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處置
這種真正能得到,或是看得到的好處,給百姓帶來的觸動和影響顯然更大。
從稽查司最新收集到的一些重要情報上,也能看出各地百姓明顯對朝廷更為信任,而朝廷也因此而剿了多處土匪山寨。
有些是前朝的殘余勢力駐點,有的是曾與大安敵對的勢力殘部,也有真正的山匪。
“朕還以為,在承天五年設立稽查司時,已將這些殘余勢力都給清剿出來了,剩下也都散了,沒想到還藏有這么多。”
柳明月倒是對此并不感到意外,畢竟現在才承天九年,有些參與過當年的皇位爭奪戰的人,都還活著。
“臣妾認為,只要他們沒有為非做歹,僅安守本分的偏安一隅,沒有想要東山再起的打算,倒也不是不能放他們一條生路。”
比起那些一邊在大安享受著高官厚,一邊存謀逆之心的人,柳明月對這些人,倒沒那么反感。
當年的那些爭斗,更多的出于各自的立場,如今勝負已分,倒也沒必要趕盡殺絕。
當然,前提是他們隱居山寨的這些年,沒再為非作歹。
“你啊,總是這么心軟,不過若是之前的那些年,朕肯定不能放過他們,到了如今,只要查清他們沒再犯下什么事,倒也不是不能抬抬手。”
提起當年的那些人,皇上也感到唏噓不已,算起來,他也才當十年皇帝而已,卻感覺時間仿佛已經過去了許久似的。
柳明月可以理解他的想法。
“臣妾倒也不是心軟,就是覺得,相較于那些起了謀逆之心的人家,這些人好像也變得沒那么可惡了,而且對于這些人的處置,臣妾有些新想法!
皇上頓覺有些好奇,“哦,你且說說看,除了殺頭、流放、罰苦役,還能有什么新的處置方式?”
“這個新方式相當于是流放的加強版,臣妾的想法是,讓船隊再出海時,將他們帶到海外去,到時是生、是死,是就此泯然于眾,還是能在海外闖出一番基業,就看他們的本事了。”
皇上是真沒想到,還能有這種處罰人的方式,但他仔細一想,發現這還真是個非常高明,讓他感到很合心意的處罰措施。
“妙啊!這個方式確實很好,將他們送到海外去,既能去掉隱患,還能彰顯咱們的寬容大度,他們還要感念咱們的不殺之恩。”
說完這件事,皇上忍不住感慨道。
“這可真是意外之喜,相較而言,這些普通百姓,可比那些位高權重之輩懂得感恩多了,真要說起來,他們也沒得到朝廷的多少好處,就能如此感念朝廷和咱們的恩德,愿意付出自己的信任和忠誠。”
倒是那些得到的更多的人,總是那么的不知足,滿口忠君愛國,實則一肚子的陰謀算計。
不得不說,在這件事情上,柳明月與皇上再次不約而同的想到了一起,可謂是相當的有默契。
而朝堂上的眾官員與家眷們組織的捐款活動,已于日前結束,就像柳明月所說的那樣,眾人拾柴火焰高,一家家勛貴與大臣們捐出的錢,加在一起,現已多達數十萬兩。
有了這筆銀子,選擇遷居到北方的災民,可以多得一些安家費。
留在故地重建家園的災民,也能多免除一部分重建房屋的材料費,或是參與官方組織的災后清理工作,可以獲得更豐富的報酬。
楊宛如在升到從七品后,負責的是某些地方公文的上傳下達與整理歸檔工作,也算得上是消息靈通之輩。
所以她很清楚山南在如期遭遇那場百年不遇的大規模水患后,山南報上來的各種損失,以及朝廷所做的各種災后安排等。
在她上輩子的記憶中,這場水患直接導致了數十萬百姓的死亡,又因正值盛夏,氣溫高,大量死在水中的人類與牲畜的尸體,醞釀出了一場非常嚴重的瘟疫。
使得各地都傳出是因皇帝無德,才會使得新朝遭天譴,地方連年發生災禍的說法,已經當了三年皇帝的太子,迫于壓力,連下罪己詔,也沒能取得什么成效。
先是遭遇水患,又遇瘟疫的山南省,十室九空,為了防止瘟疫擴散,僥幸存活下來的百姓,都被朝廷攔堵在山南一地,不許外逃。
也正因此,使得當時的皇帝和朝廷,徹底失去民心,在不久之后被廢掉帝位,篡奪皇位之際,不僅沒人同情,百姓們還拍手稱快。
正是這場水患,使得她在上輩子,從高高在上的貴妃跌入塵埃,淪落為跟著廢帝被圈禁的凄慘下場。
所以楊宛如對這場天災的印象極其深刻,特意提前近半年的時間通知宮中,就是想要看看,面對這等非人力可以阻擋的嚴重天災,這輩子的宮中與朝廷能如何應對,是否依舊能做到防患于未然。
如今的結果再次證明,這輩子的宮中與朝廷,與她上輩子記憶中的宮中與朝廷,完全是兩回事。
面對如此嚴重的天災,這輩子的宮中與朝廷,依舊能將各種損失降到最低。
上輩子那前期的數十萬人口死亡數字,后期的百余萬人,將這次千余人的傷亡數字,襯托得不值一提。
從山南的奏報中,可以知道,上輩子那場曾令人談之色變,也令當時已當上皇帝的太子徹底失去民心的瘟疫,在這輩子也有出現;
只是都沒來得及擴散,就被朝廷提前就近調去山南的一批中品醫士,當做四晉三升高品醫師的考核題目給解決了。
除了柳宛如,沒人知道,那瘟疫若無法及時得到解決,將會釀成的嚴重后果。
所以在山南呈上的相關奏表中,只是輕描淡寫的提了一下而已,不過是地方官員在夸獎那些醫士時,提到的大量功績之一,很不起眼。
讓楊宛如感到松了口氣的同時,十分慶幸自己忍住了,沒有提到瘟疫。
不過她已通過此事隱約意識到,朝廷突然大力抬舉大夫這一群體地位的政令,是不是也是宮中為應對山南這場水患而做的準備之一。
不得不說,這個準備是真的很厲害,用官位品階,及時從大安各地誘出了一大批水平高的大夫。
上輩子當上皇帝的太子,或者是把持住朝堂的那些官員,若有這樣的本事,在水患發生后,及時采取有效的應對措施,控制住瘟疫,安置好那些受災百姓,應該不至于會淪落到被直接廢帝的下場。
下值后,當楊宛如懷著這種感嘆不已的心情回到自己的住處時,給她開門的婦人小心提醒道。
“大人,老爺下午就來了,一直在廳堂等著您回來呢!
楊宛如聞言,本就神情凝重臉色,頓時透著冷意,眉頭也在瞬間皺了起來,因為她很清楚對方的來意。
【作者有話說】
202
第202章
示范
看到自己的大女兒走進來,臉色陰沉的楊弘深開口讓那仆婦先退下去,那仆婦下意識看向楊宛如,獲得她的允許后,才退出到廳堂外。
高坐上首的楊弘深怒瞪著正在給自己福身行禮的大女兒。
“你想好要如何跟為父解釋了嗎?”
柳宛如當知道她爹想要的是什么解釋,行完禮后,不緊不慢的坐到下首道。
“女兒兢兢業業的全心為朝廷效勞之余,定期寫信或派人向父親與母親問安,并匯報自己的情況,實在不知還該給父親怎樣的解釋!
說起這些,楊宛如的心情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靜,前年的那場爭吵讓雙方幾乎在當場撕破臉,她也放了狠話。
可她終究是對方嫡親的女兒,注定這輩子都無法真正擺脫這對親生父母,為自己的聲譽考慮,只能在事后又與對方和解。
不過通過這件事,她的這對父母知道她被逼急了,會不管不顧,對待她的態度軟和了不少的同時,也更疏離了許多。
楊弘深聞言,心中的火氣更熾,怒拍了一下身旁的桌案道。
“你知道我在說什么,不要在這里跟我打馬虎眼,這次的水患,又是你提前夢到,稟報給宮中的吧?”
說起這件事,楊弘深就火冒三丈,他早就對此有所猜測,但他也知道,這件事不宜宣揚出去,才在山南水患的事情告一段落,風頭稍過之后,趕緊來找他的大女兒。
“這么大、這么重要的事,你竟敢擅作主張,白白浪費這大好機會!”
楊宛如故作驚訝的問道,“父親為何這么肯定的認定,是女兒提前夢到了這件事,說實話,女兒倒是很希望這件事,真是女兒夢到的,這次可是不世之功,若女兒有這個本事,宮中豈會毫無表示?”
楊弘深不相信的看著她。
“不是你,還能有誰?這世上怎么可能會有那么多的能人異士?我早跟你說過,你若再夢到什么,可以告訴我,由我出面,才能將利益最大化,你一個年輕婦人,又是小輩,宮中可不怎么會給你面子,你自己跑去說,完全是浪費了這大好機會!
說起這些,楊弘深就感到有些痛心疾首,連拍了兩下桌子,自打在前年被上司以避嫌為由攆回家中賦閑后,他就一直沒再能回去。
大女兒不愿進宮為他說情,也不愿再為他提供新的‘預知’信息的事,讓他惱怒不已,可是任憑他再怎么明示暗示,大女兒都軟硬不吃,堅持聲稱她沒再做什么‘預知夢’。
面對她爹的這番作態,楊宛如的心中平靜如水,語氣肯定的回道。
“女兒當然知道父親所說得這些道理,只是女兒是真的沒再夢到什么有用的未來場景,現在想想,若那些夢靠譜,女兒又如何會所嫁非人,落得如今這處境呢?”
其實在楊宛如和離歸家后,楊弘深之所以會對大女兒態度冷淡許多,也有這方面的考慮。
平國公府因謀逆一案,獲得滿門抄斬的下場,在他看來,就算那平國公長子另有其人,也注定不可能像他大女兒夢到的場景般,當上攝政王。
因為從皇上、皇后的立場看,那平國公長子就算還活著,也是本該一塊問斬的逆賊之后。
從平國公長子的立場看,皇上、皇后是滅他滿門,尤其是親爹的仇人,他若有機會當攝政王,怎么可能會選擇扶皇上皇后的嫡孫上位當小皇帝,而不是自己當皇帝?
現在聽到女兒這么說,楊弘深感到有些難堪的同時,也有些惱羞成怒。
“過去的那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事實證明,那些與人有關的內容,可能是有些不靠譜,但是與天災有關的內容,還是很可靠的,你今天要給為父說實話,這次的山南水患,是不是因為你提前夢到了,還告訴了宮中,才讓宮中提前做了那些準備?”
想到山南發生嚴重水患的消息傳入京中后,大臣們都在質疑宮中,是不是提前知道山南將要發生水患,宮中卻一概不認。
而是放出一些似是而非的信息模糊重點,順利將相關輿論重點給引導到別處的操作,楊宛如嘆了口道。
“女兒也很希望是,要不然,女兒憑借此功,不僅能升官,還能光耀門楣,幫父親官復原位,讓大哥能得個蔭恩之位,盡量消除三年苦役給他帶來的負面影響。”
這番話算是說到楊弘深的心里去了,他的臉色也因此而緩和了許多,楊宛如隨之又接著道。
“可是父親應該知道,宮中做事,向來講究賞罰分明,若真是女兒立下了這么大的功勞,宮中怎么可能毫無表示?”
這也是楊弘深不敢真正認定,這次的水患是由到他女兒‘夢’到的原因。
但是他又不甘心,不愿相信,提前‘預知’這場水患的人,不是他的大女兒,所以他選擇以先聲奪人的方式,逼女兒吐露真相。
“哼,你這是長大了,翅膀硬了,有了自己的小心思,與父母兄弟姐妹的感情,也越發的疏離了,有事連為父都瞞著,誰知道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外人不知道的緣由!
面對父親的這番指責,楊宛如的心情十分平靜,卻故意表現出被冤枉的憤怒之情。
“總之就是不管女兒如何解釋,父親都認定了這次的水患,是由女兒‘預知’的?那么您可以想一下,若真是女兒,女兒為何還能在這次好好的當官,皇后姨母也就算了,陛下對待女兒的態度,也是一如既往,沒有任何異常?”
就差沒直接說,若她真在宮中那兩位面前暴露了自己能‘預知’的本事,她為何既沒得到特殊關照,也沒被抓起來或是受到監視。
對此,楊宛如一直認為是她的皇后姨母終究看在親戚情分上,幫她隱瞞了,或是找了合適的借口遮掩了過去,所以她很信任對方。
自詡聰明的人,往往都會比較自負,楊弘深想了想,不得不承認,女兒說得確實有道理。
若他是皇上、皇后,怎么可能會在得知楊宛如‘預知’之能后,不采取任何行動,還一視同仁的放任對方入朝為官,掌握真正的權力和地位?
他女兒認為皇后可能會因‘姨母這個身份,對其網開一面,不追究這種異常能力,楊弘深可不會這么為。
他那位登上高位后,跟變了個人似的小姨子,為了獲得皇上的信任,保障自己在前朝的權力地位,不僅不在意連親生母親在內的娘家人,如今甚至到了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不在意的地步,又怎么可能會容忍身上有異常之處的外甥女?
總算將懷著滿心的不甘離開的親爹送出門后,楊宛如忍不住長吁了口氣,非常感謝她那位皇后姨母的寬容大度和體貼。
她上輩子活的時間不算短,但她在承天九年后的處境很糟糕,除非是那種影響特別大的事兒,基本沒什么途徑獲取外界信息。
尤其是在現在的大安,已經變得與她記憶中的大安截然不同后,她所知道的有效信息,就更少了。
山南的這場相當于是她上輩子的命運轉折點的水患,是她這輩子的最大資本與依仗,這個大功勞,她肯定要全部用在自己的前程上,不會便宜任何人。
這個任何人,不僅包括她的親生父親,也包括她那些一母同胞的兄弟和妹妹。
她大哥被罰三年苦役歸來,在家中頹廢不已,依舊是在他們父母心中占據重要位置的寶貝兒子。
她這個曾為家里立下大功的女兒,卻因和離歸家而備受冷遇,這樣的差別對待,再加上上輩子的遭遇,讓楊宛如對除了自己母親之外的這些家人,再也生不出什么半點親情。
因為在她的上輩子,不管是她的親兄弟,還是一輩子都活得很安逸的妹妹,都不曾關照過身陷囹圄的她。
而她這輩子的那位皇后姨母,也給她做了很好的示范,放下連母親在內的娘家親人,乃至親生兒女后,宛如重獲新生,活得比誰都好。
若讓柳明月知道他們的這些想法,肯定會說,這二位不愧是親生父女,思想上很有共通之處。
【作者有話說】
203
第203章
氣急
十月初是原主的生辰,在柳明月看來,今年是三十九周歲的生日,但在時人看來,是四十整壽,皇上有意為她隆重慶賀一番,柳明月也不好拒絕這份好意。
熱鬧紛呈的千秋宴結束后,常貴妃帶著五皇子跟在帝后的御輦后,一起來到坤元宮。
見他們母子這明顯有所求的架勢,柳明月和皇上都沒有阻止,進入延明殿后,皇上才開口道。
“何事竟讓你們這般?”
不光明正大的求見,而是選擇這種有些丟臉的尾隨方式。
常貴妃母子聞言,都有些尷尬和羞窘,常貴妃干脆直接跪在地上小心開口道。
“啟稟陛下,五皇子和武家二房的二小姐情投意合,臣妾想求陛下和娘娘的成全!
皇上還有些沒反應過來,或者說是他有些不愿相信。
“武家?哪個武家?”
常貴妃瞪了眼跪在自己身邊的兒子一眼后,才有些心虛的回道。
“就是,那個,盛國公武家!
聽到這話,皇上差點被氣到一口氣沒提上來,他對盛國公府武家的印象,可太深刻了。
柳明月也忍不住想扶額,上半年的那場賞花宴過后,三公主與四公主都看上了武家大房的武靖楠的事,宮外人不知道,但是宮中的常貴妃母子肯定有所耳聞才對。
但凡是個稍省心點兒的,也不該再與那武家牽扯上什么關系,結果這五皇子竟與那武家二房的姑娘有了瓜葛。
“本宮若沒記錯的話,五皇子的親事,已經初步確定了人選,那人選,也是你們母子相中后,來求本宮成全的,怎么事到臨頭,你們又想換人選?”
說起這件事,柳明月是真的有些動怒,她知道這個時代的人,受制于禮教,常因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盲婚啞嫁而誤終生。
所以她本人從不主動去干涉別人的婚姻,在可以的情況下,盡量尊重這些庶出皇子、公主的婚姻選擇權。
這五皇子母子,竟然鬧出這樣的事,若她沒有記錯的話,常貴妃母子是在與之前相中的那家達成默契后,才來找她成全。
因對方是侯府,怕皇上又不同意那樁親事,才來求她幫忙向皇上說情。
面對皇后的詰問,常貴妃滿臉漲紅,還有些委屈和羞窘,五皇子抬起頭,目光堅定的回道。
“回稟母后,改變結親對象,是兒臣的決定,兒臣更喜歡武二小姐,求父皇和母后成全!
所以這對母子是削尖了腦袋,打定主意要找個他們最喜歡的結親對象,而這個喜歡程度,與人家姑娘的家世地位成正比。
五皇子的這個態度,看上去倒是挺有擔當的樣子,就是他只字不提那位被他臨時放棄的盧氏千金。
要知道五皇子欲娶那盧氏千金為正妃的風聲,早已在京中傳開,皇上也擬好了賜婚圣旨,只因正式下定的吉日,趕上山南水患,常貴妃嫌晦氣,才被推遲而已。
后來沒聽到對這對母子再重提這門親事,柳明月還以為他們是因沒有挑到滿意的吉日,鬧最半天,原來是人家已經重新有更相中的結親對象。
皇上目光冷淡的看著這個兒子,回想起這個兒子在的生母白氏,也是在本有意嫁給他,雙方達成結親默契的情況下,突然另嫁他人。
當他拼死打了場大勝仗后,滿心歡喜的想要過去提親,才知道此事,找過去詢問,對方哭著說,她無力反抗父母之命,才會被逼無奈的嫁給別人,讓他對這份有緣無份的感情,感到遺憾不已,才有了后來重續前緣的事。
現在看著他與白氏的兒子,背信棄義的想要另娶他人,毫不在意他之前也曾這么態度堅定的想要求娶的女子,在被毀婚后,將會落得怎樣的境地,心中莫名覺得感到身受的同時,還升起一股滔天怒火。
順手抓起手邊的茶杯砸向五皇子的同時,皇上的身體卻往后倒去,柳明月反應快,趕緊扶住皇上,給他順氣的同時,大聲道。
“傳太醫,陛下氣急攻心,速傳楊正奉、李院使!”
因皇上的身體問題,附近本就時常都有太醫跟著輪值,聽到召喚后,就趕緊來延明殿給皇上號脈施針。
柳明月要求傳楊正奉和李院使,是因他們是太院院中醫術水平最高的兩位,而且他們對皇上的身體情況也最為了解。
看著眼前這忙而不亂的場景,常貴妃和五皇子都有些茫然,他們當然知道自己這回的請求有些過分。
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不過是想趕在還沒正式定親前,換個更合意的結親對象的事兒,竟然能將皇上給氣得如此嚴重。
柳明月目光冰冷的看著這對貪心不足的母子,聲音冷厲的下令道。
“常貴妃與五皇子品行不端,欲行背信棄義之舉,令陛下怒極傷身,來人,暫將他們帶下去監管,聽侯發落!”
常貴妃趕緊磕頭求饒道,“娘娘,求皇后娘娘恕罪啊,臣妾與五皇子只是一時想錯了,絕無傷皇上之意啊!
