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姐姐，我好疼
車窗降下，冷氣直直地懟到臉上，外面的世界被分割成無數光點，光暈散發而出，洛顏之眼眶中承載著的霧蒙蒙幾欲掉落。
她不經意地仰起頭，睫毛快速地眨動數次，晶瑩剔透的淚珠浸潤在眼部。
“不愿意。”寧若歡上車前，僅給她留下這三個字。
斷了她最后的念想。
大片的風涌入，擠壓在她懷中，本就不多的溫暖被排擠，散落的長發在冷風中起舞，幾縷發絲遮蓋住她大部分面容，又被下一陣風吹開。
洛顏之半睜著眼睛，倨傲的脊背彎曲，額頭抵在雙腿上，頹敗感十足。
司機從車內后視鏡看見，忍不住說：“洛總，天冷，您注意身體，還是把車窗關上吧。”
說完，她驚覺這是在教洛顏之做事，聯想到對方的性子，她趕忙閉上了嘴，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的道路。
身后冷風止息，司機眼光的余光忍不住再次瞥見內后視鏡，卻見洛顏之已經將車窗升起，側頭靠在車窗玻璃上，頭時不時地上下輕微移動。
她真的聽從了她的建議，將車窗關上了。
不是從哪里生出的膽子，司機又說：“洛總，還有四十分鐘才能到，您可以休息會，等到了，我會喊您。”
說完，她緊張地握緊方向盤，十數秒后，洛顏之很輕地“嗯”了聲。
司機將車內燈光關閉，一時間，車廂內暗了下來，陷入更加寧靜的環境中。
洛顏之合上眼，腦海中不自覺地回想起回溯前的行為，過往被她刻意忽略的細節如今化為一把利劍，狠狠地插入她的心臟中。
怪不得寧若歡不愿意再給她一次機會，在那五年間，寧若歡給了她無數次機會，都被她一次次地消耗殆盡。
換位而言，她被如此對待，恐怕連傷害者的面都不愿意見。
寧若歡至少還會用平和的心態和她相處。
洛顏之喉嚨滾動，干澀的嗓子像被樹皮劃過，吞咽都難受無比。
液體從閉上的眼睛中溢出。
行至半途，司機忽而聽見小聲的，極度壓制克制的嗚咽聲，似小動物發出的悲鳴。
車后座，縮成一小團的人滿身陰影，偶爾路過光亮處，路燈一閃而過地打在女人身上，短暫地看清女人的狀態。
洛顏之身體抑制不住地顫抖，淺棕色大衣的袖子在水漬下，逐漸變成了深棕色。
“洛總，我們到了。”司機看著方向盤中間的標志，不敢再看內后視鏡。
已經到一段時間了，洛顏之的嗚咽聲也停了一段時間。
洛顏之低著頭，讓人看不清表情，輕飄飄地話語如風一般輕柔地吹落：“你先下去吧。”
司機應了聲，急忙下車，將這片空間完全留給洛顏之。
洛家別墅燈光通明，洛顏之雙目無神地望著車外的景象，麻木的手指勾了勾，薄唇微動。
她第一次覺得，家是這么的冷。沒有期待之人，回不回去，也顯得無所謂了。
“洛總，您回來了。”管家恭敬地迎上剛入門的人，主動去拿搭在洛顏之臂彎處的風衣。
卻被洛顏之輕而易舉地躲過：“不用。”
管家尷尬地收回手：“洛總，夫人在她的房間內等你許久了。”
洛顏之掀起眼皮，眼底情緒翻涌，一言不發地邁步上樓。
她先回了自己的臥室，小心而期待地將解渺為她和寧若歡拍的合影相片拿出。
指腹輕柔地撫摸上相片中人的臉頰，眼中蕩漾出前所未有的溫柔，唇邊彎下真心實意地笑。
隨后，將這張相片放入保險柜中。
“媽。”洛顏之曲指敲了三下門，推門而入。
洛清韻正在坐在沙發上，揚著頭敷面膜，聞言，抬眼看過去。
洛顏之在她的注視下一步步走到洛清韻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你找我？”
洛清韻斜了她一眼，一只手別在腰側：“我聽你秘書說，你五點就出公司了，怎么現在才回來？在外面的幾個小時干嘛去了。”
洛顏之提了下白色高領毛衣，不甚在意地說：“媽連我空閑時間做什么事都要管嗎？”
洛清韻：“你是我女兒，我不管你誰管你。”她坐正了些，“你那些朋友也說沒看見你，你這一個月，到底在做什么？研究室的專家，你說送出國就送出國，你知不知道，洛氏在異能研究方面投入了多少，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為了這事，洛顏之嘲諷地抬了下眉，整個人松弛地靠在沙發上，又恢復了那副驕縱無理地樣子。
她微微一笑：“什么解釋呢？解釋為什么將那些人送走，還是解釋，為什么要中斷實驗室的研究資金？”
“你……”洛清韻氣急，重重拍了下沙發扶手，冷聲質問，“你就是這么跟我說話的？眼里還有沒有半點我這個母親。”
自從洛顏之上位后，僅僅數日就將洛氏完全掌握在手中，許多事情好像能未卜先知般地及時將風險遏制在搖籃中，引得公司一眾人對她的態度也發生了極大的改變。
就連那些難啃的老骨頭，也不知被洛顏之抓到了什么把柄，一個個對她的話言聽計從，半分反抗都沒有。
權力被逐步架空，等洛清韻反應過來時，才發覺為時已晚。
洛顏之笑容不變，半撐著臉頰：“沒什么，我只是覺得這種實驗沒有再繼續下去的必要了。”
“你說什么？”洛清韻猛地站起來，指著面前坐姿不端的人，“我不允許，洛氏在這方面領先其她家那么多，就連寧氏都被我們落在身后，你說放棄就放棄，不可能，我不同意。”
想當年，洛家機緣巧合發現了后天異能產生的條件，也因此成為目前唯一一個較為熟練掌握后天異能的企業。
這是洛氏手底的一張王牌，而且，洛清韻清楚地知道，未來二十年內，都不會有人能夠掌握這門技術。
屆時，技術完全成熟，所帶來的經濟效益，將會是難以估量的。
就是這樣一個一切向好的東西，洛顏之竟然直接暫停，甚至中斷了實驗室的資金供應，這讓她難以理解，更難以接受。
洛顏之拍了拍袖子：“媽，不止那些所謂的專家。”她頓了頓，唇角綻放笑意，“我希望您，也能去國外，短時間內，不要回來。”
洛清韻瞪大了眼睛。
洛顏之抬起頭，注視著面色怔然的母親，這一個月她憑借對未來五年形式的掌握，趁著洛清韻沒有反應過來前，將部分核心事宜處理完。
憑著對對方行為的提前知曉，洛清韻怎么可能還有資本像之前那樣拿捏她。
洛顏之深吸一口氣：“當然，您可以選擇不去，但對于洛氏后續的事宜，不要插手。”
“啪”。洛清韻一巴掌劈頭扇了過去。
洛顏之后退半步，本能地側過頭，堪堪躲過了這強勁的一巴掌，但抬起的手臂沒能幸免于難，被重重落了一擊。
剎那間，洛顏之臉色煞白，瞳孔猛睜，膝蓋不受控制地彎下去，胸腔不住地抽動，細密的冷汗順著額頭滾落。
她猛地拉起袖子，白皙光滑的小臂露出，而與之相稱的，是一大片青紫色。
此刻，被打到的地方肉眼可見地有血瘀凝聚，看得人心驚。
洛清韻顯然意識到什么，不可置信地說：“你沒打針？”
洛顏之呼吸沉重，整條手臂有種不是自己的錯覺，神經疼痛蔓延到全身，她惡狠狠地按住那塊血瘀，用力地擠壓。
皮膚下傳開“嘰咕”的水聲。
洛清韻顧不得生氣，急忙蹲下拽過洛顏之的手：“針呢？”
洛顏之僵硬地扯了下唇：“銷毀了。”
洛清韻呼吸一窒：“銷毀了，你不要命了？”
洛顏之推開她，蒼白的唇說話都在顫抖，她一字一頓，字字清晰，“實驗終止。”
施加在她身上的實驗，也應該被終止了，這么多年，洛氏為何能在后天異能方面壟斷，不外乎是靠這些不正當的手段。
她拖著疼痛難忍的身體起身，一步步地往外挪動。
洛清韻強撐：“你別忘了，你的空間異能是怎么……”
洛顏之打斷她：“正因為我知道，所以更要中斷。想要繼續也可以，”她回過頭，目光堅定，“按照正常程序進行。”
不管洛清韻是何表情，洛顏之直直出了門，回到她自己的臥室。
每一個毛孔都在叫囂發疼，太陽穴突突地跳動著，體內某種能量在以可以感受的速度擴散。
洛顏之咬緊牙關，摸出丟在床上的手機，給卜若煙打去一通電話。
“顏之，有事？”卜若煙和萬云心在一起，環境是一樣的喧鬧。
洛顏之撐著意識，說話的力度幾乎喪失，唇齒張合數次，也沒能出聲。
卜若煙遠離喧鬧，依稀聽見幾道氣音，心覺不對勁：“顏之，顏之，你怎么了，你現在在哪？”
“在家。”洛顏之小腹抽動，小臂處紫紅色斑點密布。她咬住舌尖，理智回歸：“沒……沒事，玩得開心。”
卜若煙直覺有事，開車直奔洛顏之家去，中途紅綠燈，抽空給萬云心發了條消息過去。
手機從掌心滑落，洛顏之脖頸和臉頰全身汗水，整個人像是從水中剛拎出來一般，細長的手指攥緊床單，蹬著地面將自己扔到床心。
“姐姐……”洛顏之意識模糊地喊了聲，在應激反應下，脆弱的神經再度緊繃，變得越發敏感，情緒起伏不受控制，在極怒和極喜中快速轉變，“姐姐，我好疼……”
鐵銹味在口腔中蔓延，空間印記在額頭發燙，虛影懸浮在半空中。
第42章 她真的一點反應都沒有？
“卜小姐，洛總已經休息了，我剛剛敲了數次她臥室的門，都沒有回應，您看……”這位是洛顏之的朋友，管家猶豫地建議，“要不您明日再來，或者先給洛總發消息，等洛總醒了，定會第一時間聯系你。”
卜若煙一路驅車快速駛來，一路上不知道給洛顏之發了多少條消息，打了多少次電話，對方都沒有給她半點回應。
洛顏之睡眠淺，連環轟炸的消息和電話下，絕對不可能不醒，除非對方靜音了。
可洛顏之先前給她打去的那通電話，氣若游絲到令她心驚。
卜若煙保持鎮定地透過管家看向她身后的樓梯：“我可以上去看看嗎？”
管家為難：“卜小姐，這不符合規矩。”她隱晦地抬了下眼，指了指頭頂，低聲說，“卜小姐，夫人還在，您別為難我。等洛總醒來，得到她的同意了，您在上去吧。”
管家這條路是走不通了，卜若煙又看了眼樓梯，轉身離開。
管家松了口氣，去忙自己的事。
卜若煙繞到別墅的另一邊，仰頭趁著月色和周圍的燈光，直直地望向洛顏之所在的房間。
窗戶半開，床簾在微風中輕柔的晃動。
卜若煙摸著墻壁，找尋到某個位置，以建筑物為媒介，她的瞳孔中出現兩道平行的豎線，下一刻，豎線旋轉，交叉在一起。
墻壁出現一層黑白交接的虛影，卜若煙一只手伸進去，隨即，一股強有力的吸引力將她拉扯進去。
她出現了洛顏之的房間內。
瞳孔中不正常的線斷裂，不等她從穿梭的眩暈感中掙脫出來，眼底撞入一道蜷縮的人形。
那道人影不斷地顫抖，抽搐，間或伴隨著極低極淺的哭音。
卜若煙心頭一驚，顧不得旁的，一個箭步跨了過去。
洛顏之下唇被咬出血，豆大的汗珠不斷滾落，身下床單半濕，點點血花綻放暈染，尤其是暴露在外的小臂，近乎完全的紫紅，看不出原本的白皙。
浮腫的似乎能看見里面流動的液體。
“顏之！”卜若煙伸出的手頓在半空中，無從下手，“你……我現在叫救護車。”
“別，別叫。”洛顏之含糊不清地制止，“沒事的，過一晚就好，”她重復，“不要驚動任何人。”
是在防備著誰。
卜若煙五官縮成一團，滿是心疼，她抽出幾張紙給洛顏之擦汗。紙巾包裹著食指，緩而慢地將對方咬得血肉模糊的唇解救出來。
洛顏之半支著眼瞼，睜開的一條縫看見來人模糊的輪廓。
“姐姐……”感受到熟悉的照顧，洛顏之唇齒張合，“姐姐，我好疼……”
卜若煙湊近，氣音傳入：“姐姐，顏之，你在說什么？”
這道聲音和寧若歡的音色有點像，但寧若歡要更加柔和溫暖。
強忍著刺骨的痛，洛顏之別開頭，淚水順著肌膚，流入鬢發中。
她怎么忘記了，寧若歡現在怎么可能會出現在她面前。
她撐著疼痛難忍的身子，一瞬不瞬地望著窗外，任由心緒折磨：“你……怎么來了？”
卜若煙翻找著藥物，一盒盒地看過去：“你電話里聲音不對。”
找不到對應洛顏之癥狀的藥物，推開藥箱，半蹲在床邊，謹慎地抓到洛顏之手指向外來，將那條小臂暴露完全。
不知是不是錯覺，浮腫比她剛來時小了一點，但里面的淤血還是很明顯。
卜若煙趁她尚有意識：“你這是怎么回事？為什么不能叫救護車？”
她們各家情況不同，洛顏之不會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不讓叫救護車定是有原因。
但別墅內，只有洛家母女和管家傭人，為什么洛顏之沒有求救于洛清韻。
洛顏之閉著眼睛，低聲說：“給我幾粒止疼藥，什么樣的都行。”
卜若煙怎么可能放任她亂吃藥：“我送你去醫院。”
洛顏之：“不去。”
卜若煙作勢要走：“行，我說不動你，我去找洛阿姨，讓她送你去醫院。”
洛顏之叫住她：“卜若煙。”她軟了聲，“別去找她。”
那股疼痛短暫的止息幾瞬，以更為強勢的力量吞吐而來，意識又要歸于不清，洛顏之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攥住卜若煙的衣角，叮囑：“別讓……別讓她知道。”
