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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1章

    維護

    柳明月當然已察覺到太子妃對太子雖有夫妻感情,但不多,而這本就不多的夫妻感情中,基本不存在什么戀慕之情的事實。

    若是原主,肯定會因此而感到失望與憤怒,可是柳明月并不是原主,所以她不僅不介意,還很支持太子妃沒有讓自己陷入男女之情的通透心態。

    因為太子就不是一個值得讓妻子真情以待的人,聽其說什么‘情難自盡’,她是真的很想告訴對方,那不過是他體內的渣男本能在沖動。

    “你能想得開就好,本宮也是在近兩年才意識到,咱們女子這輩子,也不是非要為丈夫和孩子而活,能心懷大愛,做些造福百姓與后世的事,其實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讓自己困在那些小情小愛中,喜怒哀樂皆不由己,是種很愚蠢的行為。”

    太子身為堂堂一國皇位繼承人,任柳明月和皇上再怎么教他,都意識不到這點,太子妃卻是一點就透。

    “多謝母后的教誨,兒臣一定會銘記在心,兒臣一直很欽佩母后的作為,太子將來也會明白母后這番苦心的。”

    柳明月可不覺得那個已經徹底廢了的便宜兒子,還能有醒悟的那天,太子妃也不過是想要安慰她罷了。

    “太子對本宮的怨言頗多,你不要在他面前維護本宮,他的性子看似溫和,實則很倔強,但凡是他認準的事情,就很難讓其改變主意,本宮與陛下不行,你也不行。”

    太子妃聞言,心中不禁一酸,她無法想像,到底是有多失望,才會使得一位母親,竟然這樣勸自己的兒媳。

    心中為自己的婆婆感到憋屈與不值的同時,也有著深深的無奈,她實在無法理解太子的心思和言行。

    皇上也聽說了太子去找皇后的事。

    “怎么,他嫌朕給他那侍妾的位置太低?”

    柳明月也不打算替對方掩護,皇上皺眉不悅道。

    “朕沒有將那兩個侍妾當禍害給處理掉,已經算是最大的仁慈了,他竟然還不知足?”

    皇上當即派蘇福去那兩家傳達他的口諭,斥責那兩家教女無方,要求那兩個侍妾在朝為官的父兄居家反省。

    對那兩家而言,皇上的斥責與責罰,相當于是禍從天降,讓他們都感到十分意外和不解。

    尤其是陳家,陳家女為太子生下第二個兒子,母憑子貴,他們陳家在朝中與京中的地位,眼看就要跟著水漲船高。

    結果他們沒有等來宮中的賞賜,而是先等來了教女無方的斥責,相當于是皇上直接指著他們鼻子,罵陳家女兒言行不端,讓陳家直接在京中名譽掃地。

    消息傳開,頓時引得京中眾人議論紛紛,猜測這兩家如何惹到宮中,竟然招來皇上如此不留情面的斥責,還與兩家的女兒有關。

    人們也迅速聯想起了這兩家都有女兒在東宮當侍妾,卻不被皇后所喜,一個給太子生了兒子,僅被封個太子昭訓,一個至今沒有正式份位的事。

    那些曾羨慕陳家,覺得陳家未來可期,想要親近陳家的人家迅速銷聲匿跡,某些想讓自己長相貌美的女兒或是姐妹,也去設法攀附太子的人家,迅速打消想法。

    柳明月本身并不贊成皇上的這種做法,這會讓那兩族的無辜女子受牽連,可她知道皇上是想為她出氣,所以她并沒阻止。

    因為真要說起來,太子對她的怨言越來越多,多到如今敢當面與她對峙的地步,確實有那兩個侍妾為投太子所好,從旁推波助瀾的說她壞話的因素。

    而太子妃之所以會與太子漸行漸遠,有一個很關鍵的原因,就是太子妃總想維護她,替她說好話,希望他們母子可以少些隔閡,和睦相處。

    柳明月不與那兩個東宮侍妾計較,是因為她知道主要原因在太子身上,而這個時代的女子不易,沒什么選擇機會,所以她對她們的容忍度也要更高一些。

    從東宮傳過來的消息看,太子這次之所以會為位份的事,直接來找她,也是因為受到那兩位侍妾的挑唆。

    陳昭訓在接到封賞圣旨后,一直表現得郁郁寡歡,若得太子擔憂,另一名黃侍妾,從旁替好姐妹抱屈,兩相配合之下,成功激得太子出面為她們爭取位份。

    她們想的很簡單,就是皇后只有太子一個親生兒子,肯定不愿與太子將關系鬧得太僵,尤其還是因為給她們提升位份這種小事。

    只是她們沒有料到,太子的行為,不過是在進一步消磨柳明月對太子的耐心而已,她根本不可能如她們所愿,成全太子的要求。

    若公開封陳侍妾為昭訓的決定,是皇上的意思,太子可能還不敢有怨言,陳昭訓她們也不敢這么這挑唆。

    畢竟受太子的態度影響,皇上在他們心中的威望,可比柳明月這個皇后高得多。

    而柳明月之所以不愿公開這件事,則是想要維護皇上的聲望。

    他一個皇帝,親自干涉兒子后院侍妾的位份,在太子妾室的位置充足的情況下,僅給生子有功的侍妾一個昭訓位份,傳出去未免顯得有些小氣。

    柳明月一個當婆婆的,還是素以重規矩著稱,不喜那兩個東宮侍妾,不愿給她們高位份,外人就容易接受多了。

    “哼,再敢生事,朕連一個昭訓都不給她留,想要靠著太子飛黃騰達,也要看朕給不給她們機會。”

    柳明月笑著安慰道,“跟她們計較,咱們有失身份,警告一下也就算了,她們再敢做什么逾越的事,臣妾會將他們都給料理了。”

    在這件事情上,柳明月絕對能說到做到,兩個侍妾膽敢試圖通過太子拿捏她,真是給她們臉了。

    皇上卻嘆道,“你啊,生氣起來,看著倒是挺厲害,但是到底還是太容易心軟了些,才縱得他們一個個這么膽大包天。”

    對于這一點,柳明月也不得不承認,除了有維護原主人設的因素,最關鍵的原因還是在于,她畢竟是成長于法治社會的人,與時下的人,尤其是高位者的思想觀念不同。

    哪怕已經當了五年皇后,近三年還一直大權在握,她也不曾做過僅憑自己的喜惡,就隨意打殺什么人的舉動。

    “臣妾也知道自己這樣不好,總著他們還年輕,想要多給他們一些機會,不想將關系鬧得太難看。”

    皇上苦口婆心的勸道,“既然你也知道這樣做不對,就一定要改,要不然,那些東西不僅不會反省自己的錯誤,領你的情,還總想著要得寸進尺。”

    “陛下放心,通過這次的事,臣妾是真的心寒了,以后一定不會再跟他們講什么寬容和仁慈。”

    【作者有話說】

    182

    第182章

    矛盾

    皇上親自下達口諭斥責那兩家的威力足夠大,剛小皇孫的出生而熱鬧了幾天的東宮,迅速變得沉寂起來。

    陳昭訓和黃侍妾再怎么心懷不甘與怨憤,也懾于皇威,不敢繼續在太子面前流露半分。

    太子也不對皇上生怨,他知道皇上此舉不僅是在敲打他的兩個愛妾,同時也是在敲打他。

    畢竟他敢抱怨自己的母后,是因為他知道,自己是母后唯一的兒子,但他可不是自己父皇唯一的兒子。

    對柳明月而言,這些都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說幾句就算告一段落,有些事,心里知道就行。

    冬季馬上來臨,各地的防寒防災工作,需要安排下去,這都是直接關系民生的大事,朝廷若不表現出足夠的重視,地方官員就會敷衍應對,出了差錯還會設法隱瞞不報。

    朝廷看似一年到頭,都會在相應的時間忙相應的事,看似在重復,實在年年都不同,都要進行相應的調整,容不得半點的疏忽與敷衍。

    因為下邊有太多的人盯著,上位者一旦出錯,就很容易讓下邊人找到鉆空子的機會,而且上行下效,上位者的行事作風,可以直接影響到朝中大多數人的工作態度。

    所以柳明月對自己的要求也很嚴格,處理政務的態度,絕對稱得上是兢兢業業,這也正是皇上越來越放心的將大半時間與精力,都放在騎車運動和當教席上的原因。

    承天八年的秋季,軍事學院再次迎來一批將士,與上一批不同,這一批將士都是從各自所在的駐軍中,通過一場場比試,真正比拼出來的佼佼者,都能稱得上是精兵強將。

    這批新人的到來,讓皇上更加滿意,對當教席這份工作,也更加的樂此不疲,柳明月見狀,也只能尊重他的選擇。

    承福宮中,五皇子正滿臉不服氣的抱怨道。

    “四哥除了是中宮嫡出,有哪一點能比得過我?他根子軟,先是聽任那些東宮屬官擺布,后聽信兩個女人的挑唆,一再惹怒父皇與皇后,竟然還能穩居太子之位,這也太不公平了!”

    曾經在宮中以囂張跋扈著稱的常貴妃聞言,下意識看了看周圍,確定沒有沒外人后,才小聲道。

    “我的祖宗誒,你要小心點,這話也是你能說的?”

    五皇子皺眉不滿道,“母妃現在真是越來越膽小了,四哥能做得,我憑什么說不得?父皇就是偏心,嫡庶在他心中,就那么重要?”

    常貴妃有些委屈的回道,“我為什么會變得膽小了,還不是因為你,你可別忘了,你二哥和德妃、謹嬪的事,才過去不到一年,你想讓咱們娘倆也步他們的后塵?”

    提起去年那樁牽連甚廣的案件,五皇子也難免感到后怕,但他還是嘴硬道。

    “那是他們空有野心無能,我們又沒做什么,有什么可怕的?就算是當著父皇的面兒,我也敢說,他就是偏心,都是父皇的兒子,憑什么四哥就能占所有盡便宜?”

    提起這件事,常貴妃也覺得心有不甘,但她在經歷過去年的那樁大案后,看著與她斗了十來年的老對頭被賜死,連老對頭的女兒,也被送到宮外出家修道,她縱有再多的小心思,也不得不收斂起來。

    更不敢放任自己的兒子生出不該有的心思,她是真的怕了,因為皇上狠起來,絲毫不顧念什么夫妻之情、父子之情,是真的連親生兒子都殺。

    “就憑你四哥的母親不僅是你父皇的原配發妻,還因她有心機、有能力,能臨朝,能得你父皇的信任,都怪你母妃我無能,不僅沒身份、沒能力,連娘家人都靠不住,所以你一定要給我本實本分些。”

    五皇子不滿的回道,“那母妃為什么還要一心想著要給我娶個高門貴女?明知父皇不會允許,也不放棄。”

    因為她已接受自己處處不如皇后的事實,只想在唯一有可能會壓皇后一頭的地方,再努努力。

    常貴妃冷著臉道,“因為我要面子,喜歡出身好的兒媳,這事你別管,等我落實好人選,就去求皇后,她那樣的賢惠人,肯定不好拒絕本宮。”

    五皇子皺眉道,“母妃難道忘了,前兩年,您親自去找過母后,求她不要干涉我的親事,人家也答應了,你現在反倒要主動找過去,這不是出爾反爾嗎?”

    聽兒子提起這件事,常貴妃才想起被她刻意遺忘的這個件事,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但她還是強撐著道。

    “彼一時,此一時,我當時又沒料到,你父皇在這件事情上,竟然這么不給面子。”

    五皇子卻道,“你應該是沒想到舅舅竟然這么不給面子吧,母妃現在也太矛盾了,一邊被二哥和德妃和的下場給嚇住,怕我起什么不該起的心思,一邊自己又不甘心,總想與皇后較量一下,您這是何苦呢?”

    被兒子戳穿她的那些心思,常貴妃不滿的瞪著自己的兒子。

    “我這么操心,都是為了誰啊?還不都是為了你?咱們前些年沒少得罪中宮,她現在在朝中勢大,連你外公和舅舅,都不敢對她有半分的不敬,若不給你找個勢大的妻族,*等到陛下百年之后,哪里會有咱們的好日子過?”

    五皇子卻不以為然的回道,“依兒子看,是母妃太高估咱們在母后心中的地位了,您就沒發現,人家根本沒將咱們放在眼里嗎?要不然,咱們現在都不會有什么好日子過。”

    “哼,她不敢,有陛下在,她就算是裝,也得裝成一個賢惠大方的皇后,肯定不敢挾私對付咱們,你父皇一再拒絕我給你挑的妻子人選,說不定就有她的手筆。”

    五皇子嘆了口氣道,“我只是抱怨一下父皇信心,就將母后嚇得不輕,母妃又總將中宮視為大敵,依您之見,我們母子到底該如何自處?”

    常貴妃聞言,不禁有些語塞。

    “反正你一定要小心點,不要在人前露出什么心思,也不要存什么不軌之心,這滿宮的人,都有可能是中宮的眼線,咱們得時常防著點兒,你也不要接近什么大臣,那些人的心思都復雜得很,稍有不慎,咱們可能就會被人利用,二皇子就是吃了這個大虧。”

    五皇子點頭道,“兒子會牢記母妃的教誨。”

    常貴妃隨后又回了句,“你想納妾,來找母妃就是,一定不能自己在外面跟人家姑娘私相授首,東宮的事情,你是知道的。”

    五皇子再次應下后,才起身告退,跟他母妃扯了這么多,他來時的滿腔怨憤和不滿,都在不經意消失了,只剩下對他母妃那復雜心態的無語。

    “不管怎樣,我兒子比中宮的那個聽話、孝順,在這件事情上,還是本宮要更勝一籌。”

    親自守在殿門口的如意笑著道,“是啊,咱們五皇子不僅聽話孝順,在女色方面也不糊涂,就憑這點,就讓娘娘您少操了多少心啊。”

    想起東宮那兩個太子侍妾的由來,常貴妃就有些興災樂禍。

    “皇后估計做夢也沒想到,她那么寵愛的兒子,竟然會長成現在的樣子,從太子動輒被禁足,還總一禁就是幾個月,證明那每次犯的錯都不小啊。”

    說起這個,常貴妃本來有些郁悶的心情就能好轉許多,每每聽到東宮那邊又傳出什么不好的消息,她都會忍不住暗喜。

    哪怕她現在也已看清形勢,知道她與五皇子沒那個命,最好要安分守己,不要再去招惹中宮,可她還是忍不住會特別關注中宮與東宮的風吹草動。

    如意小心提醒道,“娘娘,如今是大局已定,不管東宮如何,那位置都能穩如泰山,其他任何人都沒機會覬覦,咱們也要早作打算,千萬不能再與中宮產生矛盾了。”

    “你放心,五皇子的親事,還要落在皇后身上呢,本宮只會想著要如何討好咱們皇后娘娘,怎么可能再去得罪她?”

    如意對此表示,她不敢也不能放心,她家娘娘若是挑個家世太過顯赫的高門貴女,去求皇后成全,豈不是給皇后娘娘添堵?這也是一種得罪啊。

    【作者有話說】

    183

    第183章

    用意

    柳明月曾重視過常貴妃母子,不過自打常家主動疏遠常貴妃與五皇子,徹底不再幫他們在宮中爭權奪勢,他們雙方除正常的見面外,基本不再有私下的接觸后,她就沒那么重視了。

    在本就對常貴妃母子沒多大敵意的情況下,柳明月更加不會想著要特意針對他們,不過是像對別人一樣,對其也持常規防備態度而已。

    她愿意重用常明仁,是因看重常明仁的能力,并不是為拉攏對方,信任其做事的能力,并不代表著有多信任他本人。

    同時這也是柳明月對朝堂上的所有大臣的態度,只要有能力做事,她就愿意重用,并不會因此就信任他們的全部。

    承天八年冬,海軍終于接護送單,再次起程揚帆出海。

    “唉,都說有了航海鐘,讓他留在大安訓練新兵就好,不必他親自去,這孩子也真是太倔強了!”

