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輕松
對柳明言而言,將葉蘭派到二公主身邊,她算是一舉兩得,二公主有葉蘭給看著,肯定能消停不少,至少,她不用再擔心對方會在江城闖下什么大禍。
少了對原主最為了解的葉蘭,時常跟在身邊,從心理上講,柳明月著實感到輕松許多。
這次的大招募,被柳明月安排在殿試出結果,以及將新科進士中最出色的一些人都給安排好后,因為她實在沒有精力一同兼顧這兩大攤子事。
至于那些已經上京的大招募參選者,現已被統一安置到新建的那個莊子中,按照特長及讀書認字能力將其分類,接受相應的培訓。
芳儀、卓輝和馮含慧,都被柳明月安排過去負責此事,負責提供培訓的教席,則都分別來自各部和十二監。
忙碌中的時間過得尤其快,在會試成績排名引起的熱議,尚未徹底消退之際,萬人矚目的殿試就已到來。
已有多日不曾在前朝現身的皇上,因這段時間的放松和休養,氣色頗佳的出現在文武百官面前。
皇上的身形既沒有變得更消瘦,臉上也未呈現出病弱之態,朝野上下所流傳的那些與皇上的健康有關,或是皇后在奪權的各種揣測,都在此刻徹底消散。
察覺到眾大臣暗自打量的目光,皇上在心中暗笑,正如皇后所說,多養了一段時間,氣色徹底恢復后再出現在人前,才是對外界各種揣測的最好回應。
果然,當他以休養好的狀態出現在人前時,不必任何言語,就能讓人知道,他很好。
當天的主要工作是殿試,早朝就也沒議什么重要事,簡單說了幾句后,皇上就帶著一眾考官和重臣,前往崇政殿主持殿試。
柳明月當然也有隨行,自打臨朝后,除非是某些特殊的,比較莊重的場合,她都很少正式穿戴大妝。
因為那一身實在太過繁瑣和沉重,半天下來,什么都不用干,僅那身穿戴就能將她體力消耗殆盡。
為求輕便,她直接拿出后世所盛行的一些改良式古裝設計,才算解決她的穿著問題。
所以當柳明月以一身稍顯中性的干練打扮,跟在皇上身邊,出現在崇政殿中時,倒也沒有引起太多關注。
這是柳明月來到這個時代后,第一次親眼看到殿試場景,而且她也無意在有皇上在的場合,搶皇上的風頭,所以她與何相等人一起,沒有做任何多余的舉動。
但她有暗自觀察周圍一些考生的反應,尤其是前排那些會試排名靠前的考生。
由何相這位主考官公布完皇上親擬的策問題目后,本來還有些緊張不安的一眾貢士,大多都在短時間內調整好狀態,開始專心答題。
但也看得出來,有些考生的心理素質就差了許多,說是汗流浹背也不為過,還遲遲難以恢復平靜。
柳明月倒也能夠理解,畢竟現在出現在這里當監考的眾人,絕對稱得上是這世間最有權勢地位的一批人。
這也是柳明月就安靜的坐在那里的另一個原因,她擔心自己也在場內巡視的話,會給某些考生帶去更大的心理壓力,從而發揮失誤。
畢竟柳明月早就知道,自己在外面的名聲雖然總體上還算不錯,但她處事強硬的作風,該知道的人應該都知道了,尤其是這些半只腳已邁入朝堂的士子。
皇上就沒什么顧忌了,他興致頗高的穿梭在考生之中,不僅關注前排的那些人,在后排遇到字寫得好,或是破題觀點新穎的,都會停下腳步多看一會兒,從而給人帶去更大壓力。
說起來,在這種場合,壓力本身其實也是一種考核,從考生們面們壓力的反應中,可以看出不少的信息。
承受壓力的能力強,固然是一種優點,但也未必就代表著這個人一定是可造之材。
在壓力面前,反應有些狼狽,看上去仿佛不堪重壓的人,也未必真是一個怯懦的無用之人。
但是都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應出相應者的某些性格和心態特征,哪怕這些人即便入朝之后,除一甲頭名外,其他人基本都需從七八小官做起,但是無論是皇上,還是柳明月,都不會輕視他們。
因為這一代代人新人身上,將承載著大安江山的未來,早做觀察,早留心培養,才能讓大安朝堂后繼有人。
直到有些人相繼落筆,或是進入謄抄階段,不用擔心會影響到他們的答題思路后,柳明月才站起身,巡視起來。
因為她與皇上一樣,沒有那么多的時間和精力,親自批閱這數百份字數繁多的答卷,趁正式收卷前的這段時間,重點掃一下某些她比較關注的答卷。
而此時的所有考生,都已徹底冷靜下來,哪怕有些人對自己的表現不滿意,有些沮喪,但也不會再因周圍有皇上、皇后出現而驚慌失措。
宋墨華也有在柳明月的關注范圍之中,他這次的文章內容,依舊延續了自己在會試中,敢于直抒己見,言之有物的風格。
只是這一次,他沒再像之前那般,搞出什么特別惹人注意的花頭。
柳明月對此還是比較滿意的,知道見好就收就好,就怕他因上次的操作吃到了甜頭,就得寸進尺。
時間有限,她不便多看,好在這些考生在知道朝堂當前的風向后,應該都在提前練過,文風都簡潔易懂了許多。
就算是某些文風華麗,或是對考題拿不準的考生,也不敢賣弄文采,而是盡量答題,看上去也不是那么的言之無物。
殿試的持續時間有些久,等到殿試正式結束時,所有人都有些疲憊。
柳明月和皇上離開后,何相等閱卷官們帶著密封的試卷,去閉關閱卷,殿試出成績的效率要求遠超會試,這些閱卷官們皆身負重任。
“陛下這一天看下來,感覺如何?”
柳明月說一天,還真不夸張,那些考生都是凌晨入宮,用過賜宴后,就去崇政殿候考,中間吃了些由宮提供了的點心,他們這些監考的,也只是輪流去偏殿簡單吃了下。
“感覺還行,且不說將來如何,單說現在,能看到這么一批有想法的年輕才子入朝,朕還是比較欣慰的,印象中,這批人,似乎要比前三批強上一些。”
柳明月笑著回道,“陛下會有這么個印象,難道不是因為這些考生在寫答題時,措辭都簡潔務實了許多嗎?”
“聽皇后這么一說,朕才發現,好像還真是如此,這一年來,逐漸習慣了皇后推行的文風,朕都對此習以為常了。”
同時也就忘了從前飽受那些繁瑣的文章荼毒時的心情了,身為草根出身的皇帝,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認,但其內心深處,多少都會存一些對飽讀詩書之士的敬重。
所以皇上即便認為從前的那些文章讀起來讓人煩躁,但他也沒想過要做出什么改變。
因為在他與所有人看來,那些都是理所當然的存在,他看不懂、看著累,或是不耐煩看那些文章,是因為他的文學不平不夠。
“現在想想,若朕早前就像皇后這般,要求他們有事說事,不要搞那些花里胡哨的添亂,朕在前些年就能輕松不少,怎么朕就沒有想到呢?”
柳明月笑著點頭道,“因為陛下的顧慮多,難免擔心此舉會招來讀書人群體的反對,只能尊重他們的習慣,可是臣妾就不一樣了,有陛下在背后撐腰,臣妾的要求,縱然讓他們感到不滿或不甘,他們也不會想著要與臣妾較勁,畢竟臣妾只是一介婦人嘛。”
皇上若有所思的點頭道,“好像還真是如此,看來這些人還真是看人下菜碟啊,所以由你來推行這件事,不僅沒有引起什么反對,連這些還沒入朝的讀書人,都能跟著見風使舵,主動改了文風,以后,咱們完全可以利用這點,配合著多做一些事情啊。”
柳明月本來只是見縫插針的想要提醒一下皇上,他的存在對她的重要性,希望對方能更加保重身體,不能仗著現在有所恢復,又疏忽*大意。
結果卻讓對方聯想到該如何夫妻聯手,配合著做一些他這個皇上不便出面做的事,讓柳明月頗為無語。
“陛下剛恢復了些,短期內,還是不易太過勞神,就算您有什么新想法,也要慢慢來。”
皇上心情很好的擺擺手道,“皇后放心,朕心里有數著呢,一定會以自己的身體健康為主,不會勉強自己受累。”
語氣似乎有些敷衍,但是皇后對他的身體健康的高度重視,時常強調他的存在必要的言行,還是讓他感到頗為受用。
接下來的時間,兩人又聊起殿試中表現令人印象深刻的幾位,以及某些重點人物的殿試排名與安置問題。
現在的柳明月已經可以坦然接受,在沒有出現具有絕對實力的天之驕子的情況下,某些排名并非只根據真材實學,而是要綜合考慮多方面因素來排名次的現實。
因此,即便最終的閱卷結果還沒出來,兩人也能提前考慮好某些事情,這也是‘御筆欽點’的意義所在。
【作者有話說】
112
第112章
防備
看到要求他們所有通過初試者,都需提前住入城外新建成的莊子里,接受統一培訓的告示時,楊宛如的第一反應當然是排斥與拒絕。
可是當她冷靜下來后,想到自己雖是以女扮男裝的身份參選的,可是宮中那兩位只要看過名單,不會不知道她的情況,卻又沒有任何反應,透露出的應該是不拒絕女子參選的態度。
在這種情況下,會發出這種告示,她這樣的女子身份,應該會有特殊安排才對,不至于真將她與那些男子安排在一起。
所以楊宛如是在父母的強烈反對下,堅持選擇如期前往城外的莊子接受培訓,不管怎樣,她都要親自去確認過后,再考慮要不要放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直接放棄。
來到城外那座開建之初,曾在京中引起過熱議的新莊子時,楊宛如幾乎是硬著頭皮下馬車,帶著丫鬟小廝拎著按要求準備的行李,往莊子的門房處走去。
讓她沒有料到的是,接待她的主事在看到她這個女子后,沒有露出任何驚訝、意外之類的反應,在核實過她的信息,就按流程派人送她進去,打發丫鬟小廝離開。
而那主事派的領路人竟是一個內侍,顯然這是在照顧她是女子的身份。
跟著幫她搬行李的內侍走出一段路后,楊宛如與內侍搭話道。
“還未請教公公該如何稱呼?”
內侍笑著躬了一下身體道,“楊鄉君客氣了,小的名叫李三,只是宮中一介粗使,實在當不起公公之稱。”
楊宛如笑著回道,“現在當不起,可不代表著將來也當不起,我不過是提前這么稱呼一下李公公而已,不知這次參加大招募的女子有多少人?”
知道這位楊鄉君待他如此客氣的目的,就是想向他打聽些消息,李三就覺踏實多了,畢竟這位楊鄉君的身份有些特殊,對他越客氣他越不安,不卑不亢的回道。
“連楊鄉君在內,目前已前來報道的女子共有二十余人。”
聽說竟有二十多個女子參選,楊宛如倒吸了一口涼氣,下意識問出自己的疑問。
“怎么可能會有這么多?”