話音未落，洛顏之掌心滑落，身體不受控制地彎曲蜷縮。
＊
寧氏和洛氏近幾個月合作不少，聯合會議也開了不少，寧若歡有所耳聞，但從來沒有參與過。
有施文在，她不需要出面。
“寧總，這是兩家合作的最新進展，洛……洛總答應寧洛兩家共同研究后天異能。”施文將手頭文件遞給寧若歡，等待對方審閱。
見她欲言又止地模樣，寧若歡好笑地翻過幾頁，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這么久了，還在擔心？”
對于和洛氏的合作項目，施文都是能不拿給寧若歡看就不拿給寧若歡看，偶爾有大型項目，不得不經過寧若歡手時，她總會這般。
這次，洛氏突然將引以為傲的資本擺出來，與她家共享，怎么都感覺不對。
但施文說不上哪里不對。
按照文件里的內容和洛家目前提供的有關后天異能零星的資料，倒也符合合作標準。
寧若歡合上文件，笑說：“這些都是最基本的東西，洛氏就算不告訴我們，我們也會在幾個月內掌握。核心的東西，她們一點都沒有透露。”
施文點頭：“是的，洛氏代表人說，她們已經擺出了誠意，寧氏也應該給予誠意，雙方才能更好地開展后續合作。”
對于這點，施文不置可否，可具體給出什么樣的誠意，要寧若歡說了算。
寧若歡轉動鋼筆，洛顏之想要的誠意無非就是那些。
她正要說話，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寧若歡和施文同時看過去，前者微微頷首，后者立刻出聲：“進。”
施文的秘書走了進去：“寧總，施總，接待廳有位自稱是卜若煙的小姐說有急事想要見寧總，但前臺并沒有查到預約，不敢冒然放她進來。”
身為施文的貼身秘書，她自然知道卜若煙的身份，不然也不會特意過來告知：“需要請她回去嗎？”
“卜若煙？”施文思索片刻才記起這人是誰。
秘書說：“是的。”
在回溯前的五年，卜若煙的關系一直同洛顏之最為要好，對方此次前來，十有八九也是為了洛顏之。
但卜若煙不可能有回溯前的記憶，洛顏之也不可能告訴對方時間被回溯了，那此次前來，能有什么事。
對洛顏之的這位朋友印象不錯，寧若歡說：“帶她上來吧。”
秘書：“好的，寧總。”
秘書走后，施文說：“寧總，卜小姐身為洛總的朋友，只可能是為了洛總而來，您為什么還要見她。”
寧若歡抿了口茶水，說不上來原因：“萬一有什么重要的事呢？”
施文只好作罷。
卜若煙來得很快，尚顯青澀的她顯然沒有做好見寧若歡和施文的準備，落落大方的舉止下，有著掩飾不了的局促。
但從小的教養讓她在外不露怯。
卜若煙：“寧總，施總。”
寧若歡抬起眼：“卜小姐，”她做了個“請”的手勢，“請坐。”待對方坐下后，她問，“聽秘書說，你有事找我？”
卜若煙雙腿并攏，對著給她遞過來一杯茶的施文道了聲謝，而后說：“寧總，我可以單獨與你說嗎？”
寧若歡淡笑：“當然可以。”
施文了然地退出，合上辦公室的門。
卜若煙很輕地呼出氣：“寧總，請問您知道洛顏之嗎？”
這個問題很犀利。
寧若歡并不急著回答。
卜若煙直奔主題，替她回答了：“寧洛兩家關系很好，寧總和顏之的關系應該也很好。”
寧若歡睫毛輕顫：“抱歉，我和她沒見過幾次面，并不相熟。”
卜若煙雙手捧著茶杯，對這個回答也不意外，像是早有預料般。
寧若歡觀賞著她的神情，眉梢微抬，忽而心生幾分好笑。她怎么想的，來聽洛顏之的朋友說這些。
“卜小姐，沒事的話，就請回吧。”寧若歡不咸不淡地下了逐客令，“我還有事。”
卜若煙起身告辭：“看樣子，寧總并不知曉顏之的身體情況，我去問問其她人，打擾您了。”
寧若歡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
卜若煙邊走邊嘀咕：“顏之突然暈倒，還出了那么多血，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說到最后，她還輕輕嘆息了聲。
＊
一輛低調的黑車停在寧氏對面，洛顏之探頭望著窗外，瞧見熟悉的人出來，她緊張地咽了下喉嚨。
副駕駛的門被人重重拉開，卜若煙矮身入內：“洛顏之，你準備怎么報答我這次的恩情？”
洛顏之忙問：“姐姐怎么說？”
卜若煙奇怪地看她一眼：“你為什么一直叫寧總姐姐？”
寧總自己都說，和你沒見過幾面，并不熟。
但看著洛顏之那張病態的臉，她忍住沒說，轉而道：“她沒什么反應。”
“沒什么反應？”洛顏之聲量不自覺地放低，“她真的一點反應都沒有？”
卜若煙不知為何，生出于心不忍的感情，干咳兩聲，借著寧若歡將勸誡的話說出：“寧總讓你注意身體，別沒事硬抗。”
洛顏之灰暗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唇邊的弧度揚起，整個人都明媚了許多。
寧氏的最高層，寧若歡坐在辦公椅上，凝視著掌心的東西，良久，將卜若煙交給她的管狀物遞給施文：“去查查，出結果了，立刻告訴我。”
第43章 她根本支撐不住
施文接過，管狀物中是幾滴紅色的液體，依稀可見零星的黃色物，像是油脂滴落進去，無法相融。
一塊凹進去的瓶塞將管狀物堵得嚴實，施文仔細打量了會，隔著玻璃瓶身，異能發動，淡淡的血腥味彌漫在鼻尖。
施文神色微動。
寧若歡問：“能知道里面是什么嗎？”
她不用擔心是有毒物質，從而危險到施文。對方的異能賦予她對氣味格外敏感，即使是有阻隔物，
施文沒有急著回答，反而問：“寧總，這東西？”
寧若歡頷首：“卜若煙臨走前給我的。”
施文思索片刻：“如果我的異能沒有出錯的話，里面的物質是血。”她思考兩秒，不確定地說，“我在里面聞到了那位的氣息。”
她聲音逐漸變低，那位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寧若歡自是清楚，只是她不知道卜若煙為什么要將這東西給她，里面又為什么會裝有血液，甚至還有油點。
洛顏之是什么意思。
寧若歡雙臂虛虛地搭在扶手上，施文抿了下唇，捏著管狀物：“寧總，我現在讓人送去實驗室。”
“你親自送去。”寧若歡下意識道，慢半拍地反應過來，她不耐地蹙了下眉，壓下心底翻滾的想法，“算了，讓秘書送過去。”
她補充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施文低頭：“好的，寧總。”
一時間，辦公室僅剩下寧若歡一人，她靠著椅背呆坐了幾分鐘，纖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著扶手，冰涼的觸感一點點變得溫潤。
寧若歡嘆息一聲，拾起寶藍色的鋼筆，繼續未處理完的事務。
快下班前，寧若歡將電子文件保存發送給秘書，告知對方按照文件里的內容部署下去。
施文幾個小時都沒有出現，寧若歡想了想，臨走前給對方發了條消息。
在這種電子信息高速發展的時代，施文像是獨立在世界之外的存在，寧若歡有時都忍不住打趣施文，怎么會對電子產品毫無興趣。
直到有一次，施文說：“我的興趣不在這上面。”
【一起吃個飯嗎？】寧若歡。
對于她的消息，施文回復得很快：【不了，寧總。您回去時注意安全。】
寧若歡早知結果：【好。】
指尖懸浮在虛擬鍵盤上，她還想打字詢問點什么，可當指尖落下去時，卻又不知道該說點什么。
她很少出現如此矛盾糾結的一面。
以至于出了公司，車門打開，她都沒反應過來。
“寧總？”司機恭敬地喊了聲。
寧若歡回神：“不好意思，我們走吧。”
良好的教養讓她溫聲解釋：“有點走神。”
司機受寵若驚：“寧總，我們現在走嗎？”
寧若歡微笑著點頭。
回到寧家，一樓客廳內，寧雨不知道和寧蘭說了些什么，逗得寧蘭止不住得笑，還點了點寧雨的額頭，笑罵道：“你啊，一天天古靈精怪的，在哪里學的？”
寧雨也不躲開：“伯母，這可不是說的，我說的都是真心話，跟您出去，別人都以為我們是姐妹。”
寧蘭保養的很好，看著不過三十出頭的年紀，跟寧雨說是姐妹不為過。寧蘭也知道，但被人直接說出來，還是打心眼里高興。
客廳歡笑聲因寧若歡的出現戛然而止，像是被按下的暫停鍵。
寧若歡邊走邊將外套脫下，遞給一旁的管家：“媽，堂妹。”
寧蘭笑著說：“回來了，你堂妹今天正好沒事，過來看看我。”
寧雨乖巧地喊了聲：“堂姐。”
寧若歡“嗯”了聲，離她們不遠不近地站著。
寧雨近段時間不像前幾個月來得那么殷勤，自寧洛兩家聯姻無期限推遲后，寧若歡有一陣子沒見到寧雨了。
今日來……能有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寧雨輕輕拐了下寧蘭，而后低下頭，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樣。
這個時期，寧雨犯了什么錯嗎？寧若歡瞇起眼睛，時間太長了，她對寧雨關注度不高，對寧雨的記憶也不多。
寧蘭說：“若歡，你這些天有使用過異能嗎？”
時間異能使用，即使時間逆流回溯，她們也不會有記憶，所以寧若歡有沒有使用異能，她們根本無從得知，是以每次都會先問一遍。
寧若歡眉梢一抬，實話實說：“沒有。”
寧雨激動的雙肩顫抖。
寧若歡視而不見，從茶幾上拿了枚應季水果，明知故問：“怎么了嗎？”
寧蘭咳嗽了兩聲：“小雨前兩天有一個考試，她沒考好，你看能不能回溯個時間，讓她重新復習，再考一次。”
寧雨保證：“堂姐，這次我一定好好復習。”她舉起手保證，“你幫我回溯完，立刻提醒我復習，可以嗎？”
寧若歡輕笑一聲：“只是為了這個事？”她眼神一凌，“回溯時間，我過去的工作都要重新做一遍，你沒有記憶，不代表我沒有。”
她突然想起，第一次回溯時間前，她面對寧家人各種逆流時間的請求都答應了下來，其中就有一次，是寧雨考試失誤的事。
那次她的確幫忙回溯了，而后就是重復性的將那幾日的工作重新做一遍。
那時她真是閑的沒事做，這種要求都沒拒絕過。
寧雨拉了拉寧蘭的胳膊。
寧蘭說：“若歡，你……”
沒等多說兩句，寧若歡抬起手：“以后這種事，別跟我說。”她看向寧雨，“現在知道后悔，之前干什么去了？”
說罷，她直直地上了樓，壓抑著的煩悶在看不見下面的兩人后散去許多。
她按開書房的燈，頃刻間，黑暗被驅散，柔和的燈光充斥房間。
寧若歡走到相機柜前，拿起一臺相機，抽出存儲卡，連接到電腦上。
半個小時后，她將存儲卡重新插回相機中，將里面的照片全部發送給解渺。
施文的消息再度傳來是在她洗完澡后。
【寧總，管狀物內的液體我們無法查出異樣，但里面殘留的異能氣息肆起，有些不受控制。但由于所剩不多，未能造成影響。】
寧若歡長發貼合在身后，發尾掛著的水珠一滴滴滾落，打濕了睡衣，絲綢質地的黑色睡衣貼合在后背，隱約露出幾分輪廓。
寧若歡不在意地拿著毛巾擦拭：【好的，我知道了。】
過了會，施文又傳了條消息：【未來我們對異能的研究更為成熟的，或許能知曉其中的意義。】
洛顏之總不能無緣無故的將自己的血液送過來吧。
寧若歡：【好。】
＊
洛顏之手臂上的淤血褪去，只余下一層青紫色，趴伏在小臂上。
“總算是要消下去了，你知不知道，我都快要擔心死了。”卜若煙拍了拍心口，沒好氣地說，“我當時進你房間時，你那個樣子，嚇得我差點尖叫出來。”
洛顏之不在意地說：“不是什么大事，習慣就好。”
卜若煙瞪大了眼睛：“什么叫習慣就好，不對，你之前也有過這種情況，”她關心，“洛阿姨知道嗎？”
洛顏之嘲諷地彎下唇：“不知道。”她語調輕慢卻堅定十足，“我的事，她不需要知道。”
卜若煙因她突如其來的氣勢怔愣，現在的洛顏之，感覺好成熟。
這就是接手事業后的變化嗎？
數秒后，她輕輕推了下洛顏之的肩膀：“我不是你手下。”
洛顏之看了她一眼，聳肩，又恢復到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子：“瞎說什么？”
卜若煙歪了下頭，隨意地往外看去，余光忽而注視到某處。
她停頓片刻，眉心蹙起，指了指不遠處的人：“那是不是殷凡？”
洛顏之隨著她手指的地方看去，瞇起眼睛辨認過后：“的確是。”
不出意外地，再往前又是一位熟悉的人，是解渺。
解渺正聚精會神地看著剛接收到的照片，全是S市的風景，是她知曉寧若歡也是S市的人后，特意問對方要的。
她準備離開S市了。
瞥了眼隔壁的玻璃窗，反射出一前一后兩人的倒映。