柳明月不想再和這兩個自詡聰明的蠢貨多費口舌,直接命人將他們強行拖了下去。
“……氣大傷身,幸有張遠及時能針灸為陛下疏散肝氣,通經活血,要不然,陛下這次可就危險了。”
聽到楊正奉的話,柳明月一直提著的心,才稍稍放下些許,嘆了口氣道。
“陛下也真是的,我都跟他說過多少回了,兒孫自有兒孫福,要以保重自己的身體為重,不要輕易動怒,結果,他,唉……”
柳明是真沒想到,僅五皇子*想要換個正妃人選的事,竟能將皇上給氣成這樣,也實在無法理解。
畢竟對于每天都要日理萬機的他們而言,這只能算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何況對于五皇子想要娶門第更高的貴女當正妃的事,她這個嫡母都沒什么這么在意,皇上一個當親爹的,反應如此激烈做什么?
只能說,柳明月無法理解男人在某些事情上,會異常在意的敏感心思,也就注定無法理解皇上這次的反應。
【作者有話說】
204
第204章
幸事
因柳明月的反應足夠快,召來太醫及時給皇上做了最合適的治療,皇上雖然氣得有些狠,但也沒有嚴重到要吐血或是昏厥的程度。
就是經此一事,讓他本就外強中干的身體,變得更為虛弱,也更加承受不住大喜大悲等情緒的劇烈波動。
這個醫囑給柳明月帶來了更大的壓力,皇上受傷后的這幾年,為了能夠盡量維護好皇上的身體狀態,她是真的非常努力。
毫不謙虛的說,皇上能好好的活到現在,還能讓外人無法察覺或者說是確認皇上真正的健康狀態,她當居功至偉。
因為這個日常的心態和情緒,對人的身心影響極大,雖然她并不會給皇上治病,但她除了能給皇上分擔絕大多數的政務外,還能給對方提供足夠多的正向情緒價值,
如今皇上莫名其妙的突然生這么一場氣,讓柳明月感到疑惑與擔憂的同時,還忍不住遷怒罪魁禍首,也就是惹得皇上生這么一場氣的常貴妃母子。
柳明月當然知道那對母子為何會選在今天這么個時間點,來求她與皇上答應五皇子與盛國公府二小姐的親事。
為給她慶賀生辰而舉辦的千秋宴剛結束,她與皇上的心情正好,為了不在這樣大喜的日子里掃興,他們會答應成全五皇子的這樁親事的可能最大。
畢竟她是位以大度出名的賢后,之前還曾答應幫他們出面,成功說服皇上答應五皇子與常平侯府盧家千金的親事。
如今在她生辰之日,當著她與皇上的面,提換正妃人選的事,只要她這個皇后愿意幫忙勸皇上幾句,確實很有可能成事。
只是常貴妃母子算計得很好,卻算漏了皇上的反應,皇上對這件事的反應更大,更為反感與排斥,才會被氣得這么狠。
剛察覺到常貴妃母子的心思盤算時,柳明月本來只是感慨了一下這對母子的貪心,對他們想要換結親對象的事,有些反感和膈應,但她倒也沒想著要阻止。
但是現在,柳明月已經改了主意,不管皇上是因什么原因,才會在得知五皇子想要背棄前諾,改求盛國公府的二小姐當正妃時,反應如此激烈,她都不會成全,不會再給這對母子絲毫的寬容。
接受治療后昏睡過去的皇上醒來時,看到的正是柳明月坐在床邊,皺著眉頭沉著臉,憂心之余,還難掩氣惱的神情。
“皇后不用這么擔心,朕現在感覺還好,應該沒什么大事兒。”
見皇上總算醒了,作要起身狀,柳明月欣喜之余,趕緊起身扶他,往他身后放了個靠枕。
隨后又接過蘇福端過來的溫水,親手遞給皇上的同時,柳明月難掩疑惑的抱怨道。
“陛下也太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了,常貴妃母子提的事,讓您不滿,您直接給拒了便是,怎么能讓自己氣成這樣呢?”
皇上聞言,不禁有些尷尬,可是真正讓他氣得這么狠的原因,他又說不出口,先借喝水的功夫拖了一會兒,才回道。
“是朕不應該,沒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讓皇后擔憂了,朕這輩子,別的不敢說,但在重信重諾上面,絕對不曾有負于人,結果生子不肖父,才會被老五那個不爭氣的東西給氣著,一時沖動,唉,這次實在是太沖動了,嚇著皇后了吧?”
就算心里不信,但是皇上既然給出這么個聽上去最合情合理的理由,柳明月只能相信。
“陛下知道就好,咱們可都不年輕了,要以身體為重,沒有沖動的資本。”
皇上連連點頭,“皇后放心,朕一定會吸取教訓,對此引以為戒!
又讓楊正奉等御醫給皇上檢查了一遍身體,確認皇上并無大礙,只需靜養一些時日,就能盡量恢復后,柳明月才松了口氣。
哪怕她與皇上心里都清楚,像這樣的事,勢必會給皇上的身體帶來不可逆的嚴重傷害,再次有損壽元。
可是唯今之計,他們無法考慮將來,只能盡量顧好眼前。
當柳明月收到皇上派人劃去玉上宸妃的信息的消息后,她才隱約猜到原因。
原來是子不肖父卻肖母的殘酷現實,讓皇上意識到年輕時的那段感情,并不像他所以為的那樣美好,才會因此而大受刺激,或者說是引發了此次的沖動。
對此,柳明月只覺無語,都到這樣的年紀了,還曾經歷過那么多大風大浪,竟然還有這么想不開的時候。
看來她在前世今生,都無法理解這種男女之間的愛恨情仇,實在是件幸事。
知道柳明月因常貴妃母子惹他生氣的事,一氣之下派人將他們給監管起來了,皇上不僅沒有感到不悅,還覺心情好了許多。
雖然他當年曾被人蒙蔽與利用過感情,但是他的皇后從始至終都是對他真心相待,哪怕他們曾因那白氏吵過鬧過,產生過心結隔閡,可是患難之際見真情,他們夫妻終究還有和好如初,感情更勝從前。
這么一想,皇上徹底對那些過往感到釋懷的同時,對常貴妃與五皇子也更加沒有耐心。
他當然知道常貴妃母子在想什么,仗著皇后好說話,對待他們這些妃嬪向來寬容大方,對皇子公主們,也從無打壓之舉,十分賢惠大度,就得寸進尺。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皇上先后下發了兩份賜婚圣旨,分別給五皇子和常平侯府盧大姑娘賜婚,頓時在京中引起熱議,一些大臣對皇上此舉的初衷,更是好奇不已。
在柳明月的建議下,五皇子妃是京中一家七品小官之女,是由根據稽查司的調查信息選出來的。
盧家大姑娘的親事,是在征詢過常平侯夫妻與盧家姑娘本人的意愿,給重新選定的人選。
因皇上在下達賜婚圣旨前,曾召見過常平侯,已經很少親自接見外命婦的皇后,也在同時特意召見了常平侯的妻女。
三人離開時,還帶著宮中給的豐厚賞賜,使得此事倒是沒給盧家姑娘帶去什么非議與惡名。
眾人議論最多的,是宮中在此前到底有沒有將常平侯的女兒,許給五皇子做正妃的打算。
若有,為何會突然改變決定,若沒有,為何傳出相關風聲,而且宮中給這兩人先后賜婚的時間有些接近。
根據這段時間的調查結果看,那盛國公府二房,與他們家的二姑娘,都不無辜,是他們在得知大房的武靖楠得四公主相中后,有意找機會接近五皇子,透露出結親的意思。
那盛國公府的二夫人還主動為女兒打掩護,創造機會讓女兒與五皇子見面,可謂是誠意十足。
這是常貴妃母子夢寐以求的大好事,畢竟盛國公府不僅門第更高,還掌握著兵權,深受皇上信任,正是他們最滿意的結親對象。
所以他們在接到盛國公府二房拋出的這根極具誠意的橄欖枝后,迅速將常平侯府拋之腦后,在私下里達成默契。
“唉,朕到底還是太心軟了些,他武家的小輩,膽敢一再算計朕的兒女,朕卻沒有重罰他們,到底還是給盛國公留了面子!
柳明月知道皇上在感慨什么,若在給五皇子和盧家姑娘先后賜婚的風口浪尖上,又給那位盛姑娘賜婚,勢必會打盛國公武家的臉。
若說上半年的賞花宴上,盛國公府大房的公子,引得兩位公主都相中他,還可以說是陰差陽錯,勉強算是情有可愿。
但是盛家二房的夫人與小姐,主動接近五皇子的居心,皇上就無法原諒了,畢竟一般人不知道,盛家這樣的權貴之家,肯定知道五皇子已定下結親人選的事。
皇上雖對盛家,尤其是那二房的人十分不滿,但是看在盛國公的面子上,最終還是再次選擇網開一面。
“陛下對他們武家圣恩浩蕩,盛國公應該知道自己該怎么做才對!
盛國公確實知道自己該怎么做,高坐上首,看著跪在廳中的兒子與兩個兒媳,以及分屬兩房的孫子、孫女,他深感心累。
“我已經決定了,明日進宮交兵權,告老致仕!
聽到這話,盛國公世子武磊赫然抬起頭道。
“父親,這怎么可以?”
盛國公目光銳利的看著這個讓他一再失望的兒子。
“為什么不可以?這兵權,是陛下看老夫戎馬一生,信任老夫,方才交由老夫執掌的,卻沒料到,我武家竟然出了你們這些不肖子孫,是這兵權給了你們膽子,讓他們敢對皇子公主起算計之心嗎?”
聽到他父親提起這些事,武磊有些心虛但是事關兵權,他還是忍不住硬著頭皮回道。
“請父親三思,這兵權乃是我們盛國公府的立身之本,就這交上去,豈不是讓我們盛國公府失去最大保障,至于父親說得這些,他們都已經知錯了,宮中也沒有與咱們計較。”
看著這個至今還沒搞清楚狀況的兒子,盛國公的臉色更冷了。
“你錯了,咱們盛國公的立身之本與保障,從來都不是這兵權,而是皇恩,就憑你們膽大妄為,做下的這些欺君罔上之舉,我武家有再多的皇恩,我拼死掙得的那點功績,都會被你們消磨個一干二凈!
上半年,武靖楠若得兩位公主爭著要嫁給他時,皇上還曾寫信斥責他要教導好家中的子孫后輩。
結果僅時隔半年,二房又惹出這么大的禍事,而且性質更惡劣。
皇上雖給他們武家,或者說是給他留了面子,沒有用直接賜婚的方式點出二孫女做下的丑事,但是皇上對連他在內的所有武家人,都沒有任何表示的冷待,已經足以說明問題。
二夫人小心的開口道,“爹,我們與五皇子有接觸的事,做得很隱秘,確定不曾走漏風聲,也許宮里并不知道這事呢?”
盛國公失望的看著這個到了此刻,仍然心存僥幸的兒媳,心中再次為當年沖動之下做出的決定,感到后悔與懊惱。
“你們做得再隱秘,能瞞得過人家無孔不入的稽查司的調查?之前沒發現,是因人家沒有特意盯著你們,你覺得在宮里知道你們去勾搭五皇子的事情后,還會無視你們?”
盛國公沒說的是,也許他們這些人現在的談話內容,都有被人如實記錄下來,想到這些,就恨不得馬上進宮請罪交兵權。
只恨他收到消息太晚,匆匆從京效大營趕回來,問清事情的經過后,時間就已經晚了。
聽到盛國公的話,盛國公世子滿臉的緊張與恐慌,下意識看向周圍。
“父親,我們武家對陛下與娘娘忠心耿耿,就算瑩兒母女對宮有所冒犯,也沒到罪大惡極的程度,稽查司的人應該不會來盯著我們吧?”
看著這個被寄予厚望,用心培養多年,依舊拿不出手的兒子,盛國公瞬間蒼老了許多,后繼無人的認知,讓他更覺家族前途無望,心中悲涼。
“就算來盯著又如何,只要我們武家沒有行差踏錯,就能不懼被任何人盯上,我甚至想向宮中申請一些人來我們家盯著,時刻盯著,你們不敢再犯蠢,不敢再做這種不知死活的蠢事!”
盛國公當然知道大房與二房一直在爭斗的事,只是他一直沒將那些小打小鬧的爭斗放在心上。
卻沒料到,正是他在無意間的這種放任,竟使得這兩房的人斗到如今的地步,都打起了皇子公主的主意,差點闖下彌天大禍,將他積累多年的臉面,都都丟得一干二凈。
讓盛國公沒有想到的是,當他在宮中見到皇上時,皇上對他的態度竟一如既往,甚至沒有給他臉色看。
在他主動提出要上交兵權,告老致仕時,皇上只在來回推讓一番后,收下了兵權,依舊讓他留任,繼續掌官巡防營。
盛國公出宮時,懷著對皇上的滿心感激,卻不知道,在他離開后,皇上就跟柳明月感慨道。
“在盛國公的身上,朕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英雄遲暮,我們都曾是在戰場上征戰了大半生的人,都對自己的兒子疏于教導,從而落得如今這后繼無人的凄涼境地。”
【作者有話說】
這月的更新總算補完了,今天就沒了哦。
205
第205章
遺憾
皇上后繼無人,也相當于是大安的江山后繼無人,這又何嘗不是柳明月的遺憾。
新立的皇朝,但凡能有些運道,都不至于像現在這樣,也許幾個年齡還小的皇子,或是太子的兒子中,會有潛力股?
可是以皇上的身體狀態,誰也不確定還能撐幾年,但是注定撐不到那些年齡在十歲以下的皇子皇孫長成。
柳明月不知道在楊宛如上輩子的記憶中,這個大安有著怎樣的發展與走向,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若沒有她的出現,應該只會更糟。
這個推測能讓柳明月感到壓力稍小些。
“只要陛下能保重好自己的身體,臣妾現在四十歲,若無意外,應該還能再堅持個十來年,到那時,廷君也就長大了,咱們打小親自教養大的孫子,應該不會有錯!
柳明月的這番勸解,成功讓心情低落的皇上重燃斗志。
“是啊,真要說起來,朕有皇后這個賢內助,未來可期,可比盛國公幸運多了,其實盛國公的妻子當年也是個賢惠人,就是受他們長子早逝的打擊太大,性子從那開始變得有些左了,非要搞出個二房兼祧,為家里埋下這么個禍根!
正因知道武家的這些過往,再加上兩人的際遇有那么些相似,皇上才對盛國公府更多了幾分寬容。
柳明月發現,這幸與不幸,還真就是比出來的,連皇上也不能免俗,不過她對這些勛貴大族家的八卦秘聞,也很感興趣就是了。
“臣妾瞧著,這盛國公是個很能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啊,怎么能同意這樣的做法呢?”
舍得像這般主動上交兵權,還能主動讓出執掌巡防營的這般實權要職,絕對是位敢于取舍的人物,怎么可能會想不到兼祧會給家里帶來的后患。
要知道盛國公武家,也是早在前朝就很有底蘊的人家,在亂世積累的有一班人馬,是真正要需要考慮家中繼承權的大戶人家。
皇上嘆了口氣道,“一來是因為他們老夫妻愛子心切,對長子早逝一事,太過痛心,二是盛國公夫人當年鬧得太厲害,非說夢見長子死后孤苦無依,太過凄慘,盛國公一時心軟,就同意了!
說起盛國公的長子,皇上又忍不住補充了句。
“說實話,要不是因長子戰死一事,給盛國公帶去的打擊太大,讓他沒了之前的雄心壯志,朕還真不一定能有機會坐上這皇位!
柳明月覺得,皇上現在真是活得越來越通透了,連這樣的大實話,都能親自說出口。
要知道像這種事實,許多人壓根就不愿承認自己不如人,還有一部分人即便愿意承認,也只是在心里承認,不愿在口頭上承認。
“陛下倒也不必妄自菲薄,運道也是實力的一種,陛下能有今日,是因陛下的實力能力壓群雄。”
皇上笑著點頭道,“皇后所甚是,朕能當上這皇帝,確實是因朕的本事大,能力壓群雄!
兩人說話間,在被正式賜婚后,才得以解除禁足,獲準出來籌備大婚事宜的五皇子匆匆趕了過來。
聽說自己來晚了一步,盛國公已經出宮的消息,五皇子大失所望。
皇上聽說五皇子趕過來的消息,就知道他想打什么主意,迅速收起臉上的笑容,冷著臉讓人將他帶進殿內。
柳明月趕緊囑咐道,“陛下可別忘了之前那次的教訓,孩子不懂事,您責罵幾句,不見他也就算了,可別再為他動真火!
她是真的怕了,現在想想,這幾年時常將太子禁足在東宮的決定,真是再明智不過了,要不然,皇上還不知得被這些不肖子們給氣成什么樣。
看到柳明月這如臨大敵的反應,皇上心中剛升起的那點兒怒意,瞬間消失無蹤,失笑著搖頭道。
“你放心,朕知道輕重!
不過話雖這么說,當他看到五皇子沮喪著臉進來行禮時,還是再次冷臉。
“怎么,還不死心?”
五皇子趕緊跪倒在地道,“兒臣沒有,請父皇明鑒,兒臣自知與武二小姐無緣,只是想讓盛國公幫忙帶幾句話而已,絕對再無其它想法!
說起這些,五皇子只覺心痛到滴血,當然,他心痛的不是與他有緣無份的武二小姐,而是失去盛國公這么一門顯赫的妻族。
皇上覺得,自己可能有些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這個兒子的言行,真是跟其生母如出一轍,再次提醒他,當年為那樣一段不值得的感情,傷害自己的妻子有多么不值。
“沒有最好,無論是那盧家姑娘,還是這武家姑娘,都與你無緣,你不要再與人家有任何接觸,也不要再帶什么話,最好的方法,就是你們這輩子老死不相往來,再無半點瓜葛,要是做不到,朕就在你大婚后,將你打發到海外去。”
送遠些,他好眼不見心不煩,這個兒子過去是真愛給留下的愛情結晶,他難免會多偏愛幾分。
哪怕在近幾年徹底放棄培養他當繼承人的念頭,疏遠了些,但他在私下里,依舊會對這個兒子多關照幾分,想為他的將來做更好的打算與安排。
如今卻成了時時提醒他,年輕時的所謂情愛,都不過是各種利益權衡與算計的證據,皇上想起來就覺難堪。
聽到皇上的這番毫不留情的警告,五皇子難掩驚愕的抬起頭,看到是皇上的冷臉,心中有些恐慌。
“父皇,兒臣知道錯了,兒臣一定不敢了,求父皇不要送兒臣出海!
五皇子可沒少聽說海外有多兇險,他想不通,素來疼愛自己的父皇,為何會突然對他態度大變。
就像不管他再怎么想,都死活想不通,為何因他想要換個正妃正人選的事,就能將他父皇氣得反應那么大一樣。
畢竟他又不是在婚后,或是定親后才提出要換結親對象,在賜婚圣旨都沒下的情況下,怎么就能讓他父皇生那么大的氣呢?
即便五皇子已經態度誠懇的認錯,皇上依舊是余怒未消,冷聲回道。
“出不出海,要看你自己接下來的表現,你們母子最好給朕安守本分,不要再挑戰朕的耐心!
五皇子趕緊應下后,才惴惴不安的離開勤務殿,再不敢抱怨皇上強行給他定下的這門親事。
當天晚上,自五皇子被賜婚后,府上氛圍就很凝重的常家幾位當家人,也正聚在一起商討大事。
“爹,您明天就向宮中遞交奏折,告老致仕吧。”
常會成臉一冷道,“我一不掌兵權,二不握實權,咱家的情況,跟那武家完全不同,我為什么要致仕?”