在做出參加大招募的決定前,她曾經歷過無數次的猶慮,多少個夜里輾轉難眠,最終還是選擇鼓起勇氣放手一博。
通過初選后,又面對來自家人的各種反對和質疑,她一直覺得堅持得好辛苦,覺得沒人能像她這么勇敢與堅強,能承受得住那巨大的壓力。
卻沒料到,事實上她不僅不是頭一份,而且僅是二十多個女子之中的一個而已。
難怪宮中對她參加大招募的事,并不在意,原來大招募的限制條件中,沒有性別一條,不是漏洞,而是上面壓根就沒想過要拒絕女子參選。
面以楊宛如這難以相信的質疑,李三憨憨笑著回道。
“鄉君有所不知,根據目前的情況看,這二十多個,只是在您之前已經住進來的人數,可能后續還有。”
楊宛如聽完,道了聲謝后,就陷入自己的沉思中,李三也沒再開口,即便知道這位的身份,他也不想與對方走得太近,更別說是上趕著討好巴結。
他作為主要負責安置這些女子的小管事,當然很清楚這一情況,男子無所顧忌,該來的大多都已報道了。
隨著距離截止報道的時間越來越近,這兩天前來報道的女子,明顯多了起來,大半都如這位楊鄉君般,擔心僅有自己一個女子,得不到合適的安排。
聽說這里已經有了別的女參選者,都會感到難以相信,李三對此相當理解,他被調來此地,被安排負責安置女參選者時,也曾生出這類情緒。
但是隨著他安置過去的女參選者越來越多,他現在已經變得淡定,或者說是習以為常了。
見識多了,在李三甚至發現,這些女參選者不管是什么出身,來自什么地方,她們的身上都有一種頗為類似的氣質。
李三覺得這位皇后的親外甥女楊鄉君也不例外,雖在宮中學會了一些字,但他終究沒什么文學素養,所以他形容不出來,那到底是種什么氣質。
帶著人來到一棟二層樓前,李三才開口道。
“楊鄉君既然選擇參選,對咱們這里的條件,應該有些心理準備,這里是女子宿舍樓,每間房子里面都擺有四張床鋪,住四個人,每個房間都配備的梳洗間和廁房。”
見楊宛如聽后臉色有些凝重,本三又補充道。
“這里的條件比男子宿舍的條件好多了,那邊都是八人間,洗澡間和廁房都是半層樓公用,咱們這女子宿舍樓是特建的,建造時最耗時耗工。”
凡事都怕對比,聽到男子那邊的情況,楊宛如的臉色好多了。
“原來如此,這條件其實比我預想的要好,聽說上一批通過大招募錄選的人,住的都是大通鋪。”
住四人間,當然要比住大通鋪強,只是她在來時,遠遠的看到這棟明顯有很多個房間的樓,原以為可以住個單人或雙人間。
沒想到李三竟介紹說,她將要住的是四人間,這難免讓她感到有些失望,對于這里的主事寧愿將那些房子空著,也不愿意讓她們住得寬松自在些的決定感到不滿。
不過在聽完李三的介紹后,她已迅速意識到自己是來這里干什么的,沒資格挑剔什么。
兩人正在說話時,樓上快步走下來一個衣著簡樸,打扮干練的女子,接過李三手中的行禮同時,笑盈盈的說道。
“李管事又送新到的姐妹來了,有勞李管事,先到樓里喝杯茶,休息一會兒后,再走吧。”
李內侍笑著拱手答謝道,“張娘子客氣了,這些都是在下的份內之事,這位是楊鄉君,京中人士,勞張娘子幫忙費心安排一下,多謝張娘子的好意,只是在下還有職務在身,就不多做打擾了。”
說完又客氣的囑咐楊宛如道,“這位張娘子是女子宿舍這邊暫定的管事,她來得早,對莊子里的情況已經比較了解了,最為熱情大方,楊鄉君有不懂的地方,皆可向她請教,若有張娘子也無法解決的問題,可以去找在下。”
李三交告辭離開的同時,樓上又下來兩個女子,幫忙分擔行禮的同時,還落落大方的各自介紹了一下自己。
楊宛如知道,會出現在這里的女子,絕對都不像表面上看著這么簡單,所以她在防備之余,也客氣有禮的介紹了一下自己,絲毫沒有因為這幾人的衣著簡樸而輕視對方。
看到這位明顯京中貴女竟然性情不錯,似乎還算好打交道的樣子,讓張娘子等人都感到有些意外,不過她們都沒表現出來。
柳明月收到最新的匯報時,看到最后被重點記錄了幾筆的楊宛如,在女子宿舍那邊的表現,不禁笑了笑。
皇上看著好奇,將秘信要過去邊看,邊調侃道。
“朕怎么發現,你現在的防備心越來越重了,人多的男子那邊也就罷了,女子這邊,總共才那么多人,有什么好在意的?”
從皇上愿意信任和放權給自己妻子的表現上,不難看出他不是那種會天然的鄙視女子,信奉‘女子無才便是德’的那種糟柏觀念的迂腐之人。
但他也會近乎本能的看輕女子的戰斗力,不認為女子能為他,或者說朝廷帶來什么威脅。
“等到船隊回來后,咱們的那些商鋪,就能上一批來自海外的珍寶,臣妾還想從中挑些得力的人,若是有的人能力過關,品性卻不過關,那怎么行?”
對需要經手大筆的財物的手下,對人品這塊要求肯定格外嚴格一些,那可是關系到他的收入的大事,皇上深以為然的點頭道。
“還是皇后想得周到,不錯,我們必須要重視起來,不能僅憑有些人的外在表現,就輕信于人,那樣的話,稍有不慎,咱們的損失就會很大。”
有錢不止好辦事,這皇帝當起來也能輕松不少,皇上在心中感慨著,然后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赫然坐起身。
“怎么了?陛下這是突然想起什么特別要緊的事情了?”
皇上心情復雜的搖搖頭,然后又緩緩靠回躺椅上。
“朕突然發現,不知何時起,朕竟然變得越來越像皇后了。”
這話讓柳明月聽得一頭霧水,“陛下這是何意?臣妾怎么不曾發現?”
皇上難掩郁悶的回道,“像皇后一樣,越來越習慣用錢解決問題了,內庫的銀子每天跟流水似的往外出不說,還從銀莊中那邊借貸了不少,這么下去,不僅朝廷負債累累,朕也要負債累累了。”
若說這件事,柳明月當然是早就發現了,對于皇上現在才反應過來的這點,她也不知該如何勸慰才合適。
“陛下還是多往好的方面想吧,去年的戶部收入已經統計出來了,比起前年,增漲了一大截呢。”
皇上隨口問道,“增長的部分,有皇后在去年花出去得的多嗎?還不算戶部打欠條的那部分。”
沒有,柳明月對此有些無語,皇上早知道答案,也沒想等她的回答。
“由此可見,我們依舊處于入不敷出的狀態,唉,現在最大的希望,就是咱們的船隊能早日歸航,多帶些錢回來,朕這輩子都沒想過,自己竟有能欠下這么多的外債的一天。”
柳明月順口回道,“陛下不必覺得壓力大,以后越欠得更多,習慣了,也就適應了,沒什么感覺了。”
皇上有些驚愕的看向柳明月,很難相信,自家媳婦竟能說出這種話,真是個……敗家娘們!
【作者有話說】
113
第113章
解決
柳明月是真心這么認為的,畢竟在她的認知中,不僅國家發行債券乃是常態操作,不管是國家、機構或是個人,往往都是越欠得多,代表著越有能耐。
與之相較而言,皇上和朝廷現在欠的這點,壓根兒就不算什么。
看到皇上那一臉驚愕和欲言又止,不知該怎么說才好的樣子,柳明月再次安撫道。
“陛下真的不用擔心,且不說船隊,就憑咱們手中的這么多產業,每年的收入也夠您還欠債了,何況有些債,欠的是咱們自己產業的,或是付利息的那種,也沒人會追著您要債,實在沒必要壓力那么大。”
說到底,還是因為皇上不僅是窮家出身,而且道德感太強,才會覺得欠債壓力大,沒有因為自己當了皇帝而改變這種心態,實屬難得。
任何時代都不缺那種視借錢揮霍為本事,借錢不還乃是常態的人,還有一些人,甚至直接搶,以各種方式搶。
皇上本有些沉重的心情,這才真正得到一些安慰,在他看來,柳明月之前的話,完全是在刺激他。
看到秘信的最后一部分,詳細描述了一下楊宛如在女子宿舍中的表現,也有些意外。
“原來皇后是在關心咱們大外甥女的表現,看上不錯啊,她一個大戶人家出身的姑娘,竟然敢去,還能接受莊里的住宿環境,與同伴相處得也不錯,實屬難得啊。”
柳明月可不這么認為,通過信中的描述,柳明月已得出一個可能是真相的結論。
那就是楊宛如的上輩子,可能過得并不好,至少是其后半生的處境不佳,失去了錦衣玉食和伺候的人,階層跌落,才能有這輩子可以迅速放下身段,與不同出身階層的人打交道的表現。
“嗯,能屈能伸,看著頗有長進的樣子,想來應該是從之前的那段婚姻中,吸取到經驗教訓了吧,希望她能真的改了之前那急功近利的心態吧。”
這話說得絕對很符合她作為一個長輩的身份,皇上點頭道。
“敢參加這次大招募的女子,基本都有個不幸的過去,尤其是不幸的親事,朕挺看好她這次的選擇。”
在時下這個大環境中,和離歸家,或是被休棄歸家的女子了,都是很受人歧視和排斥的存在,尤其是像楊宛如這種,說是和離,實則連嫁妝私產都沒有了的女子。
而且他們都清楚楊弘深的為人,都能想像得到,楊宛如回了娘家的日子肯定過不舒心。
參加大招募,和那些雖然出身經歷不同,但是各有各的不幸經歷的女子們在一起,誰也不用看不起誰,可能是件好事。
“目前看來,她這次的選擇應該不錯,希望她能一直堅持下去吧。”
柳明月是真心對此表示支持,但她并不確定楊宛如能否真正拋棄急功近利的心態,愿意靠自身的努力和能力,給自己爭取一個光明的未來。
何況只要對方愿意拿出有價值的信息,不動那些不該動的念頭,愿意好好做事做人,她并不介意給對方提供一個好的起點與將來。
殿試的皇榜張貼出去后,再次在京中引起軒然大波,宋墨華被欽點為狀元的事,比他成為會試亞元時,引起非議聲更大。
即便宋墨華在殿試中的答卷,可以稱得上是相當出色,因為看得出來,他其實更擅長殿試中考的策論。
可是他在會試中的表現在前,再加上他在殿試中的表現,也沒達到讓人感到驚才絕艷的地步,兩相結合之下,令人覺得他實在不堪狀元之位。
論在春闈中的表現,或是論在士林的才名,這批新科進士中,有多位都在他之上,結果他這個在此前籍籍無名之輩,竟然靠著取巧上位,當然難以服眾。
早在柳明月和皇上決定欽點宋墨華當狀元時,就已經預料到這個后果,至于宋墨華能否撐得住,就不在他們的考慮范圍內了。
畢竟所有人都需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宋墨華既然得到了他想要的,當然也要為此付出相應的代價。
不過有了皇上給做背書,何晉英這個主考官身上的罵名,倒是被洗清了不少。
縱然依舊有人說他是為諂上而點宋墨華,有失文人風骨,但是從內心里講,大家都明白,既然是上意,有幾個敢不遵從,只是這也表明,何晉英此舉算是徹底與清流一派做割席,一心要做所謂的純臣,或者說是保皇派。
而皇榜張貼出去后,勤務殿這邊,就迎來了一波又一波前來求見的大臣。
以禮部王尚書為首的一群人,實在難以接受這個殿試排名。
“陛下,就算皇榜已張貼,排名無可更改,您也不能重用這么個有辱斯文,只會投機取巧的心機小人哪!”
這話很難不讓人懷疑,其中存在影射何右相之意。
“王卿家不要如此激動,你們的想法,朕都知道,可是爾等都要知道,現在的大安,剛擺脫百年亂世沒多幾年,正處百廢待興之際,民生多艱,更需要的是懂實務,入朝之后,能夠盡快做事的人,而不是擅作錦繡文章的才子。”
更重要的是,即便如此,這批將要入朝的新人中,少說也有一半都是那種文章定得好的才子。
不可否認的是,所有能進士及第者,都很聰明、很有才華,只是這份聰明才智未必能讓所有人都具備身為官員該有的能力。
聽到皇上直言不諱的說出這番話,王尚書不僅無法冷靜,還變得更為激動了。
“陛下,科舉取仕,乃是朝堂的根本,取仕的規則,經過歷朝歷代的完善,也早有定論,豈可輕易變動,這會讓朝廷失信于天下啊!”
說不定那些前朝就是亡在這些得到你們讀書人認同后,還不容許別人改的規則上,皇上暗自腹誹著,表面上卻很耐心的回應道。
“王卿家這話就過了,都說這天下文章,各有所愛,朕正好喜歡宋墨華的文章,方點他為狀元,似乎沒做什么變動啊,怎么就失信天下了呢?”
面對皇上那滿臉的費解和疑問,仿佛真不明白他們到底是在說什么的表情,王尚書等人不禁有些語塞。
有人站出來道,“陛下,主要是那宋墨華等人投機取巧的行為,實在有違圣人之道,陛下點這種人做狀元,相當于是給讀書人做了一個很不好的示范。”
皇上不以為意的擺擺手道,“依朕看,在這件事情上,你們的反應實在太過了,通過這種方式讓大家知道,朝廷需要的是務實的有識之才,而不是只擅長理論,卻五谷不分的才子,也是一件好事
此話一出,頓令在場不少官員覺得自己中了會心一擊,有被皇上給內涵到,而皇上無視他們的臉色,又接著道。
“所以,朕還想順便與各位提一下,以后的官學和書院,最好都能加上相應的課程,你們可以商量著擬個具體的條程,既然有心仕途,就該提前做好相應的能力與知識儲備,要不然,如何能讓朕放心重用啊?”
