
他笑容愈發甜蜜:“我就……祝你兒孫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