    柳明月只能安慰道,“對咱們大侄子而言,有了航海鐘,相當于是如虎添翼,這是有了航海鐘之后的首次出海,他肯定也想親自確認一下航海鐘的性能,陛下就理解一下他的選擇吧。”

    聽到柳明月這么一說,皇上就對左子興不聽他的勸誡,執意要出海的事,釋懷多了。

    “你說得對,以他那性格,肯定就是抱著這個想法,才堅持要親自帶隊護航的,就是朕這心里,始終有些不得勁,他不僅是朕的侄子,還是堂堂三品大員,卻親自為那些民間船隊護航。”

    民間船隊出海,朝廷只能收些商稅,哪怕再加上海軍抽成的那筆護航費用,一趟下來賺的錢,他們也只占小半而已,大頭歸船隊東家。

    柳明月能夠理解他心中的糾結和不甘。

    “陛下可以換個思路,海外市場那么大,來回一趟耗時又久,僅靠我們朝廷的船隊,能賣到海外去的貨物畢竟有限,風險也全由朝廷承擔。”

    “有了民間船隊的加入,他們需要在大安采購各種產品,能讓大安各種工坊都能跟著賺錢,朝廷在這里也能收一筆稅,那些船隊出海后,不管是賣貨得的錢,還是帶回的貨,朝廷都能再收一筆稅,而那些船隊的東家賺錢后,大部分還是會花在咱們大安境內。”

    大筆的財富花在大安境內,當然也能讓大安的百姓與朝廷都能從中受益,這是一個良性循環。

    聽柳明月這么一解釋,皇上就明白了。

    “嗯,是朕太短視了,只注意到那些船隊可能會賺到的錢,忽視了船隊出海所需承擔的巨大風險,真要算起來,咱們的船隊這趟出海的損失可不小,只是船隊規模大,賺得多,才讓那些損失變得不那么起眼。”

    那些民間船隊,有些甚至是好多家合起來投資組建的,規模也不大,隨便損失幾條大船,就是血本無歸的下場。

    朝廷船隊的船員,不僅都受過海上各種生存訓練,甚至還都具備一定的戰斗能力,遇上危機時,反應快,及時采取相應的應對措施,能在危機中逃命的機率高。

    可是民間船隊,就沒有這么好的條件了,他們招募的船員,不過是在海上進行過短期的適應訓練而已,根本不具備長期在海上生活經驗,也沒接受過相應的訓練。

    這樣一來,這些船隊即便能花高價請來有經驗的漁民掌舵,所面臨的風險也更大。

    “術業有志攻,不是陛下短視,您只是對經營這塊不大了解而已,臣妾是因一直接觸這些俗務,才會知道這些。”

    皇上點頭道,“也是,若說起如何帶兵打仗,朕肯定也能說得頭頭是道,對這些,朕確實不太了解,從船隊帶回的消息看,這趟出海在海外遇到海盜的次數更頻繁,那些海盜的規模也更大,武器也更精銳,朕都有些想去海上親自見識一番了。”

    他這輩子打過山地戰、草原戰,還從沒打過海戰,而他親手教出來的侄子,卻是這方面的高手。

    面對皇上的這種有些奇怪的勝負心,柳明月只覺無語。

    “陛下實在不必想著去見識這個,雖然臣妾也沒親眼見識過,但是只需大概想像一下,就能知道,那種戰斗不僅兇險,還很狼狽,拼的不僅是實力,還有運氣,對手不僅有敵人,還有變幻莫測的天氣環境。”

    皇上點頭道,“也是,哪怕沒見過,也能想像得到海上的那種戰斗場景,你讓器械司和十二監研究射程更遠,威力更大的大炮的決定是對的,若讓海外那些異邦先研究出那種火器,我們大安的船隊和海軍,就危險了。”

    知道海外的一些海盜團伙,都能擁有強大的戰斗力后,皇上很有危機感,再也不會像之前的皇帝,認為茫茫大海的存在宛如天塹,能將海外的敵人阻隔在海外,無法給大安帶來威脅。

    “是啊,所以我們必須要重視海防,要守好我們大安周邊的海域,絕對不能給那些海外異邦留下可趁之機。”

    不過她的目標可不僅僅只是防范,就算不主動去侵略哪里,只是去探索一下那些未知的大陸與海島資源,還是可以的。

    時間進入承天九年后,整個大安的各行各業,都真正呈現出了欣欣向榮之勢,朝廷為提振民生經濟而規劃各項民生工事,仍在增加。

    因地價大降,使得許多百姓都有了真正屬于自家的土地,給別人種地,與給自家種地,那絕對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精神狀態。

    而大安的農業稅收,在開朝立國之初,為穩定和籠絡民心,本就收得不高,有災害天氣發生地區,更動輒就會直接免上三年。

    后來有了船隊出海,再加上宮中往民間投放大的大筆資金,極大的刺激了民間手工業生產活動,從而為朝廷提供了大筆的商稅。

    等到有了銀莊,以及船隊開始從海外帶回大筆財富后,朝廷對農稅的依賴大幅降低,就更加不會想著要通過增加農業稅收來增加國庫收入了。

    而朝廷近幾年在大安各地規劃的各項工事,不僅沒有征免費的勞役,還在提供包吃包住,甚至是包穿的優越待遇的情況下,給勞工們發工錢,沒給百姓們增加負擔的同時,還給給他們減輕了壓力。

    而這些惠政,現已初見成效,直接體現在普通百姓們的精神面貌上,對二圣臨朝的皇帝、皇后也更為推崇。

    收到民間的這些反饋,讓柳明月和皇上都感到很欣慰,也很有成就感。

    “好!如今看來,朕也算是初步實現了當年立下雄心壯志,不過能有這些收獲,皇后當居首功。”

    這種正面的反饋,真的能給人帶來莫大的動力,為各種政務殫思竭慮的那些辛苦與不易,仿佛都能因此而消失無蹤。

    “在臣妾看來,大安能有今日,絕對是陛下該居首功,若說近幾年的事,若非陛下愿意相信臣妾,支持臣妾,給臣妾做事的機會,縱然臣妾有百般想法,也沒機會施展啊。”

    夫妻二人相互謙讓功勞的這一幕,讓兩位當事者都忍不住失笑出聲。

    “好啦、好啦,咱們都有功,馬上又到今年的耕耤禮了,只盼著今年又是風調雨順的一年,好讓皇后能少操些心,到時就由皇后跟朕一起主持吧。”

    柳明月對主持這個耕耤禮,實在沒什么興趣,哪怕知道這是皇上的好意,也選擇委婉的拒絕。

    “臣妾除了曾親自挖過幾鋤頭土外,再沒親自做過耕種的事,尤其是趕牛耕地這塊,臣妾更是毫無經驗,若是做錯了,就要當眾丟臉了。”

    皇上卻不以為然的回道,“無妨,朕擅長這個,你只需按照司儀官的指示做就行,出了錯,也是他們禮部的責任。”

    按說像這種事,最好讓太子出面配合皇上主持這耕耤禮,這也算是確定太子的皇位繼承人身份的方式。

    如今皇上不讓太子出面,讓她個皇后出面的用意,也很明顯。

    184

    第184章

    漠視

    柳明月負責安排過耕耤禮,親自參與和主持耕耤禮,還都是第一次,哪怕有些官員,尤其是禮部官員對此頗有微詞,也不敢真正站出來說什么。

    因為這是皇上親自宣布,他將會邀請皇后與他一起主持今歲的耕耤禮,這其中透露出信息,讓人不得不在意、不深思。

    太子也有參與耕耤禮,自從聽到皇上宣布,要讓皇后與他一起主持耕耤禮后,就一直冷著臉,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悅。

    有些大臣看到這一幕后,暗自記在心里,有些人則在心里暗自搖頭,嘆息太子看不清形勢。

    若是別人得皇上如此抬舉,他這個太子有意見也就罷了。

    如今那人是皇后,是太子的親生母親,皇后在朝中的威望越高,只會讓他這個太子的位置坐得越穩,他有什么好不滿的?這完全是拎不清。

    不僅皇上無數感慨,自己與皇后怎么會生出這么個兒子,某些大臣也忍不住在心中暗自感嘆。

    通過這次的事,也算是初步讓除了崔相等重臣之外的大臣,發現太子并不像他們所以為的那么優秀。

    從而也認識到一個事實,那就是,太子在此前數次被罰禁足,應該都是有原因的。

    對柳明月而言,參與耕耤禮,固然是個榮幸,但也是個體力活,除了要牽牛犁地,還祭拜天地神靈,以求這一年的風調雨順。

    整個一套繁瑣的流程下來,著實很考驗體力,由于在此前沒有經驗,柳明月還需一直打起精神應對,以防言行有錯漏之處,被那些官員給記錄下來。

    到了賜膳的時候,才有機會休息一會兒,柳明月有些擔憂的問道。

    “陛下感覺如何?沒想到這耕耤禮,竟比臣妾原以為的要更繁瑣、更辛苦一些。”

    皇上的眉宇間雖透著幾分疲倦,精神卻還不錯。

    “朕感覺還行,這些年沒什么機會下田耕地,一年一道的來這么一回,雖然麻煩了點,感覺還不錯,你第一次參加,可還適應?”

    從皇上的身上,柳明月算是深刻體會到了愛好能給人帶來的動力。

    “適應,對臣妾而言,能有機會參加這么有意義的耕耤禮,乃是莫大的榮幸,當然能適應。”

    皇上當然也有注意到太子在當天的反應,“你不必在意太子的反應,他就是個糊涂的,讓外人看笑話還不自知。”

    柳明月當然有注意到太子的反應,不過她是真沒在意,對于這個越來越放飛自我的便宜兒子,她是算是徹底放棄了。

    “陛下放心,相較于他之前的那些言行,像這樣只是甩個臉色,臣妾是真的一點都不在乎,您也不必在意,咱們又不是不知道他是個什么情況,不值得。”

    皇上哼了一聲道,“他還真是越來越有恃無恐了,連你都不在意了,朕才懶得理他。”

    太子絲毫沒有意識到,真正的失望與放棄,從來都不是各種大聲的指責與訓斥,而是徹底的漠視與不在意。

    而他之所以沒有意識到,固然有著對自己是唯一的中宮嫡子這一身份的自信,還有就是連眾大臣們都普遍認為,不管太子如何,他都是板上釘釘的皇位繼承人,一如繼往的捧著他、恭維著他。

    耕耤禮,更多的是為展現宮中與朝廷對農桑的重視,與春耕有關的各項事務和安排,才是重頭戲。

    忙完耕耤禮后,柳明月就再次投入到源源不斷的各種政務中,民以食為天,她不僅重視各項農耕事務,還很重視糧食儲備工作。

    在她開始代理朝政前,大安尚處資源嚴重匱乏,糧食非常緊張,根本經不起任何天災人禍的折騰的地步。

    西北將起戰事,還是靠她從自己手下的各種田莊調集大批糧食,才做好戰前的糧草準備工作。

    三年過去,這種情況才得到較大的改善,各地糧倉總算不再像之前,總有大半都處于空置狀態。

    經歷過那次的‘做空’地價事件事后,讓柳明月更加不敢小看時人,深知存糧的重要性,要嚴防在大安遭遇天空人禍之際,又出現那等不良商人趁機搞事。

    想要多存糧、存重要儲備物資,有些安排就需提前做好布置,什么地區適合種植什么耐貯存的作物,要種植多少,才能在滿足當前需要的情況下,還有富裕的等等。

    皇上當然知道儲備糧食與物資,以應不時之需的重要性,他有些不解的是,皇后為何要存那么多。

    “朕覺得前兩年已經存了不少,除了各地糧蒼存的那些,你不是還讓咱們在各地的莊子,都給存了不少,等到秋收時,以新換舊也就算了,沒必要繼續增加儲備量吧?”

    宮中所掌握那些遍布大安各地的田莊,大多都是皇上在打天下時收繳的,皇上登基后,就將那些莊子交給原主打理。

    小半是柳明月在地價下降時大肆收購后,分給各地駐軍后剩下的,留下的這些,都是經過篩選的,現在基本達到了真正意義上的全覆蓋。

    “許是因為經歷過亂世,臣妾實在是對那種日子心有余悸,之前沒條件也就罷了,如今既然有條件了,臣妾就想盡量多儲備些,以備不時之需。”

    皇上對亂世的感觸更深,當然能夠理解柳明月給出的這個理由。

    “能多存些,當然是好事,朕擔心的是,那些東西的產量是在限的,咱們存這么多,會不會影響市面上的價格?”

    柳明月十分肯定的回道,“陛下放心,臣妾當然有考慮到這些,谷賤傷農,但是價格過高,也會給百姓增加負擔,臣妾一直有派人注意當地的物價信息,咱們收購這些儲備物資,也是用來調節各地的糧食等重要物資的價格。”

    相關物資價格上升,太過超出合適價位的時候,往外多投放些存了一兩年的物資,價格降下來后,再根據情況適當收購儲存一些。

    聽到柳明月的解釋,皇上的心情有些復雜。

    “這樣一來,豈不是相當于我們一直在高價位出貨,低價位收購?”

    185

    第185章

    提心

    眼看皇上將這當成個賺錢的行當了。

    “陛下要知道,這一進一出看似會賺錢,事實上,我們為收購、貯存和出售這些物資,都需花費許多人力物力,折算下來,能不賠錢都是好的,更重要的是,這些物資是為防災應急準備的,也就是說,想要做好這件事,就不可能抱著要賺錢的心思。”

    皇上點頭道,“這倒也是,你做的這個安排好,朕都沒有想到。”

    “臣妾也是因為被去年的那個地價的事,給搞怕了,不過也因此受到了啟發,才會想到要提前做些安排,以應不測之需,這世上能人太多,讓人防不勝防啊。”

    說起這個,皇上的心情就有些不爽。

    “那種只知謀私利的黑心奸商,算什么能人,朕真想將始作甬者給找出來,滅了他,要真叫他給謀劃成功了,還不知有朝廷和百姓要遭受多少損失。”

    柳明月向來重視有才能的人,但是對謀劃了那場‘做空’地價行動的人,也沒什么好感。

    以對方的精明厲害,不可能不能不知道那么做的后果,可是對方不僅做了,還為掩蓋自身,打著法不責眾的主意,有意將相關計劃透露出去,才使得那場‘做空’地價的行動,直接覆蓋大安各地。

    這樣的人,即便揪出來了,柳明月也不會想要重用對方,而對方也隱藏得很深,至今都沒找到確切目標,只能盡量防著對方又對那種關系到國計民生,或是戰略性的重要物資下手。

    “陛下也真是的,這都過去多久的事了,提起來你就生氣,不值得,換個角度想下,對方這么做,也算是給咱們提了個醒。”

    皇上哼了一聲道,“不管過去了多久,朕一想到差點吃了人家大虧,卻連對手是誰都不知道,朕這心里就不痛快。”

    “好了,您……”

    柳明月話未說完,就聽到通傳,說是楊鄉君求見,她開口允見的同時,皇上徑直起身往后廳走去。

    “你們兩個談,朕先去內室歇會兒。”

    說是歇會兒,知道是楊宛如前來求見,皇上怎么可能有心思去歇著。

    柳明月當然知道皇上的意思,不過她也只是順著對方的話應下,沒想著要將對方留下。

    等到楊宛如跟著內侍進殿后,看到只有皇后在,皇上不在,心里松了口氣,她更為懼怕皇上,當著皇上的面,她難免有些心虛恐慌。

    看到這位已有一年多沒見的這個便宜外甥女,柳明月下意識提起了心,又有些期待。

    會提心吊膽,是因她知道,這位很有可能又會帶來將要發生什么天災的消息。

    期待,是因為她知道,天災這種事,避無可避,若能提前知道消息,可以提前做些相應的準備,就能有機會盡量減輕損失。

    “免禮,知道你在中書省表現得很不錯,已經連續得了兩年的上評,還升了一階,本宮十分欣慰。”

    聽出這是皇后有意關注過她的情況的意思,楊宛如有些激動,趕緊回道。

    “有勞娘娘惦念,微臣感激不盡!”

    柳明月抬手示意了一下道,“坐下吧,不必拘謹,看你這臉色不怎么好的樣子,這是遇到什么難事了嗎?”

    楊宛如恭敬的回道,“回稟娘娘,微臣是因昨夜又做了噩夢,沒有休息好,才顯得憔悴了些。”

    柳明月十分配合的收起唇邊笑意,迅速露出難排凝重的神色。

    “你這是又夢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這回是什么情況?”

    去歲的大安各地,整體上還算太平,受宮中在前年用家禽滅蝗災的操作影響,大安各地的百姓,都已變得很熱衷于養家禽。

    但凡是條件允許的家庭,就是雞鴨鵝都給養上,條件再差的人家,也會盡量幾只雞。

    各地官方也大力鼓勵養殖,為盡量預防禽瘟,還會派司農的官吏去各個村鎮宣講要如何養殖家禽,遇到各種問題,該及時做怎樣的處理,目的就是為了防蝗災。

    楊宛如在中書省,肯定也知道地方上這些消息,這次應該不是蝗災,柳明月心中暗自思忖著。

    “回稟娘娘,微臣這次夢到的是水患,接連多日的大雨,淹了許多村鎮和縣城的場景,十分凄慘,微臣知道朝廷在近幾年,一直在各地修筑各種工事,但是從微臣夢中的場景看,那些工事可能都來不及發揮作用,就被淹了。”

    這才是楊宛如在明知朝廷在各地大修水利,依舊會來走這趟這原因,毫無預兆的突然下大暴雨,還連下數日,再多的水渠、水塘和堤壩等水利設施,都無法阻止這場水患的出現。

    而這也是柳明月最覺棘手的一種天災,畢竟在她所生活的時代,遇上這種嚴重的水患,都有些無可奈何,會遭受嚴重的生命財產損失。

    “這個消息非常重要,你可知發生水患的是哪個地區?大概會在什么時間出現?”

    面對柳明月高度重視的態度,楊宛如稍感心安,趕緊回道。

    “微臣能從夢中得到的信息有限,只知好像是發生在山南省的千山府和昆府一帶,時間似乎在乞巧節左右。”

    這次有進步,提前近半年,就舍得將消息說出來了,也算是給朝廷留足了準備時間,不錯!