有人下意識想要開口反對,“陛下,這么做的話,豈不會讓學子們分心?”
話音剛落,這人就察覺到自己身上聚集了不少道目光,連皇上看向他的眼神,也饒有深意的樣子。
“還要朕再重復一遍嗎?若無心仕途,一心專注學問,可以不學,只要有心仕途,就得知道體恤民生,這次也就罷了,以后的科舉,朕只會越來越偏重這些。”
誰也沒有料到,他們會聚集在此,本來是為逼皇上棄用宋墨華,結果竟讓皇上直接攤牌,公開表態,要給他們這些讀書人上難度。
有人仍不甘心,“陛下,這違圣人之道啊!”
聽有人要拿這個所謂的圣人之道說事,皇上就覺氣不打一處來。
“何處有違圣人之道?哪位圣人說,讀書人只要會寫文章,就該做官,身居高位,活得高高在上,不知民生疾苦?”
皇上的這番話中,絕對挾帶有私怨,當年他在走出山村后,見到過太多只會風花雪月或是貪污受賄,不顧百姓死活的官員,而那些人,大多都是讀書人出身。
眼看皇上又忍不住動怒,柳明月從旁幽幽開口道。
“你們既然對此有異議,本宮在這里聽了半天,倒是想出一個好辦法,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若解決不了事,就設法解決人。
“陛下,咱們何不為這些一心研讀圣人之道的讀書人,單立一個官階體系,令所有這類官員,都可專注鉆研或修訂經典史籍,不用去學民生經濟,不用懂得勸課農桑,好讓我們大家都能各有所得,皆大歡喜,如何?”
聽到這話,眾人的臉色驟然巨變,他們當然知道這將意味著什么,他們讀書人之所以能成為讓皇上都需以禮相待,享受各種優待的群體,靠的就是他們歷代讀書人在朝堂上的地位。
若按皇后說得那么做,固然能夠滿足相當一部分讀書人不通庶務,只想一心治學的理想,可是如此一來,也相當于他們會被摒棄在朝堂之外,失去在朝堂上的話語權。
這么一來,他們這些人,豈不成了讀書人中的千古罪人?
王尚書趕緊跪地伏首道,“娘娘,萬萬不可啊,是臣等一時糊涂,沒能領會到陛下的一番苦心,臣等知罪!”
后反應過來的眾大臣,也都趕緊跟著跪了一地,紛紛請罪。
看到剛才還試圖拿所謂圣人之道壓他的人,此刻都已乖乖認罪,皇上心情舒暢,心中那道郁氣也就此消散。
【作者有話說】
114
第114章
打算
看著這群來時斗志高昂的大臣,皆以垂頭喪氣的姿態狼狽離開,柳明月也覺氣平了許多。
她向來看不慣某些不去好好專心做其引以為傲的學問,非要當官,當了官又沒能力做好工作的人了。
在她眼皮子底下的這些,被她糾出錯處,發落到各種文閣檔案館的人,已有好些個,而他們仍然不思悔改。
只要一想到在大安的各地,還有無數個靠科舉出身獲得官身,卻不通庶務,將民生政務都托付給一些師爺代管的官員,柳明月就恨不得得朝廷來場大清洗。
可她知道,想要做成這件事,絕非朝夕之功,需要耐心和謀劃和籌備,在沒有萬全的把握之前,萬不可在外露出分毫。
而且在這件事情上,除了因自身經歷而對那些人懷著隱藏極深的憎惡感,與她持同樣觀點的皇上外,沒有人會支持她、理解她,愿意配合她。
因為整個士林早已發展成為一個根深蒂固的龐大勢力,這一勢力不會因改朝換代而衰落,頂多只是暫時的蟄伏,一旦讓他們抓住機會,他們就會趁勢崛起。
重要的是士林之人雖在平時會分出各種流派,彼此之間甚至會斗得不可開交,但是一旦出現會影響到整個士林利益的外因,絕對會引來他們的共同反對與針對。
殿內沒有外人后,皇上才輕聲感慨道。
“其實皇后的那個提議非常好,可惜這幫既想要清高的聲譽,又想享有高官厚的人,絕對不會同意,我們也不便輕舉妄動。”
柳明月笑笑道,“陛下不必著急,這件事,咱們肯定要做,只是咱們現在需要耐心點,慢慢來,先從內部逐步分化他們的勢力,再從外部一點點蠶食他們的勢力,只要實施得當,總有能成功的那一天。”
皇上嘆了口氣,當年他為了讓大安不步前者的后塵,如曇花一現般出現得快,消失得更快,接受身邊人的建議,作出了太多的讓步與妥協,才有了大安的后來。
可是好不容易穩定住大安朝綱,也為后來埋下了太多隱患,而這些隱患,已經開始陸續呈現,若非有皇后從旁輔助他,他與大安還不知會落入什么境地。
“不錯,唯今之計,我們只能慢慢來,說起來,朝堂上人才濟濟,可是真到需用人時,就會發現,我們實在太缺真正得力的人手了,希望能通過這次的大招募,多選出一批合適的人吧。”
柳明月當然也這么希望,將來肯定也會再組織大招募,但是這一屆,絕對是她最重視,也最寄予厚望的一批。
因為這次是首次面向全大安的民間選拔賢能,應該能發現一些滄海遺珠才對。
相較而言,組織上一屆時,她雖然也很重視,但因當時的心態與目標不同,在重視程度方面,多少還是有些高下。
能在那一場大招募中招到如魏長延、吳尚青那樣,有想法、有魄力,能擔得起重任的年輕俊才,其實屬于意外之喜。
現已住進那座新莊子,等著接受培訓的人,不會知道,從他們去莊子報道起,對他們各種觀察和考核,就已變得無處不在。
只因柳明月這次的目標很明確,要從這批參選者中,選出真正值得培養和重用的人才。
而這些人未來的對手,將是個異常龐大的勢力,所以對于這些人的能力與品性的要求,都將格外高。
王尚書等人離開勤務殿時的狼狽姿態,當然有在第一時間落入暗自觀察者的眼中,相關消息也被隨之傳了出去。
當時在場的官員多,都屬文官,卻并不都屬同一派系。
所以不管是皇上下達口諭,讓他們擬出一份改革官學與書院教學內容的事,還是皇后說要建議皇上給他們科舉出身官員,單開一系官品等階制度,方便他們繼續研學的事,都在短時間內,被傳了出去。
從而使得外界正在流傳的某些聲音戛然而止,他們可不傻,現在只能慶幸,皇后只是私下威脅了這么一句。
可他們若不知收斂,鬧得太過,耗盡了皇后的耐心,她真能干得出直接將這個威脅變成現實的事。
但凡可以,沒人愿意生活在朝不保夕的亂世,就算皇上所展露出的某些態度,對他們讀書人有些不利,卻沒傷害到他們真正的利益,更談不上會動搖他們的根基。
之所以為這么件對整個讀書人人群體而言,影響其實不算大的小事鬧起來,不過是他們中有人對此不滿,想要讓上面知道什么事情不該做而已。
若真將皇后氣得不管不顧,一意孤行,真給他們讀書人單開一系,奉養起來的同時,將他們摒棄在權力核心之外,這是所有對仕途有想法的讀書人,誰都不愿接受的結果,卻又很符合另一部分讀書人的期待。
到那時,還不知道會生出什么樣的亂子,目前唯有繼續保持當前的局面,才是最好的選擇。
這些總算消停下來的人不會知道,某些退讓與妥協,一旦出現,就有可能變成一個開始,后面將會無數次歷史重演。
在這次的事件中,崔相與何右相都被那些文官排除在外,何右相是因他本就是始作甬者,而崔相的出身,再加上他所表現出來的態度,都讓他被那些自詡正統的士林圈子所排斥。
得知皇后的話,崔相可以說是暗自開心了一天,還不好在人前顯露出來,直到回家后,他才毫無顧忌的表達自己的喜悅之情。
“還是娘娘厲害啊,哈哈,絕!娘娘這招真是太絕了!老夫都想不通,娘娘為什么常有這些奇思妙想,還都特別的實用,哈哈,我是真心盼著那天的早日到來!”
看著高興到坐不住,一直在屋里轉圈的丈夫,王夫人欣慰之余,也有些好奇。
“娘娘又做了什么事,竟能讓你如此高興?”
提起這件事,崔丞相就忍不住想笑。
“哈哈,你應該也聽說了,今科皇榜張貼出去后,外面的非議聲很大,朝中那些人也沒閑著,就想借機鬧一鬧,結果皇上不買賬,直言這次的事,只是一個開始,以后科舉取仕,都要照著這個規則來,提議讓官學和書院,都要增加庶務方面的教授內容,朝廷將來會多取那些懂庶務的人,少取那些只會寫錦繡文章的人。”
因自家就有兩個雖腹有錦繡,卻寫不與錦繡文章,在科舉一途屢屢受措的家人,王夫人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回道。
“圣上英明,此舉甚好,如此一來,咱們定山以后也有機會通過科舉入仕了啊!”
可這說的不是皇上嗎?
崔丞相沒反駁他妻子的話,再次笑了幾聲,才回道。
“這算什么,那些人聽到皇上這么說,當然是不依不饒,卻都被陛下給堵了回去,最后有人試圖拿圣人之道說事,惹得陛下差點動怒,然后娘娘就開口了,哈哈,娘娘說,她可以建議陛下給那些進士及第的讀書人單開一系官階,方便他們專心研學,哈哈……”
突然覺得,能科舉及第,好像也不算什么了!
王夫人這才明白自己的丈夫在樂什么,娘娘的這個提議,相當于是用將讀書人供起來的方式,將那些有著進士及第的履歷,就自詡正統高高在上的人,給拉了下來。
讓人知道,他們所引以為傲的那些,包括進士及第的出身在內,都不過如此而已。
她丈夫這些年,可沒少因出身受那些人的氣,經此一事,他算是解開了一個隱藏心底多年的心結和遺憾。
“如此看來,老爺的運道是真不錯,方能有幸遇上這么兩位明主,妾身恭喜老爺!”
崔相心情很的拱手道,“同喜、同喜!”
半真半假的玩笑過后,崔相忍不住感道。
“這就是家中有位賢內助的最好體現,若非從旁輔政的娘娘足智多謀,還很有魄力和手段,且那不按常理出牌的做事風格,能震懾得住朝堂上的那些人,陛下縱然有想法,也未必會這么快就開始嘗試著實施。”
大安開國立朝前,崔相才是與皇上交流最多的人,所以他早就察覺到皇上對某些人與事的真實態度。
只是皇上在種種壓力的包圍下,堅持開國立朝后,想要坐穩皇位,不得不藏起曾經的一些雄心壯志,這也讓他一度以為皇上早就拋棄了曾經的想法。
直到他看到何右相靠著點宋墨華為會試亞元,獲得皇后的支持與重用,崔相才隱約猜到,皇上可能并沒有放棄自己的初心,已經在嘗試著努力實踐當年的想法。
等到皇上欽點宋墨華為狀元的消息傳出后,崔相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當勤務殿中發生的事傳出來后,得知皇上與皇后以絕對的優勢贏取了那場對峙,崔相迅速敏銳的意識到,從此以后,朝堂的風向可能都將要變了。
這次的事,可能只是皇上與皇后對外展現出的一個態度,同時,也有可能代表著一次試探。
已有很多的例子表明,看皇后做事,只看表面,肯定會失去先機,可是沒到真正塵埃落定前,誰也不知道,皇后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不過這些猜想,崔相一般都會放在心*里,不會對外說出去,包括對其夫人,因為這里牽扯的事情太大,連他自己拿不準,說出去后,稍有不慎,容易生是非。
別人不似崔相這般了解皇上,知道皇上的某些真實想法,縱然也能憑借豐富的經驗,察覺到這次的事情不那么簡單,卻又猜不出什么。
縱然在私下里再三聚到一起開小會,群策群議,也沒能分析出什么結果。
因為若說皇上對他們有意見,可皇上只是提議讓讀書人多接觸庶務,多了解民生,這完全是要繼續用讀書人的態度,且是重要,若非想要托付重任,皇上如何會關心他們能力問題呢?
