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第 26 章
周一回到學校, 周末發生過的事情仿佛成了心照不宣的秘密,霍揚問起職高那個紫毛受傷情況,盧驕只挑著說了兩句, 絲毫沒有提及關于阮越的事情。
蘇荷好像也沒有在班里把阮越已經分化成alpha的事情說出去,顯然馮醫生給的阻隔劑作用很好, 阮越身上一點異常都看不出來。
他面對盧驕的時候, 好像也與平常都沒有任何的區別。
早讀課時間依然是盧驕專屬的VIP補作業時間。
雖然他依然寫得慢吞吞的, 但是相對以往而言進展喜人, 并且有了阮越可以詢問, 起碼班主任和其他科任老師最近看他的表情都和藹了好幾分。
說起來,這段時間唯一讓盧驕不爽的,就是他路過蘇荷的座位,聽到的幾次聲音。
果然如他猜想, 并非每天都會聽到評論區的聲音, 如果當天“劇情”沒有什么值得記錄的,不可能更新一章蘇荷是如何痛不欲生地上滿一天九節課這種內容,隔天盧驕就會什么都聽不到。
不過周一那天早上,路過蘇荷的座位, 聽到的聲音幾乎吵得他產生幻覺, 耳朵仿佛要爆炸。
“作者怎么回事啊?寫的什么玩意?”
“??這是虐文嗎!還是我打開的方式不對?”
“作者有毛病啊, 你寫悶騷冰山攻我理解, 阮越對蘇荷一直都是嘴上不說行動上關懷,但是這次也太過分了吧?主角只是無意間聽到他的情況, 還專門來醫院關心他, 他這個態度是對待暗戀的人還是討厭的人啊?”
“蘇荷老婆有做錯什么嗎?憑什么被阮越這樣指責, 換攻吧!”
“還有盧驕就真站在一旁看熱鬧啊??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安慰主角趁虛而入嗎!他還后退了好幾步……別告訴我你在寫搞笑文作者,我看到那兩行都被氣笑了!!”
“我知道了, 作者是想寫他們倆后面真香火葬場是吧?攻4怎么還沒出場,快點來安慰下我們寶貝,急死我了!”
這本小說作者到底要寫什么盧驕也不知道,反正他是不會按劇情走就是了。
至于阮越——
盧驕懷疑阮越表面看不出問題,但是估計這兩天身體并不舒服。
因為他沒再追求蘇荷了,但阮越居然也沒趁這個機會去往蘇荷面前獻殷勤。
或者是周末不歡而散之后,兩個人都拉不下面子去找對方和解,于是幾天里也就毫無交流。
盧驕沒有辦法一一反駁那些評論區的指責,不過話說得難聽他還是留心分析了下。
如果“復現”這個小說的文本,應該是出現以蘇荷為第一視角來講述的內容,評論區的“讀者”所看到獲取的信息,顯然也是基于如此。
因而,“劇情”在阮越氣跑蘇荷,而他又沒有追上去安慰蘇荷后,就因為沒有什么有效信息,章節結束。
那么,蘇荷不知道他陪阮越做完檢查的全部過程,評論區也同樣的不會知道。
盧驕不知道自己在慶幸什么,但還是松了口氣——起碼如果評論區知道蘇荷被氣哭的時候,他倆卻融洽相處,肯定要引發火山爆炸了。
草,但是乍一想,又有點莫名的暗爽是怎么回事?
而學校的匿名墻又在傳高二某班的三角戀修羅場無疾而終告一段落,直到周三放學的時候,蘇荷捧著一束花離開學校,匿名墻又開始吵到底是誰又回心轉意。
盧驕看了霍揚給他轉發的說說,回復:反正不是我。
霍揚:“那就是阮越咯?他倆是不是前兩天吵架了,吵什么了?你知道嗎?你還打不打算追蘇荷啊?”
盧驕言簡意賅:“不知道,不清楚,不打算。”
霍揚追問:“好吧,那你倆究竟發生啥了?”
盧驕一驚:“我倆能發生什么?你別亂說!”
霍揚扣了問號發過來。
“哥,你咋這么激動,我就好奇一問,你上周不還要死要活維護他,怎么說不追就不追了?”
盧驕的書桌難得有些凌亂——是擺滿了各種學習用具而顯得凌亂,往常更多的時候,這張書桌則是因為主人從來不使用而顯得格外干凈與整潔。
攤開的物理課本和練習冊都翻到了對應今天新學的那一個章節上,課本上少見的有筆記痕跡,但是練習冊還處于過于空白的狀態,今晚的作業一點進展都沒有。
手機就光明正大地放在物理課本上面,界面還停留在和霍揚的聊天窗口。
盧驕遲遲沒有回應,霍揚以為他生氣了,又跳出一條新消息:“你不想說我就不問了。對了,物理作業是什么?”
盧驕看了下練習冊頁數,發了過去:“隨堂77-78”
霍揚很快回了了OK的表情,然后沒有再發消息了。
盧驕心煩意亂地把聊天內容往上翻,重新打開了霍揚轉發的那條空間說說。
“……手捧鮮花……笑容甜蜜……疑似表白……”
投稿人猜測的內容格外刺眼,盧驕甚至能從文字猜測出蘇荷被人看到的時候,應該是怎樣的表情。
好像也能猜測出來,阮越給他送花時,他是如何羞怯又驚喜地接下。
但他腦補不出來阮越給蘇荷送花是什么樣的表情,是依然板著一張臉仿佛被綁架了,還是像盧昭愛看的那種三流偶像劇里的男主深情地耍帥?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按設定阮越就是正牌攻,那他倆吵架肯定是他去給蘇荷道歉,然后重歸于好。
可他就是心煩意亂。
——好像在郁悶,阮越怎么這么輕易就“屈服”了,怎么就輕而易舉按評論區那群人的猜想去做了。
像極了說好的戰友偷偷背叛了他,雖然戰友只是他單方面的認為。
再往下翻和霍揚的對話,盧驕重看了一會兒就直接關掉了。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霍揚問他和蘇荷的關系,他居然誤會霍揚是問他和阮越——怎么來來回回都是阮越?
他都已經下定決心遠離蘇荷,為什么反而和阮越關系好像更近一些?
但阮越是正牌攻之一,他想遠離劇情,也應該一并遠離阮越才對。
可他本來就沒有故意去接近阮越啊!身邊來來回回都是他的名字,明明應該怪阮越的存在感太強才對。
第二天去學校,盧驕提早了一點到教室,就為了早讀課前能先去聽聽評論區。
阮越給蘇荷送花了,肯定會有大更新,他也正好能聽一聽評論區都說什么。
“怎么是匿名送花?誰送的??”
“我猜是阮越道歉!都說了悶騷嘴硬撐不過三章,這不就老實回來了嗎?”
“那我覺得是宋老師,這個男人一看就很會玩深情,其他攻比不過的。”
“會不會是還沒出場的神秘攻四?奇怪,作者文案怎么刪了幾個攻的信息,我記得之前有的。”
“說起來,阮越是不是分化完了,接下來就該有什么控制不住本能想標記蘇荷之類的劇情呀,肯定是他!”
“盧驕,去辦公室。”
盧驕還沒來得及分析一番,剛路過蘇荷的身邊,就聽到阮越的聲音簡直像個背后靈一樣響起。
盧驕這幾天早讀不在教室,但除了霍揚其他人并不清楚他去了哪里,因為每次他都是一到學校就背著書包直接去辦公室的。
蘇荷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仰頭好奇地問:“你去辦公室做什么?”