    “若被證實,本宮不僅會給你記一大功,還會額外賞你個縣主的位置。”

    在宗室成員只被封了有數的幾家的情況下,一個鄉君的位置,都很有含金量,更別說是連公主的女兒都未必能混得上的縣主之位。

    楊宛如雖然有心想在仕途闖出一番天地,但是有了宗室位護身,勢必能為她提供許多便利。

    對她而言,柳明月的這個承諾,完全是意外之喜,所以她當即難掩喜色的謝恩,決定要更加努力的回憶上輩子知道的消息。

    看著如被打了雞血般,即便努力保持冷靜,依舊難掩欣喜與激動之情的楊宛如告退離開,柳明月先是笑著搖了搖頭,接著又忍不住嘆了口氣。

    皇上借休息之名坐在屏風后旁聽,在人走后,迅速走了出來。

    “依皇后之見,咱們大外甥女說得水患這事兒,可不可信?”

    能覆蓋兩府的水患,而那山南省,本就是個多山多水的區域,若遭遇嚴重的水患,損失可就太大了。

    “臣妾覺得,不得不防,別的也就罷了,重點是要盡量避免造成大量的人口傷亡。”

    大安開朝立國前的幾十年戰亂,民不聊生,人口數量大降,大安開國立朝后,統計在冊的人口數量,僅有兩千多萬。

    開朝立國后,環境穩定了,百姓的生存環境得以改善,人口數量倒是得到了顯著的增加,但那也只是相對而言,加起來也就將近三千萬的樣子。

    在這種人口碧婷下,實在經不起大的傷亡。

    【作者有話說】

    186

    第186章

    操心

    皇上不贊成的回道,“別的也很重要,人還活著,別的都沒了,豈不是生不如死?”

    柳明月正在感嘆天不作美,就不能讓大安的百姓多過兩年安生日子,就聽到皇上的這一言論,不禁愣了一下。

    想想也是,皇上不僅知道民生疾苦,還深深刻會過民生疾苦,非常清楚物資對底層百姓的重要性。

    “嗯,陛下說得是,別的也很重要,肯定是只要能保全,就要盡量多保全一些,好在現在距離七月,還有近五個月的時間,山南那邊氣候溫暖,春耕開始得也早,只要我們能及時做好安排,連這上半年的莊稼,還有機會保全個大半。”

    聽到柳明月這么一分析,皇上心中的壓力頓時減輕了大半。

    “能提前知道哪里將要發生天災的這種重要消息,真是太有用了,不過朕還是不希望這個消息是真的。”

    就算朝廷能在提前得到消息后,盡量做好各種安排,及時轉移走山南府的百姓,盡量保全他們的財產,可是百姓被水淹沒的房屋、家具、田地等,也是重大損失。

    “咱們誰都不愿看到百姓遭災,但這豈是會由人心想的事?能夠僥幸得到消息,提前做好防備,已經算是很幸運了,咱們不能再心存僥幸。”

    不過柳明月也知道,皇上想歸想,并不會質疑這個消息,畢竟楊宛如所提供的這些消息的可靠性,他是知道的。

    “這倒也是,當務之急,還是要提前布置好相關應對措施,咱們這大外甥女,還是挺有本事的,只要她能多給提供些這種消息,莫說是縣主,即便是郡主、公主之位,朕都不會吝嗇。”

    柳明月解釋道,“真不是臣妾小氣,她明顯是想走仕途,想將這些功勞攢著當自己在關鍵時刻的晉身之資,臣妾當然要成全,只許個縣主之位,主要是為激勵一下她。”

    皇上有些無奈的搖搖頭道,“你啊,還跟個孩子用上心眼了,不管她是想要晉身,還是升位,不都是咱們一句話的事情嗎?好歹也是實在親戚,何必搞得這么復雜?”

    柳明月不贊成的回道,“無規矩不成方圓,臣妾可不想慣他們靠親戚身份不勞而獲的習性,您看,像現在這樣乖覺,知道要積極努力爭取,還這么重視自己的功勞,不就很好,也讓咱們省心省事了許多。”

    重視到連自己親爹都不顧的地步,皇上覺得,這位大外甥女在某些方面,可能跟她姨母有那一點點的相似之處。

    當然,就總體而言,那個私心很重的小丫頭,根本沒資格與她的皇后姨母相提并論。

    “這倒也是,不過豈止是她,依朕看,你娘家那些親戚,都挺踏實本分,你完全不用這么謹慎,可以適當重用一下,提拔、提拔,比一般人,還是更可靠些。”

    柳明月知道皇上的意思,怕她手上沒有真正忠誠可靠,與她一條心的人使喚,不過她對這件事,有自己的想法。

    “臣妾可沒想著要打壓他們,不過是對他們一視同仁而已,何況有臣妾在,能讓他們得到公平對待,也相當于是庇護了他們,在機會均等的情況上,能者上、庸者下,他們上不去,可怨不得人。”

    聽到柳明月說得這么義正嚴辭,皇上覺得自己好像成了那個想給親戚謀好處的人,多少有些理不直氣不壯,還是忍不住勸道。

    “朕覺得,這些年觀望下來,敏杰做事還是很認真的,可以將他調到重要位置上歷練歷練。”

    柳明月當然知道皇上是出于什么考慮,才會這么勸她。

    “陛下還是不要輕易將表象當真相得好,臣妾知道他們的本性,只要咱們松松手,讓他們發現可趁之機,他們一定會牢牢抓住機會,趁勢而上,如今愿意低調的守本分,不過是因為沒機會而已。”

    柳明月還真不是因為她不是原主,與原主的那些親戚沒感情,才不愿提拔他們。

    而是因為她深知,柳家那些看似都很老實,但是真要獲得了的權勢與地位,又有她的庇護,指不定會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不給他們靠著裙帶關系一步登天的機會,也相當于是在保護他們,畢竟以她這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格,可不是一個會因親戚關系,就會包庇與縱容違法犯紀之人的人。

    而她占用了原主的身體,可不想用原主身份去大義滅親。

    皇上嘆了口氣道,“好吧,在這件事情上,朕是注定說不過你,也佩服你,既然你不愿籠絡這些親戚,那么你就在朝中提拔些看著順眼的可造之才吧。”

    對于柳明月堅持不愿重用和提拔自己的親戚一事,皇上的心情其實一直有些復雜。

    歷史上的許多朝代都曾發生過外戚專權現象,他當然不希望自己辛苦打下的江山,會便宜外姓人,他可是連那些與自己關系不和睦的至親族人,都不愿關照的人。

    所以在開朝之初,他對柳家也曾持冷淡與防備的態度。

    可是此一時彼一時,他現在覺得柳家比他原以為的要更本分,不像是會仗著外戚身份生事的人,皇后也厲害,能壓得住那些人,他才會這么勸皇后。

    因為他的身體不好,還不知能活多久,既然他已確定會在自己去后,將江山徹底交給皇后代為掌管,就要讓皇后培養一批真正忠于她的心腹重臣。

    “對臣妾而言,陛下休養好自己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有您坐鎮,臣妾不需要搞這些。”

    面對柳明月的表態,皇上既喜又憂,忍不住再次嘆了口氣。

    “唉,朕當然會珍重身體,可是有些事,咱們是不得不防,不得不做啊。”

    連太子那個早將皇位視為囊中物,看不清形勢,就等著繼承皇*權的蠢貨,都在鍥而不舍的忙著結交朝中大臣,與御林衛及軍事學院的人,想在沒了那幫東宮屬官后,盡快再拉攏一批心腹勢力,增加他在朝中的話語權。

    可是皇后這邊,則是毫不受影響的繼續兢兢業業的專注政務,他給推介些什么人,她也會收下,就是從不想著要加強聯系,真正將人收攏到自己手中。

    她的這種做法,讓皇上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當他百年之后,皇后若不能獲得朝中真正有份量的重臣,以及人數足夠多的大臣的支持,在太子已經成年的情況下,她的懾政身份就會變得名不正言不順。

    柳明月當然知道皇上在操心什么,而皇上所考慮的那些,她也不是沒有想過,準確的說,她一直有在暗地里為自己積累資本。

    只是在皇上還在世的情況下,她并不想暴露出自己的那些謀劃與算計而已,她深知人性經不起考驗的現實,不想與皇上因這些生出什么嫌隙。

    到了如今這局勢,已經容不得她后退。

    若非太子是這么個成色,不具備能打理好這江山社稷,擔負得起朝廷和百姓的素質與能力,柳明月本身,其實更樂意像她在初來乍到時計劃的那樣,順利晉升為太后,出宮養老去。

    如今不管是為幫助皇上實現他的愿望,還是為了自己,她都要握緊手上的朝政大權,不會給別人留下搶奪政權的機會。

    太子這個名正言順的皇位繼承人也不行,因為他能力,讓他不配。

    在這一點上,柳明月可不會再顧慮原主的想法,沒把這個便宜兒子給弄死,是她的三觀不允許,這幾年間,沒眼睜睜的看著別人將其給弄死,她已經很對得起給她留一大爛攤子的原主了。

    【作者有話說】

    187

    第187章

    服眾

    沒有經過確認的消息,肯定沒辦法提前在朝中正式宣布,大張旗鼓的調動地方衙門資源,想要提前做應對水患的準備工作,需要盡量在私下,或是以其它名義進行。

    所以對柳明月而言,如何提前在山南府做好防患準備,就成了當務之急。

    要盡量保下海拔較高,有人口較多區域的百姓聚集地,低洼處的城鎮與山村,只能放棄,做好讓他們在水患來臨前,趕緊搬遷離開的準備。

    柳明月將承天九年水利項目的規劃,重點放在山南府,親自與工部官員們對照山南府的輿圖,做初步的規劃。

    規劃要建的水利項目,重點都放在如何才能盡快排水導流上,這讓工部的一眾官員都感到有些不解。

    可是他們面對的是皇后,可以算得上是古往今來,最重視工部,最不吝往工部投錢,給工部安排正給活工,讓他們工部在朝堂各部中的地位,得到大幅提升的掌權者。

    所以即便是被柳明月給趕回家反省過半年的工部尚書,都再不敢對皇后的吩咐有半分的怠慢與質疑。

    如今皇后要求工部盡快為山南省千山府和昆府及周圍區域,設計一項大型水利工事,要在四個半月內完工,還重點要求排水效率一定要高,著實讓工部的一群人,都深感壓力山大。

    曾到過山南行省,尤其是對千山府與昆府一帶地形地貌較為了解的官員,都被請到宮中參與協商和規劃設計。

    這樣的大動作,讓朝野上下的群臣都難免為之側目,對宮中堅持要在今歲重點投資建設山南行行省的安排,也多有非議。

    只是不管他們再怎么在皇上面前明示暗示,還是直接向皇后提意見,最終都只是在做無用功。

    作為百官之首,崔相與何相承受的壓力最大,可他們對這件事,也沒多少話語權。

    是帝后直接做出相關安排,可他們要負責為帝后兜底,不能直接說出來,只能在人前故作深沉。

    不過他們在人后還是忍不住找到皇上與皇后,委婉的勸誡道的。

    “陛下、娘娘,山南的事,決定得是不是有些過于草率了?如今群臣意見很大,若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怕是難以服眾啊。”

    皇上倒是沒打算瞞這兩位,有些無奈的回道。

    “在這件事情上,朕與皇后在目前,都沒辦法給出能服眾的理由,但是我們有必須要這樣做的理由,做這一切的出發點,都是為朝廷的穩定與百姓生命財產的安全考慮,絕對不存在任何的偏向與私心。”

    說起這個,皇上是真心感到無奈,他與皇后的祖籍又不在山南,他們這輩子都沒去過山南,若不是有不得已的特殊原因,怎么可能會無緣無故的特別照顧山南呢?

    可是外面的那些人,可不會這么認為,得知朝廷今歲將要投建的工事,大頭落在山南省后,迅速傳出了各種揣測。

    何相趕緊回道,“陛下與娘娘行事向來公平,臣等當然不會質疑陛下與娘娘的用心,只是大家所質疑的地方,也不是沒有道理,以山南省,尤其是是千山府和昆府的復雜地形,其實并不適合投建如此規模的大型工事。”

    崔相跟著來了句,“何大人所言甚是,還請陛下與娘娘三思啊!”

    山南行省的地形特征以山多水多著稱,不管是想在那邊修路,還是修筑水利工事,都更耗費人力物力。

    若將那些投入拿到別的地方,完全可以修建出更多更重要的工事,說白點,就是投在山南,有些太浪費。

    皇上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道。

    “對你們兩位,朕也就實話實說了,朕與皇后之所以會做出這個決定,實屬迫不得已,我們得到一個消息,就是山南的千山與昆府兩地,有大概率會在中元節前后發生水患,只是這樣的事兒,在沒有被證實前,說出去了也是于事無益。”

    聽到千山與昆府兩地將要發生水患的消息,兩位丞相的臉色瞬間變得格外凝重,他們當然知道這將意味著什么。

    崔相感到喉頭發緊之余,迅速追問道。

    “陛下,現在距離中元節,尚有五個月的時間,如何能夠提前預料到那么久之后的事情呢?”

    他當然知道,若非是因有一定的把握,宮中不至于如此興師動眾,不吝代價的堅持要往那兩處偏僻窮困之地投錢。

    不過是人都有喜歡趨利避害的本能,崔相還是不太愿意相信這個可能。

    面對自己的心腹重臣的質疑,皇上還是比較有耐心的。

    “朕只能說,消息來源還是比較可靠的,何況這種事,從來都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山南那邊雖然窮,人口可不少,朕與皇后不得不重視,不得不盡量提前做些預防。”

    之前的幾十年戰亂,使得許多百姓為避禍,紛紛往山南這種山高水遠的偏僻之地遷移,這才使得那邊雖然窮得出名,但是人口數卻很多。

    兩位丞相這才明白,為何皇后會堅持那么要求工部,在極有可能遭遇水患的情況下,的確很需要排水導流的水利設施。

    他們不知道的是,除了水利設施,柳明月還在同時下令讓那邊的宮中產業的人,在當地招募人手,開始在一些關鍵區域,進行山體加固防洪工作。

    “子不語怪力亂神,這樣的事,的確不易提前對外公開,知道有這番內情后,臣等就知道該怎么做了。”

    能怎么做?就是兩個丞相在接下來,皆明確表現出絕對支持皇上與皇后的這個決定的態度,

    這種態度轉變,當然有引起滿朝官員們的注意,只是任由他們再怎么旁敲側擊,都沒有辦法從兩位丞相口中,打聽出相關真相,讓人不滿卻又無可奈何。

    有人甚至認為,是不是朝中哪位山南出身的大人物出面,才能為山南行省爭取到這么大的好處。

    從重修蒼河大壩與凱旋大道起,充分認識到朝廷興修工事,能為當地民生帶去的振興和改善后,地方都將這些這些修筑工事的規劃,視作一塊大肥肉。

    進奏院的那些來自地方的駐京安員,除了山南省的官員在聽說消息后,天天都跟過年似的笑容滿面,笑他們山南將要迎來這場潑天的富貴,今歲的功績算是穩了。

    其他各地的官員,都對此感到很不滿,紛紛想方設法的聯系與自家有著香火情分的朝堂大員。

    這才出現今歲的工事規劃問題,使得朝中大半官員都下場為自己的祖籍所在地,或是曾任職過的地方爭取的現象。

    188

    第188章

    斥責

    太子當然也對這件事有異議,他再加上有些大臣直接找到他,希望他能出面勸說皇上、皇后改變主意。

    哪怕是為了在這些他想拉攏的大臣們面前,展現一下自己的能力,或者說是在帝后面前的影響力,太子都不會拒絕這一請求。

    “……如今大臣們都如此反對,而且他們的訴求并不過分,還請父皇與皇后能夠三思,這些省府都是大安的疆域,朝廷確實不該只特別照顧一地。”

    太子的這番話說得慷慨激昂,他是真心這么認為,哪怕他也知道,以他父母的做事風格,選擇堅持要這么做,肯定有他們的道理。

    可是他們既然不愿說出原因,就足以證明,那原因不宜公開,他的這番勸誡是對的。

    而太子的這點小心思,壓根就瞞不過皇上,他神情淡漠的開口道。

    “朝廷為地方規劃建設各項工事,都是按照需求安排的,從來都沒說過每年都要給各地投建工事,例如承天七年,益州和華遠兩地有遭遇旱災的跡象,朝廷就重點在那邊多規劃了幾項工事。”

    “如今不過是考慮到山南環境惡劣,太過容易發生水患,才會在今歲對那邊多照顧一二,別人因自己的出身,有自身的立場,太子是出于什么立場,來質疑朕與你母后的決定啊?”

    面對皇上的質問,太子有些心虛,但他還是強撐著回道。

    “父皇,兒臣認為,自古以來,那山南一地就因多山多水,本就很容易發生水患,我大安僅開朝立國不到十年,國庫并不富裕,實在不宜為這么一處物產并不豐富的區域,投入這么大。”

    這意思是說,自古以來山南都是窮鄉僻壤之地,歷代前朝都不曾重視過那里,如今大安剛開國不到十年,更加沒必要重視那處不能給朝廷帶來多少利益的地域。

    身為堂堂一國儲君,竟然也將自家的國土分個三六九等,還這么理直氣壯的說出來,讓皇上對這個兒子更為失望透頂。

    “不管山南一地的物產如何,那里的百姓如何,都是我大安的疆域,理應得到朝廷的照顧,在這件事情上,不管別人如何質疑,你這個太子,最沒有資格張這個口,滾!”