若說皇后對他們不喜,好像也不是,畢竟皇后的話,似乎是從成全的角度,提出那么個解決辦法。
若不考慮權力地位等方面的問題,皇后的這個提議,對某些真正的,或者說是純粹的讀書人而言,甚至可以稱得上是百利而無一害,真就成了各取所需,皆大歡喜。
柳明月當然知道隨著她與皇上的話被傳出去,一定會引來多方揣測,可她并不擔心那些人能從表面上的這些,鉆研出他們的真實打算。
就像他們興師動眾的舉辦大招募,在各方眼皮子底下,行選才納賢之事,誰知道他們其實所圖甚大,大到足以動搖當下的朝堂根基的打算?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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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第115章
意外
對京中那些普通老百姓而言,春闈只代表著有熱鬧可看,尤其是狀元與新科進士們打馬游街的熱鬧,他們不會關心,也不懂那些的喧囂熱鬧下的各種紛爭與較量。
甚至包括絕大多數的達官貴族們的家眷在內,都早早的守在視野最好,又有遮擋的位置,等著看三年才有一次的這場熱鬧。
柳明月雖對這種早前只在歷史記載中,看到過相關描述的熱鬧場景感到好奇,但她并沒有出宮去看熱鬧的打算。
因為對于這屆的新科進士,她已有了初步印象,在走完打馬游街這一流程后,在接下來的賞宴和賜官中,她都有機會再次見到這些新人。
皇上本來沒打算去,他的身體不好,出席這種場合,少不了要喝酒,他現在的身體條件不允許,可他又不想讓外人發現這件事。
“這次的情況有些特殊,陛下還是親自出席,展現一下您對這些人的重視,才能更加讓人看不清我們的虛實。”
皇上對此有些意外,畢竟他深知皇后對他的身體健康的重視。
“皇后知道朕的身體情況,會提出這個建議,是有了什么好對策?”
柳明月派人拿出提前準備好的酒壺道,“有此壺在,就能解決陛下不宜喝酒的問題。”
皇上有些不解,柳明月直接拿起酒壺,往備好的兩個杯子中倒水,只見她往一只杯子里倒的是茶,另一只杯中倒出的卻是清水。
皇上看得瞠目結舌,接過壺仔細觀察。
“這是何道理?一只壺中,竟能倒出兩種不同的水,朕怎么看不出任何蹊蹺?”
柳明月笑著為他解釋道,“臣妾得知陛下這次傷情反復,與您在過年期間飲酒有關后,就令高長庚安排人手,結合前人留下的只言片語,特意制作出了這只據說已失傳的九曲鴛鴦壺。”
展示完壺的功能后,柳明月又介紹了一下壺把上那不起眼的小開關,所能起到的作用。
她不確定這種鴛鴦壺的工藝在民間有沒有失傳,但是她曾派人在私下里調查過,宮中確實是早已沒了此物,甚至沒人聽說過這種東西的存在。
不過想想也能理解,這種東西若是落入奸佞之手,被拿去害人,絕對是能讓人防不勝的利器。
皇上心中感動之余,也迅速意識到此物的危險之處。
“失傳了好,這種東西還是失傳了好,朕若不是托皇后的福,都不曾聽說這世上,竟然還能有如此神奇之物。”
若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可能在不知不覺中被人害了,都不知道原因。
柳明月笑著點頭道,“是啊,臣妾也是早年曾在一本雜談中,看到有相關記載,說是千年前,曾有人制作出這么一種鴛鴦壺,正好您現在需用,才會令人將之制作出來,不過您放心,經手的都是我們自己人,能保證不被外傳。”
柳明月當也不愿意看到這種東西流傳出去,變成害人兇器,所以在找人制作此物時,找的都是可靠的人,嚴令他們不得私制。
“這樣就好,有了此物,朕以后就方便多了,有勞皇后費心了!”
皇上是真的很受感動,近幾年,尤其是在他受重傷后,總能在妻子這里,得到過去從不曾在任何人身上得到過的真心關照,細致周到而又體貼,還都是他正需要的。
“陛下客氣了,為陛下分憂,乃是臣妾的份內之事。”
有皇上親自出席的賞宴,也就是龍門宴,不僅能充分彰顯皇上對這批學有成京的新科進士重視,同時也有為被他欽點為前幾名的新人鎮場子的意思。
這種宴飲場合,向來是個很容易生是非,或是讓人趁機泄私怨的場合,柳明月可不想看到那宋墨華還沒來得及正式登入朝堂,就先折在那些鬼魅伎倆上。
結果也正如柳明月所料,皇上沒有出席上屆新科進士的龍門宴,卻出席了這一屆的龍門宴,所釋放出來的信號,讓參加宴會的那些官員,都收起了各自的小心思,在新人面前允分展現出前輩該有的風度。
對他們而言,這些新科進士中的有才之人,包括被指不堪狀元之位的宋墨華在內,縱然都是年輕有為的后起之秀,也不過是能讓他們特別關注一眼。
但也僅此而已,若說對他們有多上心,多在意,絕對不至于,畢竟都是些僅拿到資格,卻還沒有正式入仕的新人。
他們想做些什么,將來有的是機會,不值得因為這些新人,給皇上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尤其是在他們中的有些人已經被敲打,甚至是被皇后威脅過后,他們肯定要謹慎小心些,不能再被上面拿住把柄。
而皇上在鴛鴦壺的幫助下,興致高昂的接下了多位重臣的勸酒,甚至還會主動配合某些有心人的試探,陪著多喝幾杯。
人家喝下的是真酒,可他喝下的卻是特意調配的,可讓人呈現出類似酒后反應,卻對身體有益無害的藥水,身上也悄悄弄出一身酒氣,讓人看不出什么破綻。
這場看上去賓主盡歡,其樂融融的龍門宴結束,皇上提前退場時,都能看得出來,他的狀態和心情都很好,絲毫看不出重病初愈之人飲酒后的不適。
這讓某些暗自觀察皇上,始終對他的健康狀態存疑的人,不得不放棄自己的揣測,可是與此同時,又讓他們更覺疑惑了。
身體強健的皇上,怎么會舍得這般大方的放權,任由皇后留在前朝參政不說,還將大半政務的裁決與處置權,都交給皇后。
將心比心,若是換成他們處在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上,別說是放權給自己的妻子,就是想讓他們分權給親爹親娘親兒子,他們都不愿意。
畢竟只有真正掌握過權力,體會過大權在握的滋味的人,才能明白權力是一種多么強大的力量,多么具有誘惑力,還有具有排他性的存在。
柳明月沒有出席這場宴會,若非必要,她本身并不怎么喜歡這種場合,尤其是在有皇上在的情況下,哪怕皇上并不在意,她本人也不想出什么風頭。
她一向認為,做人做事都該保持應有的分寸,偶爾一兩次有意無意的越界,可能看不出什么,但是一旦習慣了隨心所欲的逾越分寸,不過是在害人害己。
外人不知道,可她自己清楚,皇上令她輔政,放權給她,固然有著身份和信任方面的因素,可是最重要的原因,還是皇上的身體出了問題,不得不做出這個決定。
在這種情況下,她若不知道收斂,在皇上面前接受某些大臣有意或無意的恭維討好,或是處處出頭,彰顯自己的特殊存在和威勢。
皇上縱有再好再大度的心態,再怎么信任她,時間久了,次數多了,恐怕也難免會心生芥蒂。
所以為了避免這種可能變成現實,柳明月幾乎是將本分和分寸,都時刻融入言行之中,絲毫不敢天真的以為,她與皇上之間的關系會牢不可破,能承受得住各種猜疑和心結,以及來自外界的各種挑唆的考驗。
雖然不管是之前的代理朝政,還是現在的輔政,都是由皇上主導的,但是既然攤上了,她還是很有職業操守的,愿意盡力做好自己的工作。
而每天需要處理的那些政務,已經占據了她的大半精力和時間,剩下的那點兒,還要處理產業上的重要事務。
在這種情況下,她可沒空與皇上玩心機、比手段,還不如表現得坦誠低調些,讓皇上可以保持心情舒暢,不僅對皇上的身體有好處,兩人相處起來,都會感到更輕松自在。
次日的早朝上,直接宣旨公開已擬定好的封賞,讓每一位新科進士都有了各自的去處后,這屆春闈才算是到此告一段落。
文采最好的幾位,都去了翰林院,最高不過是從七品,宋墨華作為本屆狀元,出人意料的是并沒按例安排在翰林院,而是將其安排到了工部任從六品的司農司的員外郞。
這是一個出乎所有人預料的安排,要知道在殿試出榜后,王尚書等人去皇上跟前鬧,想讓皇上承諾會棄用這位宋狀元,結果卻落得個狼狽退場的事,早已不是秘密,該知道的人都知道。
而王尚書等人的訴求,也就是想讓皇上不要按便將宋狀元安排進翰林院。
畢竟受前朝流傳下來的固有思想影響,那里素來是處以清貴著稱的好地方,也是讀書人心目中的圣地,還是丞相與六部天官等高級官員的誕生地。
有著在翰林院任職的履歷,算是正統文人出身中的更正統的存在,仿佛天然的會其他人更清貴,更令尊重一些。
在他們看來,讓宋墨華之流進入翰林院,相當于是在玷污他們的文人圣地。
卻沒料到,皇上、皇后雖然沒給他們開口提要求的機會,但是皇上卻沒按舊例,將這宋狀元安排到翰林院,而是直接安排到工部司農司了。
而那司農司,在滿朝官員看來,那里絕對是個沒什么前途清閑地方,宋墨華這個狀元被安排到那些,其實也相當于是被發配與棄用。
當即就有不少官員在現場喜形于色,認為這是皇上到底還是忌憚他們,最終還是選擇退讓的結果。
退朝之后,柳明月令人將宋墨華帶到勤務殿,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
“本宮召你過來,是想要知道,在大家都認為陛下將你安排到司農司,是發配與棄用的情況下,你宋狀元對于這個去處,是個什么看法,本宮希望你能說出真實想法。”
【作者有話說】
116
第116章
機會
突然接到皇后的召見,宋墨華的心情本來十分緊張,或者說是有些惶恐,但是此刻面對這直接開門見山的談話方式,他突然變得鎮定起來。
“回稟娘娘,學……微臣對這個去處,感到很滿意,相比較翰林院,微臣更喜歡司農司,微臣在家時,就很喜歡鉆研與農桑種植方面有關的學問。”
這就是宋墨華的真實想法,聽到自己被分配到司農司,而不是翰林院時,他是真的松了口氣,他不在意外人的看法,只為自己能去司農司感到驚喜。
在這次的春闈中大出風頭,實非他本意,他在會試中選擇劍走偏鋒,求的只是能夠榜上有名,不想再次落榜而已。
先是被點為會試亞元,接著又在殿試中被皇上欽點為狀元,對他而言,實屬意外之喜,哪怕這些都讓他承受了很多非議,也讓他知道,自己入朝為官后的處境會很艱難。
可是相比較看得到的前程,到手的好處,他愿意承受由此而帶來的一切代價。
畢竟他也曾是得到過無數贊譽的少年天才,可他卻成了一眾同窗好友中,被落下的那個,讓他在過去的三年中,承受了巨大的壓力。
柳明月也能聽得出來,對方的回答中,透著真誠和決心,不似心口不一。
“本宮召你過來,其實是打算給你一次可以重新選擇的機會,若這是你的真實想法,也就相當于你選擇放棄了這次選擇機會,你確定?”
躺靠在殿后休息的皇上聞言,差點失笑出聲,他覺得皇后現在越發擅長利用言語為難人了。
宋墨華不知道其實皇上也在現場,以為皇后叫他過來,是真的愿意給他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
面對這份來自皇后的另眼相待,宋墨華頓時心清澎拜,可他在激動之余,仍然態度恭敬,語氣堅定的回道。
“多謝娘娘的厚愛,微臣很確定自己的選擇。”
想了下,他又鼓起勇氣補充道。
“在微臣看來,司農司關系到天下民生,極其重要,乃是大有可為之地,微臣很感激陛下與娘娘的恩德。”
絕對不像那些人所嘲笑的那樣,是個用來發配被棄用之人的冷衙門。
柳明月聞言,滿意的點頭道。
“你能有此見識,足以表明,陛下知人善任,將你安排對了地方,不過能去司農司,這也是你自己努力的結果,我們是從你的兩份答卷中,看出你對勸課農桑、教植樹藝方面,頗有心得。”
宋墨華聞言有些愣住,隨即才想起,自己確實在會試與殿試中,都有拿這些方面的內容當案例論證。
“微臣慚愧,因微臣才疏學淺,只是對這些比較熟悉,就……”
見對方那羞愧難當的樣子,柳明月沒等他說完,就直接擺擺手道。
“你不必緊張,本宮提起此事,只是為了告訴你,真要論起來,會被安置在司農司,可以說是,是你自己的選擇,希望你不要有心理負擔,能在司農司忠于職守,做出一番成就,陛下與本宮只是盡量成全你的志向,而不是想要打壓你,明白嗎?”