他語氣平常,帶著不加掩飾卻又單純的好奇,好像一點也察覺不出他們之間有什么微妙的關系轉變。
盧驕還沒開口,阮越很不耐煩地說:“快走。”
來不及回答蘇荷,盧驕就跟著阮越去辦公室了。
阮越沉著臉,步伐邁得比平時要大——他在生氣什么,總不能是因為他和蘇荷說兩句話,就亂吃飛醋吧?
不對,他壓根就沒說話啊!
而且看樣子花估計就是阮越匿名送的,難道是送了花但蘇荷不知道,阮越又生氣了?
盧驕想不出源頭,但又猛地回想起昨晚想到的事情。
他很好奇,但是這個時候應該不是什么摻和進去多問一嘴的好時機,還是不要了……
這天班里同學人心散漫,上課多數人也不怎么積極,因為隔天就是運動會,運動會結束就是五一假期,相當于今天上完課和放假也沒有什么區別。
盧驕懷疑班上只剩下阮越為首的幾個卷王學霸在認真聽課了。
霍揚是前一天才臨時把所有的比賽集齊報名指標,放學前三令五申讓盧驕好好休息,明天爭取一下好成績。
周五這天早上,到班里就準備排方陣去操場,盧驕也不用去辦公室里補作業了。
走完方陣去他們安排到的座位上坐著,霍揚就開始拿著名單一個個喊著人去參加比賽,其他人有的在觀眾席上偷偷玩手機,有的在偷偷寫作業。
盧驕上午就一個跳高,輕輕松松比完拿了高二第一名,回來看了一圈他們班的觀眾席位置,沒看到蘇荷,也沒看到阮越。
霍揚正好在他旁邊登記東西,抱怨說:“我真是服了林東,自己報了項目忘記,我找了他半天微信電話都打爆了,結果他和隔壁班班花躲在教學樓里牽小手!真尼瑪不是人,我差點看到他倆打啵,他還怪我頭上了!”
盧驕一驚,扭頭問霍揚:“阮越和蘇荷去哪了?”
霍揚沒反應過來,迷茫地看盧驕:“啊?什么?”
盧驕又重復問了一遍。
霍揚掃了下觀眾席,說:“蘇荷沒比賽啊,不知道跑哪去了。阮越去參加演講稿比賽,你忘了?怎么,你懷疑他倆也在哪牽小手是吧?”
盧驕瞪了霍揚一眼,還沒開口說話,廣播響起熟悉的聲音,少年的嗓音清冷疏離,咬字清晰,劣質的擴音設備都無法遮掩他的好音色。
“四月和風拂面,初夏陽光熹微……”
霍揚扭頭看向喇叭的方向:“是阮越吧?”
盧驕點頭,心好像一下子落回原地。
他回到觀眾席上,周圍吵吵鬧鬧,操場上幾處比賽項目有人尖叫歡呼大喊加油,廣播設備里傳來阮越念演講稿的聲音一陣清晰一陣模糊。
他就這樣坐著,好像在發呆,好像腦子里什么都沒有在想。
***
下午有重要的4×100接力跑,盧驕被放在了第四棒,霍揚指望他力挽狂瀾,但盧驕覺得要是隊友落下實在太多,他也頂多垂死掙扎一下。
因為算是集體的比賽,塑膠跑道那邊下午又正好被樹蔭遮擋很涼快,八條跑道旁邊湊了八個班的人在圍觀,一下子就熱鬧起來了。
每個班之前就有集體征集創意設計的班服,今天大家都沒穿校服,而是穿著自己班的班服,顏色版型各異,也很好區分開來。
是很好區分,就是盧驕有些嫌棄身上這過于鮮明的紅,感覺能把他襯得黑幾分。
不過還有兩三個班都是純黑或純白的班服,彼此都有些分不清,起碼他們還算有辨識度。
第四棒位置在稍遠離起始點的位置,還沒開始跑盧驕已經就位了。他遠遠看過去,那一堆人群里有不少紅色衣服的。
不知道那邊鬧哄哄在說什么,然后就聽到有人扯著嗓子大喊“一班牛逼”,其他班級的不甘示弱,也跟著此起彼伏地吼了起來。
霍揚聲音賊大,盧驕站的遠都聽到他在撕心裂肺地喊“三班三班,干翻一班”。
后面就聽不清了,甚至感覺一班和三班要是真人快打起來,霍揚要承擔不可推卸的責任。
盧驕在看位置和對手,他們班在第八條跑道,這種位置劣勢很大,其他班的三四棒都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一起打過籃球,或者是學校田徑隊的。
每個班都多多少少會有一些體能不錯的,這種時候不派上,要等什么時候?
第七跑道第四棒的男生站在他稍后一點的位置,揚聲和他說:“盧哥'',今年的冠軍我們八班拿定了。”
心里的預期不高,氣勢上也絕不能輸,盧驕冷哼一聲,懶洋洋的說:“行啊,待會讓你一點,可別和上次一次慢我足足三秒。”
“那這次誰更慢可說不定了!”
鳴哨預備的時候,放狠話的人也都互相慢慢安靜了下,全神貫注地調整自己的狀態。
預備之后是開跑,哨聲一響,幾個矯健的身影快速地沖了出去。
外圍跑道的劣勢在彎道部分,起跑點比其他人先,但領先時控速沒有提上來,在彎道部分就會被挨個超車,才會發現領先根本就是一種心理假象。
果不其然,在前面兩棒彎道的地方,看著衣著紅色的身影被其他顏色班服的人依次超過,盧驕的心沉了下去。
歡呼加油聲好像都成了遙遠聽不清的噪音,他眼里只有跑道上疾速前進的同班同學的身影。
他甚至顧不上看目前的名次,這些東西都不重要,他早就做好了準備的姿勢,蓄勢待發。
第三棒陸陸續續接棒,直線跑道烈日當頭,一個個身影玩命地往前沖刺,拼勁邁大步伐,只為了快一秒把手里的接力棒遞給下一個隊友。
前面有人交接了,第四棒出發了。
隔壁跑道八班的男生已經拿到了接力棒,幾乎同一秒鐘,完美的姿勢起步,就已經從盧驕的身邊擦肩而過出發。
班里第三棒是個女A,扎著高馬尾露出光潔的額頭,汗水從她兩頰滑落,她咬著牙關腮幫子都緊繃而僵硬,對自己的情況毫無察覺。
也沒有人會注意到這些細節,終點處傳來很多人合在一起的聲音,喊著“三班三班,干翻全場”,霍揚的聲音混在里面,完全聽不清楚,不過用腳想都知道這是霍揚起的口號。
不過瞬息之間,盧驕的手觸碰到了接力棒,他猛地握緊,轉身邁步,所有的聲音在奔跑的風聲中消失匿跡,他什么都聽不到了。
盧驕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臟砰砰跳動的聲音,感受到每一次邁步時如何發力,蹬在塑膠跑道上提供給他的反作用力。
前方的彎道他要比別人拐更長的圈,已經有人先他一步進入彎道。
但是沒關系,這些都與他自己無關,不會影響到他。
他只需要再快一點,更快一點,比平常再加快,再加快——
“啊!”
“第八道第四棒發力了,他在彎道加速中!他要超車七道和六道了,他能保持這個驚人的速度嗎!”
“三班三班,干翻全場!”
拿到接力棒前好像等待了半小時,但在跑道上奔跑的時間不過十來秒,盧驕不知道他和多少道的對手擦肩而過,他沒有辦法把任何一點余光給任何人,眼里只有那越來越近的終點線,越來越近——
跨過終點線的瞬間,盧驕聽到了裁判吹響了第一聲哨。
他剎不住慣性,又往前跑了兩步,才喘著氣放慢了下來。
不等他回頭去看,一個人從跑道外沖上來撲到他身上,大喊著“我們贏了!”,然后緊接著就是更多的人,沖撞著包圍了上來。
盧驕熱得滿頭是汗,躲過了班里同學過于火熱的擁抱,抽身才拿到霍揚扔給他的冰水。
不只是霍揚,其他關系要好的男生給他遞毛巾還給他搖扇子,也有的女生或omega帶著幾分羞怯走過來問他要不要喝水,盧驕只拿起自己手里的礦泉水晃了晃,謝絕了。
班里人還在興奮地復盤著:“第一棒我以為我們輸定了,沒想到后面還能超回來!八班一開始在我們旁邊喊得聲音賊大,后面都吼不過我們!”