額頭發疼，這人怎么能無時無刻地跟在她身后，到底是怎么能找到她的。
她躲得再好，想盡辦法擺脫對方，還沒來得及高興，就又被找到了。
就像是有追蹤定位般。她還特意去查了自己的各種設備，有沒有被人偷偷安裝東西，結果顯示，都沒有。
她在寧若歡將照片傳來后，聊天過程中，無意提了句，要不約一約。
反正都是S市，也不遠。
以為會被拒絕，但對方很快答應了下來。
她現在需要擺脫跟在后面的小尾巴，去和寧若歡見面。
洛顏之瞳孔中出現虛擬的立方體。
是在解渺的頭上。
答應殷凡的異能還剩下幾日的時間，連續的使用讓她有些支撐不住，尤其是這幾天，她的身體本就不好。
“顏之，”洛顏之突然崴了下，膝蓋彎曲，險些摔倒，好在被身側的卜若煙及時拉了一把，“你怎么了？身體又疼了？”
洛顏之咬緊牙關，臉頰兩側緊繃著，她壓著舌根，近距離下，兩方空間印記作用在不同人身上，反噬作用太強了。
她根本支撐不住。
怎么會出現兩枚空間印記，除了個殷凡的那枚，剩下的一枚是在寧若歡身上。
寧若歡也在這里。洛顏之幾乎立刻斷定了這點。
瞳孔中的虛擬立方體劇烈轉動起來，視野中出現一道身著黑色大衣的身形，背影熟悉到洛顏之不由得喊了聲：“姐姐。”
她軟軟地倒在卜若煙的懷中，目光跟隨著寧若歡。
許是她的眼神太熾熱，被盯著的人轉過頭。
洛顏之耳邊嗡嗡聲不斷，是卜若煙在她耳邊說話。
意識徹底消散前，她看見女人轉身朝她快步走來。
第44章 她彎下唇，笑得牽強
在此之前的回溯中，寧若歡都很少進入醫院，似有若無的消毒水味縈繞在鼻尖，她突兀地用拇指一次次地摩擦著食指指節，溫涼的肌膚一點點變熱。
抬眼間，就是醫生和卜若煙兩人，垂眸而下，聲音不自覺地鉆入耳中。
“洛總現在情況穩定，”醫生捏著的筆記錄下信息后掛在口袋上，認真地說，“但后續還需要觀察，確定洛總究竟是因為什么原因暈倒的。”
醫生推了下眼睛，看了眼病床上臉色蒼白的女人：“不排除是異能的原因。”
如果是異能異動，就需要采取另一種治療方式，在當今社會，對異能者的治療已經上了一個臺階，但這僅限語普通異能者。
而洛顏之……眾所周知，是特殊的空間異能擁有者。目前為止，對于特殊異能的治療，尚未有明確的方法，她只能保守地說，“我們會盡力保證洛總的安全。”
卜若煙記下醫生叮囑的事項，目送醫生離開，甫一抬眼，就看見近在門邊的人側過身，對醫生略一頷首。
這家醫院是寧氏旗下的私人醫生，洛顏之暈倒時，她差點亂了分寸，下意識地要叫救護車，可洛顏之前日叮囑，不希望鬧大，讓人知曉。
一旦叫了救護車，外人勢必會知道。
下一刻，她只能寄希望與洛顏之心心念念，暈倒前喊的女人。
“寧總。”卜若煙走過去，感謝，“今晚麻煩您了，感謝您送顏之到醫院。”她隨即轉頭，意味不明地看了眼還未清醒的人，“寧總，這件事還請不要告訴別人。”
至于要不要住院觀察，告訴哪些人，要等洛顏之醒后定奪。
這件事，就連萬云心她都沒敢告訴。
寧若歡掀起眼皮，沒說好，也沒說不好，聲音聽不出起伏：“舉手之勞罷了。”
看了眼手機，距離洛顏之暈倒送入醫院已經過了一個小時，解渺發了幾條消息給她，她還沒來得及回復。
【姐妹，我這邊臨時有事，可能會晚一點到。】解渺。
【半個小時后，在楓葉大道見吧。】解渺。
【姐妹，抱歉啊，今晚可能約不了了，我們改日再約，真的對不起。鞠躬.JPG】解渺。
最新一條是剛剛發過來的，寧若歡指尖輕點。
【沒關系，下次見。】寧若歡。
她收起手機，身姿慵懶卻不顯隨意，對著頗為緊張地卜若煙說：“既然有卜小姐在這，我就不多留了，再會。”
卜若煙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寧總再見，今日的事情還是要多謝你。”
寧若歡：“不客氣。”
病床上的人哼哼了兩聲，微小的聲音在寂靜的環境中格外清晰，卜若煙急忙走過去，彎腰傾聽洛顏之在說什么。
“姐姐……”洛顏之無意識地喊著，頭小幅度地左右搖擺，好似陷入夢魘中，一遍遍地訴說，“好疼，好疼……”
女生毫無血色，慘白的唇一張一合，低啞的聲音淺淺地傳出：“姐姐，我好怕……”
讓人分辨不出到底是清醒還是昏迷的。
卜若煙為難地扭頭，她自是知道洛顏之口中的稱呼指代是誰，可是這兩人不像是多熟稔的。
寧若歡長睫顫動，指尖蜷縮，瞳孔不聚焦地不知在看向哪里。
洛顏之說的話她聽見了，聽得很清楚。平靜的心湖泛起細小的漣漪，但不足以改變她既有的態度。
她將這歸結過對陌生人的惻隱之心。
她的共感力本就強。
卜若煙抿住唇，不管什么原因，先試試再說：“寧總，您……您看顏之她……”
完整的話說不出口，總感覺在強人所難，她硬著頭皮，眼睛盯著地面：“您能不能幫忙看看。”
寧洛兩家怎么說世代的關系都不錯，寧若歡今日還驅車送洛顏之過來了，應該不會那么絕情。
“姐姐……”洛顏之眉心幾不可查地蹙起，沒有力氣地皺起小小的峰巒。
寧若歡腳步挪動，上前數步，一只手塞在大衣口袋中，長方體邊框硌得她手疼。
是放在口袋中的手機。
“她怎么回事？”寧若歡問。
卜若煙不知能不能說，迂回道：“我也不清楚，大概是體內異能的原因。”想到什么，她期待地說，“寧總，您和顏之都是特殊異能，您要不看看？”
寧若歡沒再靠近，站在她的角度，居高臨下地看清洛顏之干澀的唇，以及白色被褥下方，一小塊泛著紫紅色的肌膚。
白熾燈下，那抹紫紅色格外顯眼。
她垂下眼眸，雙手塞入大衣口袋中，偏頭，委婉拒絕：“卜小姐等會找醫生為她查看吧。”
從醫院出來，寧若歡徑直上了車，骨節分明的手握住方向盤，半邊臉隱沒在陰影中，后背靠在椅背上。
她不抽煙，酒也很少喝。以她現在的地位，無人敢勸她喝酒。
選擇權牢牢地攥在她的手中。
一路暢通無阻地回到家中，別墅外圍留著幾盞燈，在車身進入大門后，車侍接過她的車。
回到臥室，寧若歡如以往那般洗漱完畢，換了睡衣，習慣性地拿起床頭未看完的書籍。
夾著的書簽是一張攝影圖，加入了藝術效果，看起來如同水墨畫般，別有一番韻味。
翌日一早，寧若歡前往公司，處理公務。這些天的工作量明顯變多，但經過幾個月的熟悉，對于這些，她游刃有余。
“寧總，之前您提過一次缺少拍攝模特，剛才我看到寧氏旗下的娛樂公司送來今年的財務報表，您或許可以在這其中挑選一位當您的模特。”施文交接工作的時候說。
娛樂圈最不缺的就是顏值，無論寧若歡想要拍攝哪種風格，都能找到可以駕馭這種風格的明星。
寧若歡暫時沒有這個念頭，只是笑著回應：“下次吧，年關將近，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她想了想，“今年給你批一個月的假，好好休息一下。”
近乎全年無休，鐵打的人也遭不住。
施文孤身一人，并無家人，每年的年夜飯都是和寧家人一起的，除卻寧若歡和洛顏之在一起的五年。
因為洛顏之的占有欲，那五年，寧若歡都是同洛顏之在一起的。
對此，寧若歡對施文多有愧疚。
卻不想，施文聞言臉色一僵：“寧總，我不需要假期，兩日就夠了。”
“到時再說。”寧若歡沒急著讓她推拒。
她在公司向來只留半日，剩下的半日還是自由的。
孟家這兩個月在S市動靜不小，孟夏被指派到S市的分公司擔任總負責人，站穩腳跟后，時不時會和寧若歡聊上幾句。
又一次回復完孟夏的問題，寧若歡搬出畫架，坐在陽臺上，對著外面的風景，寫生。
＊
洛顏之是在送入醫院的第二天下午醒來的。
她今天不在洛氏，無緣無故缺席，洛清韻一連數個電話打來，卜若煙接下編了個理由，勉強躲過了洛清韻的逼問。
“我……”洛顏之醒來時，大腦突突地疼，尤其是心口位置，疼得厲害，她嗓子因干渴啞得厲害，喝了幾口卜若煙遞來的水才稍稍平復了些，記得昏迷前的最后一幕，她問，“是……姐姐。”
她軟倒在卜若煙懷中后，寧若歡向她走來了，為什么醒來后，卻不見對方的身影。
明亮的眸子逐漸變得黯淡，果然還是她的奢望，錯把人認成了寧若歡。
卜若煙削了個蘋果給她：“是寧總。”
眸子再度亮起，洛顏之追問：“姐姐來了？她人呢？”
卜若煙將蘋果往前伸了伸，見洛顏之不接，她索性抽了幾張紙墊著，將蘋果放在了桌子上：“走了。”
洛顏之扯了下唇，頹敗的氣息圍繞在她的周身，卜若煙莫名感覺到女生身上的悲傷。這種悲傷好似每次在提及和寧總有關的事后，都會上升到一個新的臺階。
洛顏之和寧若歡究竟發生過什么，她真的太好奇了。
“走了。”洛顏之呢喃重復，干裂的唇擠出一顆血珠，被她抿了下，蒼白的唇變得鮮艷紅潤，“她還是不肯……”不肯原諒她。
但她愿意送自己來醫院，是不是說明，她對自己還有一絲情。
洛顏之灰敗的情緒因這個念想好了些，下一刻，卻又被無情擊垮。
卜若煙苦惱地說：“我昨晚請求寧總送你過來，不知道有沒有被別人看見。你沒醒的時候，洛阿姨打了幾個電話給你，我說你昨晚玩得太嗨，現在還沒醒。希望不會傳到洛阿姨耳朵里。”
不然她也要跟著一起遭殃，涉嫌幫助造假的嫌疑。
這個名頭聽著可不太好。
洛顏之喉嚨滾動，抓緊床單：“不是她自愿送我來的嗎？”
觸及到洛顏之眼神中的脆弱和破碎不安，卜若煙這才意識到說了什么，現在的寧總對顏之好像很重要。
大腦飛速運轉，卜若煙改口：“也不算吧，反正就是寧總送你來的，而且，”她神神秘秘地補充，“寧總在這陪了你一個小時哎。”
“寧總那樣的大人物，那么忙的人，一個小時多寶貴，她來陪你了。你們到底什么關系啊。”卜若煙將話題往回拉。
洛顏之堵著的氣順通，鼻腔的澀意隨之蔓延到胸腔，她彎下唇，笑得牽強。
她和寧若歡是什么關系。以前她可以自信地說出，她是寧若歡的未婚妻。
但現在的她，連最簡單的朋友都說不出。
哽塞到難受。
胸口又開始疼了，洛顏之吸了吸鼻子，輕聲問：“若煙，有沒有什么辦法，在不知道對方社交賬號的前提下，找到對方？”
第45章 姐姐，天冷了，缺暖床的嗎？
隨著秋季漸深，楓林大道的人多了許多，傍晚十分，許多情侶朋友攜伴兒來，說說鬧鬧。還有許多前來打開拍照之人，手中舉著一臺相機，偶爾遇見與風景相稱的人，物，便舉起相機一通拍攝。
寧若歡就是其中一員，她在外保持著幾分內斂，不會無緣無故地去拍人。
她和解渺約了今日傍晚在此地見面，不算面基的面基，上次兩人在楓葉大道便是相遇了，只是寧若歡沒有表明身份。
鏡頭對準不遠處聚集的楓樹，人群闖入，不得不要等一會后，焦距拉近。
解渺在人群中穿梭著。
標志性的頭戴鴨舌帽，這次是白色的，她正在人群中四處張望，在找人。
寧若歡抬眉，按下開門鍵，捕捉到解渺正好正視她的眼神，她放下相機，走過去幾步，舉了下手。
解渺眨眨眼，她離得有些遠，看得不清楚。
寧若歡只告訴她穿了件燕麥色大衣，可放眼望去，倒是沒怎么發現，揮手那人穿的好像是件大衣。
解渺也舉起相機，調整焦距，數十米外的人在鏡頭內不斷放大，在看清那人的長相時，她瞳孔可見地睜大了一圈。
這人和她上次來楓葉大道，一時興起拍攝的人一模一樣，獨獨少了與她相伴的女生。
不會這么巧吧。解渺將信將疑地迎過去。
“請問您是‘渺小的我在自我開解’嗎？”走近后，寧若歡也裝作不可思議地模樣。
暗號對上，解渺的驚異溢出：“真的是你。”她指了指上次為寧若歡和洛顏之拍攝的地方，離她們這有點遠，“上次我在那里為您和您的朋友拍的照。”
前兩句還帶著敬稱，后面得知兩人這么有緣，又恢復到自來熟的樣子，笑說：“我們也算是很有緣啦。”
都是S市的人，不久前還遇見過一次，怎么看都是有緣的。
寧若歡溫柔含笑。
解渺又解釋：“對了，前兩日放你鴿子，真的不好意思，我臨時出了點事情，不得已……”
她頓了下，暗自惱怒那條小尾巴，不過自那日之后，她終于擺脫了那人的追蹤，連續幾日沒和對方撞到，屬實是意外。
所以今日她重新約了寧若歡。
寧若歡溫聲說：“沒關系，那日我正好也有事，”她打趣，“你不放我鴿子，恐怕我也要放你鴿子。”
對方給的臺階太明顯了，解渺心中好感增加，話題自然而然地轉向別處。
兩人順著楓葉大道慢步向前，因為是同好的原因，話題也無限多。
又遇見兩名手牽手的情侶，解渺這次沒有事先拍攝，而是上前征求兩人的意見。
得到同意后，她對著寧若歡歪了下頭，表示自己要耽誤點時間。
寧若歡表示理解，她坐到了一側專門搭建的，供游人休息的長椅上。
解渺很專業，拍攝中的兩位小姐姐也很配合，對于解渺的指令理解的很快，能跟著做出相應的動作。
手機屏幕亮了下，一條消息彈出。
寧若歡被陡然亮起的光亮吸引，垂目而下，是一條關注消息。