宋墨華趕緊伏身謝恩,就算來前不明白,被皇后召過來將話說開,他也徹底明白了,也徹底放下心中的隱憂,真正振奮起來。
不過退出勤務殿后,他強壓下心中的真實想法,努力裝出有些失落和擔憂的樣子,
因為他心里清楚,知道現有很多人都在等著看他的笑話,他當然要盡量成全。
只有在滿足那些人的心愿后,那些人才會認為他雖成了狀元,但也沒什么好前程,從而收起關注他的目光,認為他沒有被針對為難的價值。
所以現在的宋墨華不僅感激上面將他安排到自己最想去的地方,還很感謝上面對他的這份維護之心。
聽到內侍匯報宋墨華離開時的表現,柳明月笑了起來,從后殿過來的皇上也在笑。
“這小子還真是個挺有心計的,不愧是能用那種引人矚目的方式,從春闈中脫穎而出的人,有想法,還敢付諸行動,膽大心細、有野心,還懂人情世故,若他真能耐下性子好好做事,倒不失為可造之才。”
柳明月笑著點頭道,“陛下說得是,這宋墨華確實是個聰明人,若他能將聰明用對地方,應當能取得一番成就才是。”
就怕他會因為這次春闈的成功,嘗到甜頭,從而在遇到困難時,又想耍小聰明,那樣的話,這個人也就廢了。
所以這既是他們給出的機會,也是考驗,端看宋墨華在抓住機會之后,能否通過考驗。
皇上點頭道,“是啊,這次從中選了幾個新人重點培養,希望他們都能爭氣些,別讓咱們失望。”
宋墨華不過是被選中的幾棵重點培養的苗子之一而已,他在勤務殿中的表現,也算是一場考核,目前看來,結果還算令人的滿意。
不過即便如此,對宋墨華而言,這一切都只是個開始而已,機會已經給他,他也初步抓住了,至于他能在將來走出多遠,需要他用政績交答卷。
柳明月點頭之余,由這個話題聯想起另一件事,不免感慨道。
“是啊,也不知咱們的船隊現在走到哪里了,臣妾囑咐他們要在海外多留心,暗地里尋找一些咱們大安沒有的作物,尤其是高產糧食的種子,不知他們此行有沒有這方面的收獲。”
船隊若能帶回個一兩樣高產作物種子,司農司在朝中的地位,可就變得水漲船高了,做好了高產作物的培育和推廣工作,絕對是大功一件,能在史上留名。
皇上對此有些意外,“皇后竟然還囑咐了這件事?可咱們大安才是這天下最為富饒的大國上邦,地大物博,連我們都沒有,或是沒發現過的寶物,海外那些小邦國會有?”
對于皇上的這種思想認知,柳明月并不覺得意外,她也不能跟對方說,大安的疆域雖大,但是海外還有面積更大的陸地。
“臣妾想著,不同環境能生長出不同的物種,也許咱們這里沒有的東西,別的地方可能會有,若能找到,就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大好事,找不到,咱們也沒什么損失,反正只是順便而已。”
“嗯,皇后對這江山百姓,真是有心了,若能尋到高產糧種,絕對是大功一件,朕一定會詔告天下,讓所有人都知道咱們皇后娘娘的功績,說來慚愧,朕可不曾考慮到這點。”
在此之前,他一心惦記和關心的,就是船隊這次出海,能給帶回多少分成,壓根就沒顧得上想別的。
若非提前知道,在那遙遠的海外,有著不止一種的高產作物,還都能在炎黃大地上推廣種植,從而活人無數,可以讓人有目標有方向的去找,柳明月覺得自己肯定也想不到這點。
所以此刻面對皇上這番真心夸贊,柳明月難免會感到有些心虛,以打趣的態度回應道。
“陛下過譽了,等到船隊回來,真帶回了那樣的高產糧種,您再考慮怎么給臣妾議功也不遲,現在就提將要如何表功,若船隊此行在這方面沒什么收獲,到時豈不尷尬?”
皇上朗聲笑道,“哈哈,無妨,反正這里又沒外人,若沒帶回什么,就當無事發生,朕說話算話,何時帶回來了,朕何時給皇后表功,希望那一天能早些到來。”
忙完春闈,就該接著忙大招募了,這也是件很繁瑣的事,春闈的絕大多數工作,都能交給各部官吏配合著完成,柳明月和皇上只負責最終的拍板工作。
雖然也免不了會勞心費神,需要不時召來相關人員了解一下,批復許多與之相關的奏折,可是相對大招募而言,還是要輕松不少。
在越在意和越重視的事情上,當然要花費越多的時間與精力,柳明月說是處處都很關注與操心都不為過。
每天都會仔細查閱莊子那邊的人,通過不同途徑送回來的消息,這些人的身份立場各不相同,所以他們記錄下的一些信息,側重點也不同。
柳明月想要的就是結合多方信息,可以從綜合角度來了解那些參選者的整體信息,從而加深對他們的初步了解與評估。
這是一個不僅花時間,還非常耗費心力的工作,柳明月只敢讓皇上看看了解一下,不敢讓他也參與進來,怕他的身體吃不消。
好在有已經熟悉她的做事觀念與習慣的太子妃幫忙打下手,為她減輕了不小的工作量。
柳明月這段時間太忙,去東宮看望小皇孫的次數大減,這是沒辦法的事,宮里也都知道她在忙什么,倒也沒人敢因此而怠慢東宮上下。
仍被禁足在東宮中的太子,帶孩子的經驗現在是越來越足了,柳明月讓人將前朝發生的事,尤其是一些紛爭,都有記錄下來交給他。
讓太子在及時了解前朝動態的同時,還要發表自己的看法與對策,呈給她與皇上過目。
兩人雖然沒有時間與精力親自去東宮教導他,但是他們都有很用心的批閱太子交上來的那些,及時指出他給出的對策中優缺點,以及提點對方思想方面存在的一些問題。
少了外部聲音的煽動和干擾,可以看得出來,不算聰明,但也沒到愚不可及的地步和太子,還是明顯有了一些進步和改變,這個結果還是讓柳明月感到比較欣慰的。
皇上對此當然是更覺欣喜,畢竟柳明月的身份特殊,皇上與太子可是真正的親生父子。
以皇上對大安江山的重視,在他自己的身體出問題后,最大的愿望莫過于希望看到太子能趕快成長起來,成長到可以盡快擔起江山重的地步。
若非太子此前的表現實在太過令人失望,他絕對有機會獲得輔政或是監國之權。
當然,雖從太子身上看到了他的進步和成長,皇上與柳明月也不敢掉以輕心,發現這個法子有效后,皇上恨不得改口,延長太子的禁足期。
不過在這件事情上,皇上注定只能想想,且不說改口會給他的信譽帶來的質疑和負面影響,太子身為堂堂江山繼承人,一禁就是半年,還能說是皇上、皇后當時是在氣頭上,才會給出這般的嚴懲。
若再延長,就有些說不過去了,畢竟太子的身份非尋常皇子可比,朝野上下都重視。
尤其是在柳明月這個皇后臨朝,不時便將輔政變成攝政的情況下,太子身為皇后嫡子,作為皇位繼承人的身份地位,可以說是穩固如山。
將太子禁足得太久,不僅會有損他的聲望,還會讓人懷疑,他是不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而太子被禁足的根本原因,和能讓某些人知道的明面上原因,真要論起來,都不算什么大事,卻也都不便拿到臺面上說。
何況那些早就期盼著太子能早些解禁的人,也更加不會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作者有話說】
117
第117章
換位
眼看莊子那邊的培訓已經開展了半個多月,柳明月這邊卻收到卓輝的請示。
“……微臣也擅自考問了幾句,發現他確實見多識廣,也頗有想法,才特意前來請示陛下與娘娘,能否為他網開一面?”
姜明元,一個少年成名,卻命運多舛的詩人、詞人,前半輩子創作出了大量傳唱度極高詩詞歌賦,如今年過四十,依舊一事無成。
在這位年齡超出上限要求,又遲到這么久的情況下,卓輝特意來請示她,是否要為姜明元破例,固然有著對方確實很有才華的因素,但是更多的原因,應該是她很喜歡對方的作品。
當然,真正喜歡,或者說是推崇姜明元的人,其實是原主,她不過是為了解當前的大環境,特意研讀這里的一些流傳度高的典故和文學作品時,也曾用心讀過原主所收藏的姜明元的作品。
柳明月還沒想好該怎么安排,正好也在現場的皇上就已經道。
“姜明元,這個人,朕也略有耳聞,從他的詩詞中,倒能看出這是位憂國憂民,很關心民生社稷的文人。”
皇上對這姜明元的印象不錯,因為大多數才名在外的文人都在寫酸詞腐句,表達自己對懷才不遇的怨憤,對世道艱辛的怨憤時,只有這位,寫的多是些歌頌炎黃大地上的山水和百姓,振奮人心的詩詞。
柳明月讀過姜明元的作品后,對此也有同感。
“以姜明元的才名,倒是可以為他破例一次,只是無規矩不成方圓,他既沒參加初選,又遲到這么久,一旦開了這個頭,以后就難服眾了。”
這也是皇上雖然表達出自己對姜明元的好感,卻沒有直接拿主意的原因。
“皇后顧慮得是,依朕之見,就將他特招進翰林院吧,以他在民間的聲望,別人也不好反對什么。”
這個‘別人’,當然是指那些將翰林院視為他們正統讀書人自留地的人,柳明月笑著點頭。
“陛下說得是,依臣妾之見,先給他個五品侍讀學士的位置吧。”
聽到柳明月的建議,皇上愣了一下,隨即就迅速領會到她的用意。
宋墨華這個狀元,沒能進翰林院,而是被安排到司農司的事,已成為讓某些人引以為傲的談資。
直接將連秀才功名都沒有的姜明元安排進翰林院,還直接給他五品侍讀的身份,絕對可以算得上是無聲的還擊。
“就按皇后的意思辦吧,那姜明元雖是個白身,但是他的那些作品,足以彌補身功名上的短板。”
同樣侍立在側的蘇福反應快,迅速備好筆墨紙硯,皇上也毫不耽誤的順手擬出一道恩圣,直接遞給仍有些沒反應過來的卓輝。
卓輝離宮一段時間,本想趁機會在自家娘娘面前刷刷存在感,順便賣個好,提醒娘娘莫要忘了被外派的他。
卻沒料到,事情竟然是這么個發展,沒能爭取到破例的機會,卻讓他為姜明元直接拿到這么一份圣旨。
當卓輝帶著圣旨,領著一行人走出皇宮側時,抬眼就能看到正在宮門外徘徊張望的姜明元,心情不禁有些復雜。
以他的身份地位,倒也不至于嫉恨對方能有這番際遇,就是難免會感到有些唏噓。
那姜明元前半輩子四處奔波,百般努力,可是至今也沒能獲得什么機會,因在山中訪友,錯過了當地的初選,得知消息后,又因在途中生病而拖延了上京時間。
可是這么一位本來時運不濟的人,竟在上京后轉運了,先是得到他的幫助,現在竟然還得皇上和皇后的青睞,直接一步登天。
姜明元還不知道此事,看到卓輝出來,趕緊迎上前,難掩緊張的笑著問道,
“有勞卓公公了,不知娘娘那邊?”