甚至別的班不認識的女生也來找盧驕搭話,或是好幾個小姐妹躲一旁笑嘻嘻地偷看他。
雖然偷看,但是議論聲太明顯了,盧驕已經聽到她們在說:“盧驕剛才真的超帥!你看他連擦汗的動作都這么帥,救命!”
……盧驕擦汗的動作僵硬住。
霍揚壞笑地用手肘捅了捅他,小聲說:“你看,這么多人對你有意思,還有別的班班花,可比蘇荷好多了,有沒有哪個心動的?”
盧驕聞言一愣,轉頭看四周。
偷看但大聲議論的幾個妹子嚇得跑掉了,周圍的人亂哄哄的,穿什么顏色衣服的人都有。
盧驕問霍揚:“接力跑我們班的人都來了嗎?”
霍揚搖頭:“肯定沒有,有人還呆在觀眾席做作業呢,也有人去洗手間啥的。”
紅色班服確實太顯眼了,環視一圈,看不到的人,就說明真的不在。
天太熱了,盧驕心里有股說不清的煩躁,好像剛才勝利的喜悅都被這天氣沖淡了不少。
“誒,奇怪?”霍揚看了一圈也在說,“班長怎么都不見了,他剛還在呢!”
盧驕陰陽怪氣地說了句:“肯定是和蘇荷躲哪里談情說愛去了。”
他在這揮灑汗水為班集體爭光,阮越堂堂班長居然趁這種時候去談戀愛,而且他剛才越過終點線的姿勢多帥,他都沒看到!
盧驕都不知道自己在煩躁什么,霍揚還恍然大悟:“你說得很有道理!”
有道理個屁!
后面沒有他要參與的項目了,盧驕擦了擦汗,說:“我去更衣室換身衣服,太熱了。”
一定是天氣太熱,才讓他心里都不知道在不舒服什么勁兒。
***
學校的更衣室就在穿過籃球場的器械室那邊,還配有沐浴間,平常多半是上完游泳課用的比較多。
盧驕覺得他需要去洗把臉清醒一下。
在這邊還能隱約聽到廣播的聲音,間或有比賽決出勝負,就會廣播一下。
這邊沒人過來,走過來橫穿過一大片沒有遮蔽的籃球場,連偷偷談戀愛的小情侶都不愿意過來。
他踏進更衣室的大門時,正好聽到廣播:“以下通報4×100接力跑成績,高一組……”
盧驕心里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冷哼一聲。
阮越肯定和蘇荷躲在校園里什么角落不知道在做啥,可能在教學樓那邊,也可能在人工湖的亭子,學校那么大,所有人都在運動場,甚至包括教導主任——
這種時候,教導主任應該趁機去抓早戀的才對!說不定就能從綠道直接抓到好幾對光明正大手拉手的。
盧驕簡直迫不及待想看到,五一回來后,學校布告欄通報批評有阮越的名字了。
更衣室也分了好幾個隔間,omega有單獨的更衣室,alpha和beta沒做太大的區分,只劃分了男女。
盧驕輕車熟路往左邊的走廊拐過去,在外面的水槽洗了把臉,再繼續往深處走。
一號更衣室此時門是關著的,其他都敞開著。
他早上換班服是在一號更衣室,他也沒多想,直接擰開門把,將門推開。
門縫才打開一條,屋里的氣息瞬間鋪天蓋地地涌了出來,烈酒高濃度的醇香混著說不清的甜——此時盧驕已經知道了,那是少量的奶油與杏仁味道混合揮發出來,所特有的甜味——那味道比他以往任何一次接觸到的都更加濃郁,如同實體化了一樣,不僅縈繞在他鼻尖,還好像貼在了裸露的肌膚上糾纏,令人戰栗。
“出、出去!”
和早上在廣播里聽到疏離冷淡的音色完全不一樣,斷續喘息讓屋里的斥退聲染上幾分異樣的色彩,明明還是一樣熟悉的聲音,那感覺卻是前所未有的陌生。
盧驕不由自主地攥緊了門把,他感覺自己在打開潘多拉魔盒的邊緣危險試探。
可是魔盒已經被打開了一絲縫隙,好奇的欲望得到一分滿足,就難以自抑地渴求更多,食髓知味。
門被推開了。
更衣室里只有阮越一個人,兩側是一個個上鎖的衣柜,中間有一條長椅。
阮越就坐在長椅上,屈著一條腿放在椅子上,他一只手放在屈起的膝蓋上,把頭埋在臂彎之間。
那姿勢好像在哭,卻絕對不是,安靜的屋里只有難捱的喘息——讓人分不清他是因為痛苦,還是其他原因。
盧驕呆愣在門口,他的視線直直落在阮越的手臂上。班服的袖口寬松地滑落下,不管是紅色的布料還是袖口的黑邊,都襯得從那袖口伸出的手臂白得晃眼。可偏偏手肘關節處好像被什么磨到一樣,泛著一層粉。
同樣的衣服在自己身上顯得皮膚黑了幾層,怎么穿在阮越身上就顯得他更白了,盧驕不理解。
“我都說了出——”
阮越抬頭怒瞪一言不發的不速之客,信息素的味道帶著掌控者的情緒,鮮明直白地表達著他的排斥。
但是那雙濕漉漉的眼睛帶著怒意對上來者的臉,聲音戛然而止。
阮越有些慌亂,下意識地往后挪了一下,用另一只手按住自己的后頸。
那根本是無濟于事的舉動,更衣室里的信息素濃烈得好像有個alpha在里頭發''情一樣,任他徒手去捂緊腺體,濃郁的酒香還是在一陣一陣的刺激盧驕的神經。
“你……出去……”
阮越的聲音軟了幾分,興許是他沒什么力氣了,喘息也比剛才更重。
盧驕走進更衣室,“砰”地一聲關上門。
迎著阮越錯愕不及的視線,他輕咳一聲才開口:“也許……你需要幫忙?”
盧驕的聲音很不自然,只是屋里另一個人已經熱得快神志不清了,僅剩的理智在拉扯著他。
“不……”
阮越根本感覺不到盧驕的不對勁,他有些悲哀,聲音泄出他的情緒。
他恨不得把自己藏起來。
他不想……不想讓眼前的人看到自己那么狼狽、丑陋的一面。
盧驕視線掃到了地面上,看到了碎裂的玻璃瓶和用過的針管。他還抵著門沒有動彈,只問:“抑制劑沒用?”
阮越胡亂的搖頭,聲音帶著哭腔有些崩潰:“沒用……我打了兩針了……一點用都沒有……”
“你瘋了!馮醫生說了不能過量使用!”
這個人又這樣!
盧驕懷疑阮越靠自己的話,遲早要把自己弄死。
阮越的聲音很無助:“我也沒辦法……”
盧驕終于忍不住,深呼吸走了過去。
不對——
深呼吸完感覺被酒味包圍得更加緊密了,現在那種血液涌上頭的感覺好像在推著人去釋放最急躁的沖動,太陽穴似乎都在突突作響。
盧驕索性屏住呼吸,才走到阮越的面前。
阮越渾身汗涔涔,好像從水里剛撈出來一樣,額發都被浸濕,臉頰浮著病態的紅,視線迷茫地幾乎像看不清一樣。
嘴唇翕張但只傾吐出胸膛起伏逸出的粗喘,好像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看起來比自己難受多了,絕不會注意到自己的不尋常,盧驕微妙地松了口氣。
這大概就是馮醫生說的,阮越在結束分化過程的最后,會有一段時間信息素達到峰值,過了之后才會趨于穩定且可以自控。
但抑制劑都沒用的話,他要怎么幫助阮越,這不在他的知識范圍啊!