哪怕他現在也相當于是退居二線賦閑的狀態,但是常會成依舊舍不得放棄自己從二品的官位與身份。
盛國公當朝交兵權,告老致仕,皇上在朝堂上壓了下去,依舊給群臣都帶來了極大的震撼。
下朝后,誰也不知道盛國公與皇上、皇后在私下談了什么,反正結果就是皇上收下了盛國公上交的二十萬兵權,卻讓盛國公繼續執掌巡防營。
這個消息引起了各方的各種猜測,從盛國公依舊能手握掌管巡防營的實權上,可以看出,皇上依舊很信任盛國公,盛國公府的圣寵猶存。
可是誰都猜不到盛國公為何會毫無預兆的突然跳出來,主動上交兵權,還要致仕。
某些同樣掌有兵權,或是身居高位的勛貴大臣,甚至忍不住揣測,這事是不是盛國公與皇上商量好了的,有意提醒他們中的哪些人,要識趣點主動讓位。
唯有他們常家人,知道這里面的真相。
【作者有話說】
206
第206章
挽尊
常家不欲支持常貴妃母子與中宮爭權奪勢,卻不意味著常家不認他們。
常貴妃母子雖與常家有了隔閡,但也是他們也知道,常家始終是他們最強大的后盾,在外人眼中,他們雙方也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不可分割的利益共同體。
所以不管是常貴妃母子想與常平侯府聯姻的事,還是與盛國公府勾連上的事,都有告訴常會成夫妻。
聽說常貴妃母子欲和常平侯府結親時,常明仁就曾表示明確反對,結果常貴妃母子堅持,還通過求皇后出面的方式,成功獲得皇上的同意。
常明仁知道后,雖覺不滿,但也只能時常提醒著,讓他們不要因為有了常平侯府這門姻親,就起什么不該起的心思。
也正因此,五皇子與盛國公府武家的二小姐有了私下往來,還得到盛國公府二夫人的允親后,常貴妃母子只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常會成夫妻,沒讓常家其他人知道。
直到宮中連下兩道賜婚圣旨,分別給原本已議定好親事的兩人賜婚,還毫不留情面的直接給五皇子指了個七品官家的女兒。
讓常會成感到大勢不妙,今天又聽說盛國公主動上交兵權、告老致仕的事,他才終于坐不住了,選擇向兒子坦誠這里的內情。
常明仁當然也能通過近日的兩份賜婚圣旨,猜到這是常貴妃母子那邊出了什么事,可他實在想不通,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不過他很清楚,越是在這種關鍵時刻,越是要沉住氣,不能做任何容易失誤,或是引起誤會的事。
所以常明仁即便心里急得上火,卻還努力在人前做出去淡風清的樣子。
聽到他父親主動提起,他才知道五皇子與盛國公府二房之間達成的默契,以及常貴妃母子想趁皇上還沒正式下旨賜婚,放棄原定的結親對象常平侯府,打算求皇上、皇后允許五皇子與武家二房小姐結親的事,常明仁只覺眼前發黑,差點被氣暈。
所以常明仁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后,第一反應就是讓他爹趕緊也去宮中請罪并致仕,讓皇上知道自家的態度。
眼看他父親到這時都沒明白事情的輕重,還有心思在這貪戀自己在朝中的那個徒有其名的位置,常明仁更覺苦澀不已。
“爹,知道貴妃母子的打算時,您就該嚴格制止他們,及時讓我知道這事,可您沒有,如果您再不及時采取措施,盡量補救,我們常家可就完了。”
常會成覺得自己的兒子是在危言聳聽,而且被兒子這么當面指出他的錯處,也讓他感到很沒面子。
“不管是五皇子與常平侯府結親的事,盛國公府的二房找上五皇子的事,都是你妹妹他們母子的決定,咱們常家從始至終不曾做過任何干涉,陛下和娘娘都是講道理的人,肯定不會無端遷怒我們家!
常明仁難掩失望的看著自己的親爹,只覺他是越來越糊涂了。
“父親難道忘了,白家當年是如何對待陛下的?別人做這種背信棄義、撕毀婚約的事也就罷了,五皇子做下這樣的事,豈不相當于是在提醒陛下?”
聽到這話,常會成的臉色瞬間變得十分難看,他當然知道那些過往。
也知道這正是白家明明出了個宸妃,還有五皇子這個深受皇上喜愛的親外孫,卻在皇上登其為帝后,沒能沾到半點光,還一直不敢進京發展的原因。
畢竟那’宸妃‘靠著將當年毀棄婚約,另嫁他人的原因推到父母身上,才能在淪為寡婦后,與皇上重歸舊好。
可是皇上顯然也因此而記恨上了白家,只是看在’宸妃‘的面子上,也沒對白家做什么而已。
不過在’宸妃‘因難產而亡后,從皇上直接將五皇子記在他們常家女的名下,徹底抹去五皇子與白家之間的牽絆的舉動上,就不難看出皇上對白家當年的毀約拒婚之舉有多在意。
如今時隔二十多年,五皇子重蹈覆轍,跟他生母一樣,做出毀信棄約之舉,皇上會是什么心情?
常明仁看著自家父親那不斷變換的臉色,語氣沉重的開口道。
“父親總算想明白了,還敢說這事與我們常家無關嗎?您還覺得五皇子這事兒只是小事兒嗎?”
常會成不敢,他現在恨不得趕緊去上折子告老致仕,再不敢去皇上面前礙眼,以免皇上看到他,就會聯想起’宸妃‘和白家。
“幸好你與白家沒什么關系,要不然,等到這個風頭過去后,皇上難保不會收拾我們常家啊,我去,我明天就去請罪告老!
想到自己即將失去朝中重臣的位置,兒子雖是實權在握的官員,卻只是四品,不知要到何時才能真正晉升到三品,常會成就有滿腹牢騷。
“我本來也不贊成這事兒,是你妹妹說,是那盛國公府的二夫人非?粗匚寤首樱鲃油嘎冻鼋Y親意愿,我才信了他們的,覺得這門親事確實不錯。”
卻沒料到,這事兒竟然連累得他們常家要靠放棄他的官身來自保的地步。
終于說服他爹,常明仁松了口氣,在他看來,讓他爹就此退出朝堂,對常家而言,是件大好事。
都知道現在基本算得上是正式執政的皇后娘娘,是位非常務實且勤政的上位者,上行下效,受她的態度影響,朝野上下的官員們也都很勤勉。
像他爹這樣沒什么實權,卻占據高位的人,因謀逆被處置了一批,被退休一批,現存的所剩無幾,他爹一直杵在那,本就是個越發礙眼的存在。
常家人不知道的是,幸虧他們的反應還算及時,做出的決定,讓皇上還算滿意,要不然,他們常家這次肯定會被遷怒。
“五皇子行事如此荒誕,常貴妃不僅不知勸阻,還跟他一起胡鬧,當負不可推卸的教養之責,那常家也難辭其咎,依皇后之見,該如何責罰他們合適?”
在柳明月看來,皇上的這個想法,多少有些遷怒了,常貴妃確實該負教養之責,皇上自己又何償沒有失職,至于常家,在這次的事情上,還真有些無辜。
關鍵是在這么個風口浪尖上,突然因不便公之于眾的原因責罰常家,相當于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有損皇上的聲望。
“依臣妾之見,還是先看看常家的反應再說吧,若是常家人能聰明點,知道來請罪,算他們識趣,倒也不是不能給個面子,若他們想就這么含糊過去,咱們再考慮如何責罰常家人的事,也不遲!
聽到素來講原則、講道理的柳明月,既沒有直接反駁他這有些無理的想法,也沒有順著他的話火上澆油。
只是站在他的立場上,提出更周全的建議,皇上心中的那絲郁氣隨之消散了不少。
“嗯,皇后所言甚是,希望常家人能識趣點兒。”
柳明月知道,皇上會在責怪常貴妃之余,還要稍帶上常家,也有正處在氣頭上,覺得那些人糊弄了他,想要一消心頭之恨,為自己挽尊的緣故。
畢竟皇上登基后,沒有讓五皇子的親生外祖家白家沾光,卻有讓他名義上的外祖家常家沾光。
常貴妃之父常會成,早年如何,柳明月不得而知,反正在她臨朝后發現,那就是個私心挺重的平庸之輩,也沒聽說他在開國前,曾立下過什么樣的大功勞。
所以據柳明月推測,對方能當上官居從二品的參政知事,更多的應該是靠他的女兒常貴妃與五皇子。
所以在她臨朝后,提拔并重用了對方那個確實很有能力的兒子常明仁的同時,還逐步削弱與轉移了他手中的職權,讓他的那個本來還算重要的位置,基本變成了閑職。
而對方可能也有想為兒子讓路的想法,倒是挺配合,不曾因此而找皇上抱怨。
常家在近幾年與常貴妃母子之前,也就只剩下一些明面上的來往,私下里幾乎沒再怎么聯系,這點也讓柳明月暗自滿意。
所以她才會在皇上對常家心生芥蒂之際,不僅沒有跟著落井下石,還幫對方周旋了幾句。
次日收到常會成遞上的折子后,皇上心中滿意之余,還算給面子的召其進宮,例行問了幾句后,就直接給批了,絲毫沒有挽留之意。
皇上的這一反應,讓常會成清楚的認識到,這次的事,又被他兒子給料中了。
皇上這次確實因五皇子做下的事,對他們常家心存不滿,若非他表現得還算識趣、知進退,還不知道他們常家將會面臨怎樣的責罰。
這讓離宮回家后的常會成,深感后怕不已,同時也對自己始終不愿徹底放棄的某些盤算,以及他在得知五皇子獲得武家的青睞,能有機會獲得盛國公府的支持時的激動和欣喜,感到可笑。
畢竟之前的盛國公武家,代表著的可是二十萬兵權與巡防營。
想想也是,就算沒有五皇子對常平侯府的毀信棄義之舉,宮中可能也不會答應這樁親事。
可惜他利欲熏心,還真信了他那并不聰明的女兒,和自詡聰明的五皇子的話,幫忙瞞著兒子,從而差點給自家惹來大禍。
【作者有話說】
第207章
介意
拿著常會成的請辭折子,皇上滿意之余,心中還存在一點不上不下,難以形容的情緒。
“朕發現,這些人都越來越識趣的表現,固然讓人滿意,但是朕總覺得好像少了點什么!
柳明月大概知道些在原因,半開玩笑似的回道。
“臣妾覺得,可能是讓陛下少了可以趁機展現帝王之威的機會!
皇上朗聲笑道,“好像還真是,不過這樣最好,那什么帝王之威,還是少展現些比較好,他們估計也都是被之前的事兒給嚇住了,才會這么知情識趣!
說是帝王之威,更準確的說,應該是帝王之怒,往往需要用大量的鮮血來消怒。
而皇上這次怒到傷身的地步,可是罪魁禍首已在多年前死了,還是為給他生子而死。
皇上的這份因后知后覺而生出的憤怒,除了靠徹底抹去白氏的宸妃之位稍作排解外,只能發泄在與白氏相關的人身上。
五皇子是白氏拼死生下的兒子,同時也是皇上的親生兒子,他現在就算不喜這個兒子,也做不出傷害自己的親生兒子的行為。
常貴妃與常家,雖被遷怒了一下,但是皇上自己心里清楚,人家與當年的事無關。
而那白家,因知道自家不被待見,這些年一直低調得很,不在京中,白氏也無人在朝中任職,皇上就算想要跟他們算賬,這一時半會兒的也找不到人,這心里可不就多少有點不解氣。
對于常貴妃母子這次偷雞不成反蝕把米的操作,柳明月本來并沒多少感覺,之所以會動怒,只因他們的行為刺激到了皇上,讓皇上那本就虛弱的身體狀態變得雪上加霜。
哪怕常貴妃母子想要和盛國公二房聯姻的目的,簡直是顯而易見,她也沒感覺到會什么威脅。
畢竟那盛國公本就是皇上次到她手中的軍方勢力之一,武家真正的當家人,從來都是這位盛國公。
連那位能力平庸的盛國公世子,手中都沒多少權力,更別說是不過是仗著盛國公世子的偏愛,才敢在那上竄下跳,一心想要壓大房一頭的二房之人。
如今盛國公為給二房收拾爛攤子,主動選擇上交兵權,相當于是讓盛國公府自廢了大半武功,一旦盛國公百年歸世,或是告老,那個需要靠著蔭恩,才能在朝堂上占據一個位置的盛國公世子,根本沒有能力撐得起盛國公府。
而盛國公更看重的是長房的武靖楠,盛國公的真正繼承人之位,有大概率會落在武靖楠頭上,如此一來,那二房更加不足為懼了。
所以柳明月根本沒想過要趁機對常貴妃母子,乃至常家怎樣,而她的這份坦蕩大方,落在皇上眼中,也對她人品與心性感到更為信任和放心。
畢竟皇上很清楚原主在早年與常貴妃母子之間積下的宿怨,將心比心,皇上覺得自己都做不到像皇后這般灑脫大度,要不然,他也不會被早已事過境遷的過往給氣著。
不過柳明月不在意,仍被禁足在東宮的太子知道消息后,卻是十分生氣,發了一大頓脾氣。
隨著年齡的增長,以及近兩年發生的事,讓太子深刻認識到了權力的重要性,更加看重自己的身份地位。
不管是現在的太子之位,還是將來的皇位,都被太子視為自己的囊中之物,即便在仍處被罰之中,他也對此很有信心。
只是這個信心,終究還是因皇上斥責他的那番話而變得有些虛,就是他自己都沒察覺到這點心虛,才會如此介意常貴妃母子的貪婪之舉。
常貴妃母子不惜放棄常平侯府這門本就很好的親事,也要與盛國公府結親,哪怕他們自認只是想要結門更顯赫的親事,為五皇子的將來增加一重保障而已,依舊會讓人懷疑他們的野心和企圖。
反正太子是認定了五皇子居心叵測,所以對于這個膽敢試圖覬覦自己的囊中物的弟弟,太子現在是十分的憎惡和惱怒。
再也無法像從前,能以風淡云輕、穩坐釣魚臺的姿態,高高在上的看待,或者說是同情他這些兄弟。
說到底,還是因為在他這次被禁足前,皇上斥責他的那番話,讓他生出了患得患失的焦慮感,從而不復之前的從容溫和與大度。
只是太子至今都沒意識到,或者說是打心里不愿承認,他在之前能坐穩太子之位,所依靠的除了他的嫡子身份,最關鍵是他有位能力出眾的母親,而不是外人所恭維,以及他也自以為的出色能力與品行。
收到太子在東宮大發雷霆的消息,太子妃在當天下值后回了東宮。
看到太子妃回來,太子迫不及待的問道。
“父皇和母后可有松口為孤解禁?”
他這次已被禁了半年多,時間之長,遠超從前,原以為可以借他母后的生辰,被解除禁足,結果他不過是獲得了短暫解禁,宮宴過后,就被打發回東宮繼續受罰。
這一明顯有些異常的反應,讓他打心里感到恐慌與不安,這也是他在聽說常貴妃母子有意謀取與盛國公府的親事后,會沉不住氣的原因之一。
看著被禁足半年多后,再不復之前的優雅從容與溫和,眉宇間越發充斥著不得志的陰郁之氣的男子,太子妃的心情十分復雜。
“沒有,臣妾聽說太子心情不佳,特意回來看望殿下,臣妾不知殿下是如何得知外面的事,只是對于這件事,父皇與母后那邊都已有了定論,殿下若想早日解禁,最好不要像這般肆意發脾氣得好!
太子冷笑道,“你可真是孤的好太子妃,外面發生了這么大的事,你不僅沒有想著派人通知孤,還這般指責孤,你可別忘了,先有孤這個太子,才有你這個太子妃,若孤的位置受到威脅,你這個太子妃也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太子妃當然知道這些,不過她是的真心為太子的處境著想,才會在聽說他大發脾氣的事情后,趕緊回東宮勸誡他。
結果對方不領情也就罷了,還要這般典解她的一番好心。
“臣妾絕無指責殿下之意,只是想要提醒殿下,父皇與母后肯定有關注殿下在東宮的表現,您為這次的事大動肝火,可能會惹得父皇與母后不喜,臣妾沒有及時告訴您這件事,也是因為父皇及時做出了相應的處置,五皇子不僅沒能如愿,還為此付出了沉重代價,根本無法給殿下造成任何威脅。”
太子聞言,這才臉色稍緩。
“即便你是好意,也該及時告訴孤外面的這些消息才對,孤被罰后,無法及時知道外界的消息,難免急躁了些!
太子在近兩次被罰后,皇上和柳明月雖然沒有禁止東宮獲取外面的消息,例如太子妃可以隨意進出東宮,也能隨時帶回外面的消息。
但與從前不同,皇上和柳明月都沒再派人特意整理好外界的消息,方便太子及時掌握外界一切動向,這其實是個非常危險的信號,只是太子顯然不愿意往壞的方面想,有意無視。
“依臣妾之見,父皇罰殿下,就是為了想要磨磨殿下的性子,希望您能變得更沉穩、心性更堅韌些,殿下若能讓父皇與母后看到您的改變,或許就能解禁了呢!
在過去半年多的時間里,太子妃曾無數次的這般勸慰自己的丈夫,可惜對一直不以為然,甚至還心生反感。
如今再次老話重提,太子妃也不過是想要再略盡心力而已,她知道讓太子繼續被禁足在東宮,會讓他的狀態變得越來越糟。
可她更清楚,這樣的太子得以解禁,走出東宮后,只會在不久后,再次惹下新的麻煩,還有可能會像五皇子那樣氣著她公公,或許還會連累她婆婆。
所以太子妃的心情一直有些矛盾,在婆婆生辰之前的那段時間,也就是太子這次禁足滿半年后,也曾在明里暗里為太子爭取過解禁的機會。
但在經過五皇子的事情后,她更偏向讓太子繼續禁足,她公公那身體狀態,已經夠讓她婆婆操心的了,還是不能再讓太子出去給添亂。
【作者有話說】
208
第208章
猜測
承天九年的冬月底,出海近一年的船隊返航,這一趟出海的商船,大半都是民間私人勢力的船,朝廷的船只占了一小部分。
這也就意味著朝廷這次的船隊收入,無法跟跟前兩次比,讓朝中許多官員,尤其是戶部官員深感遺憾。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去年的船隊回來的本就比較晚,請求海軍幫忙護航的民間船隊太多,哪怕有宮中壓著,也在海軍方面主動表示要盡快接護送任務后,就趕在年前再次出海。
中間只休息兩個多月,兩個多月的時間,要完成休整、修護船只、裝貨等事務,時間實在太趕。
所以戶部只是出動了一批備用船與新船,船只數量與裝的貨,還不到之前的一半,海貿司船隊這邊的老船員,大半都得以留下休假。
皇上和戶部對此深感可惜,柳明月卻覺得這樣才對,為船員們的身體與心理狀態著想,本就不該讓這海貿司的船員,頻繁的長期出海,畢竟現在的海上生活條件很差。
不過隨著船隊和海軍歸屬朝廷,兩邊在近兩年都擴增了不少人手,接下來可以用以老帶新的方式,讓這些人員都能輪值,獲得充足的休假機會。
伴隨著這只由海軍護航的船隊返船靠岸,許多與之相關的消息也在內陸傳開。
例如船隊這次出海,不僅與早就盯上大安船隊一支規模龐大的海盜團伙,發生激烈的交火,還遇上過威力極強的大風大浪。
海軍與海貿司的老人,都知道厲害,配合默契,無論在多么惡劣下的形勢下,都能聽指揮,反應也非常迅速,所以損失不大。
那些民間船隊就有些慘了,他們遇事容易驚慌失措,還總是一意孤行,沒有聽從海軍的統一指揮,幾次下來,損失了不少船只。
哪怕隨后又有消息傳出,那些等不及海軍的護航,自己組了批人手就出海的船隊,有的直接全軍覆沒,有的還是靠遇上大安的這支船隊,才僥幸保存下部分船只。
總之就是,這次出海,可以說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損失小、賺得多的船隊,當然讓人深感慶幸和滿意,例如戶部上下,畢竟海貿司的船隊這次可以說是基本沒什么損失。
而那損失的船只多,賺得少的船隊東家與其幕后的人,就有些失望了。
那些因太過急于出海賺錢,低估了海上兇險程度的船隊,導致船隊血本無歸,或是只能堪堪保本的船隊及其背后的靠山,則是非常不滿意,不敢怨宮中,就將責任歸咎到海軍身上。
所以在船隊歸航后,各種彈劾奏折被相繼送入宮中,都是指責海軍不該不盡早接護航任務,不夠盡心心力,或是偏心海貿司的船等。
被彈劾的對象,首當其沖的就是從三品的指揮使左子興,這皇上非常不滿。
“不是那些人自己求財心切,等不及海軍這種做好安排,就急著冒然出海,就是那些人的船隊不聽安排,朕沒怪他們差點連累到海軍和朝廷的船隊,他們就該偷著笑了,竟然還敢怪海軍沒護好他們的船隊,真是豈有此理!”