【用戶每天都在反省關注了你。】
順手點進去，她的社交賬號經常打理，一周至少分享一組圖片，算是更新極為穩定。
緊接著，一條評論彈出。
每天都在反省：【博主好，請問這些圖是在哪里拍攝的？】
有種生硬的感覺。每個人習慣不一樣，寧若歡沒多想。
翻了下她評論的那條內容，上面是幾張楓葉大道的圖以及雨景圖，不出意外，她問的應該是前者。
寧若歡直接打字：【S市的楓葉大道。】
每天都在反省：【謝謝博主，博主拍得好好看。比心.jpg】
上下兩條評論，有種割裂的錯覺，上一個生硬，下一個又活潑靈動。
寧若歡回了個表情包。
她抬眼，解渺正蹲在地上尋找角度，不多時，女人起身，快步跑到拍攝模特面前，將拍攝照片展示給她們。
兩位女生眼中閃過驚艷，其中一位長相乖巧的女生激動地打開手機，解渺也笑著拿出手機，是在加好友，后續將照片發給她。
“耽誤了。”解渺笑容燦爛，“一時沒忍住。”
寧若歡微微搖頭，并不在意。
“我一周后離開S市。”解渺突然說。
寧若歡心有猜測，故作不知地說：“外出旅游嗎？”
解渺似真非真地說：“算是吧，不過可能幾年內都不會回來了。”
她神情悵然，有掙扎，糾結和不滿閃過，最后沉寂為勉強的笑容浮現眼底，她擺擺手：“正好去各地看看。”
寧若歡啞然，某種程度上，她挺想像解渺一樣，去別的地方看看，但她短時間內還是被束縛在了寧家，難以出遠門。
“咦，”解渺發出一聲驚嘆，“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嗎？怎么這么多人。”
寧若歡聞言，人流的確增加了一些，但她幾乎每年都會過來，對此早有意料，笑著解釋：“這個時節，各地游客都會過來，人多是正常的。”她貼心地問，“要回避嗎？”
解渺不像是怕人的性子。
果然，解渺舉起相機拍了幾下：“別啊，人多才熱鬧。”
鏡頭內多了一人，按動快門的人停下，解渺眉心猝然間皺起，不耐煩地抿了下唇，正欲放下相機，忽而瞧見又多的一人，身體僵硬了下。
她遲鈍地扭過頭，說話都有些不自然了：“姐，你認識殷凡嗎？”
“殷凡？”寧若歡輕聲重復，殷家在S市也算是個大家族，她沉吟片刻，“殷氏大小姐，有時會與殷家有合作，略知一二，怎么了？”
解渺薄唇繃著一條線，她并不知曉寧若歡的姓名，但對方這么說，顯然是知道殷凡的。
她想了想，說：“我看見你朋友和她在一起。”她含糊不清的解釋了聲，“我以為你們認識。”
寧若歡視線不由得看向解渺剛拍的位置。能被目前的解渺稱為她朋友的，只有她上次遇見的洛顏之一人。
洛顏之和殷凡也來這了。
寧若歡無心與她們產生交集，更何況，她身邊的解渺對殷凡明顯排斥得厲害。
寧若歡歪頭點向另一處：“那邊有燈光秀，會很出片，去看看嗎？”
解渺沉悶的情緒擺在臉上一瞬，但很快被壓了下去，她盈盈一笑：“好啊。”
然，另外兩人顯然也發現了她們。
殷凡不免加快了腳步去追趕，被洛顏之拉了下袖子，她疑惑地轉過頭。
洛顏之垂下眼瞼，下眼部投射下淺淡的陰影，她臉色蒼白，病態中夾雜著柔弱，上次異能異動帶來的影響還沒完全消失。
她說：“殷凡，你和解渺是什么關系，為何一直追著對方？”
殷凡站定腳步：“她是我家人。那你呢，追過來做什么？”
而之前用兩張牌為代價換到的那枚空間印記在前兩日到達了規定時間，殷凡不得已采用別的方式，好不容易查到解渺今晚來到了楓葉大道，便一刻不停地趕了過來。
不想，她和洛顏之恰巧在楓葉大道的入口處遇見，就一起來了，更沒想到想找的人，跟對方想找的人在一起。
洛顏之睫毛輕顫，欲蓋彌彰地說：“散心。”
離譜到極致的理由，殷凡古怪地看她一眼，又看向解渺漸漸遠去的背影，沒再多說，追了過去。
洛顏之捂住心口，五官不自覺地扭曲在一起，她低低地呢喃了什么，摸出手機，上方是最新的回復。
簡單的表情包。
她翹了下唇，也跟了上去。
楓葉大道的燈光秀規模不大，但在特定的時節與楓葉一同出現，別有一番韻味。
解渺重新露出笑容，似乎知道自己要離開S市了，她迫切的想要更多的記錄S市的風景，日后留作紀念。
寧若歡相機掛在脖頸上，有些墜得難受，她一只手推舉著，緩解頸部疲勞。
驚呼聲響起，燈光驟然間發生變化，各式燈光接二連三地亮起，又有節奏地暗下來，五顏六色盡情綻放，楓葉也配合地飄落而下，一時間，入目處皆是舉起的手機。
被周圍的氛圍感染，寧若歡也拍了幾張，她習慣當場檢驗，不符合她審美的，立刻刪除。
“姐，你看。”解渺熟稔地喊了聲，側身將相機屏幕遞給一旁的人看，她指了下另一處在燈光映襯下顯得昏暗的場景。
對比強烈，一方亮如白晝，另一方黯淡無光，和諧共生，在相接的部分，是半明不亮的狀態。
寧若歡溫柔地笑了笑。
忽而，解渺臉色陰沉下去，相機屏幕一暗。
寧若歡怔然，下一瞬明白了，是殷凡來了。
殷凡來了，洛顏之也就來了。
她心底嘆息，側轉過身，如她所料，殷凡裝入眼簾，隨之而來的，是在殷凡兩步外，面如白紙，唇色卻是紅潤的女生。
出院了。
“你能不能別一直跟著我？”解渺礙于有人在，壓低音量，用氣音怒斥道，“你一天天的沒事嗎？天天跟蹤別人，你就不怕你爸媽知道你干的事嗎？”
殷凡臉色不變，明艷的五官在燈光下更加艷麗，她平緩語調中多了急促：“不是，我是怕你遇到危險……”
解渺翻了個白眼，毫不客氣地反駁：“你就是最大的危險。”
殷凡瞳孔猛縮，張口干硬地說：“我在會好一點。”
解渺懶得理她，但見洛顏之，既然是寧若歡的朋友，她自是不可能如對待殷凡的語氣那般和洛顏之說話。
她緩和了語氣：“你好，我們又見面了。”
洛顏之：“嗯，又見面了。”
注意到她臉色不對，解渺暫時放下了個人恩怨，關心地問：“你還好嗎？這幾日降溫，別是著涼了。”
洛顏之期待地看了眼寧若歡一眼，見對方毫無反應，她咬住舌尖，盯著漆黑的地面出神，酸澀地回答：“我沒事……”
解渺客氣過后，因殷凡的到來敗了心情，又不想佛了寧若歡的心情：“姐，今天差不多了，我們……有機會再約？”
寧若歡微微頷首：“我送你回去。”
殷凡上前半步，欲要推拒，可她知道寧若歡的身份，不好直接從對方手中截胡人，于是，她拐了下洛顏之。
洛顏之苦笑，現在的寧若歡不會在乎她的感受，她出言又有什么用呢。
只當沒察覺殷凡的暗示。
解渺搖搖頭，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沒必要把新認識的人攪和進來。
殷凡的手段和異能她見識過。
解渺說：“沒關系，我自己回去就行。正好姐，你的朋友也在，我先回去了。”
殷凡松了口氣，洛顏之也泄出些許緊張。
解渺和寧若歡道別：“下次見啦。”
她又對著洛顏之點點頭，余光瞥見一邊的殷凡，唇角揚起的弧度消失，忍住不耐走了幾步，殷凡轉身跟著她。
隱隱聽見解渺不耐地聲音：“你就不能不跟著我嗎？”
而后是殷凡：“你就不能接受我嗎？”
“……”
一時間，認識的就剩下她們兩人，寧若歡看了眼時間。
還早。
洛顏之小心翼翼地問：“姐姐，你要回去嗎？我……我開車來的，可以送你……”
她聲音怯懦，很是害怕，配上她此刻的臉色，活像是被寧若歡欺負了，還委身討好對方的嬌弱形象。
寧若歡想也不想地拒絕：“不用。”
燈光秀有一段，她和解渺走到半途，還剩下一半，寧若歡準備看完就回去。
于是，后面的那條小尾巴又長了出來，寸步不離地跟著她。
洛顏之對這些不感興趣，回溯前的五年，她從來沒有和寧若歡一同來過這處，沒想到兩人分開了，還會有這么和諧的看美景的畫面。
她生出濃烈的后悔，如果當初，當初沒有那么肆無忌憚，多了解了解寧若歡的喜好，她會不會不至于和寧若歡處于這種場面。
往事不可追，洛顏之忍得眼眶發酸發疼，舌尖也被咬得發疼，她壓著嗓子，忍住幾乎要流出的嗚咽。
寧若歡走路的速度很快，洛顏之不得不加快腳步，跟上。
路邊有賣糖葫蘆的小車，寧若歡腳步頓住，詢問了價格，挑了幾支小的。
洛顏之跟過來時，眼睛都是腫的，臉頰被冷風吹得發僵，她不自然地戳了下手。
攤販為寧若歡挑選的糖葫蘆裝盒，見她來，笑著說：“美女看看，味道都不錯，有水果和山楂的，還有壓扁的，很好吃，我都賣第一波了。”
洛顏之輕輕指了下身邊的人。
攤販了然：“哦哦，跟她一起的，是吧。”看著小姑娘略顯可憐的樣子和女人溫柔的眉眼，攤販笑說，“兩閨蜜鬧矛盾了啊，吃根糖葫蘆，心情也跟著甜蜜蜜的。”
寧若歡掃碼付款，攤販自然地將那盒糖葫蘆遞給了洛顏之，等掃碼的人想要拒絕已經來不及了。
洛顏之拎著那盒糖葫蘆，隱秘地生出幾分滿足，等往前走了幾步，她手一伸，看向別處：“你的東西。”
寧若歡接過，順手從盒子里拿出一根。
這種糖葫蘆都是三枚一串的，小巧方便。
“姐姐，”洛顏之小聲地問，“甜嗎？”
這個問題很奇怪，尷尬的插入一句話。寧若歡咬下一枚，含在口中，糖衣破碎，酸甜在口腔中蔓延。
洛顏之委委屈屈地挪動幾步，低垂著頭，聲線顫抖地說：“姐姐，我也想吃。”
更明了的話語。
給還是不給。
寧若歡腦子都沒轉動，她既然選擇放下這段感情了，自然不可能針對對方，當普通人對待就好。
她沒那么吝嗇。
袋子重新遞了過去，洛顏之就著寧若歡拎著的手，拾起一根裹著糖衣的水果，小口咬下。
她自顧自地回答：“不甜，好酸。”
只余下酸味，酸的她血液都充斥著酸意。姐姐對解渺都是笑的，對她，連一句話都不屑說出。
她整個人泡在酸水中，沒有驕縱的資本，她不能再像之前那樣質問寧若歡。連當個旁觀者目睹這一切都變成了奢望。
指尖有東西滴落，是糖衣融化，黏膩地覆在手上。洛顏之咽下口中無味的水果，霧氣彌漫在眼眶中，快速含下剩余的兩粒水果，囫圇地吃了個大概。
手指抬起，黏膩的糖水被唇一碰，徒留下一片濕潤。
寧若歡余光略過，將竹簽扔入一旁的垃圾桶中。
今年的秋天好似比以往更冷，洛顏之緊緊裹著外套，冷風貼著脊背骨往上爬，從毛孔鉆入，混在血液中一起流淌，四肢都是冷的。
她在口袋里摸索半天，發現連能取暖的東西都沒有，依照她原先的性子，她會將手直接塞入寧若歡的衣服中取暖。
而現在，無疑更不可能。
她連寧若歡的衣袖都觸碰不到。
視線中，寧若歡不緊不慢地又拿出一支糖葫蘆，還是三枚，只是每個中間都開了個口子，包裹了些東西。
洛顏之舔了下唇，軟軟地跟上寧若歡的步伐，直到與對方并肩而行，垂下手隨著動作有規律地前后晃動。
始終和身邊人隔著一點距離。
她只要往外伸一點，就能碰到寧若歡垂在腿邊的手。
但她不敢，她畏懼地用眼神打量許久，害怕一拉上去，被人重重地甩開，將本就裂縫滿滿的兩人關系推到無法彌補的地步。
這條大道很長，此刻洛顏之只希望她能再長一點，長到能一直和寧若歡走下去。
太甜的，糖太多了，寧若歡有些吃不下了，她看著還剩下的一枚裹著不知道是什么的山楂，舌尖在口腔中滑過，咬了下去。
路過垃圾桶，將袋子盒子一并扔進去。
她雙手空空，單手托著相機，另一只手塞入口袋中，頭左右小幅度地扭動緩解酸意時，無意中瞥見洛顏之在風中反顫的唇。
女生的碎發在風中起舞，透過發絲，是脆弱的面容，脖頸因為冷，而起了一層小小的疙瘩。
有那么冷嗎？
寧若歡口袋中是一片溫熱，她的掌心也是熱的，終歸前幾日還將對方送入醫院，總不能今天又在她面前出現意外，再將人送入醫院吧。
太麻煩了。
“冷嗎？”寧若歡溫柔的聲線隨著今夜的風冷下去。
洛顏之縮了下肩膀，心生渴望：“有點。”
寧若歡說：“冷就回去。”
洛顏之呼吸窒住：“姐姐呢？”
寧若歡腳步不停：“洛總管得有些多了。”
洛總，又是這個稱呼。無時無刻不再提醒她，她和寧若歡的關系，早已如陌生人般生疏。
洛顏之不喜歡這個稱呼從寧若歡的口中喊出。
她心絞在一起，無從拒絕，她請求：“姐姐，別這樣喊我。叫我名字就好。”
像之前那樣。
寧若歡好笑，洛顏之是怎么好意思跟她說這些話，又怎么敢在她面前一個勁的晃悠的。
她有時真的很敬佩洛顏之某一方面的強大，例如臉皮。
洛顏之沒有得到回復，握緊了拳，上下唇粘合在一起，撕裂的疼痛傳過：“姐姐不愿意喊我名字，就不喊。”
沒關系的，她安慰自己。
這條大道終是走到了盡頭，寧若歡的車子就停在路邊的臨時停車位上。
手機響起清脆的提示音。
是解渺的消息。
寧若歡拿出手機。
【姐，我到家了。】解渺。
后面跟了個小狗的表情包。
寧若歡回復了句：【好的。】
停頓片刻，她又補充了句：【我現在也準備回家了】
洛顏之看不見她的屏幕內容，只能根據白和綠色的消息框，分辨出那是微信。