盧驕咽了咽口水,嘗試著開口:“抑制劑無法起效,還有什么別的方法能讓你好受點嗎?”
總不能就這樣硬撐過去吧?都不知道阮越一個人在這里呆了多久。
阮越把頭埋在臂彎里,搖了搖頭,好像也同樣束手無策。
盧驕就站在他面前,兩人間隔不到一米。
那股香濃的、讓他很想一探究竟的信息素就在眼前,拉扯著呼喚著他再往前靠進一步,更何況眼前的人看起來是如此的痛苦,哪怕……哪怕是他不喜歡的阮越,也讓他心生不忍。
可另一方面,理智好像知道往前是深淵,想拽著他往后退,離未知的本能越遠越好。
他躊躇不定,感覺屋里好像溫度又升高了好幾分,才聽到阮越緩慢地開口:“給我……咬一口……”
盧驕:“?”
盧驕真的往后退了一步,表情有所保留:“你是不是認錯人了?也許……你需要一個omega?”
狂躁的alpha需要omega溫和甜美的信息素才能撫慰,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哪怕盧驕是個beta也清楚。
不知為何,意識到這點,好像差點被拽走的理智瞬間回籠,如同一桶冷水潑到他腦袋上一樣。
他只是個beta。
面對阮越這樣的情況,他無能為力。
盧驕突然意識到。
他應該是個誤入者,是個此時不應該出現在這里的路人甲beta。
正牌攻被信息素折磨得神志不清,抑制劑又徹底失效,此時應該出現在這里的人是誰顯而易見。
反正絕不會是他。
說不定這個時候蘇荷“恰好”往更衣室這邊過來,馬上就要進來了。
可阮越卻抬頭瞪他,眼眶都紅了,聲音帶著哽咽。
“不是你還有誰!快過來!”
咬牙切齒的語氣帶著命令的口吻,可實際傳達的情緒并不一樣。他喘著氣,還帶著哭腔,一點威懾都沒有,甚至仰頭看著人的濕潤的眼,都顯得好不可憐。
盧驕眼神深沉,恍然間阮越根本無從判斷他的情緒。
“你確定?”
他沉聲問。
阮越感覺自己熱得皮膚都發燙,一刻都無法容忍。
他急切地說:“對!”
盧驕嘆了口氣,才應了一聲:“好吧。”
但他們之間相隔那半米沒有被拉近,盧驕說完,轉頭往更衣室門口走了過去。
阮越:“???”
第027章 第 27 章
阮越根本不知道自己躲在更衣室里待多久了。
起初他尚且還算鎮靜, 給自己打抑制劑的手完全不抖,甚至還能看著手表掐時間計算。
自己聞著自己信息素的味道,卻不能收放自如地控制它, 是很怪異的感覺。
體溫升高也是緩慢逐次的進程,一直到最遲起效時間已經過了, 阮越才開始察覺到不對勁。
他甚至還在網上搜索了一番, 抑制劑對alpha不起作用怎么辦。
但是最高贊回復是這樣的:“你以為你活在小黃文的世界?現在的抑制劑對99.99%的alpha都能起到快速鎮靜的作用, 你要是是那0.01%, 要么趕緊去做做過敏檢查免得出問題, 要是沒有不良反應,那就當你是小黃文主角,找個omega臨時標記緩解一下吧。哦你說打抑制劑不就是因為沒有omega對象嘛,那我就愛莫能助了。”
阮越差點把手機摔了。
果然上網看病是沒有用的。
隨著時間推移, 灼熱、急躁、不安, 負面的狀態越來越明顯,他咬了咬牙,拿了第二根抑制劑,液體注入針管中準備再注射一劑。
分不清眼睫上的是汗水還是淚水, 他胡亂擦了一把, 努力睜大眼睛, 按著自己的手臂, 找準那位置。
這一回完全沒有了之前的鎮定,他手指抖得厲害, 微瞇著眼找了許久, 第二針抑制劑才顫抖著打下去。
可依然不起作用。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把空了的玻璃瓶和針管掃翻落地, 起碼那碎裂的聲音好像能拉回他一分理智,又好像其實不過是幻覺。
肯定是產生幻覺了, 要不怎么會看到盧驕出現在更衣室的門口?
盧驕下午有兩場比賽,最遲的接力賽比完估計要三點半了,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出現在這里。
更別提他看到自己這副模樣,不是借機笑話他,居然還問他需不需要幫助。
他能幫自己什么?
阮越有些諷刺地想,盧驕永遠不會知道自己對他懷著怎樣難以啟齒的心思,哪怕說出去,他都想到了對方會如何當做笑話看待。
但這是幻覺……
既然是幻覺的話,過分一點的要求也沒有關系吧。
阮越本來就看不太清視野里的一切,朦朦朧朧中都不確定看到的身影是否真實存在。
他提了過分的要求,聽到了只有在幻覺中才會得到的肯定回答,但當他想要伸手拉住那身影,就看到對方轉身遠離。
即便連幻覺,大概也潛意識里直到知道是不可能發生的吧……
他感覺自己的心好像綁了塊沉重的石頭在往下墜,一直落到看不見底的深淵去。
腦子里根本沒有辦法想其他的事情了,臉頰很燙,手臂也很熱,貼著衣服的布料想要降溫卻徒勞無功。
信息素難以控制的釋放出來,帶著得不到滿足的急躁在叫囂。
他很想要,很想要觸碰到什么,或者是被觸碰到——
手臂被猛地握住,另一只手掌心貼著他脖頸到臉頰的位置,扶著把他的頭抬起來。
視野里一片朦朧,阮越瞇著眼,像竭力想要認清對方一樣。
***
這屋里有個已經半昏迷狀態的,盧驕只能讓自己盡力保持清醒。
不管用什么方法“幫”阮越,首先第一件事是——把更衣室的門鎖上。
如果蘇荷此時已經在過來的路上,盧驕很難想象等蘇荷闖進來的時候,會在更衣室里看到什么。
要是有其他人就更麻煩了,別說阮越的信息素會不會影響到其他人的問題,盧驕可不想和他作為八卦主角今晚上學校的匿名墻。
鎖好門回來,眼瞧著阮越整個人幾乎是蜷縮的姿勢,盧驕快步走上前,才一把將阮越拉起來。
對方的身軀熱得好像發燒了一樣,體溫調節系統像在信息素的折磨下潰散紊亂,燙得盧驕差點松手。
但阮越整個人沒了力氣一樣要往下栽,他只能一邊拽住阮越的胳膊,一邊努力把他的腦袋抬起來,和他對視。
“喂……你還好嗎?”
阮越的眼眶都泛著紅,胡亂地點頭,回了他一句:“你怎么還沒走?”
盧驕:“……?”
他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建設準備,本著助人為樂的精神,下定決心貢獻出從來沒與其他人有過任何親密接觸的后頸給阮越咬一口,事到臨頭阮越反而清醒了是嗎?
可還沒等他說什么,阮越就握緊他貼著對方臉頰的手,整個人往前傾靠了過去。
盧驕手忙腳亂地扶住他,單膝跪坐在長椅上,拽緊了阮越的胳膊。
阮越卻借力扣住他的肩膀,搖晃著頭,竭力讓自己對視上盧驕的眼睛。
“你不走,那就別……別想走了。”
這都什么霸總發言?