這海軍指揮使若換成是別人,皇上肯定不至于如此在意,但那左子興是皇上最喜歡的大侄子,這般被人反復彈劾,皇上肯定無法容忍。
“陛下和他們計較什么,對于這種無理的彈劾,咱們直接都給駁了就是,反正咱們又不可能因為這些人的說辭,就對大侄子心生不滿。”
皇上一想,發現還真是這樣,這些因無憑無據,只能極力貶低和責怪左子興這位海軍指揮使的彈劾,唯一能起到的作用,就是在他與皇后面前,給左子興上眼藥,讓他們對左子興的能力產生失望與不滿,從而不再信任和重用左子興而已。
“皇后說得對,只要咱們不在意,朕確實沒必要和這些利欲熏心的家伙計較,不過咱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不僅要將這些人記下來,還要申飭他們幾句!
柳明月笑著應下,將手上的奏折遞給皇上道。
“這是咱們大侄子的折子,看來他對咱們給海軍準備的禮物,非常的滿意啊,言語之間皆是夸贊。”
皇上欣慰的笑著道,“這樣就好,看來這航海鐘,確實能幫上他們的忙,那孩子實誠,不會說虛話,就像朕也覺得這擺鐘十分好用一樣!
柳明月點頭道,“是啊,用慣這種計時鐘,臣妾都不適應別的計時方式了,這馬上就要過年了,陛下何不召大侄子回來聚聚!
這個提議顯然讓皇上很心動,不過他在想了一下后,才回道。
“朕當然想召他回來,就是不知道他本人愿不愿意,這孩子是個心思重的,顧忌多,朕還是先去信問問吧!
柳明月對此當然沒有意見,她會有這個提議,也是為了照顧皇上的心情。
“反正現在有了航海鐘的輔助,而且已經弄清楚了航海鐘的性能,出海的安全性大增,咱們大侄子也已培養出了幾位能獨擋一面的左右手,以后若無必要,他就能盡量留在海軍駐地,陛下想要召他進京,倒也方便。”
皇上深以為然的點頭,“是啊,只要他不用再像現在這樣頻繁出海,以后再想見面,就方便多了!
與此同時,在集慶府城最好的酒樓雅室內,在安排好相關事宜后,總算得空的幾人,正坐在那里大快朵頤。
吃得快要撐著后,吳尚青才一臉滿足的開口道。
“在海上時,最想念的就是這些,每次回來吃上這么一頓,才有種終于活過來的感覺。”
魏長延又吃了幾口,才放下筷子,端起茶水喝了口。
“唉,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一出海,就只能靠那些干糧將就著活著,不過就這,還是娘娘為咱們考慮,特意讓人研究出了那些肉干、果干、蔬菜干和各式罐頭,要不然,這船上的日子更難熬!
蔣清言點頭道,“這倒是,其他常在海上出入的人,誰都沒咱們的條件好,就是再怎么好的東西,一吃就是數月,終究還是會膩啊。”
吳尚青神秘兮兮的低聲道。
“我聽說,娘娘好像又命冶煉工坊那邊在研制什么東西,據說是個大家伙,好像也是要用在咱們船上的,為了這個,那冶煉工坊靠著賣兩輪車、三輪車和擺鐘,好不容易才賺到的那點兒錢,都給投進去了也聽不到聲響,讓一心想讓工坊盈利的高兄,都快為這事兒愁哭了!
幾人聞言,都忍不住發出哄笑聲,其實冶煉工坊自打研制出自行車和擺鐘后,是真沒少掙錢,只是工坊賺的那些錢,在這些習慣在海外賺大錢的同期而言,實在微不足道。
左子興也笑,不過他不像其他人,與冶煉工坊的高管事不僅是通過同一屆大招募,進入宮中產業任職的,而且還曾一起接受過培訓,都是同期中的佼佼者。
只是對方實在不適應海上環境,才被調回內陸產業任職,彼此之間不僅存在一些同期之誼,還有些戰友情,所以他更關心的是另一個重點。
“能用在咱們船上的大家伙?可知那是什么東西?若不是能起到很重要的作用,娘娘應該不會想著要給咱們船上研究什么大家伙才對!
若是什么大家伙,勢必會給船只帶來更重的負擔,讓船吃水加重,不便于船只航行。
吳尚青趕緊解釋道,“我知道的不多,只是聽說那東西的構造更為復雜,對工藝技術要求更高,才會將它稱為大家伙,東西的體積應該不算大才對,具體情況,工坊那邊當然不會多說,只是為了了解咱們這些船只的船身構造和航行動力數據,才提了幾句。”
聽到他這么說,眾人頓時都來了興致,紛紛猜測工坊那邊可能是在研制什么東西。
魏長延疑惑的說道,“問船身結構,倒是好理解,若是為咱們的船研制的,肯定要考慮裝在什么位置,但是問航行動力,就讓人猜不出這個目的了!
蔣清言開玩笑道,“總不至于是娘娘覺得咱們的船靠人力、風力和海浪之力航行太慢,就想給我們船配上拉船的吧,那海上的大魚倒是不錯,可咱們也沒本事抓住并馴服啊。”
眾人都忍不住失笑,左子興卻皺眉道。
“工坊既然在問與動力相關的數據,應該就是與動力有關才對,你們可別忘了,不管是這宮里賞給我等的兩車,還是這航海鐘,都是靠機械制動的!
209
第209章
高興
承天十年,又是大考之年,大招募在地方上的初試,在年前就已展開且出了結果。
位處偏遠之地的舉子和通過大招募初試的人,在年后就陸續踏上進京之途。
宮中和朝廷也在年后就開始做相應的準備工作,這種一年忙到頭的高強度工作,令那些不適應的官吏們也不得不適應。
畢竟宮中的皇上、皇后連過年期間都沒怎么歇著,不僅要在宮宴上犒勞朝中和地方上的有功之臣,還要主持多場祭祀活動。
除此之外,皇上與皇后還抽時間去京城內外看望那些普通百姓,關心他們的生活環境與狀態,了解他們的一些需求,并送上年禮。
自那年的京城地動過后,這一過年慰問百姓的行程,已被保留下來。
也正因此,在京城及周圍區域任職的官吏,都格外奉公守法、忠于職守一些,因京中貴人多,最容易出現的某些欺凌現象,都因此而銷聲匿跡了大半,縱有出現,犯事兒也多是外地來京的。
因為宮中從來都不會提前確定要去哪片區域慰問百姓,臨時的行程讓人防不勝防,所以京城周圍區域的官員,做事都很用心。
對這些官員而言,這固然是個壓力,可同時也是一個動力,因為一旦所他們的轄區被選中,自己的政績就有機會被皇上、皇后看到,從而獲得重用。
而且就算不能被重用,誰也不想自己被追責,尤其是被丟官罷職,畢竟這些都是有前例的。
大招募與春闈都是三年舉辦一屆,雖然考試的日期分先后,但也算得上是同期,兩場參考人數都很多的重要考試,都在同一時期舉辦,讓這個工作強度倍增都不止。
“如今的大招募,不僅與第一場大招募的招人目標,正是那些落第舉子不同,還有意讓人做二選一的決定,排斥掉那些落第舉子,我們為何不改改時間?”
面對皇上的不解,柳明月為他解釋道。
“臣妾想的是,讓這兩項考試在同期舉辦,可借春闈在人們心中根深蒂固的地位與影響力,抬高一下大招募的聲望與影響力!
說白點,就是搞捆綁蹭熱度。
皇上不知道這些操作的名稱,但他腦子轉得快,聽柳明月這么一說,他就瞬間領會到了這種操作的好處。
“聽皇后這么一說,朕才發現,好像還真能起到這種作用,可以讓大招募在短時間內,就借春闈變得深入人心,讓人覺得它與春闈一樣重要。”
柳明月比誰都清楚這種操作的好處,而且是時間越久,這種效果越好。
“可惜的是,這次參加大招募的報名人數和通過初試的人數,都比上屆少了許多啊!
皇上回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民間那些真正有本事的人,大半都在上次考出來了,僅時隔三年,新長成的人才有限,而且春闈也是這樣啊,三年一次,能考中的只有兩三百人而已,這才正常,若是每次都能錄選個幾千人,咱們也沒有那么多的位置他們啊!
若非如今的大安還處開國之初,朝野上下都缺人,位置還算富足,等到開國時間久了,即便春闈每次考中的只有兩三百人,也不一定能安置得下。
柳明月又何嘗不知道這些道理,讓她感慨的是,當下這個時代因教育的嚴重落后,或者說是嚴重缺乏,才會導致這種朝廷給提供機會,卻沒多少人有能力爭取的可悲現象。
“陛下說得也是,不過從今年起,咱們就能往地方推廣高產玉蜀黍和甘薯了,糧食多了,再加上咱們革新醫藥制度,勢必能在接下來促進咱們大安的人口增長,人口多起來后,朝廷也會需要更多的人!
開國之初,大安的總人口只有兩千萬左右,這個數字,甚至還不及她所生活的時代,一座一線城市的人口數量。
開國十年,也就三千萬左右,其中至少有近一千萬,都是這十年內的新增人口,如今這加起來還遠不到十萬人的官吏,管理這三千萬人口,還算夠用,以后可就未必了。
說起,準確的說,應該是想起這些與民生相關的各種數據,柳明月就覺繁瑣與壓力山大,皇上也覺頭大。
“先走一步算一步吧,人口增長是好事,也是麻煩啊,這皇帝,真是太操心了,廷君呢,五歲了,是時候讓他開始受些熏陶,學著點了。”
蘇福聞言,下意識看向皇后,柳明月只覺無語,剛過三周歲的孩子,讓他來這勤務殿學什么?
“陛下的想法是好的,不過廷君的年齡還是太小了點兒,還是讓他先跟著錦昭多學幾個字吧!
皇上不贊成的回道,“認字歸認字,這些國家大事,也該讓他從旁聽著些,給他開闊一下思想與眼界,咱們可不……”
皇上的話沒說完,就見卓輝滿臉喜氣洋洋的進來通報。
“恭喜陛下、恭喜娘娘,芳儀姑姑過來稟報,說是太子妃娘娘有喜了,已有兩個月左右!
這確實是個好消息,不僅柳明月高興,皇上更覺高興。
因看不上東宮的那些侍妾,他與柳明月一樣,對東宮已出生庶子,與現已懷孕的兩個侍妾,都不怎么在意。
在聽說太子妃有孕后,則是立刻張羅著要重賞,命人照顧好太子妃,毫不掩飾自己對兒媳的重視態度,柳明月當然是不遑多讓。
帝后二人的反應,相當于再次告訴外人,太子即便被罰,東宮地位依舊無比穩固的事實。
太子在得知太子妃有孕后,他父母這不吝重賞的反應,也很高興。
被禁足在東宮近一年的時間里,東宮新添一位小郡主之余,又多了兩位有孕的侍妾,可他父母那邊的反應一直都很冷淡,讓他一直忐忑不已。
因為他父母所展現出的這種只重嫡出,不重視庶出的態度,再次給他帶來了極大的信心,他是中宮嫡子,擁有無人可動搖的嫡出身份和地位。
回坤元宮見過太子妃后,柳明月有些遲疑的開口道。
“你如今有了身孕,還要負責處理宮務,再照顧廷君,可能會存在力有不逮之處,你父皇有意將廷君遷到乾元宮居住,不知你意下如何?你不必有壓力,我們并沒有勉強之意!
太子妃當然不會懷疑她婆婆的話,畢竟這幾年下來,她很了解自己的婆婆,從來都是有一說一,不會跟她用心思。
“兒臣愿意,父皇愿意幫忙教導廷君,是廷君的榮幸,兒臣高興還來不及,絕對不會有異議,也不會多想。”
這是太子妃的真實想法,將她兒子帶去乾元宮,對她兒子來說,乃是百利無一害的大好事。
何況她親眼見證了自己的弟弟,在她公公婆婆的教導下,從之前的怯懦內向,變得開朗活潑大方,還文武雙全,優秀到讓她都不敢相信。
公公婆婆在教導她弟弟的事情上,都肯這么的用心,更加說是現在照顧和教導自己孫子,太子妃只覺感激不已,絲毫不會懷疑公公婆婆是在搶她的孩子。
見太子妃是真心愿意將孩子交給乾元宮,不存在勉強之意,柳明月才放心。
“這樣就好,廷君雖然住過去了,但在今天完成每天的課業后,就能隨時回來陪你,錦昭現在也大些了,讓他繼續住在坤元宮,已經有些不合適了,就讓他陪著廷君一起搬去乾元宮吧!
太子妃知道,這也是為了照顧她的想法,讓她知道,這個安排并非有意隔開他們母子,疏遠他們母子關系。
而且她能隱約猜到公公婆婆做這一安排的目的,對此,她當然沒有異議,雖然這么做,可能有些對不起她的丈夫,但她支持。
【作者有話說】
210
第210章
駁回
柳明月對這個兒媳婦,是真心滿意,比對那個金玉其外、敗絮其內的便宜兒子滿意多了。
所以她當然不想與對方因為這樣的事情產生隔閡,才會這般仔細的跟對方說清楚,她是真沒搶孩子的想法。
何況她每天的政務都操心不完,也沒那個時間和精力去親自教養一個三歲小娃娃。
這是皇上的意思,而皇上的心思也很明顯,就像他在之前就曾不止一次的說過的那樣,他打算早早的開始用心教養孫子,好將孫子給培養出來,不讓這個孫了走其父的老路。
柳明月所能爭取到的,也就是看太子妃這個兒媳的的意見,若太子妃沒有意見,她就同意,若太子妃不同意,她肯定也不支持。
畢竟讓一個三歲的孩子離開自己的母親,哪怕天天都能見面,也與住在一起還是有差別的,想不開的就會覺得這是公公婆婆在搶孩子,不愿讓孩子與母親親近。
好在太子妃確實是個能看得開,想法通透的,能意識到,這對她的兒子來說,絕對是件大好事,所以答應得毫不勉強,沒有半點多心。
這個結果也算是讓柳明月松了口氣,皇上想要親自培養孫子的愿望得以實現,對他的身體狀態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不管是楊正奉,還是通過醫藥部從民間發掘出的兩位大醫,都曾跟柳明月說過,以皇上的身體狀態,能維持這么幾年,還能維持得這么好,已經算是一個奇跡。
這與皇上的心情狀態,以及求生意志,存在著密不可分的聯系,經歷過去年的那場嚴重刺激后,皇上能恢復到現在的狀態,已屬十分難得。
至于皇上還能再堅持多久,誰也說不好,柳明月也希望借養孫子這件事,能給皇上的生活帶來生機與動力。
只是她絕不會因此而勉強太子妃這個母親,因為除了個人原則問題,還因那樣做,容易給將來埋下隱患。
隨著一些重臣在勤務殿見到太子長子的次數日益增多,有不少人都忍不住在暗地里嘀咕,揣測皇上、皇后此舉的用意。
已經成年的太子,這次被禁足東宮的時長一再創新記錄,太子的嫡長子卻被帝后帶在身邊,皇上親自教這個孫子認字寫字,讓小皇孫旁聽、旁觀他們君臣奏對。
這其中所透露出的信號,讓人不得不深思,連崔相與何相在內。
他們與帝后打交道最多,最清楚皇上與皇后對太子的態度,從最初的悉心教導,與后來的失望與不滿,到最后的冷漠與忍無可忍,直接將其長期禁足在東宮。
即便如此,他們也難以相信,皇上與皇后會做出放棄太子,培養如今還年幼的太子嫡長子的決定。
畢竟他們從皇上越來越無心朝政,極少親自批閱奏折,將軍政大權都交到皇后皇上,去御林衛當教席的頻率也有所減少的表現上,可以看出皇上的身體狀態可能越來越差的真相。
在皇上的身體狀態江河日下的情況下,皇上不想著要趕緊培養太子,方便太子能順利接手這大安的江山,反而將軍政大權都交給皇后,自己教養起了孫子。
這其中所透露出的信息,著實讓人難以置信,可是崔相等人即便心里有所猜測,也不敢說出來。
因為他們心里清楚,這事兒若被傳出去,勢必會引起朝野震動,這種史無前例的事兒實在有違禮制,讓人無法理解。
可是另一方面,崔相等人都很清楚,皇上正在布局的這個安排,才是對大安江山更有利的安排。
他們這些朝堂重臣都已熟悉皇后的做事與執政風格,而且雙方配合得很好,皇后的思想開明,只要是于國于民有益,她勇于接受和嘗試一切新的規則制度和做法。
這讓許多有志之士都能從中看到屬于自己的機會,誰不想為新朝開闖一番盛世基業,從而青史留名呢。
而這,是飽讀詩書,十分重禮,卻墨守陳規的太子,所無法滿足他們的。
所以縱然有不少人看出來了,他們也很有默契的選擇保持緘默,沒人跳出來戳破那層窗戶紙。
有些人縱然不支持,也只敢委婉的上奏,建議皇上和柳明月將太子解禁,讓太子重新臨朝。
畢竟如今的朝堂,被牢牢的掌握在柳明月和皇上之手,皇上不問政事,卻聲威猶存,他們還要在皇后手下混飯吃,不劃算為太子得罪皇后。
在他們看來,太子畢竟是皇后親子,不管將來怎樣,終究是他們母子之間的事,他們外人不劃算從中摻合,得罪了哪位都有可能給自家帶來慘痛下場。
承天十年的春闈與大招募相繼落幕后,哪怕春闈持續了上一屆的風格,懂庶務、文章務實的考生,能獲得更高的名次,錄取的比率更高,也沒人再敢提什么異議。
通過大招募終試的人,都得以入仕的事,也沒人再敢跳出來反對。
因為他們都能從中看出宮中的決心,再結合朝廷在皇后的執政風格的影響下,所形成的主流趨勢,誰都能意識到,大安已呈現出新朝新氣象。
不想因落后而被淘汰,他*們必須要努力跟上新形勢,得到皇上全力支持的皇后,是真正奉行能者上、庸者下的原則。
再怎么有資歷,或是面子,只要不能勝任自身職責,就會被調到閑職上,強行讓人給會做事的人讓位。
承天十年分別通過春闈與大招募入仕的這批官吏,從一開始,就是在這種氛圍中,被灌輸了相關的認知和原則,入職后,都表現得非常努力。
而新人的努力,也給老人帶來了緊迫感,從朝堂到地方都充斥著這種勤政之風,各項政令的執行,都變得高效了許多。
最明顯的效果,就是兩種高產糧種在地方上的推廣十分順利,分到糧種的地方官衙,都高度重視這兩種作物的培育和種植工作。
要知道在以往,許多地方可沒這么重視司農司推廣的新種與新農具等。
畢竟對許多地方官員而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任由老百姓按照他們的自己經驗種地就行,實在沒必要勞心費力的勸導那些固執,不愿接受新事物的老百姓,去種朝廷要求推廣種植的新作物,或是使用那些陌生的農具。
又到一年的豐收季節,收到大安各地呈上來的奏表,皇上十分欣慰。
“朕原本還很擔心那些地方官衙又陽奉陰違,浪費這些珍貴的高產糧種,如今看來,情況還不錯啊,從各地報上來的產量上看,各地都很用心啊,明年就能進行全國推廣了!