姐姐在她面前，和別人聊天。
是和誰，孟夏還是解渺，亦或者是別人。
醋意在心底打翻，一點點地融入肌膚，各種想法拉扯推移著她。
她們可以隨意地和寧若歡談笑，而她，連對方的聯系方式都加不上，只能躲在陰暗處，窺探著對方在社交賬號上發布的內容。
寧若歡的社交賬號還是卜若煙找人發動異能找到的。
但聯系方式這種東西，號主不同意她的申請，她根本不可能加上。
她之前可是寧若歡的置頂。
越想越難受，卻還是忍不住地自我折磨。
再也控制不住內心。
駕駛位的車門開啟，寧若歡撐著車門：“跟著還有意義嗎？”
洛顏之還能繼續跟著嗎？跟著她去寧家嗎？
倒也不是不可能。寧若歡不咸不淡地合上車門。
“姐姐，能到后座嗎？我想和你說幾句話。”洛顏之扯開唇，低目掩蓋延伸的妒火。
寧若歡不怎么想搭理她。
洛顏之咽了下：“有關后天異能的合作，寧總跟我談談嗎？”
寧若歡瞇起眼，拉開后座的門，率先坐了上去，她往里面挪動。
然，洛顏之長腿一邁，不等她反應，雙腿分開坐在了她身上，車門重重關閉，圈住她的脖子，冰冷的手激得她打了個哆嗦。
但更讓她震驚的是洛顏之此刻的行為。
女生勾住她，手臂下滑，摸到她放在車座上的手，五指從指縫中塞入。
她輕喘著，柔若無骨地望入寧若歡眼底，曖昧地說：“姐姐，天冷了，缺暖床的嗎？我給你當……”
第46章 姐姐，我能加你嗎？
女生逼近她，帶著她的手鉆入柔軟的衣料中，隨之而來的是更為柔軟的肌膚。
寧若歡的手是溫熱的，可洛顏之還是忍不住瑟縮了下，她輕吸一口氣，咽了下嗓子，清楚地知道現在的做法有多么讓人不恥。
但這又如何，將人挽回才是重要的。
車內沒有光亮，路燈投入進的光線模糊地照亮了寧若歡的半邊臉頰。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坐在她腿上的女生，怔然過后是難以言喻的憤怒，隱匿在陰影中的眼眸暗沉下去，一瞬不瞬地盯著近在遲尺的女生。
她一字一頓：“下去。”
極力忍耐著情緒的噴發。
洛顏之唇顫著，她親昵地揉了揉寧若歡的虎口，帶動她的手在小腹處游走，似情人般低喃清淺：“姐姐，怎么樣都可以。”
她笑著將自尊放置，繼續說：“姐姐身邊也該有個能陪著的人，不是嗎？”她笑容不達眼底，僵硬地翹著唇，忍住悸動，“我是個很不錯的選擇，”她欲言又止，暗示意味十足，“姐姐都嘗過很多次……”
“洛顏之！”寧若歡再也忍不住了，猛地抽回被扣住的手，狠狠地攥住洛顏之的肩膀，低喝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我當然知道。”洛顏之輕輕地笑出聲，她被抵著，后背壓在中控臺的后端，堅硬的物質硌得她腰疼，但這遠不比上心里的疼，和尊嚴被扔在地上的疼。
火辣辣的疼。
眼淚在眼眶中搖搖欲墜，最后掛不住地順著臉頰滾落，洛顏之定定地望著寧若歡，“所以姐姐愿意嗎？”
寧若歡胸腔劇烈起伏，這是她在回溯后見到洛顏之的第一次失控，那種無法控制的情緒不斷蒸騰，她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咬著牙質問：“一定要這樣作賤自己嗎？”
在她眼中，洛顏之再如何，都應該是驕縱，倨傲的，如今卻對她說出這種話來。
這不僅是羞辱她，更是羞辱洛顏之自己。
“是啊。”洛顏之近乎是破罐子破摔，她又想去抱寧若歡，被對方直接躲開，抱了個空，“姐姐留個聯系方式，我保證隨叫隨到，二十四小時為姐姐準備著。”
寧若歡太陽穴突突地跳動：“從我身上滾下去。”
她很少說這種言辭激烈的話，這次完全是被洛顏之的行為和話語刺激到了。
脖頸處那條美人筋清晰而明顯，一滴淚珠落在她的手背，寧若歡恍然回過神來，她收回禁錮洛顏之的手，別開頭，長腿一收，腿上的人跌跌撞撞地退了下去。
好在有前后座椅的存在，不至于讓洛顏之狼狽地跌坐到下去，保留了最后一絲體面。
寧若歡緩和心情，半晌后，語氣恢復到以往的從容和淡定，積攢在心口的怒火被這滴淚水澆滅。
她表情晦明變化，頓了兩秒，她對上洛顏之霧氣蒙蒙的眼睛：“洛顏之，別讓我覺得，之前那五年，毫無回憶的意義。”
洛顏之眼淚猝然間收不住，壓制的哭泣聲在狹小的空間內傳出，像是受到委屈的小獸，尋求不到安慰，獨自舔舐傷口，又渴望用可憐巴巴的聲音吸引外人的注意。
寧若歡耳邊嗡鳴聲不斷。
在寧若歡承認了回溯前的五年后，洛顏之的情緒起伏達到了頂點，她捂著臉，水漬從指縫中溢出，憋悶的感情一瞬間泄出。
她哽咽著，欲蓋彌彰地強迫自己止住哭泣的聲音：“姐姐，姐姐……”
她真的知道錯了，既然時間回到了最初，為什么不能再給她一次機會。
她扶住寧若歡的腿，額頭貪戀地搭在女人的膝蓋上，一遍遍地道歉：“姐姐，對不起，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們重新來過，好不好？我不會像之前那樣了，真的不會了。求你，別推開我。”
女生的話和車窗外驟然響起的煙花疊加在一起，絢爛的煙花在空中綻放，剎時間，天地亮成一片。
寧若歡偏過頭，仰視窗外的風景。
洛顏之的道歉值幾分，寧若歡不知道，也不想去估計賭算。
正如洛顏之所說，既然一切都重新開始了，為什么她們不能回到最初，回到彼此不認識的時候，安安靜靜的當個陌生人，互不打擾。
面前的女生哭的聲音都啞了，額頭隨著一定的頻率一次次的靠過來，又一次次的后退，偶有幾個重重地落上去。
在洛顏之額頭又一次退去，寧若歡抬手覆蓋住膝蓋，掌心頃刻間被打濕，褲子下的皮膚也是濕潤的，泛著點點涼意。
洛顏之慘白的臉上有了回轉的跡象，臉頰兩側燙得厲害。
不知是不是哭泣導致的。
“洛顏之。”寧若歡喊了她的名字。
洛顏之一顫顫地抬起頭，長而翹的睫毛被淚水打濕，黏在一起：“姐姐……”
寧若歡說：“你沒必要這樣，過往的事……”
隱隱知曉對方要說什么，洛顏之制止：“姐姐。”她哀求地看著對方，“別說了，我知道。”
她咽下不斷的哽咽，失神般地重復：“我知道。”
別打碎她最后的希望，給她保留一絲希望。
只有等失去后，她才發現，過往唾手可得東西，如今有多么難求。
她即使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寧若歡也可以做到無動于衷，也不會特意去安慰她，只是淡淡地看著她哭。
不對，是連眼神都不愿意給予，她甚至不愿意在她哭泣的時候多看兩眼。
無以復加的絕望彌漫在洛顏之頭頂。
寧若歡真的不愛她了，她連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
寧若歡就是不愛她了，所以可以這么泰然處之。
那她一開始的勾引算什么，是否在對方眼中可笑至極。
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可笑至極。
洛顏之緩而慢地擦拭眼淚，踩在地上的尊嚴被她一點點拾起，吸了吸鼻子，她輕聲說：“我不提過往的事情。”
認識到寧若歡不愛自己了，和接受寧若歡不愛自己了是兩回事。
而她，不接受。
一張濕紙巾遞了過來，洛顏之愣了下，接過，清亮的濕紙巾敷在眼睛上，帶著一絲刺痛。
寧若歡看向窗外，車窗倒影出女人的半邊輪廓。
洛顏之手肘撐著中控臺，狹小低矮的空間不足以讓她站起來，她保持著半蹲著的姿態，如她現在放低的姿態。
聲線帶著哭后的抖動：“姐姐會討厭我嗎？”
怕對方誤會，她連忙補充上：“我對你這么死纏爛打，你會討厭我嗎？”
寧若歡蹙眉，捫心自問，她算不得討厭，更多的是對洛顏之幼稚行為的無奈，觸及到對方眼底的紅，她視線不自覺的下移，想要避開。
觸不及防的，那夜在醫院看見的那抹紫紅色重新落入她的眼中。
這么久都沒有消散。
寧若歡松松地往后靠去，盡力和洛顏之拉遠距離：“不討厭。”
洛顏之：“真的嗎？”
寧若歡：“真的。”
洛顏之肉眼可見的開心了一瞬，旋即又落了下來，她試探性地低低地問：“那……還會喜歡嗎？”
寧若歡：“不會。”
早就做好了準備，可聽見她親口說出來，還是會失落，是自我厭棄。
洛顏之小聲地說：“可我還喜歡姐姐。”
細若蚊蠅的聲音鉆入耳中，許是剛才這人哭得太傷心了，寧若歡沒有急著多言，她當做沒聽見地按亮手機。
“時間不早了，早點回去吧。”寧若歡帶著淡淡的疲憊說。
洛顏之眼皮快速地眨動數次，將又要流出的淚水逼回去。
她說：“姐姐，我沒開車，家里的司機還有一段時間才能到。”
她渾然忘卻了不久前還提過要送寧若歡回去。寧若歡沒有拆穿她，只是“嗯”了聲，算是接下了這個漏洞百出的借口。
洛顏之又說：“外面好冷。”
配合著她說的冷，外面掛起一陣風，楓葉在空中晃動。
車窗關著，聽不見楓葉碰撞的聲音。
寧若歡察覺到數次這人裹緊衣服的舉動，又覺得她前面說的幫自己暖床好笑。
一個渾身發冷的人，怎么幫別人暖床。
不過，洛顏之之前都沒有對冷有這么明顯的反應。
洛顏之的聲音又響起：“我能不能在姐姐的車上等司機……”怕寧若歡不同意，她退而求其次，“或者姐姐把衣服借給我，我洗好后再還給姐姐。”
這樣，下次又有理由可以見面了。
寧若歡拒絕了，她不欲為洛顏之創造更多的接觸機會：“多久到？”
洛顏之很認真地算著路程：“大概十幾分鐘。”
再多報，她不確定寧若歡會不會直接讓她下車。
依照對方的心性應該做不出來，但她不敢賭了。
今夜賭得夠多了。
車廂內靜悄悄的，只能聽見洛顏之時不時的抽泣聲和加重的呼吸聲。
脊背一直彎曲著，洛顏之有些受不住，她看了看寧若歡另一側的昏暗處，毫無燈光投入，仿佛能將她吞沒。
洛顏之反身坐了過去。
寧若歡往相反的一側坐了坐。
更大的距離被拉開，洛顏之浸潤水光的眸子徹底按下去。
空間印記在她瞳孔中浮現，虛擬的立方體快速轉動，還沒牽引出來，手臂驟然間一疼，像是被無數螞蟻啃食。
是異能超負荷使用的結果。
衣服下的皮膚一片片的出現紫紅色的斑塊，提醒她不能再用異能了，又或者在提醒她，需要注入某種藥物。
洛顏之咬住牙，惡狠狠地恰住左手手腕，虛擬立方體在瞳孔中碎裂，眼白血絲蔓延。
寧若歡聽見身側人發出的極為微小的悶哼，她凝視著窗外，煙火放盡，楓葉大道的盡頭處結伴走出十數個人。
目光追隨著直到消失在視野中，寧若歡才是收回視線。
洛顏之手機“叮咚”一聲脆響。
【洛總，我到了，您在哪？】司機。
洛顏之頭一次憎惡時間飛快，她和寧若歡又要分開了。
聯系方式依舊沒有要到，她手搭在車門上，一推，就可以下去。
最后的嘗試：“姐姐，我能加你微信嗎？”
寧若歡打開車門，轉到駕駛位，不緊不慢地系上安全帶。
洛顏之自嘲地扯了下唇，推開車門。
她繞過大半個車身，頎長的身形立在駕駛座旁的車門邊，而后彎下腰，對著駕駛座上的人甜甜一笑：“姐姐，再見。”
寧若歡聽不見她的聲音，但可以從口型分辨出對方出口的內容，她微微頷首，目視前方，沒給出回應。
洛顏之：“晚安。”
寧若歡沒看見。
＊
洗漱完畢，寧若歡躺坐在床上，和解渺聊了幾句，從對方的語句中并沒有看出和平常有所不同。
在看見對方社交賬號新發布的九宮格照片，寧若歡放下心。刷了會時事新聞，又翻閱了國外最近一場畫展傳回國內的畫。
少了近距離看的震撼。寧若歡不無遺憾。
視覺類的藝術，還是要身臨其境，才更能體會到那種震撼。
第二日一早，寧若歡被生物鐘叫醒，習慣性的清醒了一分鐘起來。
吃早餐時，寧蘭和寧雨都不在，直到出門，才看見姍姍來遲的兩人。
寧若歡淡淡地招呼了聲就出門了。
寧雨坐在餐桌上，垂頭喪氣地喝著粥，低嘆聲在餐廳內回蕩。
寧蘭知曉原因，卻又無可奈何，剝了枚雞蛋放入盤子中，推給她：“考試而已，重新備考，再來一遍就是。”
寧雨瞪大了眼睛：“伯母，那可就要再浪費一年的時間了。”她眼珠子轉動，“關鍵是堂姐也不肯把我安排進寧氏。”
非要從底層做起，她好歹是寧家人，又得寧蘭喜愛，最低也要從中高層做起吧。讓她去底層一點點磨練，那和侮辱她有什么區別。
她可受不了那種苦，她天生就是享受眾人艷羨目光的。
她左右看了看，支用傭人和管家：“伯母，你難得愿意看著寧若歡將偌大的寧氏交給毫無血緣的施文嗎？不可否認，施文能力的確出眾，可她畢竟不姓寧，誰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她引誘著：“哪天堂姐被她忽悠的，將寧氏拱手相讓怎么辦？我們哭都來不及哭。不如……”她做了個手勢，“把寧氏掌握在自己手中。”