    山南一地的掌權勢力,在大安開朝立國之初,沒與大安的軍隊動手,就選擇主動歸附的行為,皇上一直都有記在心里。

    從而也知道了山南人的主流觀點,就是只求一個安穩太平的世道,并沒有要占地為王,割據一方的想法。

    這種有大局觀,讓兩地同族百姓都免遭戰火的做法,讓皇上高看了對方一眼。

    只是他身為一國之主,不好有什么特別偏向,只能盡量保證不讓山南及山南出身的官員,在朝中受打壓。

    被皇上毫不留情的驅趕,讓備感受辱的太子漲紅了臉,可他仗著周圍沒有外人看他如此狼狽的一幕,還是堅持不愿就此退下。

    “如今群臣都對這次的決議深感不滿,父皇與母后豈可這般獨斷專行?兒臣雖然愚鈍,但也知道山南再怎么重要,宮中也不該為這一地,惹得其余各地省府不滿。”

    柳明月冷著臉接過話道,“依太子之見,宮中就該聽從群臣和地方的意見做事?還要做到能讓他們所有各方都感到滿意?”

    “母后誤會了,兒臣不是這個意思,兒臣只是覺得,諸位大臣們都是我大安的棟梁之士,能讓他們中的大部人,都站出來反對的決定,肯定存在巨大問題,理應更謹慎一些。”

    柳明臉色不變的回道,“本宮明白你的意思了,就是只要是朝中大多數臣子們反對的事,我們就該對其妥協讓步?你靠這種討好大臣們的手段,真正籠絡到了多少大臣?”

    太子難掩羞惱之色的趕緊回道,“母后豈可如此輕視兒臣?兒臣乃是一國儲君,怎么可能需要這種方式籠絡大臣?”

    柳明月以審視的目光掃視著對方,“那么你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還對本宮與你父皇說出這番話?質疑我們的決定?”

    太子在這道目光的注視下,生出一種無所遁形的窘迫感,仿佛自己所思所想的一切,都能被對方看穿,讓對方輕蔑的鄙視著、恥笑著。

    難以言喻的不甘與羞恥感涌上心頭,讓他兩眼泛紅,怒聲回道。

    “兒臣是已經成年的儲君,有權參與重要朝政的決策,父皇不該遇事只與母后商量,一味聽信母后的建議,母后不過是位見識有限的后院婦人而已,兒臣才是打小就開始學習經典史集,得朝中大人們認可的太子。”

    早就知道他的想法,此刻聽到他當面說出來,皇上根本不受影響,語氣冷淡的回道。

    “你的儲君身份和地位,是得自何處?是得自朕與你母后,而你一邊仗恃著自己是朕與你母后膝下唯一嫡子,屢次犯上,是為不忠,一邊屢次忤逆你的母親,是為不孝,如此不忠不孝之人,你有什么資格繼承朕的皇位與江山?”

    相似的斥責與質問,從柳明月的口中說出時,太子更多的是感到氣憤和不服氣,如今聽到他父皇也這么說,瞬間深受打擊的跌坐在地,莫名的惶恐溢滿心頭。

    “父皇,兒臣也是一心為國,是為宮中與朝廷考慮,兒臣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事,竟然惹得父皇如此嚴厲的苛責?”

    皇上冷冷的看著他回道,“你最無可救藥的地方,就在于,你讀了那么多的經典史集,嘴上說得頭頭是道,事實上,則是根本沒能真正領會那些經典史集所教導的道理,卻還自以為是,錯而不自知,朕與你的母后一再寬恕你,結果你卻屢教不改,還得寸進尺。”

    皇上當即讓人擬了一份圣旨,直接毫不留情面的斥責太子身為儲君,目無尊上,不知仁義,結黨營私,罰其于東宮閉門思過。

    太子數次被罰禁足,這是首次以公開的圣旨,當眾斥責太子言行失德,再加上幾句,就能直接成為一份廢太子的詔書。

    189

    第189章

    為何

    這么一份措辭嚴厲的圣旨在朝堂上宣讀后,眾大臣的臉色無不大變,誰都知道太子是帝后唯一的嫡子,皇后臨朝執掌朝政,太子的地位穩固如山。

    太子數次被罰禁足的事,大臣們并沒怎么放在心上,皆因他有位足以護著他順利繼位的好母親。

    可是誰都沒有想到,太子這回竟將帝后惹得如此動怒,皇上下了這么一份毫不留情面的圣旨,皇后竟然沒有阻止。

    皇后怎能不阻止呢?

    這是無數人心中的共同疑問,甚至連最受打擊的太子在內,他想不通,他的母后怎么能不阻止呢?

    他明明她唯一的兒子,是她在將來能繼續安享榮華富貴的依仗,她明明有這個能力,竟然不愿護著她?

    哪怕沒有直接廢太子,這么一份圣旨給太子的聲望與地位,帶來的打擊和影響之大,也是極其嚴重的。

    若非都知道太子是中宮嫡子身份,是毋容置疑的,以皇后所掌握的巨大權勢與影響力,皇上不可能真正廢太子,沒有人會相信他還有順利繼承皇位的機會。

    可也正因如此,朝中眾多大臣依舊堅信,太子的儲君身份依舊穩固如山。

    所以他們各種上奏,為太子說好話,勸皇上、皇后不要因一時的不滿,就如此大動肝火,如此嚴厲的責罰太子,誰家孩子都有不聽話犯錯的時候,要多加教導和勸誡。

    皇上看了幾份相關奏折,直接嗤笑出聲。

    “朕是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這輩子竟有被這么多人教導,該如何當老子的時候,這些人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朕的太子,跟他們的兒子能一樣嗎?沒有能擔負得起這江山與朝堂的能力與心胸,朕對他如何能放心?”

    若是在尋常人家,兒女只是在家中自己人面說,說了不該說的話,透露出不合適的想法,無傷大雅,當然可以用他們說得方式解決。

    可他們是一般家庭一般人嗎?太子的言行觀念中所透露出的信息,已經能對皇后地位和威望構成威脅,他當然不能繼續容忍。

    原本留著他在朝中,任他上竄下跳,是看觀望一下朝中大臣們的反應,評估一下某些大臣的立場與心性。

    如今看來,這份放任,越發助長了他的心氣,讓他對皇后越來越不屑和不滿,而且到了敢將這個態度直接擺在明面上的地步。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陛下不必跟他們的自以為是一般見識。”

    皇上扔下手中的奏折,起身坐回自己的躺椅上。

    “朕才沒空跟他們計較這些,這樣也好,他們忙著教朕該如何教兒子,就沒空再為山南的事吵嚷了。”

    說起這件事,柳明月搖頭失笑道。

    “依臣妾看啊,大多數人也有意想借這件事轉移重心,都知道山南的事已成定局,不過是吵給外人看的而已。”

    皇上又何嘗不知道那些大臣們的想法,這些朝臣中的大多數人,都不過是礙于情面,才會為那些地方爭取,只為展現自己念舊情而已。

    也就太子當了真,還真以為他們有多重視這件事,跑來義憤填膺的說這件事,想借此彰顯自己,獲得那些大臣的認可與支持。

    “是啊,就是苦了咱們那位被當臺階下的太子了,好在他自己壓根就意識不到,這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正被親爹吐槽的太子,當然不會覺得這是一件好事,因那道讓其顏面掃地的圣旨,再次被罰禁足的太子,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痛苦。

    他沒想到,自己不過是像以往的許多次般,向自己的父皇與母后提出自己的想法和建議而已,就算被罰禁足,為何這次會這么不留情面?

    皇上親口質問出的那句“有什么資格繼承”,更是讓太子感到惶恐不已。

    他總算通過這句近乎直白的質問,加上那道斥責他的圣旨,隱約意識到,自己一直視為板上釘釘的事,有可能會生變故,他可能不是父母唯一的選擇。

    可他實在想不通,除了他這個唯一的中宮嫡子,他們還能選誰?誰能給他的儲君之位構成威脅?

    沒有人,有他在,他的母后一定不會允許皇位繼承人的位置,落入別人之手。

    更何況他那些兄弟,連五皇子在內,沒有一個獲得臨朝觀政的資格,他的父皇絲毫沒有偏向或是欲培養其他兄弟的跡象。

    這次被禁足的太子,首次真正體會了的患得患失的惶恐與無措,在自己居住的殿室內焦慮不已的反復思考,為什么這次會這樣。

    東宮的陳昭訓、黃侍妾,與前幾個月,陸續進入東宮的幾位侍妾,都相繼過來送湯送點心,都被太子拒之門外。

    丈夫受到如此不留情面的公開責罰,太子妃當然也跟著丟臉,不過她知道早晚會有這一天,所以也算是對此早有心理準備。

    不過她還是在下值后,趕緊回東宮看望太子,作為向來將婆婆的教導都牢記在心的人,她這次有意不提自己的婆婆。

    “殿下莫要太過焦慮,父皇對您的期望甚高,才會如此嚴厲,想來只要您能好好寫份認錯思過的奏表上去,父皇就會消氣了。”

    太子不耐煩的皺眉回道,“孤這次沒做錯什么,只是就山南的事情,向父皇提出異議,說了幾句直話而已,我實在不知道,父皇這次為何會如此動怒。”

    他更想不通的是,他母后這次為何不護著他,竟然任由他父皇下了那么一道讓他顏面掃地的圣旨,他可是母后唯一的兒子。

    看著至今還沒意識到自己到底錯在哪里的太子,太子妃只覺心累,哪怕她沒在現場,也知道事情肯定不像太子說得這么簡單。

    公公和婆婆都是很寬容大度的人,能讓他們如此動怒,直接下了這么一份圣旨責罰太子,字里行間毫不掩飾他們的失望與痛心,肯定是太子說了什么讓人忍無可忍的話。

    “殿下要知道,咱們與普通人家不一樣,父皇乃是這一國之主,咱們不僅要孝敬他,還要忠于他,說話做事,還是要存一些心,不可仗著咱們是小輩,就言行無忌啊。”

    哪怕太子妃是溫聲勸慰,依舊惹來太子的嚴重不滿。

    “孤對父皇向來尊敬,他卻說孤不忠不孝,他若對孤結交大臣的事不滿,直接說出來,孤肯定就不做了,可他一直放縱孤,現在又指責孤結黨營私,他寧愿讓母后臨朝理政,都不愿讓孤幫忙,在父皇心中,孤竟連母后一個婦道人家都不如!”

    說到后來,太子的怨憤之情可以說是溢于言表,太子妃卻聽得眼前發黑,她算是知道皇上這次為何會如此動怒,不愿再給太子留面子,皇后也沒阻攔了。

    “殿下怎么能這么想呢?那是咱們的母后,她能臨朝,對咱們只有好處啊。”

    哪怕婆婆的囑咐,用被牢記在心中,太子妃此刻還是忍不住想要為自己的婆婆說句公道話,這也太讓人忍無可忍了。

    太子聞言,眉頭一皺道。

    “孤倒是忘了,你一向親近母后,又如何能明白父皇寧愿讓母后臨朝,也不愿讓孤接觸政務,給孤帶來的奇恥大辱?”

    太子妃有些費解的問道,“殿下為何會將母后臨朝視為奇恥大辱?您難道忘了,是從母后開始臨朝起,咱們東宮的地位才會變得如此穩固,朝野上下只會因此而更加尊崇殿下,認可殿下,臣妾若沒記錯的話,您在那時,也曾為此事感到高興啊。”

    太了聞言,不禁神色一凝,他想起來了,他之所以會有這種想法,都是因為受洪少師等人的觀念影響。

    他們并沒有直接說,而是在言語間這么暗示他,讓他覺得,皇上是因怕他這個已長成的太子奪權,才有意打壓他。

    讓皇后臨朝,卻不讓他這個太子輔政,鍛煉處理政務的能力,就是為了讓外人認為,他這個太子太過無能,所以皇上寧愿重用一個婦道人家,也不愿重用他、分權給他。

    所以從那時起,他因不敢怨主導這件事的父皇,便惱了自己的母后,認為是她不該配合父皇臨朝,搶走了本屬于他的機會。

    當時的他,懷著對洪少師等人的滿心信任,當然不會懷疑洪少師等人的言語,便就此形成了固有印象,后來還越來越堅定的這么認為。

    如今洪少師等人的事情,都已查清楚,太子曾聽說過那些東宮屬官對他做的一些事,想要他們曾蓄意挑撥他與父母之間的關系,讓他更聽信于他們的供詞。

    可他一直沒勇氣親自調閱相關案卷,也不愿相信他父皇母后有意讓他知道的那些供詞,因為那些若是真的,會將他堂堂一個太子,襯得太愚蠢。

    也正因他打心里不愿相信那些,所以他也不曾認真反省和審視自己在那些人影響下,一直以來堅持的想法和觀念,是不是存在什么問題。

    看到太子呆立在當場,滿臉的不敢相信與無措,太子妃又對自家這個剛將她氣得不輕的丈夫生出幾分憐惜。

    【作者有話說】

    190

    第190章

    不值

    “殿下這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聽到太子妃的疑問,太子驟然從之前的回憶與糾結中反應過來,有些羞惱的回道。

    “不管怎樣,孤畢竟是太子,如今然已長大成人,完全可以幫父皇分擔更多政務,父皇卻棄孤不用,重用母后,母后也不幫孤爭取,乃是不爭的事實。”

    聽到這話,太子妃的心中剛升起的那點憐惜與關心,瞬間消失無蹤,她覺得自己是糊涂了,才會憐惜這個頭腦不清楚的男人。

    縱觀歷朝歷代,太子妃就沒見過哪位太子能像她丈夫這般,因父母的優秀,擁有得天獨厚的優勢,將太子之位坐得如此穩固。

    可這位卻是個不知惜福的,仗著自己所擁有這一切,拼命的作死,作到令他的親生父母都對他忍無可忍的地步。

    想到自己現在也只有一個兒子,太子妃覺得她有必要再努力生個兒子,要不然,自己膝下的這根獨苗若踩他父親腳后跟,婆婆現在這兩難的處境,就是她的將來。

    “據臣妾所知,早在我們大婚前,陛下就已恩準殿下上朝觀政,開始陸續給殿下安排一些政務練手,母后臨朝后,又給了殿下更多的接觸朝政的機會,即便是在殿下受罰的日子里,父皇與母后仍然在教導殿下,讓殿下了解朝堂局勢。”

    聽到太子妃提及那些過往,與之相關的記憶,迅速躍入腦海,太子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同時他也意識到,他甚至忘了,自己為何會忘記這一切,從何起,開始覺得自己不被父皇、母后重視,沒有得到自己身為太子應有的權力與地位。

    好像就是在不經意間,他就在不知不覺這么認為了,他日常接觸的人,好像也都這么認為,沒有人像太子妃般提起過那些過往。

    而他與太子妃,已經有許久不曾像現在這樣好好說過話了,只因兩人總是話不投機,說個三兩句就不歡而散。

    至于這回,他之所以愿意跟太子妃說說心里話,也是想要借太子妃得母后寵愛,讓她幫忙在父皇母后面前幫忙周旋。

    不過這次是太子妃對他沒了耐心,在知道太子的這些真實想法后,她更為自己的婆婆感到不值和憋屈了。

    只是太子顯然對此毫無所覺,仍在絮絮叨叨的說著自己的委屈和不安,為自己會產生那些錯誤的想法和言行找理由開脫。

    再次離開東宮回坤元宮時,太子妃忍不住嘆了口氣,攤上這么個讓人一言難盡的丈夫,硬將穩固如山的太子之位,給折騰得岌岌可危,她的壓力其實也很大。

    雖說自古以來,講的都是夫貴妻榮,她與太子是夫妻,注定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系,若太子這邊出了問題,她與孩子的處境可能也會變得很艱難。

    但是對她而言,她只能更加努力的全心支持和侍奉好自己的婆婆,只有婆婆能夠長命百歲,還能一直掌權,無論她那個靠不住的丈夫如何,她與兒子都能無憂。

    想到這些,太子妃突然發現,自己的目標與方向變得更明確了些,若她丈夫能順利繼位且掌權,她與兒子的地位,還真不一定會像現在這么穩定。

    柳明月還不知道她的這個兒媳婦,打定主意要抱她的大腿,跟她希望皇上能活得更久一樣,打心里期待著她能健康長壽,還能一直掌權,給她與兒子當頂梁柱。

    若是知道,她一定會告訴對方,祝愿她健康就行,能不能長壽不重要,她更希望能有個合格的繼承人,盡快接過這江山重任,她可不想到了該退休的年紀還退不下去。

    當天氣一天比一天轉暖之際,陸續有山南的消息傳回京中。

    直到這時,宮中為了幫山南,尤其是地形最復雜的千山府與昆州府防水患,可謂是不遺余力。

    不僅招募大量勞工興修水利,還加在人口聚集區域的周圍加固山體,甚至還在一些地勢高的山上挖洞筑墻,建應急駐點。

    朝廷只出了興修水利的錢,后面那些工事都是由宮中產業的人負責與出資,總投入甚至在朝廷的投入之上。

    讓京中百姓大為羨慕,他們都知道給宮中與朝廷投建的工事干活,所能獲得的各種待遇。

    所以在他們看來,朝廷與宮中加起來,往山南投了幾百萬兩銀子,人工費用要占大半,那里的人算是有福了。

    得知相關言論,柳明月忍不住嘆息,給朝廷與宮中投建的這些工事干活,可不輕松,在這個沒有機械設備可使用的年代,一切都要靠人工,又苦又累,收入其實很微薄。

    “還是咱們的百姓過得太過窮困,才會覺得能有機會給朝廷的工事干活賺工錢,是件‘有福’的事情。”