看到對方過來,卓輝就已迅速拋開那些多余的情緒,聽到他的詢問,笑著拱手道。
“咱家要恭喜姜大人了,說來也巧,咱家去見娘娘時,陛下剛好也在,聽說姜大人之名,二位貴人有印象,陛下當即說要將您召入翰林院,娘娘說,無規矩不成方圓,雖不好為姜大人破例,但是可將姜大人封為侍讀學士,這便是陛下親自為姜大人擬的恩旨。”
姜明元愣在當場,反應過來后,趕緊扔下手中那個簡陋的包袱,整了整發冠和衣襟,對著宮門行大禮。
卓輝宣讀完圣旨后,將圣旨遞給姜明元的同時,笑容親切的囑咐道。
“陛下說,姜大人不必再特意進宮謝恩了,明早是大朝議,姜大人直接以侍讀學士的身份進宮參加朝議即可。”
說完,他又指了指端著托盤跟在他身后的幾名內侍手中的東西。
“這是娘娘特意讓人給姜大人準備的住所鑰匙,這里附的有住所地址,這些除了有姜大人·的官服和冠帽,這些都是崔大人可能用得上的賞賜……”
交待完那些東西后,卓輝又道。
“咱們先將這些東西給姜大人送過去,現在還沒到正午,姜大人下午帶著身份文書去翰林院點個卯,將身份憑證給辦好了,明日進宮時才方便。”
姜明元初入京中,對京中一切都不熟悉,如今聽到卓輝的安排,自是無有不應,心中感激不已。
這是他做夢都不敢奢想的場景,或者可以說是,他有些懷疑自己是在夢中,才能在今天遇到這么多好事。
經歷過太多的不幸后,突然有好運降臨的那種不真實感,沒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是真的很難想像和理解。
與此同時,總算平安抵達大安附近海域的船隊上的人,也都在歡呼慶祝。
沒有經歷過遠離故土,在海上長途航行大半年,中間僅在一些異域島嶼上稍作短期休整的滋味,也很難理解這些從海外歸來的人們,有多么的激動和喜悅。
何況在這趟去海外的往返途中,都曾遇到過幾近致命的危機,也是直到那時,他們才明白皇后不惜代價的讓他們跟著出海經驗豐富的老漁民學,又讓他們進行各種適應和實踐訓練的目的所在。
若是毫無準備的直接出海,完全相當于是去送命,不管是海上隨時都有可能出現的大風大浪,還是那些來自海外大陸的一些海盜,以及兼做海盜的商隊,都是巨大的威脅。
站在船頭眺望著遠方那塊只能借助瞭望鏡,才能隱約看一點,代表著大安所在之地的黑影,魏長延感慨萬千。
“這趟下來,在下算是更加深刻的認識到,子興兄能在海外經營下那份基業的不易了。”
左子興早將對方的那點尊崇看在眼里,現在聽到對方這么說,倒也不覺得意外。
“個人的能力,畢竟有限,在下就算是再有本事,那次若不是及時遇上你們施以援手,現在也已葬身大海了。”
魏長延卻道,“子興兄言重了,就算當時的形勢危急,以子興兄的本事,也能有機會脫身。”
只是通過這近一年的相處,他看得出來,左子興是個重情重義之人,他可能做不出舍棄那些兄弟獨自逃跑的舉動。
左子興當然也知道自己的性格,他寧愿與自己的兄弟一同戰死,也不愿獨自偷生。
“所以說,能遇上東家,是你們的幸運,也是在下的幸運,同樣是在海外,有大安這個歸屬地在,這心里就踏實多了。”
遠避海外,不敢返回大安的那幾年,他算是嘗盡了如浮萍般無所歸依的苦楚。
“咱們這回絕對可以稱得上是滿載而歸,是大功,回去后,我不僅要如實上報子興兄的功績,還要請求東家將我們的位置換一*換。”
這是魏長延發自內心的想法,左子興進入船隊后的表現,尤其是這出趟出海的表現,充分展現出了他的能力,若非有這位在,船隊的財物損失數和人手折損數,都將會是令人感到觸目驚心的數字。
實在是他們此行的運氣不算好,至少不如他們當初只是探索海域,找海盜練手時的運氣好。
不僅遇上過數次偶然爆發的大風大浪,還遇到過兩三波實力強大的對手,被及時察覺到的風浪,在左子興的指揮下,有些成功避了過去,有些則是硬扛了過去。
與那些實力強大的海盜遭遇上時,也是在左子興的指揮下,他們才能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勝利。
見識過左子興的指揮能力,魏長延才深刻認識到,自己曾引以為傲的那些本事,不過是靠著自家硬件好,武器厲害而已,左子興才真正是經驗豐富的將才。
左子興是真沒想到,魏長延竟有這個打算,愣了片刻,才趕緊阻止道。
“不可、不可,萬萬不可,長延兄此舉,是將在下置于何地了?真要說起來,你我算是各有所長,能取得這些成就,也是我們默契配合,共同努力的結果。”
魏長延解釋道,“子興兄不必多慮,對于這件事,我已在私下里和尚青兄、清言兄等人商量過了,他們都尊重在下的想法,絕對不會因此而對子興兄生嫌隙。”
說完,他又有些感慨的補充道“畢竟在船上,大家都是憑實力說,由子興兄出任大隊長之位,對戰隊的發展更有利,對我們大家百利而無一害,對于這個稍有不慎,就會出人命的關鍵位置,在下實在有些力不從心。”
聽得出魏長延不是在試探,而是真心想要讓出大隊長之位,面對這份坦誠和信任,左子興有些感動,不過他還是態度堅定的選擇拒絕。
“長延兄的意思,我明白了,不過即便可以拋開其它顧慮,在下也不便出任大隊長這個位置。”
見魏長延急著開口,左子興制止住他,接著道。
“我曾提起過自己的身世,長延兄應該還有些印象,我那位父親在大安的身份地位不低,一旦讓他們發現我的存在,怕是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和糾纏,可我卻因身為人子,身份天然的受制于人,這也是我在有靠山的情況下,寧愿隱姓埋名,也不想去找對方的原因。”
就算他的靠山是皇上,那一家子依舊能以親人之名拿捏他,別人還會將此視為理所當然,因為那一家子占據著大義。
可是以他那位皇伯父的脾氣,肯定無法容忍這件事,到時候,可能還會連累到他皇伯父,畢竟當皇上,也是當天下之表率,言行都要有所顧忌才行。
而且早在他流亡海外的那一年,皇上為已為他做過這樣的事,已經給他帶來了莫大的安慰,所以左子興現在已經不那么在意那些過往了。
【作者有話說】
118
第118章
認可
姜明元空降翰林院,直接被任命為侍讀學士的消息,隨著他去翰林院遞交文書,順利辦理好入職而被迅速傳開。
何晉英空降右相之位時,雖有不少人對此頗有非議,但是當時受林相一案的影響,朝野氛圍有些凝重,縱然是有想法的人,也不敢太過反對。
何況在那之前,有著最正統的寒門文士出身,卻因看不慣前朝當時的官場現象,憤而選擇辭職的何晉英,一直是在士林中極受推崇,在讀書人中頗有影響力的人物。
如今的姜明元,也同樣是在文壇之中聲名斐然的人物,可是再多的傳世名作,都掩蓋不了他是白身的巨大短板,所以他的才名再盛,也被某些自詡正統的讀書人所看不上。
可是這么個人,竟然空降到翰林院,還直接一步登天,被任命為侍讀學士,當然被那些深受前朝遺風影響,尤為看重出身的文官所不容。
他們視詩詞歌賦為小道,僅能起到陶冶性情的作用,姜明元靠著這些小道大行其事,在民間享有極高的聲譽,其作品被爭相傳頌的事,已經讓他們感到頗為不爽了。
卻沒料到,這位竟然能靠著那些詩詞歌賦,得到皇上、皇后的欣賞,直接破格提拔他入朝為官,讓他們如何甘心。
所以次日的早朝上,初入朝,還沒來得及做什么,甚至都沒見過幾位同僚的姜明元,迅速迎來一大波的彈劾。
彈劾內容也沒什么新意,就是認為姜明元乃是白身,雖然靠著寫一些無病呻吟的詩詞歌賦,取得了一些才名,但他本人并沒有什么能力,不堪重任。
對此,不管是皇上,還是柳明月,都不覺得意外。
“朕尚在微時,沒少讀姜侍讀的作品,不知諸公可曾讀過?有沒有從中獲得一些感想,反正在朕看來,但凡是熱愛我們大安山河景色,關心百姓民生的人,都能從中受到些感染,僅憑此點,姜侍讀就足以配得上此職。”
剛剛還群情激奮,對姜明元展開口誅筆伐的人,頓時變得啞口無聲,他們能怎么答。
誰都無法否認的是,姜明元在民間,遠比他們這些有著進士及第出身,甚至是狀元出身的人,更具才名、更受推崇。
若說沒讀過這位的作品,那是沒見識,若說讀過,卻沒覺得受感染,還看不上,很顯然,這將意味著他們不愛自己的祖國山水,不關心百姓民生。
怎么說都不對,被皇上給堵住了所有可狡辯,啊不,應該說是尋找突破口的余地。
這種言語風格有些熟悉啊,有些抱著事不關己的態度,在一旁看熱鬧的大臣有些熟悉啊。
不過不管怎樣,都不影響他們對這一幕持喜聞樂見的態度,畢竟他們與這些擅長引經據典的官員對上時,經常落于下風。
姜明元穿戴著嶄新的官袍初次上朝,就慘遭大批陌生同僚的抨擊,本來還有些驚慌和茫然,但是得到皇上的維護后,他那顆緊張局促的心,瞬間踏實了,趕緊叩首謝恩。
皇上此刻的心情很好,不以為意的回道。
“姜卿家不要覺得有壓力,這世上的道理,往往是愈辯愈明,你看,雖然有些人一時想不通,無法理解,但是當他們得到朕的提點后,就能及時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咱們大安百廢待興,正需要大量能為百姓謀福祉的有能之士充入朝堂,造福百姓。”
眾多大臣還在暗自吐槽,分明是皇上在強行按頭,根本沒什么人會認為自己有錯,只有極少數人有注意到皇上后面的那句話,并心生警覺。
不過皇上沒給他們留下多想的機會,隨即便提起另一個件事,轉移了話題。
下朝后,柳明月忍不住吐槽。
“都是些擅長擺弄筆桿子的人,竟然還搞什么鄙視鏈,無數優秀的詩詞歌賦,都能成為傳頌千百年經典之作,那些人擅長的文章,有幾遍能成為傳世之作?”
當年打小就開始學習背誦一兩千年前,甚至是兩三千年前傳下的那些詩詞歌賦的經歷,讓柳明月對此太有體會了。
哪怕那些詩詞歌賦的背誦和閱讀理解,曾一度讓她感到備受折磨,但也同時讓她對那些優秀的傳承作品與作者,都懷有一些特殊情節。
“看來皇后對這姜明元的作品,確實是頗為推崇啊。”
哪怕知道皇上只是隨口感慨一下,原主喜歡姜明元的作品,一直有特意收集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皇上和身邊侍候的人都知道。
可柳明月還是覺得不太好接話,因為真正特別喜歡,或者說是推崇姜明元的作品的人,是原主,她本人更喜歡、更熟悉的,還是自己打小學到大、背到大,還被相關閱讀理解和釋義將她折磨到大的那些。
“從姜明元的作品中,可以看得出來,他到過很多地方,見識極廣,對各地人文風俗,都頗為關注,對那些江河湖海、山川峻嶺,都愛得深沉,臣妾一個深宅女子,難免會有所向往。”
皇上點頭道,“朕也到過許多地方,見識不少,當年認得幾個字后,為能讓人看得起,也曾想著要附庸風雅,學人寫幾句詩詞,結果卻是怎么也憋不出來,只好放棄,不過也因為這件事,讓朕對那些文人的觀感,其實有些矛盾。”
柳明月知道皇上為何會感到矛盾,一邊欽佩那些人的才識,一邊又清楚的知道,某些人雖有才識,卻不通庶務,無法造福不說,還會給國家和百姓帶來損失。
“陛下的這番經歷,臣妾早年也曾有過,使得臣妾在偶然看到某首打油詩時,感覺特覺貼切。”
皇上饒有興致的問道,“哦,皇后說說看,讓朕評斷一下。”
“看到雪景美如畫,本想提詩吟一下,奈何本人沒文化,只有一句雪好大。”
皇上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搖頭失笑道。
“確實挺貼切,能寫出這種詩的人,肯定活得挺通透。”
思想不通透的人,絕對做不出自嘲自己沒文化的行為,讓皇上莫名覺得,沒文化就沒文化吧,也沒什么大不了。
柳明月笑著點頭道,“是啊,能坦然面對自己的不足,懂得不強求,才能活得更輕松些。”
而此時的船隊正以休整的名義,集體停在靠近大安的一座島嶼邊,邊派人先行登陸往宮中遞信息,邊避人耳目,做些不便讓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半夜時分,在這一片漆黑的夜晚,看到從這座島的另一個方向過來的幾艘船時,左子興雖然驚了一下,但他隨即察覺到身邊人沒什么反應,才迅速冷靜下來,同時也猜到那可能正是魏長延帶他來此等候的目標。
那幾艘陌生的船過來后,雙方也沒做什么交談,十分默契的做了一場交易。
左子興顯然很沉得住氣,看到吳尚青將十幾箱金銀交給對方,也沒多問一下,跟著魏長延等人一起,開始對方的船上搬運一只只很沉的布袋、籮筐。
只有在搬運籮筐時,魏長延才低聲囑咐了一句。
“小心些,這里裝的都是易碎品,要輕拿輕放才行。”
什么易碎品?比瓷器還易碎?可他們眼看都要到大安了,沒必要拿出這么一大筆錢,購買大安的瓷器吧。
直到將對方幾條船上的貨物都搬過來,裝滿了這邊的兩艘船時,已近凌晨時分。
勞累了大半夜的人,卻都還精神抖擻,魏長延帶著左子興來到船艙中,將不同包裝的東西,分別打開了一份。
“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東西,子興兄猜猜看,它們分別是什么?”