柳明月對此也很滿意,“是啊,從這些奏表上看,大安今年的整體收成都很不錯,百姓們應該可以多吃幾頓飽飯了吧!
哪怕仍有幾處局部遭遇各種小范圍天災的區域,產量大減,但是有朝廷給予的惠政和補貼,影響也不大。
聽到柳明月的話,皇上心中更覺欣慰了。
“想當年,朕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機會多吃幾頓飽飯,可惜,朕在鄉下種地的那些年,很少能有機會吃飽一頓,沒想到多年后,朕竟然能有機會讓這天下大半百姓都能吃飽飯,哈哈,想想,朕這輩子還挺圓滿啊。”
皇上這話還真不是虛言,哪怕都知道船隊出海的風險很大,可是今年出海的船隊更多,多到需要分幾成幾批,分別出發前往不同方向的海域。
每批船隊都滿載大批的貨物,大安各地都出現了不少新建的作坊,主要都為那些船隊供貨,給朝廷增加了許多稅收。
再加上海貿的大筆稅收與官方船隊出海賺取的收入,加起來遠在農業稅收入之上,使得朝廷根本不必通過加征稅賦,來滿足朝廷日益增加的各種開支。
如此一來,大安各地的糧稅,仍保持在開國之初的優惠稅率,最高也不超過十五稅一,某些遭遇自然災害的區域,動輒就是免稅三年。
這樣一來,百姓們辛苦種田的產出,不會再像以往,大半都需用來交稅,能留下的那一小部分,根本不夠讓他們養家糊口。
有不少大臣都曾上奏,在明里暗里指出,此舉可能會給朝廷帶來隱患,大安也應遵循之前那歷朝歷代的規則,說直白點,就是不能讓百姓吃太飽,那樣容易生事。
可是對此,不僅柳明月不愿理會,皇上更是看到就來氣,即便皇上也知道,從統治者的角度講,這些建議確實有其道理。
柳明月當然也知道按照所謂的帝王之術而言,勞民疲民愚民弱民貧民,的確有利于加強封建皇權的統治。
可她更知道,現在的炎黃民族,已經到了需要進步和革新的關鍵時期,繼續這么下去,只會讓這個民族在未來遭遇滅頂之災。
承天十年的初冬之際,宮中接到沿海地方官衙的奏報,說是有一批來自海外異域的人,請求登岸休整或是定居,柳明月直接毫不客氣的駁回,只許給些水與食物,略盡仁義。
【作者有話說】
抱歉,馬上就要到大家最想看到或是不想看到的關鍵情節,思路有些卡。
211
第211章
教化
炎黃歷朝歷代皆自恃為禮儀之邦,對那些遠道而來的異族,多以包容仁義的態度相待。
柳明月的這一決定,顯然有違禮制,所以禮部在接到被駁回的圣旨后,當朝提出抗議。
聽著他們口口聲聲的說什么此舉有失大國風范,柳明月一直無于衷,直到朝中大半朝臣都表示,此舉有失仁義,于禮不合,理應接納那些流落大安的異域之人后,她才令馮含寧當眾讀了一卷文書。
文書中的內容,皆來自正史,每條內容都不算多,可是寥寥數語所透露出的信息卻很多。
這個時空的炎黃民族,是從始皇一統六國后,開始走向讓柳明月感到陌生的歷史方向。
但是導致一些重大的歷史轉折出現的事件,基本都有出現,頂多不過是換了些關鍵人物,發展過程也有所差別而已。
例如大安之前的寧朝后期,在柳明月的記憶中,是草原異族入侵統治了近百年了元朝。
但在這里,那近百年間,草原異族雖然入侵,并占據了大片的土地,但是他們始終沒能徹底建立起統治政權。
寧朝也曾被迫遷都,但是寧朝皇族在最后并不是全都直接亡于草原異族之手,而是在名存實亡多年后,分別覆滅于異族與各種勢力之手。
寧朝之前的弘朝,亡于狄戎之災,弘朝尚未大一統之前的梁朝滅于五夷亂梁。
這兩場由異族叛亂所引發的大災難,每次都給炎黃民族的人口與經濟文化,都帶來了近乎毀滅性的打擊。
而發生狄戎之災和五夷亂梁的起因,就是當時的皇朝所接收的大量降敵和難民。
前朝部分皇室宗族逃亡到沿海城市后,卻亡于在當地只手遮天的海外異族后裔之手。
除此之外,還有許多次影響力不那么大的相關記載,炎黃民族的百姓,大多都是善良而寬容的,他們接納那些因各種原因逃亡至炎黃的異族,最后被反噬的事件,一直有在上演。
聽完柳明月讓人整理出來的這些,每一條都代表著一次血的教訓的歷史記載,原本還熱鬧的朝堂,已變得寂靜無聲。
柳明月環視殿內眾人道,“這些就是本宮會拒絕接收難民的原因,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我們大安不僅不會收下這批來自海外的難民,我們還要將’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接收難民‘這條,列為大安的基本法規。”
眾大臣已經沒了之前的理直氣壯,不過仍有不死心的回道。
“娘娘,這批難民來自遙遠的海外,不像史上那些,接收了他們,只會讓我大安的聲望遠揚海外,依臣之見,僅憑他們那毫無根基的百十人,也沒什么機會給我們大安造成威脅!
柳明月知道這朝中有些人在打什么主意,這些難民來自海外,手中肯定掌握有一些航線,也知道海外一些邦國的情況。
這些人落居大安后,若能為他們所用,就能幫他們開辟海外更廣闊的市場
還有一些人,則是為了自身的名望,想要借此事讓自己的仁義之名遠揚海外,或者是在史書上被記上一筆。
他們能想到的這些,柳明月當然也能想到,所以她已令海貿司的人在私下里前去接觸。
人是一定不能接收的,卻能通過一方唱紅臉、一方唱白臉,方便海貿司的人利用物資和航線做交易,從那些人口中多榨出一些有用信息。
“前朝那些決定收留異族的人,也都抱著你們這種想法,可是當他們借助我們先輩的仁慈和寬容,得以發展壯大后,第一時間想的就是屠戮我們先輩,搶占我們的土地、財富,還想要成為我們這片炎黃大地的主宰!
皇上也跟著表態道,“皇后說得對,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百年前,前朝人口最多時,達一萬萬,可我大安開朝之初,首次統計出的人口只有不足兩千萬,亡于異族之手的百姓,少說也多達上千萬!
其它數千萬,有的間接死在異族之手,有的死于各種天災、戰亂和疫病。
在此前一直不曾表態的崔相這才開口道。
“陛下圣明,娘娘圣明,那些異族乃是不可控的禍端,我大安萬不可再重蹈覆轍,臣以為,應當派出海軍艦隊,直接將他們驅逐出我大安海域,同樣可揚我大安國威。”
不得不說,這就是默契,柳明月露出一絲笑意,皇上也做出將要點頭認可的動作,立刻有大臣出列道。
“臣以為此舉不妥,如娘娘所言,給些水與食物,讓他們離開也就罷了,出動海軍驅逐,未免太有失我大國風度了些。”
崔相露出一臉不悅之情,“對這些異族,與他們講什么風度?膽敢不請自來,冒然進入我大安海域,本就是他們有錯在先,我大安沒追究他們責任,已屬寬容。”
何相迅速明白過來,立刻跟著表態道。
“不錯,升米恩、斗米仇,能給他們一些水食,已屬仁慈,絕對不可給異族留下得寸尺的機會!
兩位丞相明確支持宮中的決定,甚至還更強勢,勛貴出身的那些功臣,大半都曾與異族戰斗,視異族為死敵。
哪怕是在此前覺得那些異族身上有利可圖的人,現在也都不得不放棄自己的那點盤算。
下朝后,皇上忍不住搖頭嘆息道。
“你剛開始說時,朕還覺得不至于,如今看來,朕真是低估了某些人的逐名逐利之心,咱們大安才將入侵的異族趕出去多久啊,各處邊境至今仍在不時發生戰事,可是這些都曾經歷過異族入侵之禍的人,就已經好了傷疤忘了痛,真是讓人寒心吶!
在皇上看來,異族就是異族,從海外來的,與從邊境來的沒什么差別,他平等的憎惡所有異族,畢竟他當年也沒少與異族作戰,有不少親近之人都死于那些戰爭中。
柳明月對此更是深有體會,在她自己所在的時空中,相當于大安的那個朝代,更是直接亡于曾被那個朝代接收過的難民族群的后代之手。
“是啊,所以對于這樣的人,咱們一定不可重用,臣妾最恨的也是這種為一己私利,罔顧國家民族大義之輩!
不管是為逐名還是為逐利,柳明月都很不喜歡這種人。
“朕也恨,可是這種人,古代今來都不少,咱們甚至都無法保證大安的將來,不會出現這種被人挑唆幾句,就好大喜功的攬事的皇帝,從而闖下養虎為患的大禍!
柳明月也不敢說,大安的將來就不會像她所熟知的那個朝代,亡于自己曾救下的難民后代之手。
“教化,只能靠教化了,我們要全面推行教化,不僅要教廷君他們,還要編輯相關的教材,打小就教大安的年輕一代,要讓他們將’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揖龕蹏!瘣蹏鴺s、叛國恥之‘類的思想,牢記在心。”
皇上聞言,不禁有些有猶慮。
“這樣會不會太興師動眾了些,而且這個投入將會很大吧?”
在皇上的印象中,與上學有關的花費都很大,一般家庭根本負擔不起。
即便如此,朝廷目前每年在推廣教化上的投入,本就不少,若想在民間全面推行教化,這個投入可就更大了。
這個投入當然很大,這也是柳明月早知道教育的重要性,以及教育不發達的弊端,卻沒急著改變這一現狀的原因。
教育注定是個投入大卻見效慢,甚至不一定能見效的大方向,可它對于一個國家的重要性,卻不在農業、商業、醫藥之下。
“肯定很大,咱們先一步步的慢慢來吧,從改革現有的一些啟蒙教育書籍開始,所有書院,在接下來,都要加開大安律法和炎黃史,與異族相關的內容,要作為重點,讓每一位學子都要熟記于心!
風向很重要,要是從現在起,就掀起某些風向,這個時代的大安,總不至于再出現救助并接受難民,待難民寬容大方,最后養虎為患的災難吧。
【作者有話說】
212
第212章
功利
如何推行相關教化,需要做很多準備工作,非常耗時耗力,遠非一日之功。
不過只要能得到皇上這位開國皇帝的支持,就算是師出有名,不僅對當下的人,乃至對后世而言,此事都更具權威性與影響力。
承天十年的秋末,太子妃子再次產下一子,柳明月在第一時間得知消息后,高興之余,也略有那么一絲無法言喻的遺憾。
與她相比,皇上對此當然是純粹的只感到欣喜,太子有了兩個嫡子,無疑是給皇位嫡脈傳承加了份保障。
所以接下來的時間,來自皇上、皇后的賞賜,如流水般的被相繼被送入東宮,令人為之側目。
京中那些曾在當年暗地里議論太子妃無福、不祥的人,都紛紛閉了嘴,不管是帝后對這位兒媳高度重視的態度,還是太子妃生下兩位太子嫡子的事,都已充分表明,這位比誰都有福氣。
東宮那些暗自嘲笑太子妃被搶走長子,或是嫉恨太子妃的長子被皇上帶在身邊教養的侍妾們,在得知太子妃又產下一子后,心情更是郁悶不已。
唯一能讓她們稍感安慰的,也就太子對太子妃產子一事,既沒那么重視,也沒那么欣喜的反應了。
柳明月當然也有注意到便宜兒子的冷淡反應,不過她不僅沒有再為此動氣,也懶得再就此對太子多說什么。
與此同時,她其實也能理解太子被禁足東宮一年多的時間后,心中所充斥著的那些憋屈與煩悶。
但她并不同情對方,也不會因此而感到愧疚,因為對方會落得如今這境地,完全是他自己作的。
放對方出去,不僅會給皇上的身體狀態帶來威脅,還會給她與朝廷帶來麻煩,擾亂當前這好不容易才開創出的大好局面。
何況不管是她也好,還是皇上、太子妃等其他人,雖然沒有被禁足,但也一直生活在這宮中,被困在這方寸之間,沒比太子的處境好到哪去,他自己心性不佳,承受不住,是他自己的問題。
承天十年的萬壽宴上,皇上心情十分好,不僅封賞了多位大臣的家眷,還首次隆重封賞了皇后的親眷。
楊宛如這位皇后的外甥女,被封為平樂縣主,上陽伯府長房的那位將在年后成親的嫡女,被封為和樂縣主。
有些人暗自打量柳明月的反應,想要看她會不會又像以往的許多次般,當眾為娘家婉拒皇上的封賞。
讓許多人都感到意外的是,柳明月這次竟然一句推辭的話都沒有說,直接在一旁笑著點頭,一副對此樂見其成,很欣慰的樣子。
畢竟別人不知道,楊宛如的縣主之位,是她在一年多之前,就已許諾給人家的,如今不過是借皇上之口,兌現了這個諾言而已。
至于上陽伯府長房嫡女的縣主之位,則是柳大夫人用自己的功績,為她的小女兒兌換的。
只是這兩份封賞的真相,都不便對外公開而已,柳明月對此當然沒有意見。
而這兩份封賞,除了讓上陽伯府在京中的地位與影響力再次得到提升外,同時還帶來了許多揣測。
看到柳明月萬壽宴上的反應,有不少人都在暗自猜測,是不是皇后之前一直壓著娘家人,只是為了取得皇上的信任。
如今她在朝中的地位穩固,不打算繼續裝了,才用封賞娘家侄女和外甥女作為試探。
于是有那自詡已成功體恤到上意的人,就開始上奏,不吝溢美之詞的恭維皇后的功績,最后夸贊柳家教養有功,朝廷理應嘉獎。
上這種奏折之人的用心,可謂是昭然若揭,而這些奏折也讓皇上看得連連點頭。
“別的不說,這些奏折寫得是真不錯,若非看到這些,連朕都沒意識到,自打皇后臨朝以來,竟給朝廷帶來了如此巨大的改變,這些人不知道,可朕心里清楚,能有這些改善,都該皇后居首功才對!
柳明月不以為意的回道,“陛下理這些做什么?正因歷朝歷代都不缺這種喜歡揣測上意,然后費盡心思投上所好的人,才會出現昏君頻出的現象,這是他們揣測錯了,若教他們揣測對了咱們的心思,咱們肯定也會對這種人心生好感。”
而對方能得到他們這種上位者的好感,就意味著能有機會獲得信任和重用,從而升官發財。
皇上深以為然的點頭道,“這倒是,天長日久的面對這些看著既合道理,還挺合心意的恭維與夸贊,著實是很難不讓人頭腦發昏啊。”
他自己是因身體不好,被迫少了許多世俗的欲望,才能一直保持清醒與冷靜,不會輕易被外人與外物所惑。
而皇后,才是真正心性堅韌者,除了最重視他身體狀態外,真正做到全心全意的為江山社稷和百姓民生謀福,早前多少還圖個賢名,如今則是連賢名都不要了,讓他自嘆不如。
柳明月當然知道皇上又在感嘆什么。
“對于這種人,我們只需奉行一條原則,就是不在意他說了什么,只在意他做什么,任他說得天花亂墜,恭維得再好聽,只要他于國于民無功,就一概不用,不給他留下半點可趁之機,他就主動消停了!
皇上搖頭嘆道,“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啊,也就皇后能不受影響,朕都不敢說自己也能做到。”
情商高、會說話,固然是個能讓人事半功倍的本事,但得用在正道上,用得不是地方,過于功利,就讓人不喜了。
不過除了這種為討好皇后,試探著提議應該重賞皇后娘家人的奏折外,同時也有彈劾此次對外戚封賞太過的折子。
對于這類折子,柳明月都給擱置,留中不發,也就皇上閑著沒事抽幾本看看,當個樂子講給廷君聽。
除了楊弘深在聽說自己的長女獲封縣主后,忍不住再次質疑長女是靠著告訴宮中’預知‘消息獲得的功勞,才會被封縣主外,其他人對此倒是沒什么旁的懷疑。
畢竟楊宛如和柳家長房嫡女同時獲封縣主,也算是互為彼此的縣主身份由來打掩護了。
【作者有話說】
對不起,本來思路不順,又遇上現實中的麻煩,狀態大受影響,還是沒能寫出來。
213
第213章
錯付
承天十年底,左子興、吳尚青等人進京述職,本來身體不適的皇上,都因此而振奮了許多。
時隔數年,再次見到大侄子,皇上十分欣慰。
“海軍算是在你手上發展起來了,你是不是該考慮調回京中任職了?”
左子興有些猶慮,但是想到被禁足在東宮近兩年的太子,他還是堅定了決心。
“伯父的心意,侄兒明白,可是還是更喜海上生活,何況侄兒還想親自觀望一下那些被流放海外之人的情況,還想親自解決伯母曾令我們海軍重點關注的那個島國!
皇上有些疑惑的問道,“島國?哪個島國?那個據說是幾乎全民海盜的島國嗎?”
左子興點頭道,“是的,有了您與伯母為我們準備的航海鐘,想要完成這件事,已變得指日可待!
皇上嘆了口氣,若有所思的點頭道。
“你既然選擇堅持留在海軍,我就不會勉強,不過解決那島國的事不急,還是要先繼續發展海軍,積累海軍實力,要在有了萬全把握之后再行動。”
左子興恭敬的應下,“伯父放心,伯母也只是下令讓海軍先調查那島國的情況,并沒有別的指示,是侄兒在了解到那島國的情況后,私以為,那島國內盛行的風氣十分惡劣,放任其發展下去,很有可能會成大患,便擅自揣測了一下伯母的目的,侄兒定不會冒然行事!
考慮到下次再見,不知是何時,而且以他的身體狀態,還能不能有機會再見,都很難講,皇上終究還是決定,將有些話,趁這次相見就說開,以免為將來留下什么不必要的隱患。
“嗯,其實,我早發現你伯母身上有些異常之處,只是不管將來怎樣,你都不必深究,因為可以確定的是,她淡泊名利,對咱們大安的江山社稷和百姓,都懷著一片誠摯之心,毫無半點私心,連我都自嘆不如,是位非常值得敬佩的人!
左子興驚訝的看著他伯父,“伯父……”
沒等他將自己心中的疑惑問出口,皇上就已抬手制止他道。
“你不要多問,像我一樣當做毫無所覺就行,她嫉惡如仇,很重視真正有能力,能像她所期待的那樣,能為國為民做實事的人,你就很合她的心意,所以就算沒有我這層關系,她也會重用你,希望你也不要辜負她,待她要像待我一樣尊敬!
聽到這番很像是在交待后事的話,左子興感到有些不安。
“伯父的身體?”
對著這個曾在關鍵時刻力挽狂瀾,助他打勝最關鍵的一戰,卻毫不居功的大侄子,皇上不僅會說出他心底深處最大的秘密,也不介意向對方提起家丑。
“去歲因老五干出背信棄義的毀婚之事,被氣狠了些,本來就不怎么健旺的身體,受了這次打擊后,變得更差了,要不是你伯母弄出個醫藥部,從民間選拔出來幾個水平不錯的大醫,還能幫忙維持著,你這次回來,可能就見不到我了。”
因醫藥部是宮中一力堅持開創的,所有不存在立場問題的大夫,都能皇上、皇后無比推崇,比所有人都希望這兩位能長命百姓,好讓醫藥部能在朝中真正站穩腳跟,并發展得越來越好。
要不然,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們實在很擔心新一任皇帝繼位后,會取消醫藥部。
所以不管是宮中的御醫,還是新加入醫藥部的大醫們,對皇上的身體,都非常的盡心盡力,為了盡量給皇上續命,絕對可謂是各展平生之絕學。
不過這些都是機密消息,連宮中都沒幾人知道,更別說是一直遠在海上的左子興,更不知道這些。
“伯父,您……您也知道自己身體不好,怎么還能那般動怒呢?”