    聽到柳明月的感慨,對此很有切身經驗的皇上回道。

    “百姓們能遇上像皇后這樣大方的主兒,當然稱得上是很有福氣,對窮困的老百姓而言,被征徭役,活不少干,還要挨打受罵,一文錢都賺不到,才是常態,像咱們這樣管吃管喝,還給錢,完全可以稱得上是史無前例的大好事。”

    皇上覺得,若非有皇后給出謀獻策,還用心經營,讓宮中富了起來,朝廷也跟著沾了大光,有了錢,他怎么也做不出這么闊綽的事。

    即便他自己深知上位者是如何對待底層百姓的,可是當他成為上位者后,縱然有心,也無力做出相應的改善。

    所以自古以來,無論朝代如何更迭,底層百姓的生活狀態基本不會出現什么改變。

    不過現在到了他們大安,情況變了,這三四年下來,大安所投建的工事,比前朝上百年間加起來的都多,竟然都沒征過徭役。

    本來會令人談之色變的各種大規模的工事,現在竟成了從朝中官員,到地方官吏,再到當地百姓,都爭搶和期待的大好事。

    每每想到這件事,皇上都感到有些自得,他這個皇帝,當得絕對不虧心,同時他也很慶幸自己有個賢內助。*

    要不然,他現在的墳頭草都不知道長多高了,更別想像現在這樣,好好的在這指點江山,與皇后一起享受萬民稱頌。

    191

    第191章

    失職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來到了三月底,近兩年非必不得已,很少會主動上門的常貴妃,再次找了過來。

    “……妾身就想著,這御花園中景色正好,娘娘已有四五年不曾舉辦過賞花會了,今年何不再舉辦一次?要是能順便將五皇子、三公主和四公主的親事,都趁機給確定下來,就更好了。”

    五皇子今年周歲十八,三公主周歲十五,按照時下的習俗,確實都到了該談婚論嫁的時間。

    至于周歲僅十三的四公主,柳明月覺得還小了點,可是這里的人顯然并不這么認為。

    而她受前世的認知影響,總覺得這些不滿二十周歲的少男少女,都還是孩子,就這么一直給疏忽了,以當下的觀念來講,著實有失自己的身份。

    不過柳明月可不想因此而落下話柄,所以她選擇先發制人。

    “嗯,貴妃的這個提議不錯,不過這五皇子的親事,還沒確定下來嗎?本宮怎么記得,早在幾年前,你就曾為此事特意找過本宮,說是你已經有了安排,還擔心本宮會給五皇子亂點鴛鴦,本宮為避嫌,只好沒再過問此事,如今想來,還真有些失職啊。”

    常貴妃確實打著想借這次的事,暗示皇后不稱職,不操心適齡皇子、公主們的親事,從而好趁著皇后理虧,達成心愿的主意。

    如今被皇后倒打一耙,本來還笑吟吟的常貴妃,頓時神情一凝,強撐著笑臉回道。

    “娘娘言過了,是妾身該感激娘娘的體恤,五皇子前幾年的年紀還小,妾身就沒急著給他說親,如今他馬上就要到及冠之年,妾身才想著該好好張落這件事了。”

    柳明月見好就收,微笑著點頭道。

    “也是,這時間過得真快啊,轉眼間,孩子們就都長大了,既然貴妃提了,這賞花會的事情,就給盡快安排上吧。”

    說完,她又轉頭看向太子妃。

    “太子妃,這場賞花宴,就交由你與貴妃負責操辦一下,兩位適齡的公主與她們母妃那邊,要提前通知一下,也好讓她們有所準備,不過兩位公主的年紀都還不算大,能遇上合適的最好,沒遇上合意的,也不要著急,在這種關系到公主終身的大事上,將就不得。”

    太子妃恭敬的應下后,然后看向常貴妃道。

    “兒臣還沒操辦過這種賞花宴,沒什么經驗,還要有勞常母妃多指點。”

    常貴妃心中暗喜,矜持的端著長輩身份回道。

    “太子妃太過謙虛了,誰不知道你是由我們皇后娘娘親手調教出來賢能人,負責操辦這么一場賞花宴,肯定不在話下。”

    口中這么說,常貴妃的心中卻有些不甘,就這么一個孤女,只因是皇后的兒媳婦,嫁入東宮后就能大權在握,在這宮中就能壓她這個貴妃一頭。

    不過再怎么不甘,常貴妃也不敢真正表現出來,就像是太子被皇上下旨斥責、處罰,她也只敢在私下里幸災樂禍的偷笑幾聲,不敢真正在人前流露半分一樣。

    而且她早有想要提議舉辦賞花宴,為五皇子選妃的想法,就因太子遭責罰的事,沒敢開口,一直給拖到現在。

    常貴妃離開后,柳明月才囑咐太子妃道。

    “除了按舊例該邀請的人,本宮回頭還會讓人送些資料給你,你看著給發份請貼,咱們只給負責搭好臺子,確保不會出什么差錯就行,其他的,讓他們自己看著辦,咱們不要干涉。”

    得了婆婆的這番囑咐,太子妃就覺壓力小多了,給人拉紅線的活兒,很容易辦得吃力還不討好,像這樣就輕松多了。

    像這種關系到皇子、公主的事,柳明月當然不會瞞著皇上,而且她也沒有試圖甩鍋。

    “……都怪臣妾疏忽了,幸有貴妃今日提起,臣妾才發現自己的失職。”

    皇上不好意思說的是,他這個親爹,其實也將這件事給疏忽了。

    “這事兒怎么能怪你?本就該由他們自己的母妃操心,何況常氏當初還曾為此特意找過你,求你不要干涉五皇子的親事,你只不過是如了他們的愿而已。”

    柳明月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雖說皇子、公主們都是由他們自己的母妃負責教養,但臣妾畢竟是嫡母,還是要負一部分責任的,希望這次的賞花宴,能讓他們都得償所愿吧,就是不知陛下這邊可有安排?”

    皇上搖搖頭道,“朕早前曾考慮過,只是計劃趕不上變化,之前看好的幾家人家,現在大多都出問題了,證明朕這挑親家的眼光估計不怎么好,就懶得操心了,讓他們自己選去吧。”

    柳明月不禁失笑道,“陛下倒也不必因此,就對自己的眼光起疑,是那些人家自己犯錯,與您何干?不過臣妾已經交待太子妃,讓她結合稽查司的人提交上來的資料,會邀請一些家世未必怎樣,家見與品性不錯的人選,再將這些人的資料交給常貴妃她們做參考。”

    她給了資料的人,肯定是家境狀況和相應的人選,都沒什么大問題的目標人選,若常貴妃她們看不中,而是看中其他人,就要看他們自己的運道了。

    皇上點頭道,“皇后有心了,若他們不知道珍惜,兒孫自有兒孫福,就隨他們去吧。”

    之所以愿意費些心思,既為盡一下嫡母與皇后之責,也為給皇上一個態度。

    當然,柳明月本身也希望這些皇子、公主都能娶個品性好的妻子,或是嫁個家風好、人品佳的駙馬,這樣也算是為了給她自己的將來減少麻煩。

    至于那些妃嬪與皇子、公主們是否領情,就不在柳明月的考慮范圍內了,她是真的很忙,楊宛如提前預告的那場水患,更是給她帶來了不小的壓力。

    不到塵埃落定的那天,她就沒辦法真正輕松下來,哪怕她自己也知道,她所能做的,只有盡人事聽天命。

    可這心里,總想更努力一些,各種預防措施要做得更周全一些,想要盡量減少百姓的損失,只是山南距離京城路途遙遠,她想親自去視察一下,都不可能成行。

    如今只能通過稽查司與宮中產業快馬送回的各種奏報,了解山南那邊的各項工事的進展,知道一切推進的都還算順利,當地的百姓們世代皆遭受過水患之難,對朝廷所做的這些安排,倒是十分配合。

    而山南各地的駐軍,也都有加入到各種工事的建設中,因朝廷提供的待遇十分優惠,不管是勞工,還是駐軍將士,都沒有什么怨言。

    這也讓柳明月更加深刻的認識到當下的百姓,乃至底層將士的窮苦程度,真的是稍微給點好處,就很聽指揮。

    【作者有話說】

    192

    第192章

    憑什么

    哪怕宮中沒有刻意往外放消息,接到賞花宴邀請函的人家,也都猜得到,宮中可能要在這場賞花宴上,給到了適婚之齡的皇子選妃,給公主選駙馬。

    皇上登基后,就沒舉行的選秀,開國之初的那幾年,還曾陸續納過一些妃嬪,后來的這幾年,后宮就沒再進過人。

    雖有大臣奏請要按舊制選秀,給皇上充盈后宮,但是相關奏折都被皇上給親自駁了。

    受傷后的這幾年,皇上為休養身體,很少再進后宮,根本就無心女色。

    如此一來,那些想要送家中姑娘進宮,與皇家結親的人家,都找不到機會。

    承天四年的那場賞花宴,本來是為給太子選妃舉辦的,結果皇上直接給定下了昌國公府的千金。

    這幾年來,東宮也就低調的納了向位侍妾,哪怕太子被責罰的事情引起的議論剛消下去,依舊有不少人家盯著太子良娣、良媛、承徽的位置。

    所以當各家在時隔數年后,收到宮中再次舉辦賞花宴的消息時,接到請柬的人家,都抱著比承天四時時,更加積極的態度來做相應的準備。

    因為大家都知道,皇后現在的主要精力都放在前朝政務上,平日里接見各位大臣都忙不過來,根本沒什么時間和精力接見外命婦。

    這次好不容易舉行一次這種活動,下次還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各家當然要努力抓住機會。

    到了舉辦賞花宴的那天,柳明月身為皇后,真正的后宮之主,只能在下朝后,又匆匆出現在宴會上,接見一眾勛貴和大臣家的誥命夫和千金。

    時隔五年,再次在這種非正式場合的賞花宴上,在相同的地位,見到這些或眼熟,或陌生的各家夫人,柳明月卻下意識想到那些已經徹底消失的人,清晰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物是人非。

    不過她跟那些貴婦們都沒什么私交,也就沒什么傷感之類的情緒,接受過眾人的大禮參拜后,就與相對較熟悉一些的夫人交談起來,見見人家帶來的姑娘。

    五年前參加過宴會的那批千金貴女,除當時年紀還小的外,絕大多數都已經嫁人,能再次出現在這里的,大多都是以命婦的身份出席這場賞花宴。

    哪怕柳明月自認是以與五年前沒什么差別,依舊很和藹可親的態度,與諸位夫人小姐們交流,但是看得出來,這些人在她面前都表現得頗為拘謹。

    包括在五年前,即便看似對她這個皇后很恭敬,言行進退之間也讓人挑不出任何錯處,實則難掩驕矜和倨傲的某些貴婦,這次再見,都變得頗為謙卑,比曾讓她們不屑和鄙夷的人,更會恭維她這個皇后。

    與此同時,柳明月臨朝后,從不曾特意照顧過的娘家親戚們,那地位也跟著水漲船高,再不像五年前備受冷落。

    這種對比相當明顯的差別待遇,讓柳明月在心中暗自嘆息,她知道,這是對權利和地位最直接的詮釋。

    若非她的經歷與來歷太過特殊,她可能也會沉溺于當下,享受由權力與地位帶來的這一切榮耀。

    可她不是,所以面對這些變著法的夸贊和恭維她的聲音,柳明月從始至終,連表面上的笑容都不曾改變半分。

    眼神一直清澈,沒有半分高高在上,也沒有什么自得意滿。

    對待所有人的態度,看似都不偏不倚,讓人看不出任何偏好,卻又對早年曾與她交好的人,多了幾分不動聲色的親近。

    讓暗自觀察她的人,都覺心驚不已,懊惱自己早年看錯了人,以為皇后不過是空有名分,沒有什么將來可言。

    卻沒料到,這位曾被許多人不放在心上的皇后,竟然能有臨朝代理朝政,直接掌握她們引以為傲的公公或丈夫、兒子的前程,決定他們這些人家的興衰榮辱的一日。

    如今再想見人家一面的機會都很難得,更別說是想要與對方拉近關系。

    想要觀察一下皇后對什么感興趣,卻發現根本找不到任何突破口。

    現在是全大安的人,都知道皇后本富可敵國,卻視金錢如糞土,動輒就跟散財童子似的往外大手筆的撒真金白銀,不在意首飾與華服,不貪圖享樂,連娘家親人的前程都不在意。

    原本大家都知道皇后很寵愛自己的一雙兒女,還有太子和二公主這兩個突破口,可是隨著她開始臨朝,那作風大變。

    曾經備受寵愛的二公主一家,被摁在江城那個小地方,這么多年過去,二駙馬不得半點升遷,太子動輒受罰。

    讓外人看著都感到難以理解,女人這輩子最重視的,除了丈夫,不就是娘家和子女的富貴榮華與前程,結果皇后唯一重視的據說只有皇上這個丈夫。

    應付完最有份量的貴婦與千金們后,讓太子妃與常貴妃帶領眾人前往御花園賞花,柳明月去內室更衣后,才坐到花廳里,與她柳大夫人一起坐到桌前。

    “娘娘應該察覺到了吧,那些夫人們盯著您,想要代表家里親近您呢,您的回應這般冷淡,會不會太讓人失望了些?”

    柳大夫人是真心佩服如今的這位嫡親小姑,她做夢也沒想到,對方竟能做到這一步,還能做得這么好。

    柳明月咽下口中的點心后,才不以為意的回道。

    “失望又如何,她們在當年看不上本宮這個冷灶,如今又想錦上添花的來燒熱灶,本宮憑什么要成全?”

    柳大夫人掩口失笑之余,又忍不住嘆息道。

    “娘娘是如此聰明伶俐的人,又如何不知,在這世上,從來都是雪中送炭的少,喜錦上添花的人多,她們會如此,不過是人之常情罷了,您何不順勢接下呢?”

    想到剛才的情景,柳明月心情復雜的感嘆道。

    “本宮能擁有現在的一切,皆來自陛下的信重,太子這么不爭氣,本宮的一言一行都要更加謹慎才行,何況本宮也不耐煩做這些拉幫結勢的事,能給陛下多分擔些重任,就行了。”

    雖然這是原主嫡親的大嫂,也是由她親自任命的稽查司負責人,算是她的鐵桿心腹,柳明月也不會告訴對方,她真正的謀劃與底牌。

    聽到柳明月提及太子,柳大夫人忍不住嘆了口氣,她也萬萬沒有想到,早些年看著各方面都挺不錯的太子,在長大成人后,性子竟然變得越來越左,徹底辜負了皇后對他的一番苦心栽培與教導。

    只是疏不間親,有些話皇后說得,柳大夫人說不得,只能委婉的試探道。

    “娘娘謹慎些是對的,但是殿下那邊,也不能任他繼續這么下去,可需臣做些什么?”

    不管是她還是柳家的興衰與榮辱,都與皇后、太子是一體的,哪怕知道太子的表現讓人失望,柳大夫人也沒想過要放棄太子,而是想要試著找人將太子導回正途。

    柳明月當然知道對方的想法,嘆了口氣道。

    “太子這邊,本宮與皇上另有安排,你不必費心,現在的關鍵是山南那邊,一定要讓人盯緊那邊的各項工事進度,一旦出現偷工減料與貪瀆現象,務必要及時處理,還不能耽誤工期。”

    柳大夫人下意識低聲問道,“娘娘,臣一直不太明白,山南那邊的事情,為何會重要到如此地步?”

    作為稽查司的負責人,她比其他所有人更清楚宮中有多重視山南那邊,到底往那邊投入了多少人力與物力。

    為了讓對方更加重視山南那邊的事,柳明月沒有瞞她。

    “宮中得到可靠消息,山南那邊年中將會發生嚴重的水患。”

    193

    第193章

    敲打

    縱然是見識過大風大浪的柳大夫人,此刻聽到這個消息,也難免有些驚愕。

    “娘娘,現在距離年中,還有數月,如何就能確定呢?”

    更重要的是,宮中知道這個消息的時間,應該是在一兩個月前,怎么可能會在那么早之前,就能確定哪個地方將要發生水患呢?