寧蘭被她大膽的話驚到，但仔細想想，的確有幾分道理。現在的寧若歡太過分了，連親戚的面子都不給，反倒對一個外姓人員信任有加。
“你想怎么辦？”寧若歡畢竟是她的女兒，凡事她不想做的太絕。
寧雨說：“把堂姐的異能公之于眾，讓她成為眾矢之的，屆時，我們推波助瀾，利用外界影響，讓堂姐不得不啟動我們寧家人。后續，就好辦了。”
寧家人的本性她知道，一旦嘗到甜頭，等寧若歡回過神，想要收權的時候，誰還會心甘情愿還回去。
逆反一旦產生，腥風血雨少不了，為了寧氏的發展，寧若歡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到時，她就能順利的坐上高位。寧雨忍住上揚的唇角，商量的態度：“伯母，你覺得怎么樣？堂姐仗著異能，對你的要求都敢拒絕，絲毫不顧及親緣，我們只是讓她分點權，已經很仁至義盡了。”
寧雨的天秤往一邊傾斜，但她沒有完全的同意，猶豫著：“但你也知道，你堂姐的異能是時間異能，她大可以將時間逆流，提前防范。”
這個異能太逆天了，幾乎陷入不敗的境地，隨時可以回溯，再大的錯誤，回溯一下就可以更改，她們怎么斗。
這也是寧家人對寧若歡這么忌憚的原因。
寧雨早有預料，她湊近寧蘭的耳朵：“伯母，不僅是我們，洛阿姨也有此意。”
“什么？”寧蘭震驚。
寧雨挑眉：“現在的洛氏，可不是洛阿姨說了算的。”
洛氏目前的情況和寧氏差不多，完全被洛顏之掌握在手中，這讓一向強勢的洛清韻怎么甘心。
“洛氏可不止在后天異能上具有優勢，對先天異能也有所研究。”寧雨陰測測地說，“洛阿姨將會在三個月后給我一樣東西，等除夕團圓夜那晚使用，就可以讓寧若歡一年內無法使用異能。”
寧蘭睜大了眼睛，第一次聽說這種東西，但她仍然猶豫：“那一年后呢？”
寧若歡異能回溯的時間很長，目前她們也不知道具體能回溯到幾年前。
寧雨揚起下巴：“一年后，她就算想回溯，也只能往前回溯半年，這就是那東西都厲害之處。可以造成異能的斷層期。”
半年的時間，足夠她們入駐寧氏。等寧若歡異能恢復，再怎么樣，也只能回溯半年。
可那時，她們都掌握住寧氏了，還有什么好怕的。
寧蘭放下筷子，不知是在告訴自己，還是在告訴寧雨：“她畢竟是我親生女兒。”
寧雨不屑地歪下頭，這個時候還記得她是你親生女兒，早干嘛去了。
但表面上，她對寧蘭還是盈盈笑意：“我們又不會傷害她，伯母別擔心。”
她等待著寧蘭拿主意，只有和寧若歡最親近的人，才不會引起對方的防備，才可以更好的下手。
幾經搖擺，寧蘭重重點了下頭：“就按照你說的辦吧。”
寧雨得意地笑出聲：“好的，伯母，到時還需要你配合我。”
她低頭喝粥，隱去眼底一閃而過的狠厲。
她已經和洛清韻達成合作了。
到時，她會把寧若歡從高位上拉下來，然后再和洛顏之結婚，將對方幾次推拒報復回去。
她要讓洛顏之知道，她比寧若歡強上多少。去掉時間這種特殊異能，寧若歡在她面前，毫無威脅。
想到三個月后的情景，寧雨控制不住地激動起來。
第47章 有時還是要低下頭
這幾日，S市的溫度越來越低，洛顏之穿著白色高領毛衣，捧著一杯熱水，唇虛虛地貼在杯沿上，感知茶水的熱氣。
中央空調的溫度打得很高，她的臉泛起一層淺淡的紅意。
卜若煙玩著殷凡的那疊撲克牌，抽出一張扔到桌面上，坐在她對面的萬云心挑眉看眼她拿著的牌，掌心一攤。
卜若煙遞了過去，不忘關心沉默不語的人：“顏之，你身體怎么樣了？”
聞言，萬云心和殷凡同時將眼神遞過去。
剛剛閑聊的時候，卜若煙提過一嘴洛顏之身體的事情，被打岔忽略了，這次重提，她們自是會好好關心。
“怪不得現在看著好虛弱。”萬云心邊數撲克牌邊說，“是不是異能用多了？”
說完，她發現了什么，驚奇地又數了遍撲克牌：“殷凡，你牌怎么又少了，少了兩張？”
殷凡明艷的五官舒展開，隨意地“嗯”了聲。
萬云心不打算放過她：“對了，你前段時間一直沒跟我們一起，忙什么呢？”
殷凡眼神不聚焦，心不在焉地回復：“沒忙什么。”
萬云心聳聳肩，繼續關心洛顏之：“你去查異能了嗎？那邊的人怎么說？”
洛顏之做了什么，能讓身體虛弱成這幅模樣，到現在都沒有緩過勁來。
卜若煙也好奇地看過去，她同樣想知道洛顏之過量使用異能的原因是什么。
反倒是殷凡在聽見萬云心的問話時，掀起眼皮看了眼洛顏之，但很快，她低下頭，不知從哪里摸出來一枚魔方，打亂了又重新復原。
“沒什么。”皮膚上青紫色的痕跡已經快要消退了，除了有時半夜還會疼醒，怕冷外，和正常人無異。
她繞開話題，引到了最近的商業發展上，萬云心很快被引開注意力，侃侃而談對最近變動的看法。
而談及此處，定然離不開寧氏。
萬云心摸了摸下巴，頗為遺憾地：“上次寧氏給我們家投來橄欖枝，結果被我哥那個蠢貨弄砸了，一想到損失，我心都是疼的。”
卜若煙好笑地說：“但這不也便宜你了嗎？”
萬云心眉開眼笑：“這倒也是。”
殷凡還是沉默不語，只有魔方轉動的摩擦聲。
卜若煙陪著萬云心談論了幾句。
“不過，我家和寧氏合作過幾次，都沒見到過寧總。”萬云心話音一轉，疑惑地說，“只見過施總的面。”
都是好朋友，她不怕話會被傳出去：“我聽說寧氏的絕大部分事務都交給了施文，寧總不怕施文暗箱操作，將寧氏吞并嗎？”
卜若煙眼神微變，下意識地看向洛顏之，桌子下的腿踢了萬云心一腳。
萬云心后知后覺地想起寧洛兩家的交情，不僅沒有住口，反而繼續道：“哎，顏之，你知不知道寧總啥想法？”
兩次在楓葉大道和洛顏之相遇，殷凡或多或少察覺到什么，她不著痕跡地支起半邊眼瞼，好以整暇地握住魔方。
淡忘的苦澀經過一提，浸潤在血液里的冷意讓洛顏之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她攥緊那杯熱茶，喉嚨被棉花堵住，吞吞吐吐說不出半個字。
好似所有人都知道寧洛兩家關系不錯，都默認她和寧若歡認識。
就算不熟也能說上兩句話。
她的確能和寧若歡說上兩句話，在她的死纏爛打之下。
瞳孔顫動，洛顏之翹起紅唇，想讓自己灑脫一點：“我……”剛出一個音，就泄露出一絲顫音。
她動了動唇，話語卡住。
繞是心再大的萬云心也看出了不對勁。
好像每次提到寧總，洛顏之的情緒都不太對，她求教的給卜若煙遞去一個眼神。
卜若煙微微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殷凡再次撥弄起了魔方。
“我不知道。”完整的話語凝出，洛顏之音色正常，笑容和煦，“但寧總既然放心將事務交給施總，說明施總能力很強，寧總也很信任她。我們這么人何必干預那么多。”
此言一出，萬云心驚恐地瞪大了眼睛，顧不得別人，一個勁地扒拉卜若煙，差點就要把“這句話竟是從洛顏之嘴里出來的”說出了。
她們何時聽過洛顏之夸獎一個人。因為異能的特殊和洛家的地位，使得洛顏之很少會注意到別人的閃光點，即使是聽說了，大多時候都是一笑了之。
卜若煙踩了萬云心一腳，痛感自下而上地傳來，萬云心捂住唇，將呼痛聲隱沒在唇齒之中。
在洛家做了會，殷凡找了個理由先離開了。
大概率是去找解渺。洛顏之拿起她臨走前扔在桌面上的魔方，打亂的魔方拼好了一面。
指骨在魔方上轉動，洛顏之面對剩下兩位好友的打量，扯了下唇，歪頭問：“我臉上有臟東西嗎？”
萬云心從疼痛中緩過勁來，她一本正經地點點頭，正欲說話，腳面上壓上一物。
是卜若煙隨時落下的腳。
萬云心哽了哽，心有余悸：“我顏控，忍不住多看你兩眼不行啊？”
有種賭氣的意味，但在卜若煙將腳移開后，她悻悻地彎下唇，討好地扔過去一塊巧克力。
卜若煙抬手接過，扔回桌面上。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會，結伴告別。
洛顏之回到了書房，處理公司事務。
還沒安靜兩分鐘，書房的門被人敲開。
望著進來的人，洛顏之捏著鋼筆的手緊了緊，指面被壓出一層淺白色，她鎮定自若地對著來人叫了聲：“媽。”
洛清韻端著一碟點心，笑意盈盈地放到書桌上，快速掃了眼開著的筆記本屏幕上的內容。
密密麻麻的英文。
是工作文件。
洛清韻慈愛地說：“工作再忙也不能耽誤了身子，我讓下面人給你做了些糕點，是你愛吃點，吃完再看吧。”
自從上次洛顏之言辭犀利地提出中斷對后天異能研究發展的資金提供，母女間好似多了層看不見的墻。
但這面墻在洛顏之眼中已經存在很久了。
洛清韻搬了張椅子做到洛顏之對面，渾然沒有家長的架勢，她說：“你那天走后，媽媽想了很多，后天異能的確存在很多弊端，副作用也很強，你那么抗拒也是應該的。”
她雙手撐在桌面上，捏起一塊乳白色的糕點：“你現在長大了，洛氏也交給你了，媽媽尊重你的所有決定。”
她晃了晃糕點，示意洛顏之接過。
“我堅果過敏。”
那日寧若歡在宴會上對她說的話猝然間回蕩在大腦中。
她無法避免的又一次沉寂在無端的自責和聯想中去。
但表面云淡風輕地說：“放那吧，我晚點吃。”
洛清韻不勉強她，指腹摩挲，沾染的糕粉掉落，她看著洛顏之穿著的高領毛衣，遮蓋住的肌膚看不見。
手腕處露出的一小節肌膚泛著青白色。
注意到她的目光，洛顏之不動聲色地垂下手臂，淡淡地說：“媽媽能想明白就好，我這邊等會還有個會議，媽媽沒事的話，先出去吧。”
被一手養出來的女兒明目張膽的勸離，洛清韻沒了上次的氣勢，她慈愛地笑了笑，很是理解的模樣：“好，你忙。”她站起身，走了兩步，像是才想起來，“對了，你現在還有吃藥嗎？”
洛顏之頓了頓：“在吃。”
洛清韻：“今天的吃了嗎？”
洛顏之：“……吃了。”
洛清韻眨眨眼，笑著說：“算算日子，那藥也快吃完了，我明天讓她們再給你送點過來，你如今的身體，不能斷了這藥。”
她走了幾步，聲音從前方飄過來：“你那次暈倒，差點嚇壞我。再怎么不情愿，針也不能斷。”
“咔嚓。”
洛顏之猛地抬起頭，洛清韻將書房門反鎖了。
她不知從哪里摸出一管針，透明色的液體在針管中看得不明顯，針尖因后面的推力，擠出點點水漬。
洛顏之警惕地問：“媽，你要干什么？”
洛清韻說：“你一直害怕打針，自己下不去手，媽媽幫你。不疼的。”
洛顏之咬住舌尖，厭惡的表情一閃而過。
她告誡自己，現在還不是時候，再等等。
面無表情地地卷起袖子，將青紫色的筋脈暴露在空氣中，洛顏之說：“那就麻煩媽媽了。”
生疏和熟稔交織在一起，讓人說不出的怪異。
對于洛顏之的聽話，洛清韻很滿意，她仔仔細細地查看，確定洛顏之手臂上沒有多余的斑點后，才是確信對方真的吃了藥。
一針過后，洛清韻將針管扔入垃圾桶：“好了，一開始會有不良反應，忍忍就過去了。”
洛顏之打過無數次這種針，對于事后的感觸早已了然于心。
如有千萬只螞蟻啃食她的血管，剎時間，額頭上分泌出無數汗珠，她擰著眉頭，做出極為痛苦的表情：“我知道，媽。”
洛清韻在書房內又待了五分鐘，等那股反應褪去，才是出了書房，臨走前，不忘叮囑洛顏之別忘了把糕點吃了。
書房門一關，洛顏之的臉色沉了下去，她起身走出窗邊，居高臨下地往向下方。
庭院內空無一人，只有幾輛車停著。
確定洛清韻不會再進來后，洛顏之瞳孔中的虛擬立方體顯現，下一刻，原本應該被注入進血管中的液體出現，順著她的手臂流下。
洛清韻的那管針，在注入時，被她用空間異能，強行挪動了位置。但由于之前異能過度使用，讓她本就不堪重負的身體更加虛弱。
立方體碎裂，洛顏之無力地靠在墻壁上，緩緩蹲下身，雙臂伸直，無力地垂下。
即使有未來五年的記憶，但目前的她還是無法徹底根除洛清韻留在洛氏的勢力。
有時還是要低下頭。
第48章 年關將至，各大活動如約而至，寧氏這段時間迎來了新的忙碌，有
年關將至，各大活動如約而至，寧氏這段時間迎來了新的忙碌，有關后天異能的研究進展到新的階段。
為了盡在掌握這一方面的技術，寧若歡近乎泡在了后天異能部門中，和專業人員分享拿到的一手資料。
孟家沒有放棄和寧氏的合作，幾經被拒，碰壁后，更是讓孟夏直白地將訴求告知寧若歡。
孟夏架不住公司那邊的要求，委婉地提出想要和寧氏合作，不出意外，還是被拒絕了。
寧若歡手肘撐在欄桿上，單手拎著杯耳，杯面上的拉花被破壞掉，失去了工整。
她并不在意地喝了口，聲線一如既往地溫和：“孟夏，其它的合作或許還可以考慮，但在后天異能研究方面，就像我上次對孟總說的那樣，寧氏不打算和其她家共同研究。”
她話說得委婉卻也直白：“更不愿意共享研究成果。”