皇上擺擺手道,“唉,主要是因為這里面還關系到我年輕時候做的一些窩囊事,才沒控制住,不過事已至此,再說這些也無益,我雖然希望你回京,但是從你伯母對海軍如此重視,還早有安排的態度看,海軍這攤子事,還真就只有交給你負責,我才放心!
因聽說皇上身體不好,剛打算開口留下的左子興聞言,一時只覺進退兩難。
皇上見他滿臉的悲傷和遲疑,笑著道。
“你不用覺得為難,都是男子漢大丈夫,沒必要兒女情長,有了航海鐘的輔助,為船隊護航這事兒,你完全可以撒手了,如今留在近海,登岸容易,是不是該好好考慮一下婚姻大事了?我就算是晚婚的了,可在你這個年紀,也快成親了啊,你要是沒相中的,就與你伯母就給你作主了!
面對來自長輩的催婚,滿心的悲傷和猶慮都在瞬間消息,左子興胡亂抹了把臉上的淚水,趕緊回道。
“婚姻大事,還是由侄兒自己決定得好,就不勞伯父和伯母費心了,侄兒一定會盡快解決終身大事,一定不會讓伯父失望!
見皇上用充滿質疑的眼神看著自己,左子興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
“真的,這次進京后,意外結識一位女官,侄兒覺得和她挺投緣,順利的話,可能不久之后就能有好消息!
直到左子興離開后,皇上還在好奇他侄兒到底看中了哪位女官,可惜他侄兒竟然不告訴他,這難免讓他感到有些失落。
畢竟他對自家大侄兒,可是毫無保留,連他原本打算帶進棺材里的最大秘密,都沒有瞞對方,結果這小子竟然為了某個女子,瞞他,真是錯付了!
聽到皇上的抱怨,柳明月忍不住失笑。
“大侄子不告訴您,肯定是因為有他自己的顧慮,這事若是能成也就罷了,若是不能成,人家是女官,還要繼續在京中任職,說不定會讓您對人家心生芥蒂,當然,還有一個可能,就是那女子的出身經歷,說不定有點兒問題,怕您不支持,就想等到生米煮成熟飯后,再向您坦白!
皇上聞言,不禁眼睛這一瞪。
“這小子,竟然和朕玩起心眼了,我覺得你說的后面那個可能,很有可能就是真相,哼,朕是那么不開明的人嗎?朕都能答應讓那些女子入朝為官了,怎么可能會壞他的姻緣!”
“這是關系到咱們大侄子終身幸福的大事,咱們不作任何干涉,就算是成全,您也不必焦慮,大侄子若能找到個與他情投意合,還能志同道合的妻子,實在是件幸事!
皇上深以為然的點頭道,“這倒也是,憑咱們大侄子的條件,固然能配得上這天下所有的好女子,可關鍵是他自己得喜歡,朕當年娶妻晚,是迫于各種形勢,他到這把年齡還不成親,絕對是因為他眼光太高、太挑!”
皇上能這么吐槽他最喜愛的大侄子,她這個便宜伯母,肯定不能跟著附和。
“這婚姻大事,主要還是得看緣分,咱們大侄子這緣分來得是晚了點!
與此同時,柳明月心中想的卻是,那女官應該不會是楊宛如吧?
【作者有話說】
214
第214章
可惜
柳明月覺得,真不是她有偏見,楊宛如雖然經歷特殊了點,但她這個人的心性與能力,著實有些配不左子興。
喜歡走捷徑也好、投機取巧也罷,都屬人之常情,只要沒有損害別人的利益,柳明月并不反感。
尤其是在楊宛如抱大腿不成,選擇參加大招募,改用自己掌握的天災信息走捷徑后,她對此還很歡迎,對其有所改觀。
只是楊宛如這個人,實在讓人有些難評,為富貴榮華與權勢地位,不惜賭上自己的婚姻,固然有著當下的時代環境,給她的思想與見識帶來的局限性的因素。
被稽查司查到,在承天六年時,楊宛如應該是想靠著上輩子的記憶,知道蒼河大壩會垮掉,竟然起了發國難財之意,這就讓柳明月十分不喜了。
哪怕在那之后,對方提前’預告‘的幾次災難,讓朝廷和百姓免遭巨大災難與損失,柳明月也愿意承認她所立下的大功,但是對其本性,柳明月始終無法認可。
不過不管怎樣,柳明月都不打算干涉左子興的姻緣,希望這位命運多舛卻才能出眾的年輕俊杰,能如愿以償,獲得一門幸福美滿的婚姻。
與此同時,回到住處的左子興,心情有些沉重,哪怕通過上次回京里的談話,已經讓他對皇上的身體有了心理準備。
可是當他得知皇上的身體再次受了打擊后,變得更加糟糕的消息后,終究還是會感到更加悲傷和痛苦。
魏長延等人皆在年后接下護航任務,分別帶隊出海去了,這次只有吳尚青和左子興一起進京述職。
看到左子興出宮后的這個神情凝重的反應,吳尚青有些不解。
“子興兄這是遇到什么難題了嗎?”
哪怕是對有著生死之交的好兄弟,左子興也不可能說實話,只能嘆了口氣道。
“陛下希望我能調回京中任職,我卻拒絕了,可是拒絕之后,又為辜負了陛下的一番心意,感到有些愧疚。”
吳尚青當然知道這位好友是真心喜歡海上,也愿意留在海上。
“陛下想讓子興兄回京任職,當然是出于長輩對晚輩的關心和照顧,不過在我看來,子興兄能夠拒絕,才是最明智的選擇,我之所以會這么認為,固然有知道子興兄喜歡留在海上的因素,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說著,他湊到左子興的身邊低聲道。
“這次回京,我聽說了不少最新消息,除了太子已被禁足東宮近兩年的這個重頭消息外,還有就是,太子的嫡長子,被接到乾元宮,由陛下與娘娘親自教養的消息,眼看這宮中的形勢是越來越復雜了,你這個身份太敏感了些,還是離遠些比較好!
想到自己拒絕皇上想調他進京的提議時,他的腦海中首先閃過的,也是太子一直被禁足的事。
“多謝尚青兄的提醒,我只知道太子一直被禁足的事,還真沒聽說陛下和娘娘親自教養皇孫的消息,只是太子已成年,前些年在朝中的口碑也一向很好,為何會一直被禁足呢?”
左子興是真不明白這其中到底有何深意,太子是他那位伯母的親生兒子,一再被禁足,這次更是直接禁了近兩年,總不至于和他那位伯母身上的異常之處有關吧。
再怎么異常,太子也是他伯母唯一嫡親的兒子,總不至于被棄、被廢吧?
對于這件事,吳尚青還真聽說了一些消息,若是對旁人,他肯定不會輕易透露,但是對左子興,他當然是知無不言。
“我聽說,太子自上次被解除禁足出來后,一直在朝中跳得厲害,到處的結交和拉攏人,這次被禁足,是因他在去年年初,為討好某些地方官員,叫上一些重臣,想要逼皇上和娘娘答應改掉當時的年度規劃,將投向山南省的那些工事,分給各地!
說起這件事,吳尚青頗有些后怕的拍拍胸口道。
“幸好陛下和娘娘在那件事情上非常堅持,被太子叫去的幾位重臣,事先不知情,知道后,不僅不支持太子,還都堅定的表態支持陛下和娘娘的決定,要不然,那山南省的損失,可就更大了!
左子興聞言,心中涌起一股怒意,親爹還活著,親娘在執政,太子在急什么?
這么想,他也直接*這么問了出來。
“世人皆知,太子殿下的東宮之位穩固如山,太子什么都不做,這大安的江山自會在將來被傳到他的手中,他為何要這么做?”
還做得這么明目張膽,是因有恃無恐嗎?
為此感到惱怒之余,左子興隨即想到一個可能,莫非這也是太子一直被禁足的原因?
皇后肯定很了解皇上的身體狀態,知道皇上的身體受不得嚴重的情緒刺激,干脆用眼不見心不煩的方式,一直將太子關著,免得他出來又搞些惹人生氣的事。
結果太子被禁東宮,倒是沒機會搞事,五皇子卻搞出一樁嚴重刺激到皇上的事。
再加上兩年前被斬首的那位二皇子,左子興覺得,他伯父這輩子,真是命太苦了些,上無父母可依靠,中無兄弟姐妹相助,下無子女爭氣。
好在他那位伯母身上雖有異常,但她能在關鍵時期成為他伯父的最大依仗,幫他伯父擔起了這江山重擔。
“唉,誰知道太子是怎么想的呢?說起來,當年我與長延兄他們,還曾與微服的太子結交過,后來還曾一同在御林衛受訓,太子不僅文采出眾,且待人謙遜有禮,做事也細心體貼,讓我們都很欽佩他,知道他的身份后,都為我們大安能有那么一位優秀的太子,感到慶幸!
說起這些,吳尚青的心情十分復雜,語氣更是唏噓不已。
感情上,他十分不愿相信,當年那么優秀的一位少年,竟然在過去的幾年時間里,變得面目全非。
可他更加相信,能讓在當年就早早的為太子鋪路的皇后,以及允許太子臨朝觀政的皇上,對其感到失望,乃至走到如今這近乎放棄的地步,肯定是太子自身出了問題,而且還是非常嚴重的問題。
吳尚青覺得,他會這么認為,固然有著他是皇后的人,在立場方面會偏向皇后和皇上的緣故。
但更多還是因為,他與皇后打交道多,知道對方是位目標堅定、心性堅韌,且真正體恤民生,大度無私的賢后。
“沒想到你們與太子之間,竟然還有著這樣的緣分,之前都沒聽你們提起過!
正滿心感慨的吳尚青不以為意的回道。
“說來慚愧,我們當年在御林衛受訓的那段時間,與太子走得近,相處也很愉快,后來也曾想過要與太子保持聯系,這個心情,子興兄應該可以理解吧?可惜,我們給東宮寫的信,都如石沉大海,沒有收到半句回音!
所以在后來,即便是在他們那次回京獻寶、接受正式封賞之際,也沒想過還要再去主動聯系太子。
對此,左子興當然可以理解,他早知道,吳尚青他們這些人,都是被皇后錄用且安排的。
他們是皇后這位東家的人,太子是皇后唯一的兒子,剛好太子也有與他們結交的意愿,這個想要同時與未來東家打好關系的心思,當然很好理解,也屬正常。
“尚青兄言重了,我當然能夠理解,其實我與太子之間的情況,也與你們差不多,陛下登基前,我與這位堂弟雖然見得少,但是當時的關系還不錯,可我回來后,卻沒再聯系過他!
這其中固然有著他的身份敏感,已更名易姓的因素,同時也有不欲讓他伯父的兒子們,因伯父對他的看重與喜愛,對他心生嫉恨與不滿的原因,早在他還沒有流亡海外前,就已有了這個苗頭。
明面上說著’還不錯‘,實際上卻是關系生疏,不咋樣,才會沒聯系,吳尚青心領神會的點頭。
“唉!真是可惜了!”
這句可惜聽著好像有些突兀,事實上,兩人都知道可惜什么,可惜太子沒能長成如他們所期待的那樣優秀,也可惜他們明明都曾與太子結下過前緣,卻都緣淺早散。
同時也未嘗沒有替皇上、皇后可惜的意思,他們兩位都那么的優秀,可是他們精心培養的太子,卻讓他們如此失望。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來到了承天十三秋,隨著皇上的身體一年不如一年,朝廷的軍政大事,都到了全由柳明月獨自裁決的地步。
獨自承擔如此多的政務,加上超強的責任心,讓柳明月是真心感到疲累。
不過柳明月雖然累點,但是有皇上在,兩人算是志同道合,遇事有皇上擋在前面,不僅能從精神上給她當支柱,還能利用他的威望為她開路,兩人配合默契,讓她輕松不少。
如今皇上的身體狀態,已變得一日不如一日,著實給柳明月帶來了極大壓力。
而皇上身體狀態不好的消息,也再也無法遮掩,從皇上缺席朝堂的日子,一次更比一次多,許多人都已看出端倪。
只是宮中一直不愿正式公開相關消息,朝中眾大臣們雖有猜測,心中憂急如焚,也不敢直接質問什么。
直到宮中所有御醫和大醫們,都表示束手無策,皇上的身體狀態已到回天乏力的境地后,柳明月才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對外公開皇上重病的消息。
消息一出,頓時在朝中引起軒然大波,同時又以極快的速度,向地方傳播,各種奏折如雪片般的被送入宮中。
柳明月一邊要時刻關心皇上的情況,一邊還要頂著巨大壓力,堅持處理各種朝政,維持朝堂的正常運轉,穩定民心。
215
第215章
交待
皇上對自己的身體狀態早有心理準備,如今終于到了回天乏術的這一天,他雖感到遺憾和不舍,但在總體上還心態還算灑脫。
相關的消息公開沒幾日,皇上就挑了個自覺身體狀態還不錯的日子,召集所有相關人員交待身后事。
“朕這一輩子,自認活得還算問心無愧,唯一感到抱歉的,就是有些對不住皇后,可是朕走后,這大安的江山重任,還要要交給皇后承擔,辛苦皇后了。”
看著皇上躺在那里,真正到了將要燈盡油枯的時刻,柳明月是真的很傷心。
“能有機會繼承陛下之志,為大安開太平盛世之基業,是臣妾的榮幸,不敢稱辛苦,臣妾一定竭盡全力,不負陛下之托!
皇上定定的看著眼前這個他既覺熟悉,又覺有些陌生的原配發妻,心中五味雜陳。
“朕相信皇后能說到做到,在這個世上,朕只相信皇后能做到!
跪伏在床前的太子終于忍不住道,“父皇……”
皇上這才將視線轉向太子,“太子本性溫厚純良,卻在少時,不幸被人教壞了心性,朕與皇后潛心教導,仍未能將他導入正途,令朕痛心不已,卻一直不忍廢棄,希望他能迷途知返,早些醒悟,結果卻不盡如人意。”
聽到皇上的這番話,跪在太子后方的皇子、重臣與勛貴們,都忍不住提起了心。
“朕幾經考慮,終于不得不接受,太子實在難堪大任的事實,決定取消其東宮儲君之位,封他為安親王!
哪怕近幾年的禁足生涯,已經讓他意識到這一天,但是太子一直心存僥幸,如今真到塵埃落定的這一刻,他實在無法接受自己的太子之位被廢的事實。
只是還沒等他開口,就有內侍在皇上的示意下,上前將太子架了出去。
太子被廢,在場余下的皇子們,都忍不住心生激動,哪怕他們都知道,皇上將大安江山托付給皇后,意味著什么。
但是他們不介意,對他們而言,最重要的是能有機會坐上皇位,這樣才能圖以后。
不過很快,他們就發現,就算太子被廢棄,皇位也與他們無關。
聽到皇上臨終廢太子,王尚書忍不住道。
“陛下,如此關鍵時刻廢太子,恐會有傷國本啊,還望陛下三思啊!”
若非顧慮太多,廢太子的事,根本不會拖到現在,皇上勉力擺擺手道。
“該思考的,朕都已經再三思慮過了,朕與皇后不能為一己私心,置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不顧,太子太過容易聽信旁人的挑唆,還不自覺,此乃大忌!
聽到這話,崔相等人都忍不住暗自嘆息,他們都曾關注過當年的那場重陽刺殺案,哪怕沒能看到具體的案卷,也隱約知道些東宮那些屬官的圖謀。
接下來的時間,皇上又逐一安排了一些人與事,其中也包括提前接到秘信后,匆匆趕回京中的左子興。
兩人最后一次私下見面時,皇上告訴對方,他將當眾公開他的真實身份,將當年就打算封賞給他的王位給他,卻被左子興拒絕,他選擇繼承自己母族的姓氏和身份,不愿再要徐氏宗族的身份。
見他如此堅持,皇上也不好勉強,只給對方留下一份遺旨,方便他在將來改變主意時,能用遺旨兌換一個王位。
不得不說,對于這個侄子,皇上可謂是相當的操心,比在他自己的兒子身子花的精力更多。
直到最后,皇上才說出自己對皇位所做的安排,在他百年之后,由太子的嫡長子徐廷君繼承皇位,現在的皇后晉為太皇太后,并監國攝政。
此話一出,頓時引來眾皇子與群臣的一陣哀嚎,眾大臣還好,畢竟他們都算是對此早有預料,主要是眾皇子,都在哀嚎自己的不甘與怨憤。
若是太子也就罷了,人家占著大義,是中宮嫡子,已當了十多年的太子,名正言順的繼承皇位,他們不敢不服。
可是眼看他們親爹在將要臨終前,廢了太子的皇位繼承權,給了他們那么點點希望,
卻在隨后就宣布,要跳過他們這些兒子,將皇位隔代傳給孫子,這個孫子還只是一個不滿十歲的小孩兒,讓他們這些皇子情何以堪?
可是不管這些人再怎么不甘心,皇上不僅當眾做出相關交待,還拿出了他早就提前準備好的相關圣旨,都是由他親筆所擬。
畢竟他也擔心自己的身體不爭氣,會在來不及做任何交待的情況下,突然就去了,所以早就提前做好了相關準備和安排。
這些提前備好的遺旨內容,都能與皇上當眾所交待的那些,一一相對應的事實,讓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認,皇上沒有病糊涂,頭腦很清晰,他所做的一切安排,都是他本人經過深思熟慮后的決定。
許是因為交待完后事后,也算是了了最后一樁心事,沒了牽掛,皇上的身體狀態在當晚就出現急劇惡化。
經大安醫術水平最高的幾位大夫的齊心挽救,才讓已陷入暈厥狀態的皇上再次蘇醒過來。
看到一直守在他床前的柳明月,皇上的目光異常清明,還有些銳利,揮退周圍的其他人后,他才開口道。
“我可以相信……你嗎?
聽到那個被有意強調的’你‘,柳明月的心劇烈跳動了一下,隨后語氣堅定的回道。
“可以,我本身雖然只是一個平庸的人,但我熱愛這片炎黃大地,熱愛炎黃民族,我會傾盡全力,讓這個國家和民族,不會像我所熟知的歷史記載中所描述的那樣,在將來淪為被異族占領,被海外異邦之人侵略、殘害的弱者!
皇上聞言,閉了閉眼,他這才明白,柳明月為何會那么重視海軍,不惜投入大量的經費,研制更大更快更強大的船,威力更強大的火炮。
原來,他們大安的未來,竟然比楊宛如所知道的那些更糟,在將來不僅要面臨周圍異族帶來的侵占,還將面臨來自海外異國侵略嗎?
“我相信你,也支持你!”
說完,皇上抬起顫抖的手,從床上的暗格里,親自取出了一份圣旨。
“希望你能說到做到,將來若到萬不得已之際,它能幫你更加名正言順的實現你所說得那一切!”