左子興白了眼這個童心未泯的家伙,掏出帕子擦擦手后,用手指捻起一點聞了一下,發現沒什么味道,便直接嘗了一下,發現那雪白的顆粒狀物,竟然是糖。
蔣清言驚訝的看著他,“子興兄怎么直接嘗了?這是能吃的還好,若是有毒的東西,豈不是要壞事?”
左子興沒好氣的回道,“既然知道,你們還敢賣關子?”
魏子延笑著道,“哈哈,這不是看子興兄見多識廣,就想順便考較一下子興兄嘛,這是糖,這是鹽,你之前在內陸可能沒看到,我們早就開始賣了,價格奇高,還供不應求,沒門路的人家,可沒資格享用這等極品的好東西。”
左子興指指籮筐,“這里面裝的是什么?”
蔣清言也不廢話,直接打開籮筐上蓋著的稻草和麻布,瞬間露出里面的各式玻璃制品。
左子興著實有被驚住,看著那些顏色各不相同,卻都美得不似凡物的珍品琉璃,忍不住感慨道。
“難怪你們會對海外那些琉璃品不屑一顧,原來是有品質更好的貨源。”
重點是還更便宜,之前看到被拿出去交易的那十幾箱金銀,左子興還在好奇交易回來的是什么東西,價格竟然這么貴。
至于現在,他當然沒了貴想法,只覺得這些貨物便宜到離譜,這簡直是暴利。
已經帶人清點統計好數量的吳尚青走過來道,“還請子興兄莫怪,這里面的事情關系重大,我等皆需謹慎小心,萬不可對外走漏風聲,才在此前沒有告訴你這件事。”
雙方既然選擇在這里交易,表明對方的據點可能就在大安海域附近,若是消息外泄,難保不會讓人起覬覦之心,左子興了然的點頭道。
“在下當然能夠理解,這種事情當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們愿意信任我,我很感激,只是這樣一來,可能會讓你們難做吧?”
沒等有些愧疚的魏長延開口,吳尚青就先一步接過話道。
“沒事,這件事的確是知道得人越少越好,原本在沒得到東家的允許前,是不好讓子興兄知道的,只是這趟下來,子興兄已經充分證明了自己有資格知道,我們也不忍背著子興兄行事,才特意帶上子興兄,回去后,自會向東家說明情況。”
左子興知道,對這些還有些書生義氣的人而言,他是被他們認可的自己人,知道他素來觀察力強,容易發現異常之處,不愿讓他感到被排斥在外,他們才會在沒請示過東家的情況下,擅自讓他知道這件事。
“在下一定會守口如瓶,不會對任何人透露此事。”
見他宛如發誓般的鄭重其事,吳尚青擺擺手道。
“倒不必如此慎重,東家能任命子興兄為戰隊副隊長,足以見得東家對子興兄的認可和重視,想來也不會介意讓子興兄知道此事,這種超高利潤的生意,做不了太久,只要短期內注意一下就行,等到將來價格下來了,也就沒那么重要了。”
想到他們這次將要帶回去的這批貨的數量,左子興不難理解這話中的意思。
物以稀為貴,當這種本來代表著身份地位的珍貴琉璃,變得不再那么稀少,甚至是開始變得很常見,品質還都很好時,那價格肯定會降下去。
而他眼前的這些琉璃看起來極為通透,明顯是制作工藝相當穩定,才能生產出來這么多的珍品,也就是說,這確實只是一門只能在短期內獲得暴利的生意。
“下次出海時,我們帶兩船去海外,肯定也能賣得上高價。”
眾人都笑了起來,“正有此意!”
【作者有話說】
(注:打油詩由網絡梗衍生出來的哦)
119
第119章
爭執
收到船隊已經抵達,不日將要在集慶入海口處的碼頭靠岸的消息,柳明月和皇上都十分意外。
不過他們的反應都很快,顧不上去考慮他們為什么會早回的問題,趕緊下旨令高長庚拿著令牌調遣附近的駐軍,去碼頭那邊做安保工作。
接著便是調集內陸的運輸船只前往入海口入轉運從海外帶回的東西,接連幾道旨意下達后,皇上才忍不住問道。
“咱們會不會太興師動眾了,調過去那么多船,要是到時候沒那么多東西裝,這面子上,多少有些過不去啊。”
為出海造的海上貨船規格極大,在內陸河道中不易掉頭轉向,一旦下水入海后,就不便再進入河道。
船隊出發前,也曾出動大批的內陸船只往大船上裝貨,令在當時的那段河道上的船只往來如織,成為名傳一時的盛景,皇上當然也知道這件事。
如今船隊回來,也只能停靠在入海口處的大碼頭那里卸載船上的物資。
在皇上看來,不管是帶出去的東西不好買,又帶回來卸掉,還是船隊回來的船上東西不算多,用不了那么多船轉運,都有些丟臉。
柳明月當知道皇上在想什么,可她更確定,這次絕對丟不了臉。
“陛下盡管安安心心的在宮中等著更詳實的好消息,他們既然能提前這么長時間回來,足以表明,他們這次的收獲是非同一般的大,絕對不存在貨物賣不出去的可能。”
皇上有些不解的問道,“皇后為何能如此肯定?”
因為她很清楚饑餓營銷的威力,炎黃大地近幾十年中,除了有些實在無路可走的人,愿意冒死去海闖一闖外,基本沒什么正經的船隊出海,能流向到海外的炎黃特產極少。
這也就使得大安的這些貨物,在海外絕對屬于供不應求的狀態,不可能出現滯銷。
“因為咱們船隊這次去的地方,都是些島上小國,他們很需要咱們大安的這些物品,船隊能提前半年回來,足以表明,他們比臣妾所預想的,還要更缺。”
畢竟船隊和戰隊的人,從上都下,說得上話的都是有野心、有干勁的年輕人,他們怎么可能做得出東西沒賣完,就打道回府的事。
而她當時給船隊的指示,是要求他們在限期內,不管東西有沒有賣完,都必須要回來,首次出海,不可在外太久,冒然走得太遠。
“希望如此吧,雖說之前一直盼著他們能早些回來,如今真的收到他們已經回來的消息,朕這心里,怎么這么七上八下的呢。”
看著在殿轉圈的皇上,確實能夠看得出來,他此刻的心情很有些激動,非要說的話,可能就是那種類似患得患得失、近鄉情怯的心情,很難平復。
只因皇上受曾經聽說過的一些消息影響,對這趟出海的收入抱有極大期望,尤其是在他欠了大筆的債,還等著拿船隊的錢還債的情況下。
與之相比,柳明月是真的很淡定,她不僅心里有底,而且她在金錢上的壓力沒皇上那么大。
“陛下,既然船隊回來了,有一件事,咱們也該好好商量一下了。”
皇上有些不解的問道,“什么事?”
“稅務問題啊,船隊現在是咱們的,也就是說,屬于私人所有,我們身為船隊東家掙了大錢,當然要考慮一下交稅的問題啊。”
皇上聞言,更覺難以理解了。
“這是咱們兩口子的船隊,你是皇后,朕是皇上,這天下都咱們的,咱們怎么還用交稅呢?”
柳明月也覺得難以接受,“陛下是皇帝,臣妾是母儀天下的皇后,需為天下人做表率,怎能不交稅呢?”
“可是,朕是皇帝,真要說起來,那戶部大庫中的財物,朕也有權調用,朕內庫里的財物,更是從朕登基以來,被朝堂上的那些家伙想方設法的往外掏,憑什么朕做生意賺點錢,還要給戶部交稅?”
這般爭執下來,皇上早沒了之前那患得患失的焦慮感,生氣動怒,倒也談不下,就是不甘心的抱臂坐到柳明月的椅子上,一副他打死也不愿意交稅的模樣。
柳明月理所當然的回道,“商稅乃是朝廷的主要收入來源,我們的船隊雖然是與海外做生意,但是也屬從事商貿活動,當然應該交稅,我們是皇帝、皇后,更要以身作則才行。”
大安的商稅收得可不低,一想到要從自己的錢中,拿出那么一大筆交稅,皇上就心疼不已,正想再掙扎一下,就見蘇福難掩尷尬和惶恐的帶著一行人走了進定。
這些人中,不僅崔相、何相、戶部李尚書,還有戶部的兩位侍郎,以及負責做記錄的郭永章。
皇上迅速收起之前打算耍無賴的模樣,若無其事的放下手,坐回自己的御座上。
柳明月這才想起她令蘇福速去叫來這幾位,想要盡量確定好稅率的事,知道兩的爭執可能被這些人給聽著正著,她的情緒比皇上平靜多了,反正理不直、氣不壯的人又不是她。
“都不必多禮,陛下與本宮組建的船隊即將靠岸,將你們叫過來,就是為了商量一下這出海船隊的稅收比率問題,大家要在盡量兼顧朝廷與百姓利益的前提下,各抒己見,不要顧慮這次要交稅的人是本宮與陛下。”
皇上冷哼了一聲,不滿之情溢于言表,崔相等人下意識小心看了他一眼,隨即便從善如流的應下,李尚書喜于言表之余,不吝溢美之詞的恭維道。
“娘娘真不愧是母儀天下的賢后,為人敞亮大度,做事公正無私,實乃我輩之楷模,令人欽……”
皇上不耐煩的打斷道,“趕緊說正事,不是召你們過來給皇后歌功頌德的。”
戶部李尚書連忙應道,“是、是,說正事,咱們可不能讓陛下久等,要盡快落實下來。”
這話聽得皇上臉一黑,可是戶部尚書隨后的一句話,更是讓他臉沉似水。
“前朝實施的是細物十抽一,粗物是十五抽一,進口細物十抽二,進口粗物十五抽二的稅率,這個比率還是頗受百姓認可的,依臣之見,我們大安完全可以承舊制。”
想到皇后曾說過,為實現兩頭賺的目標,船隊會用以物易物的方式,從海外帶回一大批珍貴物貨物的事,立刻高聲否決道。
“不行,不可,不能承舊制!”
面對迅速聚集在他身上的目光,皇上語氣堅定的回道。
“我們大安開國以來,第一次有船隊出海,為摸索出成功經驗,付出頗多,為了能將船隊組建起來,且可順利出海平安返航,更是投入巨大,豈可就這么按舊制抽取高額稅率?”
進來前,正好在外面將帝后二人因稅收問題發生的爭執聽個正著,崔相此刻當然清楚皇上的心思,可他身為左相,在這件事情上,必須要有自己的態度,斟酌著回道。
“陛下所說的這些成本問題,可以適當的折算一部分,稅率一旦定下,就不再是針對某一家的船隊收取,而是要一視同仁,向所有人都抽取相同比率的稅收,而這項收入,直接關系到國庫收入,前朝在海貿方面的稅收,曾一度占到朝廷收入的兩成。”
戶部的李尚書更是直言道,“陛下與娘娘日理萬機,哪里還有時間與精力負責船隊的事務呢,臣等愿意為陛下和娘娘分憂。”
兩位戶部侍郎緊隨自家上司的步伐,跟著請命,氣得皇上握著手中的茶杯,恨不得給李尚書來一下。
他還不知道此行的收獲有多大,就被這些人惦記著要交稅,也就是分錢不說,現在更是迫不及等的提出,讓他們將船隊充公。
哪怕早就對此有心理準備,真正事到臨頭時,他還是不甘心就此將船隊交出去。
“船隊的事,就不勞你們費心惦記了,朕與皇后正值壯年,精力正充沛,還能忙得過來,不必讓外人幫忙分憂。”
李尚書笑著道,“陛下說這話,也太見外了,臣等都是您與娘娘的子民,國庫對您二位來說,與宮中內庫差不多,戶部上下也只是為二位效忠的一群賬房而已,何必分得這么清楚呢?”