目前寧氏的進度雖然比之洛氏差了很多，但足以領先其她家族，一旦共享，這點優勢將蕩然無存。
即使尋求合作的一方是向來交好之家。
但一切都該以利益為主。
孟夏早在來之前就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是以并不難過，她莞爾，學著寧若歡的樣子，撐在欄桿上，手腕上的表帶與欄桿接觸，發出沉悶的聲響。
“好的，我知道了。”孟夏轉過身，反身靠在欄桿上，乳白色的衛衣稱得她人很恬靜，“我會轉告公司里的人。”
寧若歡微笑：“麻煩了。”
今天的咖啡過于甜了，失去了提神的作用，寧若歡上半身傾斜，往前走了兩步，咖啡杯放置在透明茶幾上。
溫暖的日光灑落在地面投射出一片片的光亮，淺灰藍的毛衣顏色更淺了，暖意十足。
孟夏收回目光，轉向另一邊，無意中看見放在一側的黑色機身，她支起的腳放下，走到相機邊，沒拿起，隔著一小段距離指了指。
寧若歡轉頭看見的便是如此，她挑眉，用眼神詢問“怎么了”？
孟夏說：“若歡姐這幾日還在找模特嗎？”
她之前聽人說過這件事，沒太注意，但上次閑來無事，刷社交賬號時，同城推送了楓葉大道圖片。
是攝影圖。
這個季節，楓葉大道景色很美。被派遣到S市分公司的孟夏也知道這件事，只是一直沒有時間去。
既然給她推送了同城的內容，又是感興趣的地方，她直接點進去看了。在其中一張攝影圖模糊的遠景中，她眼尖地發現了墜在其中的人。
是寧若歡。
另一個人也很模糊，但畢竟見過洛顏之幾面，心中有了猜測，模糊的背景和人臉反倒是清晰了起來。
寧若歡和洛顏之在一起。
和之前寧若歡不止一次說過，她和洛顏之沒見過幾面。
她拿不定注意，恰好孟氏還想和寧氏合作，讓她來探探口風，壓著心底的事，就過來了。
她故作無意地說：“找不到的話，我還可以繼續給若歡姐當幾次，聽說S市的楓葉大道景色如畫，正是好季節，若歡姐可以去那里取景。”
寧若歡走過去，順手拿起相機，細長的手指按下開機鍵，調去前兩次去楓葉大道拍攝的照片，而后將相機遞給孟夏。
里面多數是有關楓葉的，還有幾張是燈光秀的，偶爾一張的人物像，是誤入鏡頭的路人，但由于拍攝的太好，寧若歡沒舍得刪。
她說：“去過兩次，不打算再去了。”她攬過垂下的長發，微微側過身，與孟夏一起觀賞拍攝的照片，里面的照片都是經過她認真挑選留下的。
但有些照片涉及到隱私，她沒有發布在社交軟件上，朋友圈發布的，也是純風景的。
孟夏大部分都看過，也點過贊：“若歡姐一個人去的嗎？”
寧若歡沒多想，順著回答：“不是，有一次是和朋友。”
指的是解渺。
孟夏垂著頭，表情被披散在身后，自然垂落的秀發遮擋，看完最后一張照片，她關了相機，放回原位。
她說：“那若歡姐什么時候有空，和我去一趟。來S市這些天，忙的抽不開身，好不容易等忙完了，若歡姐可要好好帶我玩玩。”
寧若歡：“這段時間不行。但等這段時間過去了，楓葉大道的景色不似現在好看。”她建議，“你可以獨自一人或是找人陪同先去看看，好景錯過，再想看，就要等下一年了。”
孟夏微笑：“既然這樣，看樣子是不能和若歡姐一同賞美景了。有點遺憾。”女生癟了下唇，是在外人面前沒有的靈動。
但她調節能力很好，沒有過多糾纏，插著話詢問了些有關S市好吃好玩的。慢慢地，話題轉移到工作上。
孟夏收斂了些許笑意，談論正事時，身上多了股說不清的嚴肅，語氣跟著變了些：“若歡姐，寧氏會和洛氏合作嗎？”
寧若歡垂目勾起原先放下的咖啡，溫度冷了許多，她只是端著，不喝：“哪一方面呢？”
寧洛兩家的合作由來已久，上一輩就來，各種利益交織在一起，不可能說斷就斷。
更何況兩家有些產業碰撞到一起，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既是對手，也是伙伴。
孟夏兩根手指點在桌面上：“后天異能。”
寧若歡之前明確表示過不會與別家合作，也說了不會和洛氏合作。但商場上的情況瞬息萬變，不是輕易可以認定的。
孟夏還是要為自家上一層保險，尤其是在看見那張有著兩人身影的攝影圖。
寧若歡淡淡地說：“孟夏，這些與孟氏無關。”
孟夏尷尬一笑：“抱歉，我忘記了。”
見過多了，自是知道孟夏內里的意思，但寧若歡沒有挑明。
有些東西，自己知道就可以，沒有必要挑明，讓各方都下不來臺。
經此一提，孟夏錯開了這個話題，真誠地向寧若歡求教了些問題，寧若歡亦是將自己所了解的告訴了孟夏。
而這其中包含著一項目前看來有著光明發展，實則一年后就會坍塌，導致無數企業資金斷裂的項目，孟氏也在其中受到不小的損失。
多年的情分和回溯前那五年的愧疚，寧若歡適當地提了幾句，不希望孟氏重蹈覆轍。
至于孟夏接下來會怎么做，就不在她的考慮范疇了。
午后吃完飯，寧若歡和孟夏下了會棋，幾盤過后，孟夏無力地將棋子放回：“不玩了，若歡姐棋藝太高，一直輸，沒意思。”
她轉念又揚起興致：“感覺若歡姐什么都會，有什么是你不擅長的嗎？”
寧若歡微微笑，思考了幾秒：“可能是眼光不太好。”
孟夏：“嗯？”
寧若歡邊看棋邊說：“大概是看人的眼光不太好。”
所以白白荒廢了五年的光陰。
算是個教訓了。
孟夏不理解，她安慰：“人心萬變，這不怪若歡姐。”
人心萬變。
寧若歡眼神虛幻不聚焦，好像是啊。
初遇時那么美好的人，后來怎么會變成那個樣子。
不可否認，她和那人的初見，仍舊會在她失神時回憶起，等她意識到，回神時，也只余下無可奈何的笑。
施文的秘書是在棋盤撤下時到來的。
孟夏自覺回避。
寧若歡問：“怎么了？”
秘書微微垂著頭，恭敬地說：“寧總，洛總剛到總公司，說是有要事同你說。”
寧若歡抬眉：“施文不是在那？”
秘書為難：“是，但洛總說，要親口同您說。”
自那夜楓葉大道分開，她和洛顏之快一個星期沒見面了。那夜車后座短暫的溫熱和女生晶瑩的淚珠又一次鉆入大腦。
寧若歡眉心位蹙：“有說是什么事嗎？”
秘書說：“洛總沒有說。”
洛顏之能說的事是什么，寧若歡思索著，唯一能讓洛顏之有把握見到她，和她心平氣和談論的，大概也只有和異能有關的。
但之前洛氏送過來的資料，用處有，但不大，這次又會是什么。
“好。”寧若歡頷首，“你去外面等我。”
秘書應下，孟夏再度進入。
寧若歡直奔主題：“孟夏，我臨時有事，需要去一趟公司，我讓你送你回去。”
孟夏猜到一二，她笑說：“有施總在，什么事讓若歡姐這么急著回去，”她打著哈哈，“不用送的，我開車來的，自己回去就好。”
寧若歡親自送孟夏上了車，目送對方消失在道路盡頭。
半個小時后，寧若歡到達寧氏總部，搭乘專用電梯上了頂層，路過會議室時，看見里面坐著的一群人。
不是寧氏的人。
是洛氏的。
施文等候多時，見寧若歡到了，連忙迎上去，低聲說：“寧總，洛氏的人都安排在了會議室，我們的人正在對接，洛總在您的辦公室等您。”
寧若歡頭有些疼：“嗯。”
辦公室內，洛顏之端坐在沙發上，斜側方站著施文的貼身秘書，秘書不時會為洛顏之添一杯水，不忘待客之道。
洛顏之此次前來，主要目的是為了和寧氏達成合作，其次才是和寧若歡私人情感方面的解決。
辦公室的門被人從外推開，洛顏之和秘書同時看過去。
見到來人，秘書走過去幾步，站到了施文身后。施文低聲說了些什么，秘書點點頭，退出辦公室。
寧若歡坐回自己的辦公椅，公事公辦的態度：“洛總。”
洛顏之看了眼施文，就在施文以為洛顏之下一句話是讓她離開，將空間獨自留給兩人時，洛顏之說：“寧總，我此番前來，是為了和寧氏合作。前段時間，我已經將部分資料交于施總了。”
和她想象的不一樣，施文詫異了下：“是的。”但那份資料對寧氏幫助不大。
洛顏之又說：“之前寧總說過，不會與別家合作，但如果我將核心技術交由寧總呢？”
第49章 她想要的是私人號
巨大的落地窗投射進的光照亮了辦公室的一側，延伸出的光線越往里越稀薄，洛顏之定定地望著辦公桌后身姿慵懶卻不顯隨意的女人，一字一頓：“我用核心技術，換取和寧氏的深入合作。”
依洛氏在后天異能方面的研究優勢，洛顏之想和外面哪家合作，都會獲得無條件同意，且可以獲得最大的掌控權。
可，偏偏，這是寧氏。
寧若歡雙腿交疊，手腕輕盈地搭在桌角，眉眼間神色不變，她笑了笑：“洛總的條件很誘人。”
洛顏之心沉了下。
如她所料，下一秒，寧若歡話頭一轉，微微搖頭：“但寧氏并不需要。洛總還是另尋她家吧。”
洛顏之沒有動，壓制下隱隱的失落：“寧總先別拒絕的那么干脆，”女生拿起方桌上的一份文件夾，“我知道寧氏想要單獨研究，但……不可能出成果。如果我猜測沒錯的話，寧氏在這方面一直停留在淺薄的層次。”
施文手指勾動，對于洛顏之所說的情況，她自然了解，寧氏剛涉足這方面，進度慢可以理解，但洛顏之似乎話里有話。
寧若歡拾起筆筒中的鋼筆，幽藍色的筆身模糊的倒影出她手指的輪廓，女人游刃有余地挑起眉梢，把洛顏之當做前來談及合作的伙伴。
既然是合作伙伴，就不需要顧慮太多私人方面的事：“洛總何出此言。”
洛顏之將文件夾遞交給施文，施文接過，快步送到寧若歡面前。
翻開文件夾，映入眼簾的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數據，最上面幾行文字是近些時日寧氏卡住的位置，而再往下，就是寧氏不曾觸及到的。
鋼筆帽在白紙上戳出淡淡地痕跡，寧若歡合上文件夾。
洛顏之說：“不止是寧氏，任何一家都不可能像洛氏這般深入。”
她頓了下，喉嚨有鐵銹味漫上，她抿了口涼茶，將這股血腥氣擋回去，而后繼續說：“這些數據，都是洛氏秘密實驗所得，而這種實驗，”洛顏之自嘲一笑，“如外界猜測那般，不是正常手段。”
施文瞳孔增大一瞬，她曾聽聞手下人談論過這些事，對洛氏這方面的領先亦是有風聲傳出。
但多為撲風捉影，沒有確切證據，倒不足為信，如今洛顏之親口說出，即便早已有了心理準備，還是忍不住脊背發涼。
太駭人聽聞了。
洛氏竟然真的用人來實驗，毫無人性可言。
寧若歡長睫顫動：“洛總這是什么意思，這么堂而皇之的告訴競爭對手，一旦被外界知曉，等待洛氏的是什么，洛總應該比我更清楚。”
不說涉及到異能部門的調查，光是輿論就足以讓洛氏元氣大傷。
洛顏之有所預料般，不避諱地說：“寧總忘了嗎？你回溯了時間，這些東西，都是保留在我記憶中的，洛氏并未完全付諸實踐。”
聽聞此言，施文的表情裂開些。
洛顏之余光瞥見她，露出一絲笑意：“施總何必那么驚訝，你不也有未來五年的記憶。”
無論是回溯前還是現在，施文都是寧若歡的好助手。
喉嚨中的血腥氣越來越濃重，洛顏之不得不再喝了幾口水，大力吞咽下去，嗓子被刀片劃開般，疼得她唇顫抖了兩下。
洛顏之掐住掌心，用一邊的疼痛掩蓋另一邊的疼痛，杯身擋住她不住抖動的唇。
寧若歡再度翻開文件，指尖在一行行文字上方滑動，上面的數據足以讓她心驚，各種真實的研究方式，造就出一位位后天異能者，里面甚至還有關于先天異能者加強的方式。
洛顏之緩和得差不多了：“寧總，我的誠意給到了。兩家合作所要達成的協議，我這邊也帶了人，可以同寧氏的人共同商討。”
只需寧若歡點頭，施文便可下去安排一起。
一時間，寧若歡又一次成為了最終的決定者，她沉默片刻，問：“寧氏不做有違道德之事。”
洛顏之笑了笑：“我這邊數據都給了，寧總還顧慮什么。我只需要寧氏的加入，共同研究如何消除后天異能的副作用。”
況且，這些數據都是未來五年后的，很多事都還未發生。
寧若歡終是點下頭，權衡利弊：“施文。”
施文了然：“好的，寧總，我現在去安排。”
說罷，她離開了辦公室。
辦公門關閉，洛顏之維持的姿態變化，她低垂著頭，手臂蜷縮，將頭埋入一側的手臂，五指扣在長發內，輕輕地哼了幾聲，泄出幾分難受。
寧若歡掀起眼皮，洛顏之手腕處露出幾分不顯眼的青紫色斑點，像是被什么東西撞到，產生的淤青。
辦公室內靜悄悄的，洛顏之難得沒有在獨處的時間里拉著她說話，只是一味地坐在那。
坐在那好像都耗費了她全部的力氣，寧若歡眉心不由得蹙起，數秒后，她低下頭，查看洛顏之給的那份文件。
翻看過兩頁，她勾起下一頁：“你們用了多少人？”
洛顏之強撐著扯出一抹弧度，轉瞬意識到她低著頭，寧若歡看不見她的表情，那抹弧度歸于平直，她輕聲說：“只有一個。洛氏還沒有那么大膽，敢用別的人。”
寧若歡不可置信：“一個？”
洛顏之：“嗯，一個。”她反問，“姐姐難道也忘了，這個時期，洛氏還沒有將這項技術公開發布，目前除了個別自愿的，沒有人獲得后天異能。”