【作者有話說】
216
第216章
意外
承天帝駕崩,舉國皆悲,柳明月即便早對這一天有心理準備,依舊對此感到很遺憾,也很傷心。
因為對方在其生命最后時刻,再次展現出了他的開明、包容和仁義,哪怕知道她身上存在異常之處,依舊選擇相信她,給了她最大的信任和支持,也同時也代表著對方的認可。
不過現實沒給柳明明留下多少傷心的時間,該做的事,還是要做,哪怕一切事務自有朝廷和宮中的人負責操辦,柳明月這個攝政太皇太后,依舊很繁忙。
哪怕皇上在近兩年,已經沒有精力在政務上提供多少建議,但是對柳明月而言,少了皇上的從旁支持與配合,處處都很不便,也很難適應。
停殯、設祭、頒遺詔等流程走完,大行皇帝的梓宮被送入早已開始修建的皇陵地宮中后,承天帝的一生,就此被蓋棺定認,當之無愧的一代明君,定廟號為安太祖。
哪怕許多大臣都對皇上臨終前廢太子,隔代傳位于皇孫,將先皇后封為攝政太皇太后一事頗有微詞。
但是遺旨確實出自大行皇帝的親自手書,與皇臨終前交待的內容都能對得上,讓人無從質疑。
如此一來,不管眾人都懷著怎樣的心思,都不得接受事實,奏請年幼的新帝盡快登基,擇日舉辦登基大典。
在承天帝駕崩后的首次大朝會上,柳明月以攝政太皇太后的身份,高坐在大殿的上首,原太子妃,現安王妃牽著徐廷君走入殿內。
看到徐廷君沒有穿戴早為他準備好袞冕,眾大臣都有些不解,柳明月也下意識皺眉。
不過沒等到她開口,就見徐廷君虛九歲,實際上才七周歲的徐廷君高舉著一份奏表道。
“孫兒年幼,自知難當大任,恐有負皇祖父厚望,皇祖母輔佐皇祖父多年,為大安殫思竭慮,得百官臣服,萬民敬仰,方使我大安能有今日之繁榮昌盛,孫兒在此恭請皇祖母登臨大寶,主朝政、安社稷!”
此話一出,殿內眾人皆寂靜無聲,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幼主初次正式臨朝的這一刻,竟給他們來這一出。
柳明月也十分震驚,罕見的在人前失態,趕緊道。
“胡鬧!本……老身一婦道人家,乃是迫于形勢,才得以臨朝,你為先皇欽定的新任皇帝,理應順應天命,承繼帝位!”
群臣這才反應過來,紛紛勸說徐廷君趕緊登帝位,徐廷君的態度卻很堅持,有大臣提出讓安王妃勸說太子,結果安王妃卻道。
“我身為母后的兒媳,深知母后這些年來,為國勵精圖治,為民嘔心瀝血,父皇在世時,也從未否認母后的功績,兒臣希望母后莫要推辭!”
想想也是,徐廷君一個孩子,怎么可能會想到要辭去先帝傳給他的帝位,肯定是受到旁人的指示,才會這么做。
柳明月以皇后的身份輔佐皇上,執政數年的功績,滿朝文武大臣都愿意承認,也不反對讓她攝政,可是他們實在無法接受讓太皇太后直接登臨帝位的事實。
一時之間,殿內群臣議論紛紛。
自古以來,史書上記錄了無數次由皇位所引發的一場場爭斗,還從沒出現過像這樣的場景,先帝臨終前的新帝辭帝位而不受,奉先帝遺旨攝政的太皇太后,也拒不接受新帝的禪位。
崔相出列道,“先帝本就將江山托付給了娘娘,以娘娘之賢能,也確實擔得起這大安的江山社稷,既然殿下有此意,還望娘娘成全,老臣恭請娘娘登臨大寶!”
何相愣了一下,隨即表示附議。
“老臣恭請娘娘登臨大寶!”
有這么兩位帶頭,那些本就是被柳明月提拔起來,或是得柳明月所施之政,才得以入仕的大臣,都紛紛表態,其中也包括左子興。
看著下方殿內的這一幕,柳明月的心情十分復雜,天地可鑒,她是真沒想到,太子妃母子竟然會給她來這一出。
這個時代的歷史走向與她所熟知的那些大同小異,社會人文環境更是如出一轍,柳明月深知女子在這個時代中的處境。
她所想的只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為這個炎黃民族打下最堅實的基礎,沒想過要爭權奪利,更沒想過要挑戰這里的世俗體制。
最多,也就是想要憑借自己的身份地位,對大環境稍作改善而已。
差點被直接黃袍加身的意外經歷,讓柳明月在退朝后,仍覺難以相信。
看著眼前這兩位在事前不曾對她透露半點口風的母子,柳明月冷著臉問道。
“這是怎么回事?你們怎么會想到這么做?皇位是先帝傳給廷君的,廷君若有心,知道要好好學習如何當一位賢明的帝王,莫要辜負先帝的厚望即可,怎能直接拒了?”
郭錦秋有些心虛的回道,“母后,這是兒臣的建議,不過廷君也不反對,他年紀還小,兒臣實在不忍看他小小年紀就要擔此重任,承受群臣和萬民的期待,兒臣只盼著他能健康平安的長大,所以只能辛苦母后了。”
徐廷君也趕緊表態道,“皇祖母,孫兒還小呢,不想這么早就當皇帝,天天像皇祖母那樣,和沒完沒了的政務打交道,聽您和大臣們說些孫兒聽不懂,不耐煩聽的事情,也許孫兒將來會改變主意,但是現在,孫兒是真的不想當皇帝,只想跟普通小孩一樣慢慢長大。”
他母妃沒有直接要求他要拒絕接受皇位,而是在分析不同的選擇,所要面對的各種利弊后,讓他自己選擇。
是徐廷君自己堅定的選擇了拒絕接受皇位,他從小被祖父帶在身邊教養,知道自己若選擇了皇位,將會面臨怎樣的生活。
他打心里不愿意,不愿意一輩子就這么早早的被困在這座宮中,沒什么機會見到外面的世界。
哪怕他所面對的是皇位,是世人皆會趨之若鶩的皇帝寶座,徐廷君也不覺得可惜,他很想去看看舅舅給他講過的那些大山大河,去看看那遼闊的草原,數不盡的牛羊。
【作者有話說】
217
第217章
過分
讓人將徐廷君帶下去后,柳明月看著太子妃道。
“你是知道我的,若非太子沒有能力承擔這江山社稷,讓我與先帝太過失望,我們何至如此,你又何必要這么做?”
柳明月當然知道,一個七歲的小孩,哪怕聰明點,從小接受的是這世上最頂尖的精英教育,又能懂什么。
徐廷君會做出這個決定,肯定少不了他親娘勸說,甚至是誘導。
郭錦秋抹著眼淚回道,“兒臣當然知道母后,也相信母后,可是兒臣不相信其他人,廷君若早早的登基為帝,身邊注定會有一批近臣,兒臣擔心他也重蹈覆轍,走上他父王的老路,被人蠱惑心智,讓好好的孩子移了心性,兒臣是真的怕了,太子……安王他當年不是這樣的!
僅一個太子,就足以讓各方勢力處心積慮的算計,更別說是一個年幼的皇帝,完全相當于是三歲小兒執金過市,勢必會引來更多、更隱晦的算計。
她的丈夫還有像她公公、婆婆這樣厲害的人物教導著,都沒能將其導入正途,更別說是她的兒子,若被人算計了去,她可能更沒辦法。
聽到她這么說,柳明月忍不住嘆了口氣。
“你的顧慮,我能理解,可是你別忘了,廷君現在的情況,跟境文那時不一樣,當年我只是一介深宮婦人,礙于禮制,沒什么時間和機會親自教境文,才讓那些人得手,如今有我和你在,完全可以在發現苗頭不對時,及時處理,不會讓廷君也受人蒙蔽!
柳明月也是打心里不贊成讓一個剛到上小學年紀的孩子,早早登上帝位,被迫早熟,只是當前的形勢如此,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她也想過,自己要多承擔些,會盡量讓孩子少承擔一些,還計劃著要為其爭取自由空間,讓他能有機會出宮見識見識宮中的民生景象,而不是一直長于宮中。
柳明月所說得這些,郭錦秋顯然也考慮過。
“母后說得這些,兒臣也曾想過,可是如今少了父皇的幫襯,母后為操勞政務,已經十分辛勞,不能再讓廷君拖累母后,您是兒臣與廷君最大的依靠,絕對不能累壞了身體,而且在兒臣心中,沒了父皇,您比這世上的任何人都更有資格坐這個皇位。”
這是郭錦秋的真心話,她不想讓兒子這么早就當皇帝,固然存有私心,不想讓兒子早早就成為各方勢力的針對目標。
同時也擔心兒大不由娘,怕徐廷君會像他爹那樣,長大了不聽親娘的話,反倒聽信外人的挑唆,與他皇祖母生嫌隙,早早的就想爭權奪勢,耗盡情分,也落得個凄涼下場。
她婆婆這些年的所做所為,不僅充分證明了其能力,也足以讓人相信,她真的是個大公無私,不貪戀權勢的上位者,是真的有資格坐這個皇位。
郭錦秋堅信,只要她婆婆好好的,她與兩個兒子就能好好的,只要她兒子將來不出大差錯,即便能力平庸些,這皇位遲早還會回到她兒子手中,婆婆當皇帝,比她丈夫當皇帝可靠,也比她兒子當皇帝省事、省心。
柳明月嘆了口氣道,“女子在這個世道受盡限制與約束,別看現在有批朝臣愿意支持我,可事實上,這個阻力其實非常大,我也知道,讓廷君小小年紀就登帝位,對他而言,不是一件什么好事,可朝廷講究的是個名正言順,我不想看到朝廷上下,因為這么一個名分的事情起紛爭,耽誤正事。”
郭錦秋毫不猶豫的回道,“只要母后正式坐在皇位上,就能名正言順,這天下的臣民和百姓,都曾受到母后執政所帶來的恩惠,誰都沒有資格否認母后的功績!
郭錦秋嫁進宮中近十年,一直跟在柳明月身邊,親眼見證了曾經那個貧窮落后的大安,如何在她婆婆開始臨朝后,一年發展得更比一年好,乃至到如今的盛世景象。
可以說,都是從少女時期開始,就跟在柳明月身邊的郭錦秋和馮氏姐妹,是這世上受柳明月思想觀念、性格與行事作風影響最大的三人。
與此同時,她們對柳明月的認可與推崇,也無人能及。
婆媳二人正在說話間,蘇福親自過來稟報,說是二公主求見。
柳明月愣了一下,才想起這個便宜女兒,皇上病重之后,有及時召在京城之外的公主進京,離京十年的二公主方才因此而得以回京。
只是二公主回來后,先是與其他兄弟姐妹位一起為先帝侍疾,后來則是忙于守靈,柳明月不召見,她就一直沒機會在私下里來見柳明月。
如今先帝的喪事告一段落,新帝首次臨朝辭帝位這樣的大事,這位完全是迫不及待的趕來見柳明月。
被攔在外面,等通報后才被領進來的二公主冷著臉,心情十分不好,要知道在她嫁人離京前,她進出自家母后所住坤元宮,從來都不用什么通報。
行了個禮后,二公主就滿臉熱切的看著坐在御案后的柳明月。
“母后,兒臣聽說廷君侄兒不愿當皇帝的消息了,他不愿意當,剛好可以讓弟弟當啊,弟弟可是您的親生兒子,父皇隔代傳位,本就不是什么明智之舉,弟弟才是正統的皇位繼承人,這樣相當于是撥亂反正!
聽對方自顧自的說完后,柳明月語氣平淡的回道。
“誰給你的權利,讓你敢對朝廷大事指手劃腳?”
二公主成親十年,容貌早不復原主記憶中的嬌憨與清麗,如今見到她,仍像原主印象中的模樣,做出這嬌俏任性的姿態,著實讓柳明月看著有些不適。
再聽到她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出這么一番話,柳明月更加覺得反感。
二公主顯然沒有想到,在她為摒棄分別十年的生疏,故意在自己的母親面前展現她最喜歡的姿態,竟是做了無用功。
“女兒會這么建議,也為是為了母后考慮啊,弟弟可是母后唯一的兒子,父皇讓侄當,侄兒不當,當然只能讓弟弟當,這是朝廷大事,也是咱們的家事,母后怎么可以這么說女兒?”
柳明月語氣淡漠的回道,“就算是家事,也是我們徐家的家事,跟你有什么關系?你難道忘了,當年是你自己說,你既嫁到張家,就生是張家人,死是張家鬼?”
時隔十年,原主的有些記憶,柳明月已經記不清了。
但是在二公主大婚后,堅持要隨夫匆匆離京時,因擔心那張皓不是良人,讓她受委屈,原主勸女兒能改變主意時,二公主就是這么回懟原主的,令原主大受打擊,也讓柳明月對此印象深刻。
二公主自己顯然也已忘了,她曾用這種無情的話,回懟一位曾全心全意愛護著她的母親,下意識撒嬌與抱怨道。
“母后,我雖然嫁到張家,但我還是咱們大安的嫡公主,是您的女兒啊,就像您之前常說的,咱們與弟弟,永遠是最親近的一家人!
見她揣著明白糊涂,柳明月可不耐煩與她演什么母女情深,淡淡回道。
“你不是向來不愿聽這些,一直認為你與你父皇、明郡王才是最親近的一家人?”
聽到這話,二公主下意識用力揪著手中的帕子,強笑著回道。
“母后怎可這么誤會兒臣,在兒臣心中,一直只有您與哥哥,才是兒臣最親近的家人,是兒臣最大的依靠!
柳明月冷哼了一聲道,“是張皓讓你來說這番話的吧?若是我答應了,你們夫妻就能掙個從龍之功,就算我不答應,也不會對你們造成什么影響,算計得很周全,下次不要再算計了,免得讓人看著貽笑大方!
聽到柳明月的這番毫不留情面的奚落,二公主有些惱羞成怒,再也壓制不住自己的脾氣。
“母后太過分了,你憑什么這么說兒臣,我是你唯一的嫡親女兒,你執掌朝政,不說提拔駙馬,還有意打壓他,讓我們一家在江城蹉跎十年,都不能回京,侄兒不愿當皇帝,就讓弟弟當這個皇帝,乃是天經地義的事,兒臣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難不成母后還真起了貪天之心,想要親自坐這個皇位?”
柳明月目光平淡看著對方的崩潰與失態。
“在你看來,我即便為大安操勞多年,也坐不得這個皇位嗎?”
二公主嗤笑一聲道,“母后一個婦人之輩,憑什么坐這個皇位?何況這天下姓徐,就算女子可以當皇帝,兒臣這個嫡公主,也比母后更夠格!
看著原主的女兒,柳明月轉頭對侍立在一側的蘇福道。
“我今天就讓咱們的二公主知道,我能憑什么坐這個皇位,召集群臣到奉天殿,我要公開先帝的另一份遺旨!”
蘇福恭敬的應下后,退離時,目含深意的掃了眼二公主。
他是萬萬沒有想到,十年過去,這二公主竟然活得越來越沒腦子了,竟然將皇后氣到如此地步,絲毫沒有意識到,現在皇后,連太子都能廢棄,早不再是當年的皇后。
【作者有話說】
218
第218章
質疑
郭錦秋母子的辭帝位操作,的確讓柳明月深感意外,不過她也在同時,生出了干脆自己就此正式坐上帝位的想法。
好在一直以來的理智,在關鍵時刻提醒了她,她若當場答應,勢必會留下話柄,讓人認為這是她早有預謀,沒人會相信郭錦秋母子的做法,是他們自己的決定。
所以柳明月當著眾人的面,堅定了選擇了拒絕。
原想就此拉扯幾個回合,讓人知道,她是真的沒有想過要自己當皇帝后,只是迫于形勢,才不得不在眾大臣的請求下接手帝位。
哪怕這就是事實,但是事關帝位,稍有不慎,就容易給人留下把柄,所以柳明月不得不費些心思。
如今二公主的出現,卻讓這件事出現了另一種操作方向,母女吵架,她這個氣急之下的母親,為跟貶低她的女兒爭一口氣,直接拿出先帝遺旨,證明自己本就有資格登臨帝位。
只是她原本并不想稱帝,才沒拿出來,也不曾透露相關消息,如今被女兒氣著,才給拿出來,勢必會讓這件事更具何信度,也會讓她的登基之路變得更為名正言順。
負責派人去召集眾大臣的蘇福,顯然也是個精明的,他有意讓人將勤務殿中發生的爭吵,宣揚出去,尤其是二公主所說得那些氣得太皇太后召集眾臣的話。
于是在群臣與一眾皇子駙馬聚集到奉天殿的同時,也都知道在此之前,勤務殿內發生了什么,太皇太后將他們召集在此,目的是為了什么。
許多大臣都對此感到難以置信,他們無法理解,先帝怎么可能會給太皇太后留下一份讓她登臨大寶的圣旨。
那份特殊的遺旨,不是柳明月親自取出來的,而是由蘇福帶著崔相等重臣,親自去被封存起來的先帝寢宮取出來的。
知道圣旨被取出來后,柳明月才帶著二公主出現在奉天殿,她也沒有多廢話。
“平身,這份遺旨是先帝為江山社稷考慮,所留的后手,本宮希望這輩子都用不上它,所以直接讓人封存了起來,不欲讓人知道!
親手取出蘇福托著盒內裝著的一卷圣旨,柳明月神情凝重的拿在手中。
“沒想到今天會發生這些事,先帝欽點的皇位繼承人辭帝位不受,二公主跑來義正言詞的要求本宮要將皇位交給安親王,還說什么這皇位是徐家人的,本宮不配,本宮現在就要讓諸位和天下人,還有二公主知道,本宮到底配不配,崔卿家,就由你來宣讀吧!”
崔相此刻的心情十分復雜,他此前在朝堂上帶頭表態支持太皇太后繼續皇位,其實是個可能會讓自己晚節不保的舉動。
可他是真心希望柳明月能正式稱帝*,因為只有柳明月正式稱帝,那些剛剛見到成效的新政,才能得以維持,大安會繼續朝著當前的方向發展。
在崔相看來,哪怕先帝欽定的繼位者徐廷君,一直由皇上、皇后帶在身邊親自教養,打小與祖父母感情深厚,也會讓未來充滿未知的變數。
按照柳明月和先帝的規劃,他這個已年過六十,該告老的左相,還有機會再次以顧問的身份,繼續留在權力中心。
哪怕影響力不如從前,也能為他那個已在仕途嶄露頭角的兒子,再護航一段路程。
不過當他得知柳明月的手上,竟然握著先帝允她繼承皇位的遺旨時,崔相為之感到驚喜之余,還有震驚、意外、難以置信、不可思議、質疑等情緒。
因為將心比心,他自己雖然也與老妻感情深厚,但他絕對做不出將皇位傳給妻子的決定。
可是當崔相展開圣旨,看到里面的內容后,他就徹底相信了,知道這份從字跡與墨跡上看,反復猶慮、停頓,甚至還不是在同一時間寫成的圣旨,確實是由先帝親筆手書。
“……賴皇后賢德,拯茲難于四方,允執厥中……天命不于常,惟歸有德……為大安江山永固,允皇后承繼大位……”
雖然先帝在圣旨中的意思,是說若幼帝出了什么意外,或是犯下像他父親那樣的錯誤,與尊長言行相悖,為大安江山社稷考慮,他的皇后完全有資格承繼大位!