可惜阮越聲音還帶著喘息,斷斷續續,咬字都顯得有幾分往常不曾見過的含糊混亂,甚至隱含的哭腔還在,顯得一點氣勢都沒有。
盧驕失笑,突然意識到,阮越這個情況簡直和喝醉了沒有兩樣,難道是酒味的信息素帶來的作用嗎?
把對方當做醉漢似乎好應對了些,盧驕就順著敷衍地說:“嗯嗯嗯,好。”
阮越明明已經醉了……不是,明明看起來已經神志不清了,可聽著盧驕的話,此時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好像有了幾分清明。
此時兩人面對面,靠得太近了,盧驕感覺到他幾乎完全被那股香甜的酒香包圍住,他不動聲色地把腿往后挪了一點,微微拉開一點距離,不知道是不是聞久了真有點脫敏,起碼他現在還有存留的理智。
阮越卻在他拉遠距離的時候立刻發覺,又蹭過去,眼神帶了些執拗:“你躲什么?你出爾反爾。”
和腦子不清醒的人是沒有什么正常的對話能進展下去的,盧驕索性轉過身去,說:“沒出爾反爾,你盧哥我說話算話。”
他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后領,剛想扭頭和阮越說什么,就感覺到肩膀被用力拽緊。
下一秒,后頸處被貼上了柔軟的唇。
很奇怪的感覺,從來沒有和任何人那么靠近,甚至感受到對方的呼吸就落在自己耳邊,好像……好像他只要一轉身,就會和阮越碰上。
阮越像是順從的alpha的本能去靠近他,去尋找能讓他好過一點的方法,牙齒抵在那塊軟肉上反復研磨,十幾秒后,盧驕聽到了阮越帶著哭腔抱怨:“怎么沒有信息素?”
草。
他都說不行了吧!你指望一個beta能做什么呢?他沒有信息素,沒有任何方法撫慰一個狀態混亂失常的alpha,還是應該給阮越找個omega比較正確。
盧驕轉身面向阮越,阮越還把一只手掛在他肩膀上,借此才沒有整個人栽倒。
他眼睛濕漉漉,看起來有些急躁又有些可憐,好像情緒找不到突破口,如同一頭困獸。
盧驕不覺嘆了口氣,他心里好像有些低落,他又說不清這是一種什么樣的情緒。
他開口:“我去找找蘇荷……”
如果不出意外,蘇荷肯定會在這種時候恰好經過。果然該是主角的“劇情”,就始終還得是主角來走。
“你幫我咬咬。”
阮越的聲音截斷了盧驕說一半的話。
盧驕沒反應過來,“什么?”
阮越的手掛在他肩膀上,頭順勢埋在自己臂彎上,側著身體貼近盧驕,這姿勢讓他后頸正好露出來,就直接面向盧驕。
信息素的味道幾乎撲面而來,盧驕有些控制不住,他嘗試著往后挪,但是阮越幾乎整個人都掛在他身上,他往后一寸,阮越就朝著他的方向傾倒得更厲害。
屋里的溫度好像比桑拿房還熱,盧驕感覺到口干舌燥,他視線只需要稍微往下挪一寸,就會直面阮越露出來的后頸。
阮越為什么這么白,盧驕想不明白。
而此時在碎發遮掩下,后頸的膚色好像更加晶瑩剔透,看著讓人有種錯亂的念頭——想啃一口,說不定很好吃。
“快點啊!”
阮越急躁地催促他,聲音還帶著抽噎的哭腔,手捏緊盧驕的肩膀,迫切地用上多幾分力。
盧驕深呼吸——他感覺自己徹底被阮越的信息素包圍住,但是不夠,好像即便這樣也不夠,眼前有更蠱惑人的大餐在吸引他。
他扣住阮越,俯身貼了上去。
酒香從后頸逸散出來,腺體在那處脆弱的軟肉下,即便對于alpha來說,也是如此。
盧驕突然想起來,阮越之前把自己的后頸用阻隔貼捂到過敏的事情。
他為什么會不喜歡自己的信息素的味道呢?明明那么好聞,那么香,總讓他忍不住產生連自己都要嚇到的念頭。
現在那些隱秘的念頭有了實施的機會,像暗藏在心底的野獸被路過的旅客無知地開了鎖釋放出來一樣——
阮越死死地扣緊盧驕的肩膀,幾乎隔著衣服都要把指甲掐下去,咬著牙也控制不住自己發出什么聲音來,意識清醒又混亂。
這個幻覺真實得可怕,他想沉溺,又想逃離。
第028章 第 28 章
屋里的信息素味道慢慢消散, 已經是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后的事情了。
空氣中的溫度好像也已經降下來,不管是來自身心哪個緣由的燥熱都在一點點的降下。
理智逐漸回籠,盧驕開口的第一句就是:“那個……你流血了……”
酒味已經只剩下淡淡殘余的氣息, 更直接沖擊感官的不再是來自信息素蠱惑的那種熱血上頭。
但盧驕覺得沖到腦子里的熱血好像還沒降下去,他尷尬到想去世。
阮越側坐著掛在他身上, 手扒拉著他的肩膀——盧驕甚至隱約感覺到, 剛才好像被阮越撓出血痕了, 但他不敢動彈, 壓根沒法扭脖子去看。
阮越還低著頭, 額頭抵在自己的臂彎上,隨著緩慢的呼吸,脊背在微微起伏。
細碎的頭發被汗水浸濕掃到兩側,衣服后領被扯地還留有凌亂的折痕。不過, 相比后頸, 以上的情況都不算什么嚴重的問題。
雪白的頸部透著淺粉色,脖頸往下那處微微凹陷的軟肉不僅有清晰明顯的牙印,那處皮膚似乎本就容易過敏,浮著不自然的紅痕, 甚至從牙印邊緣滲出血來。
都咬到腺體了, 難免會留下痕跡。
只是這情況, 但凡放到一個omega的身上, 都可以算得上暴力行為了。
盧驕想伸手去擦掉那血珠子,卻陷入心虛又尷尬的兩難。
他雙手都放在阮越的腰上, 能感覺到阮越整個人被他拎著, 才沒栽倒下去, 他一點也不敢松手。
可那血珠子礙眼得很,落在泛紅的后頸處就更惹眼了, 盧驕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嘴唇干燥得厲害。
阮越的信息素果然是烈酒,他現在感覺自己喉嚨好像要被酒精灼燒了一樣,他需要喝點水。
阮越好像還沒回過神,除了壓不住的呼吸還帶著喘,沒有其他回應。
盧驕不自覺地挪動了下,又小心翼翼地開口:“你好點了嗎?要不要我先……”
“別動,我、腿、軟。”
阮越咬牙切齒,用僅有的力氣扣住盧驕的肩膀,不讓他往后挪。
他哪怕是咬著牙一字一頓說著控訴的話,聲音里好像還帶著之前的鼻腔,沒有一絲的威懾和警告,倒是更像個被欺負狠的人,只能靠聲音虛張聲勢。
盧驕僵硬住不敢亂動,阮越低伏著頭,他看不到對方是什么神情,更不知道阮越會想什么,只是視線往周圍亂飄,又總是不由自主地落到后頸的血跡上。
他還是忍不住低聲開口:“……抱歉。”
好消息,他日行一善了。
壞消息,這個行善的結果好像沒有太好。
阮越閉著眼睛,沒有吭聲回答他。
后頸被咬到的時候,阮越就知道根本不是幻覺了——幻象里哪有那么真實的疼痛,他簡直像被兇殘的猛獸摁死在對方懷里,然后叼住了后頸。
他氣得眼眶泛紅,卻無從說出自己的控訴。
他連幻覺中都舍不得咬傷盧驕,可是對方對自己下手可狠多了,他都沒力氣了想把盧驕推開,盧驕還硬是抓著他不放,簡直像八百年沒開過葷。
真不知道他要是和omega在一起,有哪個omega受得了他這樣的行為!