    柳明月不便直接告訴對方,都是托她們那位有著上輩子記憶的大外甥女的福,才能提前這么早,知道如此重要的消息。

    “根據之前的經驗看,這個消息基本可以確定是真的,所以相關工事,必須要在七月之前完工,千山府和昆州兩府及周邊區域的所有莊稼,也要在此之前收割。”

    這樣可以給百姓和官方都減輕不少食物方面的壓力,雖然那一帶因多山多水,適合種植的土地不算太多,但是那兩府及周邊區域的土地都加起來,也是一個不小的數字,能收獲的糧食并不少。

    柳大夫人的心中雖然充滿疑問,但她沒再多問,因為她能聽得出來,柳明月對此十分肯定,她能做的只有接受任務,全力執行相關安排。

    “娘娘放心,臣會往那邊安排最可靠的人手,確保不會出差錯。”

    在提前掌握先機的情況下,朝廷與宮中往那邊投入這么大,若再出差錯,沒能達成預期目標,不說宮中,連她都會感到太虧。

    兩人說完這件事情,又溝通了一下稽查司的情況后,柳大夫人才去御花園。

    柳五夫人看到她過來,趕緊親熱的迎上前,說出的話卻有些酸。

    “真羨慕大嫂,還是大嫂在娘娘面前最有面子。”

    柳大夫人淡淡的回道,“我與娘娘做了二十多年的姑嫂,又一向關系和睦,娘娘留我關心一下母親的身體,問問家里的情況,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而她的這位弟妹,因在之前與大姑子關系和睦,對三姑姐就有所疏遠,如今三姑子得勢,不愿親近她,實屬正常。

    若讓對方知道,皇后娘娘不僅在表面上,只與她這個大嫂走得較近,實際上還在暗地里給她封官封爵,更得酸死。

    柳五夫人當然也知道這個事實,她不服氣的地方在于,大嫂不過是個寡婦而已,如今五房才是柳家嫡脈,她才是真正能代表柳家的上陽伯夫人。

    不過她自知大嫂比她精明厲害,頂多也就是偶爾酸幾句,不敢真與大嫂作對。

    “這倒也是,娘娘其實重情重義還戀舊,那些外人不了解內情,總是誤解娘娘,真是不該。”

    皇上臨時理政,上陽伯雖然沒有跟著升官升爵,但是柳家在京中的地位,卻是跟著水漲船高。

    哪怕他們自家低調,也耐不住旁人對他們的態度大變,處處捧著他們、恭維著他們,所以柳五夫人現在說話,也格外有底氣。

    柳大夫人見狀,熟練的敲打道。

    “咱們管好自己就行,管不了人家,今天人多,我們的言行一定要謹慎,不能給娘娘添麻煩。”

    柳五夫人有些郁悶的應道,“大嫂放心,我又不笨,肯定知道輕重。”

    要是換成別家夫人,有這么厲害的一位小姑子,早就驕傲得不行,在這京城里橫著走了。

    而他們上陽伯府,依舊需要夾著尾巴做人,不敢有半點出格的地方,只因皇后娘娘不愿給他們柳家提供足夠的底氣。

    柳大夫人當然知道這位妯娌在郁悶什么,她也不耐煩跟對方多講什么道理,就時常敲打著。

    “你知道就好,這樣……”

    柳大夫人的話音未落,就有建平侯夫人過來與她們搭話,雙方相互寒暄過后,建平侯夫人笑吟吟的說道。

    “看到你們妯娌的感情這么好,真是讓人羨慕,上陽伯府不愧是能教養出皇后娘娘這般人物的門第,實在令人敬仰。”

    看著這位過去仗著自家爵位更高,壓根就看不上他們柳家的侯夫人,現在不僅主動過來打招呼,還如此恭維自家,柳五夫人心中得意,態度矜持的謙虛回應著對方。

    收到那建平侯府的人,有意送女兒進東宮的消息,柳明月想了下建平侯府的情況,只是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

    賞花結束后,便是當天重頭戲宮宴,各家貴女爭相獻才藝,態度都非常積極,只為獲得她這個皇后的一句贊賞,與原主舉辦的那幾場賞宴的情況大不相同。

    柳明月倒是很捧場,即便知道這些正值青春年少的女孩們,皆有所圖,她也并不覺得反感。

    哪怕大招募給這些女孩提供了一個新的選擇,可是不管是出于自身性格原因,還是受制于家中長輩,基本沒什么貴女會選擇入仕。

    因為在這些人看來,入仕意味著拋頭露面,有辱門風,只有那些出身或經歷不堪的女子,才會在走投無路之下,無所顧忌的選擇參加大招募。

    哪怕知道是世情限制了這些女子的思想與選擇,柳明月可以給面子的夸贊她們兩句,卻不會真正欣賞她們。

    因為她知道,這些女孩各展所長,想要得到她的夸贊,只是為了抬高身價,好嫁個好人家,尤其是比自家更有權勢地位的高門而已。

    與此相較而言,不知因為什么原因,得到上輩子記憶的楊宛如,能在發現自己抱錯大腿后,毅然選擇參加大招募,為自己走出另一條路,不管她的初衷是什么,都更值得讓柳明月高看一眼。

    賜宴結束后,先行退場的柳明月直接去勤務殿處理政務,都沒顧上關心常貴妃等人是否有看中的人選。

    皇上過來后,兩人才談起相關話題,知道建平侯府有意送女兒入東宮,皇上嗤笑了一聲。

    “這建平侯也沒比朕年長幾歲啊,怎就這么糊涂了,先是往朕的后宮送了個女兒,現在又想給東宮送個,這是打定主意,要靠女兒光耀門楣,當皇親國戚了?”

    別的不說,僅對方這居心,就挺膈應人。

    柳明月現已對此見慣不怪,“他們家沒什么出色的子弟,想要靠女兒保住家族的榮耀和地位,倒也可以理解,就是這吃相未免太難看了些。”

    皇上有些不爽的回道,“當年會給他們家一個侯爵,已經是朕有意照顧他們了,卻不懂見好就收的道理。”

    “所以這才沒過去幾年,他們建平侯府就開始走下坡路了,能力與野心不相匹配,還不自知。”

    【作者有話說】

    194

    第194章

    相爭

    人都是貪心的,若不是因為貪心不足,就不會有之前的那兩場牽涉甚廣,令多家勛貴與大族被覆滅的大案。

    不過也正因受那兩場大案的影響,現在的大安朝廷,基本呈現出了吏治清明的現象。

    發現無法通過阿諛奉承及其他方式討好皇上與皇后,獲得他們的寵信與重用后,真正有能力的人家,當然會想著要抓住機會,為國為民多做實事,通過自家的努力獲得晉升機會。

    那些沒什么能力,卻還想讓自家能夠一直顯赫,或是更進一步的人家,只能想著通過與皇室聯姻的途徑,來圖謀日后。

    皇上本身并不反感這種現象,只是建平侯府的這種做法,相當于是認為皇帝給不了他們想要,轉而打算攀附在他們眼中,可謂是板上釘釘的下一任皇帝,現在的太子。

    而且從各家在這場賞花宴上的表現看,有著類似想法的人家,遠不止建平侯府一家,只是建平侯想要通過接近上陽伯府達成目的做法,太過顯眼而已。

    英雄遲暮的悲哀,是殘酷而又無法逃避的現實,皇上的心性再怎么好,也無法做到對此毫無芥蒂。

    所以接下來的一段日子里,五皇子妃、三公主與四公主的駙馬人選,都還在商議中,建平侯府,以及幾家明顯想要攀附太子的人家,都感受到了猛虎垂暮,卻虎威猶存的厲害。

    柳明月知道皇上這么做的目的,既有發泄自身不悅的因素,也有想要為她的將來減少阻礙,還要順便警告和敲打其他勛貴與大臣的意思。

    而皇上此舉所透露出的信號,讓一些消息靈通,還眼明心亮的人,都暗自感到心驚。

    因為即便皇上已通過之前的那份圣旨,表達出了他對太子的失望與不滿,但是在所有人看來,不管怎樣,太子依舊是下一任皇帝的不二人選。

    連崔相等重臣在內,不過他們想的更多些,也更加清楚以太子的能力與心性,都承擔不起大安江山社稷的事實,知道皇上有意將政權交由皇后執掌的態度。

    所以他們認為皇上是有意讓皇后在他百年之后,繼續臨朝當懾政太后,總之下一任皇帝之位,肯定還是太子的。

    因為不管怎么想,除了太子,都找不出更適合的人選。

    可是皇上這次展現出的態度,也太讓人感到無法理解了些,關鍵是,皇后竟然對此毫無反應,實在讓人琢磨不透這對天家夫妻的心思和打算。

    收到相關消息,皇上的心情才真正好轉。

    “哼,猜不到就對了,朕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柳明月沒怎么在意這些,不以為意的回道。

    “陛下何必在意這些?您現在最該操心的,是五皇子妃和三公主、四公主的駙馬人選,依臣妾之見,四公主的年齡還小,并不急,可是既然淑妃母女有相中的人選,咱們也沒必要攔著。”

    說起這件事,皇上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朕也覺得樂平還小,可以再多觀望兩年,結果淑妃母女不僅急,還和秀嬪母女看上了同一個駙馬人選,這不是瞎胡鬧嗎?”

    柳明月聞言,被驚得差點寫錯字。

    “怎么回事?她們都看中的是哪家公子?臣妾也沒發現哪家公子能優秀成這樣啊。”

    姐妹爭夫,可不是什么好事,關系到兩位公主與皇室聲譽,絕對不能傳出去,還要盡快查清緣由,柳明月最為不解的是,兩位公主可是相差三歲的姐妹。

    皇上皺眉回道,“是盛國公武家的長子次孫,那孩子各方面的條件確實不錯,要不是鬧出了這樁事,將樂晴許給他,倒也合適,可是有樂平這么一摻和,就只能算了。”

    只是就這么算了的話,秀嬪母女肯定會記恨上淑妃母女,這兩對母女在后宮走得近,關系向來不錯。

    柳明月也為這事感到有些頭大,“臣妾也知道那孩子,從小由盛國公親自教養,文武雙全,倒是京中這年輕一輩的高門子弟中的佼佼者,只是在臣妾看來,那武家的情況復雜,可不是什么合適的結親人選。”

    所以那武二公子并不在她給提供的合宜人選名單上,因為那武家的情況復雜,一般人,哪怕是公主,也根本搞不定。

    皇上嘆了口氣道,“朕當然知道你的一片苦心,就是淑妃和秀嬪她們不知好歹,只看到盛國公府表面上的光鮮,那孩子自身的優越條件。”

    柳明月早就知道自己的一片好心,有大概率會被辜負,倒也不介意。

    甚至還有些慶幸,若那武二公子也在她提供的推薦名單上,兩位公主這般爭起來,她就要難辭其咎了。

    “臣妾不過是想盡一下嫡母之責,但是臣妾更清楚這婚姻大事,要看緣分,強求不得,哪怕兩位公主都與那武二公子無緣,咱們也要先查清楚,為何那武二公子會引得兩位公主都相中了他。”

    皇上登基時,兩位公主的年紀都不大,住進宮中后,就再沒出過宮,無論是在原主當皇后的那幾年,還是在她來后,都很重視宮規,兩位公主也沒什么機會接觸外男。

    在這種情況下,兩位公主通過一場賞花宴,就看上了同一名男子,還都互不相讓,直接鬧到了皇上面前,讓柳明月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

    皇上黑著臉道,“樂平說,是她在今歲的宮宴上,與那武家小子先認識在前,可是樂晴這邊一口咬定,這次的賞花宴,主要是為給她選駙馬,她與那武家小子一見鐘情。”

    柳明月忍不住扶額道,“這世上哪來那么多的一見鐘情?公主還小不懂事,她們的母妃也不知道輕重嗎?看來這是臣妾的失職。”

    “這事怎么也牽涉不到你頭上,是她們太不爭氣,一個個的都相中了盛國公府的門第,又看上武家那小子一表人才,才會起這番爭執。”

    公主們為自己的終身幸福謀劃并沒錯,妃嬪們想為自己的女兒挑個各方面條件都不錯的女婿,也談不上錯。

    但是她們像這般,為爭一個駙馬人選,不顧姐妹情誼和聲譽,就太離譜了。

    【作者有話說】

    195

    第195章

    喜憂

    但凡是做過的事情,肯定會難免留下些痕跡,有針對性的進行調查后,不難查到某些讓人難以發現的線索。

    之所以說盛國公府的情況復雜,是因他家情況確實挺復雜,盛國公的長子早早的死在與異族的戰斗中,其次子,也就是現在的盛國公世子,奉母親之令兼祧兩房。

    引得兩位公主相爭的這位武二公子,是長房名下的孩子,卻是盛國公的次孫,長孫出生在二房。

    這里面注定牽扯到一個盛國公府的爵位繼承問題,兩房都有資格,各有各的道理,可爵位只有一個,兩房爭斗得不可開交。

    盛國公夫妻偏心長房,支持這位次孫,哪怕這位武二公子也是自己的親生兒子,盛國公世子依舊更偏愛二房的孩子。

    武二公子本身早就厭倦了府上的爭斗,可他母親不愿放棄,他被裹挾其中,不得脫身,就想通過尚公主的方法,擺脫盛國公府,或是靠尚公主拿到爵位繼承人的位置,畢竟大安并沒有駙馬不可以當官的規則。

    所以武二公子確實有趁過年舉行宮宴時的意外相遇,有意無意的撩撥四公主,可是兩人之間隔著深深的宮墻,后來再沒有聯系。

    誰也沒有料到,時隔數年,宮中竟然再次舉辦賞花宴,為皇子公主們相看對象。

    那武二公子本想趁機會再去四公主面前刷刷好感,結果卻認錯了人,這次撩撥到的竟是三公主。

    導致武二公子認錯公主的原因,是坤元宮的一位長相很有辯識度的女官,過年時,她負責照顧四公主,這次的宮宴,她被安排負責看護三公主。

    畢竟出于男女大防,那位武二公子縱然有心,也因身處規矩森嚴的宮中,雙方的身邊都跟著人,壓根就沒看清兩位公主到底長得是個什么模樣。

    收到這份調查結果后,柳明月和皇上都覺有些無語,那武靖楠確實不無辜,但他做的事真要說起來,倒也算不上是罪不可恕,卻又陰差陽錯的惹出這么一樁糊涂案子。

    “依皇后之見,這事該怎么處理?反正朕是覺得這小子實在可惡!”

    聽得出來,皇上雖在嘴上說人家可惡,但是他的語氣中,并沒多少憎惡,與對建平侯府的態度截然不同。

    “臣妾也覺得這事有些麻煩,輕不得重不得,只是盛國公忠誠可靠,武氏一族在驅逐異族的戰斗中,于國于民皆有大功,說是滿門忠烈也不為過,還曾幫過*陛下大忙,咱們還是要照顧一下他老人家的心情。”

    皇上連連點頭道,“就是這么個道理,咱們多少還是要看在盛國公的面子上,對那小子網開一面,不過朕還是斥責武家一番,讓盛國公好好管教自己的孫子,敢對朕的女兒耍心眼,也太膽大妄為了些。”

    柳明月看得出來,在調查出那武靖楠不僅真的是個文武雙全的少年俊杰,還潔身自好,不曾與別的女子存在什么糾纏不清的狀況后,皇上其實很中意這個女婿人選。

    不過有兩位公主爭一男的事件在前,再怎么中意這個人選,皇上也不好再表達出來。

    “四公主的親事,再等兩年,等到事過境遷之后,再考慮也不遲,就是這三公主的親事,還是要盡快確定下來得好。”

    皇上聞言,頓時雙眼一亮,心中的那點遺憾和郁悶,迅速消失,深以為然的點頭道。

    “不錯,樂晴的親事,一定要盡快定下來,不能讓她們再為此事多做糾纏。”

    而他,完全可以在訓誡盛國公要管教好子孫的同時,順便暗示一下,若那武靖楠能耐心等上兩年,倒也不是不可以考慮成全他。

    柳明月并不反感這種出于現實考量而結合的婚姻,因為只要人品過關,這種各有所圖的婚姻,可能會比出于感情考量的婚姻更可靠一些。

    至于這武靖楠,總之還要再觀望幾年,能不能當上四駙馬,到時再議也不遲。

    關鍵是五皇子與三公主的親事,確實要盡快落實,要不然,外界少不得要非議她這個皇后,當然,她也不是那么在意罷了。

    柳明月更在意的還是來自地方的各種奏報,看到最新呈上的人口統計數據,柳明月既喜且憂。

    皇上對此有些不解,“開國不到九年,增加了一千多萬的新增人口,這是喜報啊,表明咱們制定的鼓勵生育政策,已初見成效,不是很好嗎?皇后在擔憂什么?”

    擔憂的是,這個人口數字增長率是還不錯,但是無人會考慮與之相應的教育的、醫療、土地等問題。

    但在當前的時代,沒人能夠理解她的這些想法,所以她還不能說出來。

    “臣妾當然知道這是好事,臣妾擔憂的是,這九年中,因各種原因減少的人口總數,也高達數百萬,只有三十多歲的人均壽命,實在令人感到觸目驚心。”

    聽到柳明月說起這些,皇上也有所感觸。

    “是啊,這個三十多歲的人均壽命也太低了些,即便與前幾年統計的數據相比,多了幾歲,但是依舊很低啊。”

    皇上自己有著豐富的底層社會生活經驗,知道民間不僅孩子的夭折率高,青壯年就因各種原因而喪命的現象,也很常見,能活到五十歲以上的高壽者,很少見。

    當皇帝后這些年,時常與朝中那些五十歲以上的大臣打交道,他都差點忘了這些。

    “不僅小孩子的夭折率太高,各種天災和疾病,導致的死亡率也很高,除了京城這種富庶之地,連那一般些的城鎮都好不到哪去。”

    因為相較而言,富庶些的區域,醫療狀況和環境衛生條件都會相對更好些。

    柳明月打算趁機提出自己早就有的另一個想法,心情沉重的嘆了口氣后,指出相關問題的關鍵。

    “依臣妾之見,關鍵原因除了百姓太過窮困外,還在于民間真正有能力的大夫太少,百姓患病后,缺醫少藥,無法及時得到治療,小病拖成大病,得了大病只能等死,婦人生產相當于是闖鬼門關,不僅嬰兒夭折率高,產婦直接死亡的機率也太高了些。”

    皇上深以為然的點頭道,“皇后所言甚是,就是因為這些,才會導致這種現象。”

    “臣妾也知道,這些問題,是歷朝歷代的盛世明君,都無法徹底解決的頑疾,不過現在既然是我們坐在了這個位置上,面對這一難題,就算也解決不了,至少我們還是要盡量努力一下,哪怕只能稍微緩解一下,想來也能讓不少百姓受益。”

    皇上頓時精神一振,饒有興致的問道。

    “只要能緩解,就算是功德無量,皇后對此有何良策?”