這么一份讓人顛覆認知的圣旨公開后,奉天殿內一片寂靜,且不管他們分別持什么立場,可以確定的是,所有人做夢都想不到,先帝竟然會對他的皇后信任到如此地步。
事關重大,郭錦秋和徐廷君也在場,徐廷君畢竟還只是一個小孩,想不到這份圣旨背后的更深層的含義。
可是郭錦秋卻聽明白了,深感震驚和意外的同時,她還感到十分慶幸,慶幸自己沒有貪心,及時做出了最明智的選擇。
不過這也讓她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斷,她的婆婆確實是這世上最可靠、最可信,也最淡泊名利的人。
要不然,只要她婆婆在此前有半點想要稱帝的想法,都不會有她帶著兒子當眾辭位讓賢的機會,主動退出和被動退出之間的差別大了。
在徐廷君于正式登基前,堅持辭位不受的情況下,有了這么一份先帝遺旨,柳明月這位皇后繼位的事,徹底變得名正言順,讓人無可指摘。
哪怕有些大臣還是在心中堅定的認為,女子繼承大位,乃是牝雞司晨、有違禮法,可是當著先帝的遺旨,誰也不敢將心中的非議說出來。
倒是有人提出,要確定這份遺旨確實出自先帝之手,對此,柳明月毫不在意的許他們前往。
于是眾臣又派代表隨蘇福一起,前往大內檔案庫取備案圣旨對照,皇上既然早已下定心,做出了這一決定,當然也有做好相應的安排。
所以眾人順利取到了備份圣旨,足以證明圣旨是先帝在其身體狀態尙未惡化到一定程度前,就已提前擬好的。
無人能夠質疑圣旨內容的真實性,或是懷疑先帝當時的精神狀態,何況眾大臣都都清楚,先帝直到駕崩,頭腦都一直很清醒,沒有糊涂過。
聽完先帝遺旨中的內容后,二公主就覺得自己的腦子嗡嗡作響,她怎么都無法相信,她那對在當年夫妻關系淡漠的父母,竟然會在后來,變得關系如此親近,相互之間如此信任。
而且這份信任,不僅到了能以江山社稷相托,允她母后攝政的地步,甚至還直接給出皇位繼承權。
而她,卻因記恨自己的母后不愿將她一家調回京中一事,選擇親近自己的親弟弟安王,與對方達成合作,答應靠著母后對她的寵愛和信任,幫其奪權。
【作者有話說】
抱歉,下午出去辦事,回來的有些晚,更新晚了許多。
219
第219章
警告
在當前的形勢下,有了先帝的遺旨,柳明月登基為帝的大勢,無人可擋。
支持柳明月登基為帝的人,更加不再掩飾,直接上奏要盡快擇好吉日,為柳明月籌備登基大典,擬帝號等。
那些堅持認為女子不該為帝的大臣,縱有滿腹的反對依據,在先帝的遺旨面前,也都只能憋著。
眾大臣都退下后,柳明月看向殿內的這些,先帝留下的眾皇子公主駙馬道。
“現在,你們之中,還有人會質疑本宮沒資格繼承這個皇位嗎?”
曾經的大皇子,如今的慶郡王趕緊回道。
“母后執政多年,深受臣民的信任和愛戴,母后登臨大寶,乃是眾望所歸,是大安之幸,兒臣恭賀母后!”
除廢太子安王和二公主外,其他人皇子、公主、駙馬,紛紛表示恭賀。
先帝一直壓著他們這些人,直接臨終前,才給他們正式封爵,還都不算高,過去的那些年,他們中的有些人縱然有心,也沒機會獲得朝中什么大人物的支持。
自從曾僥幸獲得朝中大人物支持的二皇子,被他們父皇親自下旨斬首后,這些人都開實變得很老實,不僅不敢主動去爭取什么支持,有人想要接近他們,都會引起他們的懷疑。
如今沒了先帝,他們這位嫡母將要正式繼位,這些庶出的皇子們只想努力表達自己的恭敬和臣服,更不敢再生出什么多余的心思。
即便在內心深處,對于自己身為先帝兒子,不僅沒能繼承皇位,連個親王之位都沒混上,嫡母卻得以繼承皇位的境遇,感到有些不甘心,也不敢在表面上流露分毫。
柳明月勉勵的眾人幾句,才讓他們離開,然后看向原主的一對親生兒女。
“怎么,事到如今,你們姐弟仍然不愿相信這個事實,認為本宮沒有這個資格?”
安王雙眼赤紅的看著柳明月,“母后為何要這么對待兒臣,這世上哪人會有像母后這樣,親自搶兒子的皇位?”
柳明月看著他,冷哼一聲音道。
“你錯了,這個皇位,從來都不曾真正屬于你,何來被搶一說?因為你是本宮的兒子,才有機會短暫的靠近過皇位,可是事實證明,你心性不堪,容易受人挑唆,不忠不孝,不堪造就,才會早早失去繼承皇位的資格,可笑你至今還沒反省到自身的問題。”
安王并非真正蠢笨之人,怎么可能會想不到這些,只是他不愿相信而已。
畢竟他當了十三年太子,又是兄弟之中一唯的中宮嫡子,這一身份,早就讓他將皇位視為自己的囊中物。
哪怕這幾年的禁足,讓他意識到事情可能有變,他也不愿承認這一點,努力告訴自己,他父皇身體不好,活不了幾年,他才是最適合的,也是唯一的皇位繼承人選。
卻沒料到,他父皇臨終前,寧愿欽定他那年幼的長子繼承皇位,也不愿選他,僅用一個王位打發了他。
“母后難道忘了,當年明明是您,時常對兒臣說,兒臣是太子,將來要繼承父皇的皇位,要好好學習,兒臣有好好學習,臨朝之后,也有好好做事,您與父皇也曾對兒臣多有贊譽,母后現在憑什么說,兒臣已早早失去了繼承皇位的資格?”
看著這個應該是一直以來,滿心滿眼都在考慮他憑什么不能繼承皇位,憑什么不是他繼承皇位,卻從沒真正反省到自身問題關鍵的便宜兒子,柳明月神色平靜的回道。
“因為本宮與你父皇多次指出你身上最嚴重的根本問題,你卻始終不曾正視,還覺得委屈,因為你認為本宮與你父皇是你的父母,所以我們說你不忠,這是無端指責,你是兒子,沒有做過傷害我們的事,怎么能說是不忠?我們說你不孝,你覺得你在我們面前,絕對盡到了禮數,無可指責!
被說中心想法的安王理直氣壯的反問道,“難道不是嗎?”
柳明月語氣淡漠的回道,“當然不是,你父皇與本宮是君,你聽信那些東宮屬官的話,不認同你父皇與本宮所施之政,是為不忠,你為人子,在本宮遭受你那些老師們謀劃的刺殺之際,你不思為母報仇,還想為他們開脫罪責,是為大不孝!”
有些事情做的時候不覺得,被人當面直白的講出來來,卻能讓人感到分外狼狽。
“母后知道的,兒臣會做下那些錯事,都是因為受到那些人的挑唆與蠱惑,屬情有可愿,而那些害了兒臣的東宮屬官,都是由父皇安排到兒臣身邊的,母后指出來,兒臣自會改正,再怎么說,母后也不該為此放棄兒臣!
聽到他這話,柳明月險些被氣笑。
“前兩次將你禁足在東宮期間,以及在本宮臨朝后,將你帶在身邊教導的那段時間,指正得還少嗎?是你屢教不改,方導致如今的結局,事已至此,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靜下心,珍惜當下,過好余生!
要不然,消耗完了原主的那點兒情面,再犯到她手上,她可不會客氣,畢竟當皇帝,跟當皇后可不是一回事,即將到來的身份轉換,將會讓她變得更加心硬手狠。
看到柳明月和她弟弟的談話告一段落,二公主趕緊開口道。
“母后,兒臣知道錯了,是兒臣不該將事情想簡單了,覺得既然侄兒不愿繼承這個皇位,只能讓弟弟繼承,沒想過母后也能繼承皇位,您就原諒兒臣這一次吧,兒臣再也不敢這么魯莽了!
二公主是真的后悔了,她沒想到,離京十年,這京中早已變得物是人非。
看到她這位曾對她百般寵愛的母后,在奉天殿內威嚴無比,百官臣服的場景,二公主才真正意識到,她母后是真的變了。
在她母后臨朝執政后,大權在握,一直不讓她一家回京,不是母女賭氣,也不是顧慮她父皇的態度那么簡單,而是真的對她這個女兒心生失望與不滿,放棄了她這個女兒。
柳明月將視線轉向這個便宜女兒,心中冷笑,這位是終于有所意識了?
“是母后錯了,不該將你們一個個的都寵愛得不知分寸,理所當然的認為,不管你們犯怎樣的錯,母后都會無條件的繼續愛護你們,早在剛認識到這個錯誤時,我就想著要改,要讓你們知道,我不會一直縱著你們,結果你們竟然一直無視本宮,如今再說這些,晚了,都給本宮安分些吧,再敢惹出什么事兒,別怪本宮心狠!”
說完,柳明月直接轉身離去,不想再看這兩人的反應。
對其他人,柳明月沒什么太多顧慮,而這兩人,畢竟是原主最心愛的兒女,她肯定要考慮得多些,希望能用這嚴厲的警告,讓他們識趣些,別找死。
剛回勤務殿,就看到郭錦秋母子已經等在那里,看得出來,這對母子的身上都透著如釋重負的喜悅。
柳明月本有些煩躁的心情,也因此而好轉許多,事實證明,不是她做人失敗,是原主的那對兒女自身有問題,才會變成這樣。
“免禮,今天這事兒,我也有必要跟你們解釋一下,要不是被樂怡氣狠了,那封先帝遺旨,我是真沒想過要拿出來,畢竟我對咱們廷君有信心!
徐廷君熟練的坐到柳明月身邊,有些不好意思的低頭回道。
“可是孫兒對自己沒什么信心啊,母妃說,幸虧皇祖父早有準備,這是最好的結果,孫兒也這么認為!
“皇祖母,不當皇帝后,孫兒是不是就可以跟舅舅一起去西北了?”
現年十六周歲,按照當下習俗算,已經十八歲的郭錦昭,這兩年一直在西北歷練,從百夫長做起,現已憑借軍功升為校尉。
皇上病重,柳明月提前將他召了回來,這位跟左子興一樣,都與皇上感情深厚,柳明月當然不想給他們留下不能再見最后一面的遺憾。
對于皇上的駕崩,郭錦昭的傷心程度,遠在皇上的這些親生兒女之上,現在還留在皇陵給皇上守陵,勸不回也召不回。
“不行,你還太年幼,不宜遠行。”
徐廷君不滿的回道,“為什么小舅可以?他在孫兒這個年紀,就曾隨皇祖父一起去過西北,還上過戰場呢!
柳明月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畢竟人家說得是實話,郭錦昭隨先帝去西北那次,好像也就九周歲的樣子,比現在的徐廷君只大兩歲。
看到婆婆無言以對的樣子,郭錦秋掩唇笑了下,接過話道。
“你皇祖父那次去西北,是御駕親征,你舅舅是去跟著玩兒,而且你舅舅就是在西北出生的,長到六歲頭上,才回京,去西北,也算是回老家,你去西北能做什么?”
徐廷君不服氣的回道,“兒臣去西北后,也能在草原上學騎馬射箭,牧馬放羊!”
還沒馬腿高的小孩,在這說要騎馬,著實有些惹人發笑,柳明月摸摸他的小腦袋道。
“想去西北,以后會有機會的,不過在此之前,你要先好好學習,等到我與你母妃覺得你學得夠多了,可以出去實踐書中所學的那些了,肯定會讓你去,不僅去西北,還能去西南,去更多的地方,開闊心胸和眼界,從而知道你身上擔負著怎樣的責任!
【作者有話說】
220
第220章
打算
聽出柳明月的話中有讓她兒子在將來繼位的打算,郭錦秋讓人將廷君帶下去后,才鄭重其事的跪地道。
“兒臣想求母后,不要將廷君立為太子,兒臣只盼著能看到他平安健康的長大,等到他長大后,若他有這個能力擔負起大安的江山,而且愿意擔負,兒臣當然也不會有異議,現在,兒臣實在不想看到他在還不懂事的年齡,就背負上如此沉重的責任和負擔。”
不得不說,郭錦秋這開明通透,而又全心全意為兒子考慮的慈母之心,著實很讓柳明月動容,因為太難得。
可是該說的話,她還是要說。
“我能理解你身為母親,對廷君的一片苦心,也為廷君能有你這么一位母親,感到慶幸,可是你要知道,廷君本是先帝欽定的新君,現在由我坐這個皇位,我當然不會容不下他,但是在我之后,若不是由他繼位,后來的皇帝,可不一定能容得下他!
有先帝的遺旨,她坐皇位也能名正言順,那些大臣們也都能領會到先帝的意思,就是徐廷君當上皇帝后,若也像他父親,不聽她這個攝政祖母的安排,不愿繼承之前的那些政策,她這位攝政太皇太后有取而代之,直接奪位登基的權力。
也就是說,只要她想,她登基繼位的優先權,尚在徐廷君之上,如今她又是在徐廷君辭帝位的情況下,才選擇自己登基。
所以無論從哪方面講,她都不用擔心徐廷君的存在,會給她帶來什么威脅,但若換成別人坐這個皇位,可就未必能容得下徐廷君了,甚至邊他親爹在內。
郭錦秋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而且也曾就此仔細斟酌過,目光堅定的看著自家婆婆道。
“兒臣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可是兒臣知道,只要有母后在,就能護佑得住廷君,也會為廷君的將來做好安排!
聽到她說得這么肯定,一副信心十足的樣子,柳明月只覺哭笑不得,有些無力的擺手道。
“你這孩子,真是太貪心了些,也罷,趁我在接下來的十來年,應該還這有這個體力和精力,先在前面給他擋著,希望他在將來能不負先帝的厚望。”
郭錦秋趕緊磕頭謝恩,有些不好意思,卻態度堅定的保證道。
“都是母后寬和,兒臣才敢起這心思,辛苦母后了,不過您放心,兒臣一定會盯著廷君,不會讓他入歧途,也不會辜負父皇與母后對他的期待!
說直接點兒,就是不會讓徐廷君重蹈他父親的覆轍。
“起來吧,廷君這邊,你固然要多費心,廷康那里,你也不可忽視,這養孩子,最忌諱的就是厚此薄彼,有些事、有些話,你要及時和孩子們溝通清楚,還要約束好廷康身邊的人,別讓他聽到什么閑話!
郭錦秋知道婆婆教導她這番話,都是為她與兩個孩子好,恭敬的應下。
見她應下,柳明月就不操心這件事了,這個兒媳是個既有主見,也愿意聽勸的,從不做那陽奉陰違的事。
所以她甚至有些遺憾這兒媳不是原主的親生女兒,要不然,縱然要與這個時代的禮規作對,她也一定會力排眾議,想方設法的將其推上皇位。
可這位是兒媳,無法像她這樣,有機會用多年的時間和亮眼的政績,取得大半臣民的支持與認可,在朝野上下和民間樹立起足夠的威望。
所以柳明月再怎么欣賞她,能做的也就是讓她跟在自己身邊,以相當于秘書辦主任的身份,接觸一些政務,從而有機會一展所長。
柳明月隨后派人召來左子興,看著這個因皇上駕崩而受到的打擊太大,短短十來天的功夫,就瘦了一大圈,看上去比實際年齡更大的中年人,她忍不住嘆了口氣。
都知道郭錦昭是皇上當自家親子侄,帶在身邊教養著長大的,他能在人前無所顧忌的展現自己的悲傷和痛苦,堅持要留在皇陵為大行皇帝守陵,旁人也只會夸贊他有孝心,不枉皇上待他那么好。
可是眼前這位,身為先帝的親堂侄,卻不好在人前公然流露出自己的傷心與悲痛,因為那樣只會讓人覺得這人很有心機、會演。
“清平,你要知道,逝者已逝,我們活著的人,身上都有著各自的責任,不能一味沉浸在悲傷之中不可自拔,還傷害自己的身體,你伯父的在天之靈,肯定也不愿看到這一幕。”
說起這些,柳明月也忍不住感到十分傷感,心中更是酸澀不已,她對原主的丈夫雖然沒什么所謂的男女之情,但是他們之間的同事情,或者說是戰友情,絕對足夠深厚。
左子興恭敬的應道,“皇伯母放心,臣一定會盡快調整好狀態,不會辜負皇伯父對侄兒的期望!
柳明月點頭道,“希望你能說到做到,我不知道你皇伯父跟你說了多少,我想跟你說的是,繼承這皇位,實非我本意,我過去不曾貪戀這權柄,將來也不會,完成我與你皇伯父已做的這些規劃,有了合適的繼承人后,我巴不得能早些退位!
左子興沒想到這位召他過來,竟然是為說這番話,意外之余,迅速反應過來,趕緊回道。
“伯母放心,伯父相信您,侄兒當然也會相信您,所以對于您繼位的事,侄兒一直是持支持的態度,不曾質疑過您!
這是左子興的心里話,他相信自家伯父的判斷,所以早在他伯父的嫡孫辭位不受時,就已選擇支持他這位伯母繼位。
因為在他看來,若他伯父生前欽定的皇位繼承人不愿繼位,他這位已將軍政大權盡握手中的伯母,確實是最合適的繼位人選。
不過他也沒有想到,這位手中其實還握有另一份更具份量的遺旨,卻在此前沒有拿出來的意思,可見對方確實沒有辜負他伯父的信任,不是那種野心勃勃之輩。
柳明月當然也有注意到,早在崔相他們首次勸她繼位時,左子興也有附和。
“我一直認為,及時的溝通很重要,今天叫你過來,也是將話說開,希望我們能在接下來,能心無隔閡的繼續好好合作,海軍很重要,護航賺錢,都只是稍帶著的,最重要的是海軍的作戰實力!
左子興身為海軍指揮使,他比誰都清楚這位對海軍的重視程度,這些年來,除了朝廷按例給撥的經費,這位在私下給的補貼加起來,才是天文數字。
“陛下放心,我們海軍的將士們,不僅注重海上作戰能力的訓練,也很重視登陸作戰能力與經驗的訓練!
柳明月擺擺手道,“叫我伯母就行,我的有些打算,你們應該有所猜測,我計劃在接下來,要相繼攻占海軍曾重點關注過的那幾座島,從最早的那座島開始,不過正式動手時,一定要師出有名,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左子興當然明白,本來有些消沉的狀態,都因此而振奮了許多。
“伯母放心,侄兒一定不會讓伯母失望,那座島完全是海盜大本營,剿滅他們,乃是我們大安海軍在替天行道!
柳明月冷笑著點頭道,“不錯,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那座島上的人欺軟怕硬,每每看到我炎黃大地遭遇戰亂,國力下降,就想趁勢入侵我們,所以他們世代手上都沾滿了我們炎黃百姓的鮮血,他們每一個人,生來都帶有原罪,你們不必有負擔,只有徹底滅了他們,讓他們永無翻身之機,才能為我們的后世子孫除一大患!
左子興聞言,低垂的眼中不禁閃過一抹異色,他當然沒有忘記,他伯父曾說過,這位伯母身上有異常之處。
可以肯定的是,他這位大家千金出身的伯母,這輩子都活得金尊玉貴,沒有遭遇到什么苦難,也沒機會與海外異族,尤其是那些曾入侵過大安的海盜打過交道。
而他的這位伯母,不僅知道海外那個島國,還對那個島國中人的秉性有所了解,對他們十分憎恨的樣子。
與她一直以來,十分重視大安百姓和將士的生命,重視到顯得有些過于仁慈的表現,截然不同。
不過左子興不僅沒有追究緣由的想法,還對此表示十分的支持與認可,同時還感到有些欣慰。
因為在左子興看來,這種愛民如子,對待異族、異邦的人,卻能做到心狠手辣的表現,乃是一位帝王必備的素養。
而左子興在聽到她的這道指示后,不僅沒有追問緣由,還很配合的反應,也讓柳明月感到很欣慰,因皇上駕崩而生出的那些煩躁不安的茫然情緒,都因此而消散不少。
皇上只要活著,就是她的最大支柱,能為她分擔大半壓力,如今皇上駕崩,對她的打擊,絕對不比任何人小,一想起她將要獨自承擔起這大安的江山,柳明月就感到兩眼發黑,前途晦暗。
可她現在連想死的資格都沒有,因為這具身體不是她自己的,還有那些由她提拔、培養,以及支持她的人,一身榮辱和前途盡數系在她身上。
她不可能會因這些牽絆而偏向誰,但她有義務好好活著,堅持實施相關政策,給他們創造可以發展壯大,進而能在各自的位置上站穩腳跟的環境與機會。
【作者有話說】
抱歉,思路卡,又想盡量多寫點兒,更新又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