何相與兩位侍郎都紛紛附和,各種好話不要錢的往外說,聽得郭永章都不知該不該如實記錄。
不得不說,語言果然是這世上最能打動人的武器,皇上滿心的郁悶與不甘,在這些好話的沖擊下,逐漸出現松動。
柳明月卻不買賬,這才開口道。
“本宮與陛下冒著巨大的風險,花費巨大代價,才組建起這支船隊,勞心費力不說,更是耗資巨大,若想將船隊收歸朝廷,你們必須要拿出應有的誠意才行,包括船隊和護航戰隊的人員安置問題。”
“而且船隊這趟出海,也承受了臣大風險,說是為我大安重新開辟海外商道也不為過,本宮與陛下不好提什么要求,但是你們必須要有所表示,在既定的稅率上,給出應有的優惠政策以資鼓勵。”
皇上瞬間領會到柳明月的這番話中的核心思想,船隊可以給,朝廷必須要承擔他們的前期投入費用,還要給船隊和戰隊的人身份,都得是有誠意的那種。
稅可以按朝廷的稅率來抽,但是必須要在這次給出優惠政策。
皇上的心情瞬間徹底好轉,事實表明,皇后其實與他站在同一立場,只是皇后比他的反應快,更能看清利害,一邊讓他們夫妻站在大義上,擺出要主動交稅的姿態,一邊又要據理力爭,打著以小賺大的主意。
不過皇上反應過來后,并沒有及時改變口風,而是不滿的皺眉道。
“皇后怎么能如此心軟,聽他們說幾句好話,就同意將船隊交給朝廷?就算朝廷再有誠意,也不過是想花點買蛋的錢,就搶走咱家能下金蛋的雞,這也太便宜他們了,朕這些年,可沒少吃他們的虧,這回說什么都不能又讓他們如愿。”
眾臣都覺得這件事情仿佛是在一再反轉,在外面聽了帝后的爭執,他們以為皇后是個心懷大義好說話的,只要他們能說服皇上,事情就妥了。
好不容易將皇上哄得態度軟和下來,皇后又變得難纏起來,剛覺得皇后的條件有些嚴苛,皇上就來告訴他們,他覺得皇后的要求太低。
而他們也不得不承認的是,皇上的那番比喻,還真是話糙理不糙,沒有冤枉他們,他們想要船隊,還真能算得上是在搶人家好不容易養成的雞,能下金蛋的那種金雞。
【作者有話說】
120
第120章
先機
雙方你來我往的談判著,柳明月與皇上配合默契,最終在落實好稅率的同時,也商定好該給船隊首航的稅率優惠折扣。
至于船隊與護航戰隊收歸朝廷后的安排問題,雙方目前只商量出一個基本意向,具體的結論,需各部經過討論,提交正式的章程后,再拿到大朝議上進行決議。
柳明月的態度很明確,就是為免出現外行領導內行,辜負了她與皇上在船隊與護航戰隊上投入的心血,必須要保留原有管理班底的權力和地位,她與皇上需要以私人身份占成分紅。
也就是說,再往里面適當的安排些人,可以,但是新人頂多只能起到監督作用,絕對不能染指船隊與護航戰隊的主導權。
聽得出這是帝后二人的底線,李尚書等人雖有些不甘,但也只能應下,反正對他們而言,關鍵在于船隊被收歸戶部轄屬后,能給戶部賺錢,且是賺大錢。
至于崔相與何相,當然也要代表朝廷為相關的權力與占比,進行反復的爭取和拉扯。
哪怕船隊此次出海的收益還沒統計出來,但是誰都知道船隊能提前這么早回來,而且不是因為遭遇了什么意外,損失慘重才不得不提前返航,肯定是因此行太過順利。
而載有那么多貨物的船隊出海順利,也就意味著船隊此行的收益,絕對是個非常驚人的天文數字。
有了這么一只下金蛋的金雞,對大安朝野上下而言,都將是件天大的好事。
也就他們的皇上、皇后大度,雖然在稅收方面表現得錙銖必較的樣子,可事實上,他們都是真正心懷天下百姓之人,才會愿意將船隊充入朝廷。
換成別人,莫說是皇帝、皇后,就是一般的王公貴族,都不可能愿意,因為這里面所代表的利益實在太過巨大。
周圍沒有外人后,皇上迅速收起之前的不耐煩和反感,心情舒暢的說道。
“還是皇后的這招高,化被動為主動,讓我們站在大義上提要求,他們終究要棋差一著,底氣不足。”
在之前的談判過程中,聽到那些人不僅引用前朝的一些法規條例,又拿大安現行的法規律條說事,皇上才發現,除非他想仗著自己的皇帝身份,為大安開個壞頭,要不然,這個稅是不得不交,必須要交的。
還好皇后反應快,沒等那些人反應過來,或者說是找上門,主動將人召過來商討稅收的事,一下將他們兩口子遵紀守、公正無私的形象立起來了,再跟這些家伙談條件,明顯要更占優勢。
“是啊,陛下的反應真快,將分寸拿捏得也剛剛好,才能有此效果。”
名利雙收的效果,皇上笑著連連點頭,已經開始琢磨,該如何將這件事傳揚出去,將影響最大化。
不管怎么說,他與皇后這次對朝廷的貢獻和付出都很大,怎么算都是吃了大虧。
不僅要讓朝野上下的群臣和百姓們都知道,還要讓人在史書上記上一筆,再寫上幾篇能流傳后世的贊詩、贊詞。
想到這些,皇上這才發現,他這輩子好像就剩下對身后名的追求了,至于別的,只要他真能不管不顧,除了長生,想要什么沒有?
至于長生,在他之前的那么多皇帝,誰不想長生,誰又能長生?真有長生,這皇帝的寶座怎么可能輪到他坐?所以在這一點上,皇上早就想得很透徹。
柳明月更在意商隊和戰隊的人員安置和未來發展問題,并不怎么在意交稅的問題,對她而言,依法納稅,乃是根深蒂固的思想。
莫名其妙的當上這個皇后,她不認為自己就能擁有可以超脫于這些法規之上的權力。
當然,這可能也跟她本身的物欲較低,在沒沒有特別需要的情況下,對金錢和物質享受都沒有什么執念的性格有關。
但她也不想被人當成是冤大頭,同時還讓皇上感到太憋屈,所以她也拿出了自己的態度,該爭的她是寸步不讓。
而商隊和船隊在她與皇上手中的意義,與歸屬朝廷后的意義,是截然不同的,這里面不僅關系到相關人員的身份前程問題,還直接關系到未來的發展問題。
歸朝廷后,商隊和船隊都能拿到有編制的正式身份,可以沒有顧忌的持續擴大規模,擁有更強大的實力。
最重要的是,還能名正言順的以朝廷的名義,在從事商貿活動的同時,宣揚大安,重新樹立起大安在外的聲望,重現炎黃在這個世界中的天朝上國之威。
不管這個時代的海外各國目前的發展如何,是否會如期開啟她所在歷史上的大航*海時代,柳明月這輩子都想讓大安占據先機,率先開啟這個世界的大航海時代。
所以商隊和戰隊,絕對不容有失,在大安周圍海域開展商貿活動,不過是進一步的實踐與探索而已,他們將任重而道遠。
皇后在皇上的支持下,從三年前開始折騰的船隊,在去年秋季首次出海后,已經提前回來的消息,迅速傳遍皇宮內外。
隨后又有消息傳出,宮中在接到船隊提前返回的消息后,立刻召見多位重臣,商討海外商貿的進出稅率問題。
也就是說,皇上、皇后在朝廷還沒確定海外商貿進出稅率的情況下,主動提出要交稅。
這般高風亮節、公正無私、以身作則的做法,迅速引起無法討論,各種贊譽紛涌而至。
當宮中又有消息傳出,說是皇上、皇后已經同意將他們辛苦籌建數年,才初次試航過一次的船隊,交由朝廷管轄時,更加贏來無數的欽佩和盛贊。
而且皇上按照柳明月的建議,在派人一波接一波的陸續往外放消息時,還做好了輿論引導。
例如放出他們主動交稅的消息的同時,就有人負責引導大家議論,朝廷理應給皇上、皇后稅收優惠折扣。
既然皇上和皇后跟普通人一樣需要交稅,那么朝廷就應該像對待普通人一樣,給予嘉獎和優待,因為這是皇上、皇后冒著巨大風險,為大安開辟海外商路,而前朝在開辟海貿初期,直接給予的是免稅優待。
放出船隊將被交給朝廷管轄的消息,同時還有引導百姓議論朝廷應當給皇上、皇后相應補償,不能仗著皇上、皇后大公無私,就使勁占人便宜的話題。
這般下來,可謂是絲毫沒給某些有心人留下可發揮的余地,早前布下的局,根本就來不及利用上。
當朝堂上還在為稅率高低的問題爭執不下時,船隊的船已經排著隊緩緩駛入碼頭,周邊海域和碼頭周圍,都已被清場,就近調過來的駐軍與府兵,分別守在岸上與河道邊的船上。
這般聲勢浩大的場面,足以震懾一切宵小之輩,即便如此,戰隊這邊的人也沒掉以輕心,時刻守在那些裝載著巨額財富的船只周圍。
緊隨蘇福一行這后趕過來的戶部官員,也在現場做記錄、核實、查驗工作,十分仔細。
蔣清言抱臂站在旁邊的戰船上,見那官員仔細查驗一籮筐出現破損現象的琉璃制品,那錙銖必較,還很心痛的模樣,心里有些不爽。
“他們應該知道咱們東家都是誰吧?他們戶部的人,敢將我們當成是普通商戶,查驗仔細了好抽稅嗎?哼,真是可笑!”
左子興倒是不解的看了他一眼,“這不是很眼明顯?人家不就是為了抽稅,才在這里仔細核實嗎?”
蔣清言驚愕的看著他,又看看斜前方。
“不是吧,這就是娘娘和陛下的生意,他們戶部也敢來抽稅?”
魏長延則道,“你聽誰說娘娘和陛下的生意,就不用抽稅了?我聽說,凡宮中產業,在交稅這塊,從不含糊,我們船隊當然也不例外。”
意識到他們帶回的金山銀山和無數寶物,都要被抽稅,蔣清言瞬間露出肉痛之色。
“你們知道會抽多少嗎?都說戶部窮得很,他們會不會想著要抽筆大的?我們不跟東家那邊溝通一下嗎?”
魏長延沒好氣的回道,“你也說了,這是我們東家的生意,不管他想抽多少,反正他們肯定不敢放肆,既然朝廷有意重開海貿,該有規矩和條例,肯定會就此確立起來。”
蔣清言嘿嘿笑了兩聲道,“商隊那邊這么忙,我們就守在一邊閑著看熱鬧,會不會有些不合適?”
“我們這是在看熱鬧嗎?我們是在嚴陣以待,備戰一切突發意外,你要記住了,不管商隊那邊再怎么忙,也是商隊的事,我們是戰隊的人,肯定不能在這種情況下,拿自己不當外人。”
尤其是在當前,正在處理和交接一筆巨額財富,以及任人看了都會眼紅的無數珍貴有貨物的情況下。
主動避嫌,保持應有的距離,才是對雙方最好的安排。
何況這趟回來,商隊和戰隊的歸屬權,肯定會做調整,雙方將會徹底分成兩個由不同衙門轄管的勢力,他們更要避嫌了。
想到這些,魏長延的心情有些復雜,不由得嘆了口氣,左子興看了他一眼道。
“想那么多做什么?這趟出去,能滿載而歸,乃是大功一件,我們再怎么高興都不為過。”
蔣清言苦著臉道,“本來是挺高興,可是現在一想到我們辛苦賺回這么多,結果要被這些不相干的人抽走一大筆,我就心痛得厲害,實在高興不起來。”
魏長延卻點頭道,“高興,我們當然要高興,這趟出去,托子興兄的福,我們也算是不負東家的厚望,等到忙完這一出,我們正式登岸后,一定要去這集慶城中最好的幾家酒樓包場,讓大家都來個不醉不歸,好好慶祝一場。”
左子興卻制止道,“不可,忙完這里的事情后,大家要做的,是回到駐地靜候上令,還要約束好大家,絕對不能在這種關鍵時刻沉不住氣,以免在外留下把柄。”
蔣清言下意識問道,“用得著如此慎重嗎?”
左子興臉色凝重的點頭道,“在沒有正式接到上令前,有必要,你們也不想看到自己辛苦摸索著發展起來的戰隊,落于別人之手,我們都要屈居人下吧。”
“那肯定不行!”
只需想像一下那個可能,就讓人覺得無法容忍,這戰隊可是從無到有,由他們一手組建起來的,怎能便宜外人?
左子興點頭道,“對,東家肯定也不愿意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東家在為我們爭取的時候,若戰隊和商隊這邊出點什么岔子,豈不相當于正好給人遞把柄。”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