    【作者有話說】

    196

    第196章

    規劃

    良策倒也談不上,不過是些與發展醫療教育有關的想法而已,柳明月早就意識到當前的醫療資源嚴重匱乏的現狀,也有心想要改善。

    只是這并不是一件容易事,沒有足夠的經濟投入作支撐,也沒有足夠的威望,很難做成。

    “臣妾有注意到,在前朝中期,官方曾于京中與地方設立一些救濟窮苦百姓的惠民藥館,一度廣受好評,確實幫助過不少百姓,不過這些惠民藥館的數量并不多,能幫助的百姓有限,而且因各種原因,這一惠民政策,僅存世不過百年而已。”

    到前朝后期,朝廷已處國庫空虛、吏治腐敗,各種問題積重難返的地步,連最基本朝廷運轉都難以維系,更別說是繼續往這些惠民藥館里投入經費。

    皇上點頭道,“朕在當年也曾聽說過惠民藥館,哪怕底層百姓不曾受過益,提起之際,也覺十分向往。”

    那種惠政,相當于是盛世年代的一個符號,即便已不復存在,絕大多數的百姓都沒享受到,依舊能給夠在百姓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每每提起這些過往,皇上總是頗為感慨,如今所擁有的這一切,實在太容易讓他忘記那些看似已被忘記,實則一直被他牢記在心的過往。

    “皇后打算重啟惠民藥局?”

    “臣妾有這個想法,不過在這之前,臣妾想要先招募一些真正有水平的大夫,請他們多教些學生出來,等到這首批學生出師后,再次他們分別派駐到地方,還要在地方培訓一些懂得相關醫理的穩婆……”

    聽到柳明月講的這些,皇上有些意外,他沒想到,皇后竟然有這么多的規劃。

    “據朕所知,那些大夫都講究什么家學傳承,醫術是他們安家立命的本事,怎么可能愿意輕易教授給外人?”

    柳明月當然知道這個,“做這件事,跟開設軍事學院的性質差不多,在此之前,領兵打仗的本事,各位將領不會輕易外傳,可是現在,連陛下在內,不都樂在其中?”

    皇上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是啊,只要朝廷給的待遇和保障到位,讓那些大夫沒了后顧之憂,一切問題都不成問題,但是這些大夫與那些將領們的情況不一樣,將領們有功績在身,提升一下他們的品級和待遇,給些蔭恩,其他人說不出什么,這些大夫……”

    有品階的御醫地位不低,但是民間大夫的地位可不怎么高,若是招來一批大夫,給他們官位與優待,肯定會引起朝中大臣們的反對。

    對此早有想法的柳明月笑道。

    “陛下可還記得,臣妾曾在一氣之下提到過,可以給那些文官另開一系官階體制,只是咱們目前做不成這事,卻可用在這里啊,咱們可在朝堂上,專為這些大夫單設一部,專門負責與醫藥相關的事宜。”

    這是皇上萬萬沒有想到的解決方式,深感震驚和意外的同時回道。

    “這么做,會不會太過興師動眾?如此抬舉那些大夫們,怕是會引來朝野上下的反對。”

    柳明月當然知道這么做,相當于是在挑戰現有的相關權力和利益階層,肯定會引來許多人的反對,這件事本身,也確實牽扯甚大。

    “抬舉這些大夫的目的,是為將醫藥行業發揚光大,培養出更多水平高的優秀大夫,吸引更多有天分的人才進入這個行業,資助和鼓勵那些大夫們多鉆研疑難雜癥,提升醫術水平。”

    “與此同時,我們可以制定相關的政令,將這些人的權力,都限制在一定范圍內,是能惠濟所有人的事,誰要是敢說他與他的家人,這輩子都沒有需要依仗大夫的時候,才有資格反對。”

    想到皇后為了他的身體,動員所有暗地里的人手,想要尋找真正水平高的大夫,卻沒有收獲,無數為之感到失望和抱怨的事。

    皇上覺得,皇后之所以會想到這些,想讓那些大夫們鉆研疑難雜癥,提升醫術水平,主要是為他的身體狀態考慮,心中頗受觸動,態度也變得格外溫和。

    “嗯,皇后所慮甚是,我們可以先垂詢一下太醫院眾人的想法,確定此事切實可行后,再征詢一下崔相等人的意見。”

    柳明月并不知道皇上的這番腦補,對他的這個安排,當然沒有異議,太醫院的一眾御醫,基本可以代表當前這個時代的大夫這個群體。

    他們對相關規劃的看法與反應,基本可以代表大夫這一群體的總體態度。

    更重要的是,對這些已經擁有官階地位的御醫而言,相關規劃或許沒那么大的誘惑力。

    但是對民間大夫而言,代表著官方認可和抬舉的官階和地位,絕對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對炎黃民族的子孫而言,能夠獲得官身光耀門楣,往往是刻在骨子里的畢生所求,尤其是對時下的人而言,更是如此。

    事實也確實如柳明月所料,得知皇上和皇后有意促進醫藥行業的發展,打算要投錢建一間與軍事學院相似的醫藥學院,培養大批的優秀大夫,太醫院的眾人都忍不住眼露精光。

    年事已高的掌院楊正奉,迫不及待的開口道。

    “微臣雖已年邁,但身體尚還健碩,愿貢獻出畢生所學,不遺余力的為陛下與娘娘、為大安培養出更多的優秀大夫。”

    楊正奉的這番真誠而又積極的表態,絕對夠份量,皇上滿意的點頭,李院使等人也跟著相繼開口表態。

    也有極少數的那么幾個不大愿意,但在上司與同僚們都積極表示支持后,也不敢有半句異議。

    這些基本都是那種堅持奉行家傳絕學不容外傳的頑固之人,他們的存在也在預期之內,不管是皇上,還是柳明月,都沒想過非要勉強人家放棄堅持。

    不過通過太醫院的這群御醫們的反應,就能看得出來,民間那些大夫的反應,估計也差不多都是這樣。

    主流意見是支持,尤其是那些心胸開闊、有遠見的大夫們,更能意識到,朝廷的這個新規劃,將會給他們所從事的醫藥行業帶來的巨大機遇。

    即便他們這群能夠當上御醫的人,已經站在了行業頂尖,擁有正式的官階和職位,但是他們在朝堂上,沒什么地位與影響力,更別說是話語權。

    歷朝歷代都是如此,所以他們就沒想過要改變這一狀態,可是皇上和皇后提出的這一新規劃,相當于是給這個早已認命的群體,帶來了另外一種可能。

    這個可能,讓真正熱愛這個醫藥行業,希望這個行業發展得越來越好的人,只是想想都能感到熱血沸騰,迫不及待的想要看著他們醫藥行業,能在朝廷和宮中的扶持下,盡快發展起來。

    197

    第197章

    擔憂

    崔相等人聽此事時,都有些吃驚。

    “陛下,娘娘,為這些大夫們單開一列官階,固然能對相關行業起來促進作用,培養出更多的大夫,可是這么一來,將會讓朝廷背負上沉重的負擔,朝廷經濟收入寬裕的時候還好說,一旦到了朝廷負擔不起的時候,就是大麻煩了啊。”

    就像前朝開設的惠民藥局,初衷是很好,百姓們也都很稱頌,但是也讓朝廷增加了一大筆的支出。

    到了前朝后期,皇帝昏庸無能,朝政都被大臣們把持,貪腐橫行之際,不得不取消惠民藥局時,曾在民間引起巨大的非議,從而大失民心。

    因為得到過再失去,往往會更加讓人感到不滿,還不如從沒得到過。

    柳明月回道,“崔相的顧慮,本宮與陛下也曾考慮和溝通過,只是日前收到的人口統計數據,實在太過令人觸目驚心,朝廷若不進行相關的干涉,有太多的百姓,都會因為缺醫少藥而早早的失去性命,畢竟我大安現存的大夫人數,實在太少了。”

    而且現存的這些,醫術水平也是良莠不齊,在這種人命關天的事情上,實在很有必要對相關行業加以規范和整頓。

    崔相等人又何嘗不知道這一現況,之前那幾十年的亂世中,許多人家無一生還,有些手藝和技術,甚至已經徹底失去了傳承。

    “娘娘與陛下想要兼濟天下的出發點,固然是好的,可是想要做成這件事,怕是十分不易了。”

    想要做成任何事,都很不易,而且還要面臨許多未知的風險與難題,可是做人不能因噎廢食。

    “這世上就沒什么容易事兒,咱們可不能因難卻步,本宮也知道,想要做這件事,所需要的投入極大,而且想要培養出有水平的大夫,也不是三兩年的事兒,在短時間內,注定只能持續投入,見不到什么成效,但是未來可期。”

    何相笑著回道,“娘娘與陛下有這個心理準備就好,若能做成此事,絕對是功是社稷,利在千秋的大好事,臣等必要全力支持這項決議。”

    隱居山野的幾十年中,何相曾親眼見到過許多起,因缺醫少藥而導致的慘劇,可他卻對此無能為力。

    所以他是打心里支持并認可柳明月的這項安排,也是真心期待朝廷真能做此事,讓那些偏僻的鄉村百姓們,在受傷患病后,有機會向真正有水平的大夫求藥問藥,而不是只能聽天由命,等死。

    兩位丞相的表態,讓柳明月和皇上都感到很滿意,兵部和工部的官員,也都明確表示支持,刑部保持中立。

    戶部的官員們一想到要為此增加的支出,就心痛到無法呼吸,不過他們已經意識到這事已成定局,只能在默認之余,做好與宮中討價還價的準備。

    吏部并不反對,但其反對的是,宮中的意思是為那醫藥部單立一部,那些大夫們的評級與升遷考核,皆由醫藥部自行負責,不歸他們吏部管。

    禮部對此最為反對,因為這是種史無前例的新操作,如此抬舉大夫這一群體的身份與地位,與禮不合。

    “啟稟陛下、娘娘,老臣支持朝廷效仿前朝重開惠民藥局,但是老臣反對朝廷專為那些醫者們單開一系官階,如此抬舉醫者,實在與禮不合,有違舊制。”

    聽到對方這么說,柳明月倒也不覺得意外,畢竟這個時代的大環境,與她所熟悉的那個歷史上的封建皇朝的社會環境相似。

    醫生被劃分在中九流,處于士農工商之下,地位不高,除有正式官位和品階的宮廷御醫外,民間大夫的身份地位甚至可以說是比較低下。

    若從禮制上講,她想改革醫療,提升大夫這一群體地位的規劃,確實有違那些舊制。

    “王尚書的顧慮,確實有些道理,只是朝廷的發展,理應遵循與時俱進的規則,別的且先不說,工、醫這項,在本宮心中的地位,是能與農并重的存在,因為它們都與我們的生活息息相關,何況人命關天,醫,乃是直接關系到我們所有人的生命健康的大事,豈容輕視?”

    對此,誰也說不出反駁的話,畢竟事實就是如此,醫,甚至能決定人們的生老病死。

    王尚書當然也知道這個道理,可他是禮部尚書,要維護自家的權威與話語權。

    “娘娘說得是,老臣并無輕視醫者的想法,只是自古以來,都將醫劃分在中九流,自有其道理,娘娘重視生命,重視醫者,無可厚非,但是您欲無視自古以來的世俗禮制,這般過分抬舉醫者的地位與權力,恐有擾亂規則秩序之嫌。”

    這話就有些嚴重了,皇上開口道。

    “王尚書此言太過了些,皇后欲提升醫藥行業的地位,想的是為國為民謀福祉,欲為大夫位單開一系官階,更多的是為規范醫者們能力水平和權限,為醫藥行業制定更明確的規則和秩序,至于民間那種三教九流的劃分規則,可沒得到過朝廷的正式認可。”

    此話一出,頓時引來在場眾大臣的附和,正因受那三教九流的劃分規則影響,他們大場眾人,大多都要低禮部一頭。

    禮部出身的官員,也是因此,在世人心中的地位,往往要更清貴,更讓人高看一眼。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可不只是說說而已,它與那三教九流的劃分般,深入人心。

    在場眾官員,大半都不是正經的讀書人出身,對這些所謂的禮制,十分不服,皇上的話,算是對他們的認可與支持。

    王尚書當然也知道大家在附和什么,反感什么,但他還是硬著頭皮道。

    “陛下,能讓民間百姓們都認可的事,自有其道理,而且還傳承了這么多年,如今朝廷驟然做出這么大的改變,怕是百姓們也覺難以適應,臣建議,可徐徐圖之。”

    王尚書想的是,反正等到他致仕后,他才不管這事能不能做成。

    他更擔憂的是,若是現在就讓朝廷真給做成了這件事,說不定皇上、皇后看這種單開一系官階的操作很好用,真將文官也給單開一系,他豈不成了千古罪人。

    要知道在此之前,皇后不過是在一氣之下,提到過單開一系官階的操作,如今竟然真要用在大夫這一群體上,所以王尚書覺得自己的擔憂并不多余。

    【作者有話說】

    198

    第198章

    怨憤

    想要做成這件事,確實急不得,不過柳明月得了皇上和大部分重臣的支持,想要反對的部分官員,根本阻擋不了這個大勢。

    而且那些官員也不敢太過反對,因為這次的事,關系到的是大夫這一群體的利益,他們擔心自己若將這些人給得罪狠了,將來需要用到這些人時,人家不盡心不盡力。

    畢竟誰也不敢說,自己與家人這輩子沒有不求著大夫救命的一日,這么一想的話,誰都能發現,大夫確實很重要,值得被重視。

    所以在接下來的時間里,大安又順利建起了一家醫學院,醫藥部轄管。

    這個決定也曾惹得禮部大為不滿,畢竟這也是學院,按例該歸屬禮部管。

    只是柳明月這次可沒慣著他們,告訴對方,除非禮部能給提供一批精通醫術和藥性的教席,否則免談。

    讓軍事學院受禮部和兵部的共同管轄,多少有讓兩邊的人相互制衡的目的,但是對于醫學院,柳明月希望它能更純粹些,盡量不要受那些政治紛爭的打擾。

    何況外行管內行,乃是大忌。

    知道柳明月的想法,皇上也挺支持,他自己對此深有感觸,當然希望給自己看病的大夫,都是醫術精湛,真正有醫德的好大夫,而不是一些掌握醫術的政客。

    醫藥部正式成立后,在建學院的同時,還以朝廷的名義在名間招募真正有水平,能通過考核的大夫、藥師,加入醫藥部。

    而柳明月給醫藥部下達的第一條旨意,就是要求那些大夫根據山南的環境與氣候,分析當地若爆發水患,容易產生哪些疾病,該準備哪些藥材。

    在柳宛如提供的信息中,并不包括山南遭遇水患后,是否發生瘟疫的消息。

    但是按照以往的慣例,一旦出現這種天災,往往都會伴隨著瘟疫,對此,不用存在什么僥幸心理,唯一能做的是要做好盡量周全的準備。

    哪怕朝廷已經盡量做好了應對水患的準備,但是柳明月知道,預防歸預防,只能起到盡量減少損失的作用,不可能真防得了。

    人口與財產的損失,都將注定是在所難免,不過是損失大小的差別而已。

    朝廷為大夫與藥師專設醫藥部,還建醫藥學院,凡愿意公開教授家傳醫術與制藥技術者,凡過往沒有劣行者,皆可在通過考核后,正式入醫藥部為官。

    凡通過相應等級的考核,就可獲得相應該的品級與官職的消息,通過邸報正式詔告天下后,迅速在民間引起巨大反響。

    哪怕是普通百姓,都對此議論紛紛,更別說是那些從事醫藥行業的人員。

    有一定水平的,都在想著要去考個正式的官身回來,還在學習的那些年輕學徒們,則都迫不及待的想要通過考核,進入醫藥學院學習。

    即便朝廷在詔告這一消息的同時,還有對外宣布,所有進入醫藥學院學習,或是加入醫藥部的人,都需接受朝廷的調配,依舊獲得了大多數相關從業人員的踴躍報名。

    平時的安排,會盡量遵循大夫們的人人意愿,關鍵時期,將由朝廷強制安排。

    收到相應的反饋,柳明月高興之余,壓力其實也有些大,她并不確定這么做,會給大安的將來帶來怎樣的影響。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就是這件事做成后,一定能極大的緩解當前嚴重匱乏醫療資源的問題,對炎黃民族傳統醫學文化的繼承與發揚光大,起到重要作用。

    在柳明月看來,只要能實現這一目標,這些投入和付出,都是值得的,關鍵在于到底能不能達成目標。

    時間過得很快,六月份到來之際,當千山府與昆州府兩地的官員,接到宮中要求他們下令讓各自轄區內的百姓們,都提前采收莊稼的旨意時,都有些懵。

    他們都切身感受到了外行指導內行的無奈和痛苦,可是這是皇上的旨意,他們不得不執行,哪怕圣旨上有說明,是為防范當地可能會出現的水患,但是這個理由根本不具有說服力。

    因為根據他們這些在當地生活多年,對當地天氣氣候有所了解的人的經驗來看,今年明明是個非常難得的好年頭,說是風調雨順也不為過。

    可是遠中千里之外的宮中貴人,竟然以防范水患為由,要求他們提前采收那些還差些候的莊稼,這不是胡鬧嗎?