阮越又氣又恨,可臉上的熱度還遲遲沒有消退,他不敢抬頭,怕盧驕發現他的異常。
更衣室又安靜了好一陣子,阮越才開口:“幫我找找有沒有止血的東西。”
盧驕扶著他動彈不得:“那你……”
“你松手。”
他慢慢地撤離扶著阮越的手,見阮越自己撐著坐好,才松了口氣起身。
更衣室里有體育老師備著的常用藥,防止平常體育課受傷需要緊急包扎。盧驕對此倒是很熟悉,很快就在那個格子里翻找到需要的東西。
轉身回來,正看到阮越摸了自己的后頸,血跡留在指尖,緩緩順著紋路滑落。
他指節修長,白皙的皮膚襯得血色更鮮紅。
盧驕垂眸收斂了注視,說:“幫你消毒下。”
阮越低聲應了,轉過身背對他。
盧驕就站在長椅旁邊,低頭俯視,伸手撩開阮越的頭發。先用酒精消毒,傷口已經沒有滲出血來了,他剪了塊大小匹配的紗布,然后撕開膠帶固定貼上。
他動作很快,這樣的事情做得習以為常,而且相比平常見到的大面積流血受傷,阮越的情況畢竟還是好多的。
……但這是腺體,他還是不自覺地放輕了動作。
阮越的聲音冷不丁地響起:“剛才的事情不準說出去。”
這是個理所當然的要求,盧驕也不想和別人說這樣隱秘的事情。何況他倆一點關系都沒有,還是alpha和beta,哪怕他咬了阮越的后頸,他不可能標記阮越,這根本不算性`行`為,看傷口的情況說是打架還差不多。
但怎么這話聽著就是那么不爽,讓人不想答應呢?
盧驕不知道,盧驕不吭聲。
阮越手肘往后蹭,抵到了盧驕的腰腹,又縮了回去。
“喂,聽到了嗎?”他聲音有些不自然地緊繃,但盧驕沒察覺。
盧驕咬著膠帶,用剪刀剪開需要的長度,含糊不清地拉長了聲音回他:“積到啦——”
阮越又接著說:“如果有人問起我的情況,你就說你什么也不知道。”
盧驕順從回答:“好。”
他把紗布對著阮越的后頸放好,然后膠帶從覆蓋兩側,貼著他的脖子固定住。手上的動作難免碰到阮越的皮膚,剛才的灼熱好像是錯覺,此時是他的手指帶著熱意,有意無意地擦過冷玉一樣的肌膚。
他說:“你注意紗布不要弄到水。”
阮越想扭頭看他,但因為盧驕還在給他固定紗布,只能側過一半就生生頓住。
“我想洗個澡,怎么辦?”
盧驕只看到他側顏,也瞧見阮越好像很不高興的樣子,眉頭皺起。
他想了想說:“找個保鮮膜,給你暫時裹上。”
阮越的眉頭擰得更深,“更衣室有這東西?”
“沐浴間那邊有,防水用的。”盧驕很確信。
每個更衣室會連著對應的沐浴間,往里面走就是。
盧驕包扎完,把剩余的東西放回原位,見阮越已經站起來,連忙跟上去。
“小心點!”
他伸手去扶阮越,但阮越推了下,說:“我沒事。”
他只是走得慢,已經恢復了氣力,沒有剛才那般狼狽了。
盧驕還是有些不放心,亦步亦趨跟著走到沐浴間門口,從旁邊的柜子里翻出保鮮膜給阮越。
“你還需要別的幫忙嗎?”
阮越自己撕了保鮮膜覆蓋在后頸,抬眼看他,“幫什么?”
盧驕瞪大眼。
他哪里知道,他就隨口一問而已!現在站在沐浴間門口問這樣的話,是不是很奇怪啊!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屋外傳來了敲門聲和擰門把的聲音。
兩人對視一眼,眼里都是慌亂。
阮越推了盧驕一把,加快語速:“你幫我拿一下校服,在519格。”
盧驕反應過來,連忙跑回更衣室。
門外傳來了不太清晰的說話聲,好像有人在問怎么門鎖了,吵吵鬧鬧不止一個人的聲音。
盧驕心里急切,趕緊找到對應的格子,打開把里頭的衣服一股腦拿出來,快步邁回沐浴間。
他直接把衣服塞到阮越懷里,把他推進沐浴間拉上簾子,下一秒就聽到更衣室門口傳來開鎖的聲音。
盧驕剛走回更衣室,門就在他眼前被推開。
為首沖進來的居然是霍揚,他往屋里邁了一步,看到盧驕就愣住。
“草,你在屋里怎么不出聲,一個人鎖在更衣室干嘛呢?”
盧驕感覺自己的心臟好像還在怦怦跳,他甚至都說不清自己那股做賊心虛一樣的心態是為什么,現在還沒緩過來,只能尷尬地咳嗽兩聲。
霍揚走進來,但是很快又止步,皺眉:“什么味道?”
盧驕臉色一變——他忘記開窗透氣了!對在更衣室里待久的人覺得習慣,他都忘了室內還殘留著阮越的信息素氣息。
“哎呀!”
霍揚的身后傳來的一聲驚叫,他連忙轉過身,正好讓盧驕看到他身后的人。
寧小羽和蘇荷并排站著,發出聲音的顯然是蘇荷,因為他整個人臉都紅著,好像腿軟了一樣,被寧小羽扶著著才沒摔倒。
霍揚很快反應過來,和寧小羽說:“你們遠一點,里面都是alpha的信息素。”
寧小羽也有點臉紅,但沒有蘇荷反應那么大,還驚訝地往里面望,“盧驕是alpha嗎?”
不只有他們三個人,外面還有不少人圍著,而且都是他們班的人,聽著騷動一個個都頭探進來看。
霍揚問:“怎么回事?你什么時候成alpha了?”
盧驕把落到長椅下的抑制劑和針管撿起來扔掉,正好和他們解釋:“不是我,是阮越分化了,我幫他打了抑制劑。”針管已經用過,抑制劑的玻璃管是空的,顯然很有說服力。
這可不是他故意不幫阮越隱瞞,這滿屋子的信息素怎么都無法掩飾過去。而且分化之后,他的第二性別遲早都會被人知道。
何況這樣的“解釋”,相信阮越也覺得比實情被人知道要好多的。
就是盧驕心里還是有種莫名的心虛……
其他人倒是理解了,立刻有人說:“原來如此,盧驕是beta,而且alpha的信息素都不會影響到他,正好能幫忙。”
盧驕摸了摸鼻子,總感覺更加心虛了……
霍揚狐疑的視線投了過來:“阮越啊?你有這么好心?”
第029章 第 29 章
換個人分化, 盧驕互幫互助一番倒是非常合理的。
alpha的信息素本身就自帶比較強烈的攻擊性,霍揚才意識到屋里都是信息素后,不僅讓班里的omega不要進來, 自己也后退了兩步。
烈酒的濃度很高,擴散到空氣之中, 也讓人聞久了覺得很不舒服, 并不好受。
霍揚身體素質比較好姑且受不了, 其他人更是只能站在走廊拉長脖子圍觀, 但難以靠近。
只有盧驕一個人站在更衣室里開了窗戶和排氣扇, 整個人完全沒有事。霍揚至今也沒見過盧驕被哪個A或O的信息素刺激到,只能佩服盧哥不愧是鐵beta。
不過,如果是阮越的話,怎么兩個人會湊一塊去?