是了，是在一年后，等有確切把握了，洛氏才造就成一批又一批的后天異能者。
可現在的洛顏之分明可以將這份時間提前，為何遲遲沒有動，反而選擇將這些事告訴她。
這里面不排除有洛顏之以此接近她的原因。
洛顏之聲量很小，沒力氣似的：“姐姐，我不打算在找出消除副作用的方法前，將其作為產品賣點公布。”
寧若歡下意識問：“副作用是什么？”
洛顏之神游，大腦僵硬地轉動，在分辨寧若歡提出的問題，她癟了下唇，紅唇被咬出淺淺的牙印：“嗯……副作用……”
思考能力在這一刻斷片，回溯后就沒有吃藥，沒有打針，又因為應付洛清韻強行使用本就損耗了許多的異能，她屬實有些吃不消。
拖著這樣的身體，說了這么多，已經快到洛顏之的極限了。
沙啞的聲音從嗓子里擠出，洛顏之說：“需要長時間服用一種特殊藥物，每隔一段時間，注射藥劑。長此以往，輕則性情大變，無法自控，”她不無暗示意味，“重則，壽命減少。”
她彎唇：“沒有哪一樣東西是不需要付出代價的，既然選擇了獲得后天異能，這就是代價。可我希望，將這份代價降至最低。”
這遠比研究出后天異能要難上許多，光憑洛氏，根本不可能完成，不然也不會在五年后，仍舊存在這么強的副作用。
只是洛氏從不對外公布而已。
有了寧氏的幫助，無疑能夠大大的增大成功率。
寧若歡眉心擰成一座小山，這些副作用遠超她的相信，真有人會為了異能，付出這么慘重的代價。
捫心自問，即使她真的沒有異能，也不會采用這種方式取得異能。
想到什么，寧若歡眼神微動。
恰在此刻，洛顏之舔了下唇：“這也是我當初，為什么不愿給姐姐注入后天異能原因。”
她尚有分寸，知曉里面的利與弊。
全然的將自己剖析很難，洛顏之咬住舌尖，欲要脫口而出的委屈被死死按在喉嚨中。
她想要寧若歡的憐憫，是對她還帶著愛意的憐憫，不然，過多的說出，只會徒增別人的煩惱，讓對方為難，讓自己難堪。
她想要自己保留幾分顏面。
鋼筆在幾根手指間來回轉動，寧若歡說不上是什么情緒，很淡很輕的縈繞在她的周身。
她緩緩吐出一口氣：“說這些還有意義嗎？”
洛顏之苦笑：“沒用了啊。”她抬起頭，悶紅的臉頰足以將低下時的慘白掩蓋，“但我還是想告訴姐姐，我起碼沒有壞到那么徹底。”
寧若歡：“我從來沒有那么說過。”
洛顏之更加委屈了，憋在心口，堵得胸腔難受得厲害，狼狽地別過頭。
施文在時的游刃有余，到現在的慌亂，不過短短幾分鐘而已。
寧若歡打開手機，施文給她發了幾條消息，說是與洛氏的代表商討協議，詢問她有沒有特別需要點出的。
在這方面，施文比她擅長的多，但她在公司，在大事上，施文都會提前詢問她，從不逾矩。
寧若歡回復過后，扣上手機。
先前悶出來的紅消退，洛顏之雙目無神地注視著地面，計算著以她現在的狀態直接離開，會不會暈倒。
昏倒后，寧若歡是不是親自送她去醫院，還是讓洛氏的人送她去。
總歸是想想，她磕著眼，等待這陣疼意過去，體力恢復。
她對這幅身體的了解越發多了，數月的斷藥，讓她的依賴性減少了些。
微乎其乎。
短時間內，是不能使用異能了。
寧若歡起身，將文件放回到洛顏之面前的方桌上，隨即坐在了她的斜側方，掃了眼女生漸顯不對的臉色：“洛總的身體還沒好徹底？”
自那日暈倒送醫后，和洛顏之的每次相遇，對方都給她一種虛弱的錯覺。
“快了，降溫太快，反應不及。”洛顏之輕描淡寫地帶過，“我現在可以加姐姐了嗎？”她補充，“合作需要。”
說完，意識到不對，寧若歡大可以拿工作號加她。
她想要的是私人號。
第50章 姐姐，我沒有害你的意思
洛氏的人是在兩個小時后離開的，新的合同初步擬定，兩方的利益條件也都已談妥。
施文恭敬地將具體的事項同寧若歡匯報，等匯報結束，沒聽見回應聲，她不解地抬頭看向辦公桌后的女人。
女人捏著鋼筆，一瞬不瞬地注視著手機屏幕，亮起的屏幕上彈出一條消息，是不久前加的人發過來的。
三十秒后，手機自動息屏。
施文輕聲喚了聲：“寧總？”
寧若歡轉頭，意識到自己的走神，抬了下手：“不好意思，能再說一遍嗎？”
施文頓了下，又重新說了遍，而后總結性地說：“洛氏這次誠意很大，數據資料已經送往研究室，以此為跳板，寧氏會加快研究的進度，從而找尋出消除副作用的方法。”
寧若歡微微頷首：“好，我知道了。”
施文：“寧總，年末還有幾場商業晚宴，您看？”
寧若歡想也不想地：“推了吧。還有別的事要處理，算算日子，也快到了。”
施文了然：“好的，寧總。”
施文匯報完工作內容，退出了辦公室。
偌大的辦公室內僅剩下寧若歡一人，她不自覺地看向洛顏之先前坐過的位置，拾起桌面上的手機，按亮屏幕。
洛顏之：【姐姐，我到公司了。期待我們后續的合作。】
寧若歡點了幾下屏幕：【嗯。】
這是她的私人號，洛顏之提出要加她聯系方式時，她沒再像前幾次那般拒絕。
到底是因為后續的合作還是因為洛顏之展露出的脆弱而加，寧若歡不得而知。
已經加了，就沒有必要糾結，寧若歡放下手機，那份文件的電子版已經發送到她的郵箱，打開，徑直拉到文件的最后面。
越到后面，里面的內容越讓她心驚，怪不得洛顏之言之鑿鑿地說，寧氏只會停留在淺薄的層次。
即使她對這些了解不多，也知曉其中的艱難。
半個小時后，她關了電腦，出了寧氏總部。
期間，孟夏給她發了幾條消息，約她晚上一同吃飯。
寧若歡一一回復，拒絕了共進晚餐的邀請。
想到今天孟夏來的主要目的，寧若歡按了下額頭，孟家的心思她知道，礙于孟夏的關系，她從來沒有挑明，甚至在與孟家的合作上，最大程度的讓利。
算是還回溯前，孟夏對她的好。
回到寧家，管家早已在門口等候，寧若歡下了車。
別墅內燈火通明，端的是一派熱鬧非凡之景，透過窗戶，隱約看見人影浮動。
人不少。
管家低聲說：“寧總，夫人約了一些人打麻將，隨同來的還有各家的小輩，寧雨小姐正陪她們玩鬧說笑。”
寧若歡垂下眼眸，淡淡地“嗯”了聲：“我知道了，她們都在客廳？”
管家：“寧雨小姐她們在二樓的家庭影院，還有幾位，在桌游室。”
寧若歡點了下頭，神色不辨，雙手塞在風衣口袋中，邁步而走。管家小跑兩步，追上她的步伐，趕在前面將大門打開。
溫暖的氣息隔絕了室外的寒冷，寧若歡輕輕跺了兩下腳，將冷氣留在身后。溫熱迎面而來，裹挾著間或有無的談話聲，一并入了身。
寧若歡越走聲源越大，直到在客廳玩鬧的幾人看見有人來，紛紛止住了嬉笑，齊刷刷地注視新入內的人。
“寧總。”
“寧總好……”
交織的問候聲響起，寧若歡環顧一圈，沒看見寧雨的身影。
她小幅度點了下頭，回應客廳的這群人。
她信步往棋牌室而去。
棋牌室的門留著一條縫，里面的暖氣打得很足，站在門縫前，都能感知到那股熱氣。
麻將碰撞聲此起彼伏。
寧若歡按下門把手。
寧蘭背對著房門，以為是哪個小輩進來，她扭頭，看見寧若歡，臉上的笑容凝固一瞬，但很快就恢復如常，笑說：“若歡回來了。”
棋牌室剩下的幾人也紛紛與她打招呼，寧若歡微笑回以問候，她的視線短暫的停留在了洛清韻身上，一瞬而逝：“媽，我先上去了。”
“好。”寧蘭說罷，扭頭招呼牌桌上的幾人繼續。
寧若歡彎唇，退出，緩而慢地上了樓，她的身影消失在樓梯拐角，隔了幾分鐘，客廳才再度有聲響。
“我還是第一次這么近距離見到寧總，她好好看。”
“我也是，寧雨天天在我們面前抱怨寧總對她怎么怎么不好，人看著明明很溫柔啊。”
“寧雨，呵，她的話，十句有九句炫耀，也能信。”
“哎，你小聲點，萬一被寧雨聽見了可不好。”
“聽見又能怎么？真把這當她家了，我早看不慣她的作風了，不然早就像那幾個就知道吹捧她的，一起去影音室了。”
“……”
寧若歡簡單吃了頓面，轉頭去了畫室。這段時間只顧著拍攝，許久沒能作畫，好不容易找回的手感又生疏了幾分。
為了避免往后手更生，寧若歡畫了張水彩。等畫完，看時間不早了，她回臥室洗漱。
換上睡衣，發尾還滴著水珠。
寧若歡站在陽臺邊，居高臨下，下方的幾輛顏色各異的車仍舊擺放在那，這些人還沒離去。
寧若歡反鎖了房門，她不在意寧蘭邀請這些人做什么，也不在意這些人會做什么。
第二日一早，寧若歡邊整理袖口邊下樓，卻見棋牌室的門正開著，有說話聲傳出。
那些人還沒走。
客廳內的那些小輩倒是沒了蹤影，寧若歡側目看了眼管家，反身進入餐廳。
管家跟在后面，低聲說：“寧總，昨晚她們凌晨四點才結束，已經通知各家人了，洛總不久前回電，說是正在路上。”
寧若歡：“誰讓你通知的？”
管家額頭冒冷汗：“是其中一位夫人，說司機來接，不需要我們這邊送。”
寧若歡喝了口豆漿：“其她人呢？”
說的是那些小輩。
管家說：“有幾個回去了，還有兩三個被寧雨小姐安排在了客房，這個點，恐怕還沒醒。”她試探性地問，“需要喊她們嗎？”
寧若歡剝了枚雞蛋：“不用。”
正說著，一輛黑色的賓利緩緩駛入別墅大門。傭人快步前來匯報。
想來是洛顏之。
寧若歡擦拭手指，出餐廳時，與從棋牌室出來的幾人迎面撞上。
幾人精神很好的樣子，尤其是洛清韻，笑容溫婉地與寧蘭說說笑笑，看不出半點疲憊。
這就是異能者的身體素質。
寧若歡點頭算是和她們打過招呼。
她們被寧蘭帶入餐廳就餐。
洛顏之從車內出來，揉了揉眉心，她不想以這種方式和寧若歡見面，無端的給人添了麻煩。
又因為洛清韻的原因，不得不來，生怕洛清韻做出什么事來。
她被管家迎入別墅：“洛總，洛夫人正在就餐，您吃了嗎？我讓人為您準備了一份。”
洛顏之毫無胃口：“不了，謝謝。”
洛清韻此番前來寧家絕不會是簡簡單單的打麻將，她必須防備。
她問管家：“寧總呢？”
管家：“寧總在樓上，需要為洛總您傳達什么嗎？”
洛顏之搖頭，先給洛清韻發了條消息，告訴她自己到了，自然的收到對方的一句“知道了”。
緊接著，她點開微信，屏幕最上方，置頂的聊天框是和寧若歡的。
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和甜蜜，但很快，這種情緒被失落和苦澀替代。
曾幾何時，她也是寧若歡的置頂。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再度讓對方置頂自己。
還有機會吧。洛顏之不確定。
她點開，在屏幕上點了點。
洛顏之：【姐姐，我有話想和你面對面說。】
沒有收到回信。
洛顏之抿了下唇，她確信這是寧若歡的私人號，無論是頭像還是昵稱，都和回溯前的一模一樣。
她恍然發覺，過去的五年，寧若歡從來沒有換過昵稱和頭像。
寧若歡本就是個長情的人，若非自己傷她過深，又怎么會和對方陷入這種尷尬地境地。
喉嚨滾動，眼眶發酸發澀。
所有的不珍惜，在失去后，變得彌足珍貴。
洛顏之咬緊后槽牙，臉頰繃得很緊。
寧若歡或許沒看見她的消息，又或者看見了，不打算回她，不打算再和她面對面交流。
這不是公司，也不是商討商業之事，在對方的家中，寧若歡怎么可能會選擇間她。
無措地想要撤回這條消息，可已經過了時間。
屏幕上孤零零地躺著這條消息，無聲地嘲諷她。
“寧總。”身旁管家恭敬地喊了聲。
洛顏之下意識抬起頭，眼里浸潤著晶瑩的淚花，別開頭，用力地眨動幾下，平鋪到眼白，她才是說：“姐姐。”
寧若歡扶著扶手，看了眼管家，后者自覺離開。
寧若歡身姿高挑，在家僅僅穿著一件黑白拼色毛衣，她單腿曲著踩在臺階上，另一條腿正常踩在地板上，閑適慵懶。
她說：“過來。”
洛顏之心神一顫，不受控制地跟隨女人的命令，走到對方身前：“姐姐……”
寧若歡問：“你想和我說什么？”
洛顏之說完，她正好去公司，算是順路。
洛顏之難得緊張，離得這么近，她甚至可以聞到寧若歡身上的香氣，以及對方呼吸時，似有若無地落在她發絲上的呼吸。
五指不自覺地合攏，貪戀的想要離得再近點，然后投入對方的懷中，全身心地感知對方的觸碰和溫度。
可她不能。
極力克制才勉強壓下這股沖動，她說：“小心我媽。”
寧若歡挑眉，似是沒聽清：“嗯？”
洛顏之又說了遍：“小心我媽，她來這，大概率是有別的事，姐姐多加堤防。”
相比之下，寧若歡可能對她的防備更甚。洛顏之舌尖發麻，她苦笑：“姐姐，我沒有害你的意思。從來都沒有。”
“顏顏。”洛清韻不知何時從餐廳出來了，“你在和寧總說什么？”
洛顏之瞳仁猛縮：“沒說什么。”
注意到她的變化，寧若歡上前兩步，擋住洛清韻探索的目光，微笑：“洛阿姨，您現在回去嗎？我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