    有些心疼百姓的地方官員不忍心,表面上遵旨,也有奉旨下達相關政令,卻消極怠工,對那些不愿提前收割莊稼的百姓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結果他們隨后就發現,自己低估了宮中的決心,不僅有給他們這些地方官員下旨,還給地方駐軍下達了圣旨。

    他們這些官員能夠理解百姓們的難處,想要放松點,那些只知遵令行事的駐軍將士,可不會客氣。

    接到上令的駐軍將士們不僅盡職盡責的擔負起監督之責,甚至還帶著工具,親自下場幫百姓們收割那些只黃了一半的稻子,還都是青莢的大豆等作物。

    之前對朝廷多有贊譽的當地百姓們,對此都怨聲沸騰,卻也只能抹著眼淚,心疼不已的收割自家的莊稼,盡快弄回去晾曬。

    唯一能讓這些百姓們稍感安慰的,是官方這次沒再像之前,每到收獲季節,就會派人在田間地頭巡視,盯著他們的收成,時刻提醒他們要按期如實繳稅糧。

    時間剛進入七月初,更過分的旨意再次下達,有些官員都覺得自己張不開口。

    可是駐軍將士們再次出動,拿著朝廷給配備的擴音喇叭,要求當地百姓收拾好貴重物品,盡快搬遷到高處。

    此舉再次令當地百姓們感到怨憤不已,可是出于對官方與駐軍將士們的忌憚與畏懼,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全力配合。

    如今的大安兵強馬壯,百姓歸心,再不像前些年,朝廷不得不處處小心謹慎,擔心稍有不慎,會引起地方的民怨、民憤,乃至引發民變。

    何況毫不留情的出面強行要求他們帶上貴重物品,尤其是糧食和積蓄去高處的人,是那些駐軍將士,能對這些普通百姓形成絕對的武力壓制和威懾。

    所以就算是有人心中不滿,想要借機生事,也不敢冒頭。

    這些對官方人員,尤其是軍中將士們,存在著天然的服從心理的普通百姓們,更加不敢直接流露出自己的不滿與怨憤。

    在發現官方人員與將士們不僅不會搶他們東西,還會幫助他們搬運物資與老人孩子上山的情況下,他們不僅生不出什么反抗心思,甚至還有些感激。

    正是在這種高壓強制性的安排下,千山府和昆州府兩府及其周邊區域的絕大多數百姓,都趕在七夕之前,被安排到附近的山上駐點中。

    許多人在此前只是聽說,朝廷招人在他們附近的山上修建了大量的山洞、棚屋等,可以臨時居住的地方。

    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那些山洞和棚屋剛完工沒幾天,自己就被驅逐到這里居住,還是以只分男女的方式,讓大批相互陌生的人住到一起,生活雖能得到基本保障,但是處處不便。

    不過許多人雖在心中滿懷怨氣,但是看到不僅那些大戶人家,也和他們一樣,被一視同仁的都安排到這里,那些官吏、將士們,也都如此后,那些怨憤就莫名消了不少。

    當驟風暴雨毫無預兆的突然降臨之際,那些本來還聚在一起抱怨朝廷不顧百姓死活,莫名其妙的下達那些為難人的政令,給自家造成多少損失的人,全在瞬間消聲。

    因為但凡是在當地生活多年,經驗豐富的人,看到這勢頭,就會意識到,若無意外,這是當地又要發生水患的兆頭。

    199

    第199章

    引導

    因相隔甚遠,哪怕是八百里加急,相關奏報也是在七月中旬才正式傳回京中。

    山南省的千山府和昆州府兩地及周邊區域,爆發百年不遇的大水患的消息,迅速在朝堂上引起軒然大波。

    哪怕事情已經過去近半年,眾大臣們依舊清晰的記得,年初,皇上與皇后力排眾議,堅持要在山南投建大量水利工事,曾引起群臣反對的場景。

    山南發生水患的奏報,充分證明皇上和皇后有先見之明的同時,也令整個朝堂都充斥著震驚和尷尬的氛圍,他們很想問問高居上首的兩位,是不是提前知道了這個消息,為何會提前知道這個消息,可是他們不敢。

    而柳明月和皇上也都一口咬定,是因直覺,且心系百姓,才會在心血來潮之際,做出了相關決定,這次連用來糊弄人的所謂神仙指示,都沒再提起。

    任由外人如何揣測,就是堅持不承認他們是因提前知道消息,才會做那些布置。

    因為他們都不確定楊宛如還能給提供多少這類消息,故弄玄虛的次數多了,容易讓人形成依賴心理,認為他們有本事提前預知各種天災的發生。

    這可不是什么好事,等到他們無法得到這么準確的消息來源后,群臣和百姓們就有可能會質疑,是不是宮中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得罪了神仙,才會失去神仙的指示。

    哪怕是崔相與何相知道真相,也都對外一口咬定,他們與皇上、皇后一樣,都認為水患是山南省的頑疾,在朝廷有條件的情況下,理應盡量為那里的百姓做些事,才會在年初堅定的支持宮中的決定。

    當外界都為山南出現嚴重水患的事議論紛紛時,宮中仿佛絲毫不受影響,只是按例下旨,為受災區域的百姓減免稅賦,要求當地官衙盡快統計出這次水患受災面積與損失等。

    皇上忍不住感嘆道,“看來咱們那位大外甥女,這次可謂是立下了不世之功啊,若非咱們早有防備,提前做了這么多的準備,山南這次怕是會出現十室九空的慘狀。”

    若不是有楊宛如嫁錯人的事件在前,皇上難免會忌憚這個頗有些神異的外甥女,甚至已采取了行動,好將不可控的因素及時掌握在自己手中。

    可是通過她嫁錯人的事,讓皇上對其有了一個較為清晰的認識,知道以她的腦力和能力,注定沒什么本事給朝廷與宮中帶來威脅,才沒怎么重視對方,甚至還不介意多施恩于對方。

    從山南送回京中的加急奏報上,對這場水患的形容,是上空仿佛破了個洞,瓢潑大雨下得又急又密,還源源不斷,低矮區域在短時間內,直接化作一片汪洋,淹沒大量的田地與房屋。

    若非提前完成了強搬遷,居住在地勢較低區域的百姓,可能都會落得個無人生還的下場,因為突如其來的大暴雨下得太急,根本沒給人留下反應時機。

    因準備工作做得充分而又及時,最大的人口損失是極少數被強行搬遷到山上后,卻因不放心家里,偷偷跑回家的百姓。

    “是啊,這次真是僥幸,不過從楊宛如那么珍惜自己的這些功勞的表現看,估計她所能提供的消息不會太多。”

    知道他們提前做的布置,發揮出了巨大作用,極大的減輕了這場水患給百姓們帶去的損失,柳明月松了口氣的同時,心情也很沉重。

    沉重的是,相關損失再所難免,而且災后重建工作十分不易,需要付出的代價也很大。

    想到近兩年過去,楊宛如一直舍不得將自己的功勞拿一部分出來,為她那賦閑在家的親爹解困的事,皇上也不得不認可柳明月的判斷。

    心中剛升出幾分遺憾,可是轉念一想,又露出笑容道。

    “這是好事啊,她能提供的消息不會太多,豈不證明這樣的天災并不多,這要是再多來幾回,咱們宮中的這點積蓄,可不夠貼補的,朝廷的那點兒錢,也承受不住幾次這種消耗。”

    柳明月笑著點頭,心中想的卻是,若是這樣,當然是好事,就怕對方是因身份處境方面的原因,消息不靈通,能知道的相關消息太有限。

    “是啊,能提前得到消息有所準備,固然是好事,可是咱們更希望的,肯定是大安能一直風調雨順,少發生些天災人禍,不過希望歸希望,我們也不能太依賴她提供的消*息,要根據各地的奏報,盡量做到防患于未然。”

    皇上深以為然的點頭道,“嗯,這種神異之事,確實存在太多的不確定性,我們確實不能太過依賴,不僅我們要有這個認識,也要讓百姓與大臣們,都能這么想才行。”

    柳明月當然知道皇上打算做什么,她也認為現在確實有必要引導一下外界的輿論。

    “若是咱們大安能出些精通天文地理的能工巧匠,真正研制出可以預測天氣和氣候的好物件,就方便多了。”

    想到連后世那發達的科技水平,都沒有辦法及時預測到某些天災,由此可見,楊宛如能給提供的這些消息的珍貴與難得,柳明月只能無奈的嘆了口氣。

    皇上對此也不抱什么希望。

    “那些沒什么實現可能的事,多想無用,朕過去一直相信經驗之談,據說山南的這場水患,在事前竟然沒讓人察覺到一點征兆,連當地經驗最豐富的耆老,也沒提前察覺到什么。”

    柳明月當然也知道這件事,這是宮中下旨強制讓當地提前收割莊稼,且搬遷到山上時,會在當地百姓之中引起較大民怨的原因。

    “是啊,這種天災,實在讓人防不勝防,算了,事已至此,我們該考慮一下災后重建與安置了。”

    皇上顯然已有考慮,“遷民,將那些本住在低洼處的人,盡量都遷到北地,那邊地廣人稀,邊境也需要人,遷過去人,開荒免稅,咱們再多給些遷置費,肯定有不少人愿意去。”

    山南的地形地貌,注定了那里的氣候環境,讓當地百姓難以擺脫只是輕重程度不一的水患的侵襲。

    而且那邊因之前戰亂等原因,導致的地少人稠,家族勢力越來越強勢,為爭奪各種有限的資源,頻繁出現的家族聚眾爭斗現象,也是一個大問題。

    【作者有話說】

    200

    第200章

    影響

    朝廷在山南的一些城鎮修筑的水利工事,在這次的水患中,發揮出巨大作用,讓許多房屋雖被水淹了,但因洪水消退得及時,大部分都能得以保存。

    以往最容易發生山體垮坡和泥石流的區域,也因之前的加固山體與排水渠等工事而得以保存。

    大量的牲畜和家禽,都被及時帶到山上,在避災期間宰殺了一部分,保存了一部分,沒有出現被水沖走,腐爛在水中的現象。

    相較于這次的水患嚴重程度,以及覆蓋范圍之廣,所造成的那些人口、田地、房屋與財產損失,根本不算什么。

    哪怕統計下來的傷亡人數也多達上千,小部分是住的地方太過隱蔽,沒有在官方登記,及時收到消息的,大半都是堅持不愿聽從統一安排,偷偷跑回家的。

    只是這個人口損失數字,還不如往年在一些較小區域出現的,或是程度較輕的水患給帶來的損失嚴重。

    相關消息傳回朝中,真正心懷百姓的大臣,為在這場災難中丟掉性命,以及遭受重大損失的百姓們感到同情之余,更多的其實是為之慶幸。

    不過大家都知道,接下來要如何做好賑災和災民安置工作,才是關鍵。

    他們在這場水患發生前的預防工作上,不僅沒有盡到力,大部人還都努力拖過后腿,又有宮中那兩位給襯托著,不想落得罵名,只能在災后事宜上多盡些心,盡量彌補一下。

    所以在如何處理山南災后各項事務的決議上,群臣都表現出了極大的關心,甚至還很大方的提出,讓朝廷給所有受災百姓發放賑災銀,讓災民們盡快重新建房子,恢復正常生活。

    這一提議將戶部的一眾官員都給嚇得不輕,要知道山南這次的水患,因預防工作做得太到位,沒死多少人,上百萬的受災百姓,一人只發一兩賑災銀,朝廷也得支出上百萬兩銀子。

    而其他各部官員對山南,都多少有些理虧,但是他們戶部絕對能對得起山南百姓,在這場水患中立下了大功。

    即便李尚書為此跟宮中搞過價,可是該花的真金白銀,他們是真拿了百萬有余。

    如今這些大臣為彌補自己的短視,想大手筆的拿朝廷的銀子做人情,他們戶部豈能容忍。

    由此而引發的爭執,迅速令各方在朝堂上吵了起來,一邊說戶部官員個個都是守財奴,對百姓毫無憐憫之心,一邊指責對方是崽賣爺田不心疼,拿朝廷的錢瞎大方,真要同情,想讓自己的良心好過,就該自己捐款。

    雙方對彼此的指責,都有各自的道理,聽到捐款,柳明月迅速眼睛一亮,制止住想要勸架的皇上。

    下朝后,皇上有些不解的問道。

    “山南的災后安排,要盡快確定好章程才行,他們還有心思在這吵架耽誤時間,讓聯看著就來氣,皇后為何要阻止朕?”

    柳明月笑著回道,“臣妾覺得李尚書等戶部官員的話,其實很有道理,宮中與朝廷,都曾往山南的這場水患,投入大筆的資金,既然那些官員想要彌補一下自己的過失,完全可以讓他們也為這場水患做些貢獻。”

    皇上愣一下,才反應過來。

    “你是說,讓那些人捐款?可是咱們的時間緊張,怕是等不及啊。”

    “沒事,捐款和落實災后規劃,并不沖突,完全可以同時進行,眾人拾柴火焰高,咱們應該給他們這個機會,若能多募捐些銀子,就能讓那些災民得到更好的安置。”

    他們這些人捐些銀子出去,對家里的經濟狀況影響不大,但是那些銀子花在災民身上時,卻能起到巨大作用。

    而那些被強行驅趕上山的那些百姓們,剛到山上時有多怨憤,看到接連下了數天的大雨,讓駐點周圍修的排水溝,直接淌成湍急的大河時,心中對皇帝皇后和駐軍將士們,就有多么的感激與慶幸。

    在當地生活經驗豐富的人,看到山上的陣勢,就能想像得到山下,尤其是低洼區域的慘況。

    朝廷所做的這些布置和安排,不僅給他們提供了賺工錢的機會,還救了他們所有人的性命。

    這些深感后怕的百姓們,對大安這個朝廷的歸屬感與認同感,在此期間達到了頂點。

    也正因此,當這些百姓們收到朝廷鼓勵他們往北方遷居的詔令時,有許多失去家園的百姓,都選擇積極應詔遷居。

    這些大多都是在這次的水患中,田地與房屋都被沖毀,只剩下家人、糧食與被攜帶上山的財產的人家。

    之前的經歷讓他們相信,如此重視他們這些百姓的生命和財產的朝廷,肯定不會害他們,讓他們遷去北方,肯定是為他們好。

    即便相較與南方的雨水豐富和物產豐饒,北方素以多旱少雨,物產不豐而著稱,令許多土生土長的南方人都對遷居一事感到有些擔憂。

    但是選擇遷居的百姓們,還是懷著有些茫然無措和忐忑不安的心情,全力配合朝廷的安排,在前來支援山南的一批外省駐軍將士們的護送下,踏上北遷之路。

    而朝廷給他們這些災民安排的隨行大夫,按時派發的一些預防疾病的湯藥,以及豐盛卻免費的一日三餐,都讓這些災民獲得了極大的安慰。

    那些將士雖令人望而生畏,但他們是真的在護送他們這些普通百姓,看到有困難的人家,甚至還會幫忙搭把手,而不是兇神惡煞的驅趕押送他們。

    自古以來,不管是因各種災難而被迫流離失所,踏上逃亡之路的災民,還是在官方的要求下,被強制遷居的百姓,都不曾聽說有這么好的待遇。

    尤其是那些年齡較大,有過逃難經歷的人,對此感觸最深,這讓他們深刻意識到,擁有一個穩定而富強,還真正重視百姓,將他們這些底層百姓當人看的朝廷,是一件多么難得和幸運的事情。

    因為災民們都懷著這樣的心情,使得這些遷徙隊伍所經之地的百姓們,都能聽到他們對朝廷與皇帝、皇后的各種感激與稱頌。

    這些剛遭遇過嚴重的水患,失去了田地和房屋,因長途跋涉而看上去風塵仆仆,卻面色紅潤、精神狀態很好的災民,也給他們途經之地的百姓們,都留下了深刻印象。

    因為他們看上去像是在搬家的普通人家,根本不像是逃難的災民,家人、糧食、財產和重要物資都能得以保全,即便被朝廷給安排到陌生的地方生活,他們依舊對生活充滿期待。

    而這些災民對朝廷的感恩與信任,也直接影響到了沿途與他們打過交道的所有人,讓他們也能感受到有一個安穩的朝廷,確實是一件非常幸運的事。

    要不然,他們將會看到的是一批又一批死里逃生,衣食無著,給他們這些地方帶來危機的流民。

    同為大安子民,朝廷會如此用心的對待這些山南百姓,肯定也會這般對待他們。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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