其他人也好奇地問:“你們倆是跑更衣室打架, 打一半阮越分化的嗎?”
問出這種問題的樂子人立刻被其他人捂住嘴, 以防他被揍,不過其他人也一個個都把好奇八卦的視線投了過來。
——這倆人一碰面就是針尖對麥芒的情敵,怎么還有這么和諧幫助的一天?
連帶著好奇看向蘇荷的人都不少。
寧小羽低聲說了句:“你早就知道阮越是alpha了吧,難怪剛才一直想找他……”
他聲音壓得低, 但周圍的人都聽到了。
蘇荷漲紅了臉, 氣得紅了眼瞪著寧小羽:“我沒有!”
盧驕把更衣室的窗戶打開, 屋里的信息素味道也慢慢地消散了。
他才回霍揚:“就是碰巧, 我不是和你說我過來換個衣服?正好遇到阮越,他需要幫忙, 我也不可能見死不救啊。”
更衣室里面的沐浴間傳來隱隱約約的水聲, 盧驕干脆說:“都出去吧, 別圍著了,過一會兒再用這個更衣室。”
熱鬧看完了, 其他人才陸陸續續散開。自然還有人在議論,好奇阮越怎么會現在才分化,只不過當事人沒有在這里,盧驕也不可能給他們答案,班里同學不過是八卦,也沒有人追究到底。
盧驕站在更衣室門口,霍揚始終覺得有古怪,又說不上來,狐疑地看著他:“你怎么還不走?”
盧驕瞥他:“我也要沖涼。阮越還在沐浴間。”
霍揚莫名其妙:“你又不會被阮越的信息素影響,怎么不直接進去?”沐浴間里分了好幾個隔間,完全足夠容納多幾個人同時使用。
盧驕梗著脖子:“哥樂意。”
霍揚恍然大悟:“你剛逞強的吧?阮越的信息素濃度好強,我就說嘛,怎么可能有人受得了!”
盧驕不想和他深入討論,因為他的受不了絕對不是霍揚想的那個意思,他也不敢讓霍揚知道自己所想的又是什么意思。
不過盧驕很好奇,瞥了一眼看到蘇荷和寧小羽還站在更衣室門口徘徊,沒有離開。
蘇荷的臉還紅撲撲的,看起來像剛運動完一樣,緋色從他白皙的皮膚透上來,來來回回路過的同學都連連看他。
寧小羽拉著他,說:“快點啦,我們走吧。等會更衣室位置很難搶了!”
omega的更衣間在這棟樓另一邊,班里看熱鬧的其他人都離開了,這里只有他們兩個omega。
蘇荷還有些躊躇,站在更衣室外,猶豫著低聲說:“我想……進去看看……”
寧小羽瞪大了眼睛看他,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這是AB的更衣室誒,你要進去看啥?”
蘇荷本來紅著臉,被他揚聲說得更窘迫,拉著寧小羽的手臂讓他小聲點。
盧驕和霍揚齊齊看過去,寧小羽非但不壓低聲音,還拔高了:“哦!我知道了,你和班長約好了見面是吧?你們倆已經在一起了?”說這話的時候,寧小羽的視線自然是落到盧驕身上,一副看熱鬧的模樣。
“你別胡說!根本沒這么回事!我和他……也、也不是這種關系……”蘇荷對寧小羽陰陽怪氣的誤會簡直束手無策,被說得都快哭了。
寧小羽還在繼續說:“那阮越在洗澡,你想進去看什么?”
蘇荷終于忍不住了,甩開他的手跑開,跑之前還不忘用可憐的表情看了盧驕一眼。
寧小羽撇嘴,也看了盧驕一眼,不過是八卦的眼神。
見盧驕不為所動,他才掃興地離開。
蘇荷走出更衣室,揉了揉濕潤的眼角,扭頭看向身后。
運動會的比賽項目陸續結束,更衣室里人來人往,但路過的人充其量看他兩眼,沒有人搭理他。
當然也沒有人見到他悲傷,追上來安慰他。
蘇荷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可又覺得好像這是本來應該發生卻莫名消失的,讓他心里空落落的。
還有剛才。
當他發現更衣室的門被鎖上的時候,就有種難以形容的恐慌,好像本該屬于自己的東西從指縫溜走一樣。
他最近時不時又都這種奇怪的感覺,卻又找不到這種情緒的緣由。
剛才是最明確的一次,他清晰地意識到,如果自己不進去更衣室的話,就會失去很重要的東西。
但是寧小羽在陰陽怪氣他,還有盧驕他們幾個人在旁邊看著,他始終不好意思真的進更衣室去。
也不知道阮越怎樣了……
一想到這個名字,好像又重新嗅到對方的信息素味道,即便更衣室里的信息素已經散去大半,那酒香還是非常霸道濃烈。
阮越的信息素,根本不像他外表的那樣清冷疏離。
蘇荷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臉又紅了幾分。
***
“怎樣,我聽說有alpha信息素失控了?”
姍姍來遲的王老師甚至還帶著醫藥箱,見到盧驕驚訝了下,雖然還沒有說話,盧驕已經看懂了,那個眼神就是——“怎么哪里都有你”。
盧驕無奈地說:“是阮越,就是那個上周剛分化的同學。”
“哦,”王老師立刻明白過來了,“應該是分化完成前的峰值波動。現在情況如何?”
霍揚奇怪地看盧驕:“上周?你早就知道了?”
盧驕白了他一眼:“你也知道的,你也聞到了他的信息素,然后罵我聞錯了。”
霍揚這才恍然。“我說呢,當時就在想,阮越怎么可能會喝酒!”
王老師問:“他現在人還在里面嗎?剛才精神狀態怎樣,我給他做個檢查。”
盧驕還沒回答,阮越從更衣室里走了出來,直接開口:“王老師,我很好,不需要做檢查了。”
他換回了校服,臉色已經很正常情況沒有區別,除了洗過的頭發沒有徹底擦干,還有一點水珠從發梢低落,在肩頸的校服布料洇開深深淺淺的水跡。
只是從他的神色上,已經再也看不出之前那般……
盧驕收回了視線,也生生剎住了自己過于脫韁的思維。
王老師皺眉:“你確定?”
阮越點頭:“我可以控制信息素了,沒有問題。”
他走出來的時候,身上聞不到任何信息素的味道,顯然如他所說。
王老師看他神色,點頭應聲:“抑制劑作用還是挺好的。”——她自然沒有注意到,在場有兩個人聽到這話眼神飄忽了下。
盧驕心里默默地想,那哪里是抑制劑的作用。
也多虧阮越沒給王老師檢查,要不王老師看到阮越后頸的牙印,他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霍揚還在旁邊說:“還要感謝我的好兄弟不計前嫌,關鍵時刻伸出援手,仗義!”
盧驕:“不會說話就閉嘴。”
阮越點頭:“是很仗義。”就是這語氣里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咬牙切齒,其他人都沒聽懂。
王老師最終只吩咐了一聲:“如果連有不舒服的話再過來校醫院。”然后就離開了。
霍揚站一旁聽完八卦,一把勾住盧驕的肩膀,說:“去打籃球?”
盧驕白了他一眼:“我下午又是長跑又是接力賽,打個屁球。”
霍揚嘖嘖嘴,陰陽怪氣地說:“盧哥不行啊,區區兩場比賽就干趴下了?”
盧驕踹了霍揚一腳。
兩人打鬧著,阮越冷不丁叫了盧驕的名字。
“你過來一下,我有話問你。”
更衣室是待不下去了,阮越直接往走廊的盡頭走過去,在那邊拐個彎有個角落。
霍揚小聲:“他怎么還是這么拽的態度?”就沒有一點對恩人的感激嗎!
盧驕推了他一把,“你去打球吧,不用管我了。”
當事人都沒有意見,霍揚自然就也不多過問,沒有他的事,他也溜了。
只剩下他們倆,讓人免不了老是想起獨處時的其他經歷。
盧驕說不清自己為何突然很緊張,心跳好像又加快了幾分。
明明在阮越身上,已經徹底聞不到那亂他心神的信息素了。
“你都和他們怎么解釋的?”
盧驕如實回答:“就說我幫你打了抑制劑。”
阮越瞥他:“沒說別的了嗎?”
……別的有什么能說出去的嗎。
盧驕無語,但還是點頭:“對。而且是因為門被打開,他們聞到信息素,我才這么說的——我可沒有主動曝光你。”
阮越張了張嘴,神色有明顯的猶豫,間隔的時長都有些過于漫長,他才接著問:“剛才外面都有誰?”
“那么多人,我怎么記得住。”盧驕脫口而出,看阮越蹙眉的模樣,突然反應過來了。
阮越根本不是在乎其他人有多少人,他只是在乎其中的一個人而已。
意識到這一點,盧驕語氣也帶了幾分刺。
“阮越,你可真了不起,趁著其他人還在比賽,約蘇荷來更衣室見面。”
阮越瞪大了眼,臉色拉了下去。
“你想吃醋也不用對著我發瘋,更不用對著我說莫名其妙的話。”
第030章 第 30 章
哪里是莫名其妙?
分明就啊是被他說中了心事, 在心虛罷了。
阮越從頭到尾根本不需要自己的“幫忙”,不出意外就是蘇荷中途闖進來,然后兩個人這樣那樣。如果不是他一時腦抽問阮越需不需要幫忙, 如果不是他把門鎖了……
盧驕知道自己是多余的,可是心里始終憋著一口氣。
從知道蘇荷收到花, 從推測是阮越給他道歉, 兩個人和好;到現在, 阮越都讓他咬了, 換個omega那都該是情侶關系才會做的事情, 可阮越毫不在意,只警告他不能說出去,最在乎的是蘇荷知不知道——
他說不清自己在氣什么,語氣也帶上了火藥味。“你怎么敢做不敢當, 不是你約蘇荷過來, 他為什么會跑這邊的更衣室?”
阮越也冒火了,懟了回去:“我還想說你們倆來這里約會呢,他為什么過來我怎么知道!”
盧驕理所當然地說:“那當然是為了找你,誰不知道你給他送了花?”
阮越脫口而出:“那不是你送的嗎!”
盧驕:“……”
阮越:“……”
一觸即發的火藥味好像一瞬間被一桶水猛地潑下去, 熄滅得一干二凈。
兩人大眼瞪小眼幾秒鐘, 阮越才說:“不是你送的……那是誰送的?”
盧驕一瞬間感覺自己終于有什么事情優越阮越幾分了。
阮越還不知道他的情敵一只手才勉強能數過來, 甚至不知道都有誰, 難怪只對他一個人陰陽怪氣!
他嗤笑一聲:“那可多了去,誰知道呢。”
阮越垂眸, 好像剛渾身的刺都收了回去, 他只說:“不是你就算了。”盧驕完全沒理解阮越這句話的意思, 阮越又接著說:“我不可能約蘇荷來更衣室,剛才的一切只是一個意外, 我們就當什么都沒發生過,一個字都不準說出去。”
他再度強調。
他直勾勾盯著盧驕,從阮越的眼神中,已經完全看不見剛才哀求他幫忙而脆弱的模樣,那好像不過是個更衣室限定的幻象,如今阮越已經恢復神智,看起來強勢而冷靜,看他這模樣,仿佛連面對喜歡的人,都能做到百分百克制。
盧驕無奈地點頭應聲,還嘀咕了一聲:“說出去也沒人信。”
看看阮越現在這個樣子,并非親眼所見,盧驕自己都不相信阮越有另外的一面。
不過,盧驕還是不放心地問了句:“你真的沒事了嗎?”
這個人有多愛逞強顯而易見,此時看起來與尋常無異,也側面證明了,剛才阮越一定是非常難受,才會不得不拉下面子和他求助。
看他現在神色如常,盧驕哪知道阮越到底幾分是強裝出來的。
可惜阮越對他的關心似乎很不買賬,他只是面露一絲訝異,然后又把波動的神情快速收斂,抿了抿嘴唇平靜地回答:“沒事。”
他就算是逞能,盧驕也不可能扒開他的衣服后領去確認,盧驕只能撓了撓自己的頭發,說:“噢,那你要是晚上傷口破皮還沒結痂,記得自己換紗布。”
阮越點頭,有些不自在,應了一聲就說:“我走了。”
他連書包都拎在手里,校運會結束,自由行動的學生就能離校了,而接下來正好是五一長假,多數人都不樂意在學校里繼續多呆一刻,恨不得馬上離開。
想來學霸可能也是一樣的。
阮越兀自離開了,盧驕才去更衣室,準備沖個澡換衣服,也抓緊離校了。
***
五一假期前前后后調課縫縫補補,愣是湊夠五天長假,盧驕一家四口就計劃著去周邊玩。
盧昭正值中考前的重要階段,五一假后就是重要的一模,表現得老大不情愿。
“爬山太累了,回來沒時間復習了;古鎮人肯定很多,不想去擠;海邊好曬,太熱了;去逛商場吹空調有什么意思,不如讓我在家里多背兩個單詞呢。”
她唧唧歪歪在周五晚上的飯桌上挑刺了一番,把盧驕給的建議全部斃掉。
盧驕翻了個白眼:“那算了,你自己在家呆著,我和爸媽出去就好了。”
盧昭立刻跳起來抗議:“那不行!好不容易補習班的課調出兩天,肯定要出去玩!”
盧驕把手機直接塞給她,讓她自己來挑出游地點了。
而盧家父母都很開明,對兄妹倆常見的吵吵鬧鬧習以為常,也都任由他們倆來主意。
盧昭在網上翻了半天,還真讓她找到個心儀的地點。郊區三四十公里遠新開的度假村,有溫泉燒烤露營點,建造在半山腰處,比市內涼快些,風景也很好,評價看起來也不錯。
盧昭拍板決定:“就這個了!那邊有個湖,據說可以自帶食材去燒烤,我們明天先去商場買東西,然后直接驅車過去!我現在就訂度假村房間,我們可以呆兩天一夜,明天下午回來,晚上我正好來得及上我的鋼琴課。”
母親笑瞇瞇地說:“好,都聽昭昭安排。”
父親也很滿意:“昭昭現在越來越能獨當一面了。”
盧驕只會在旁邊默默地說:“都隨你,但是這是我的手機,我沒錢了,你拿媽的手機去訂房間。”
盧昭把手機還給他,但還說了句:“哥,你高中生活好豐富啊。”
盧驕:“?”
他拿回自己的手機,正好看到手機上方彈出一條新的微信消息。
“霍揚:[鏈接]誰知道今天下午更衣室高二三班到底發生了什么?”
再看前面的幾條消息,全都是來自霍揚這個傻逼。
“盧哥,你又上墻了!”
“但是這次不是和蘇荷,是和阮越。”
“由于你們的三角戀關系已經集齊ABO三種性別,關系也越發撲朔迷離起來,大家都在猜你們倆反鎖在更衣室的那段時間到底干了什么[壞笑]”
“說說一百條評論里,有五十條在給你們倆寫同人文[鼓掌]”
“還有三十條在猜你們誰壓誰[吃瓜]”
“不看評論后悔一輩子!”
盧驕:“……”
他余光一掃,盧昭果然眉飛色舞地看著他,要不是現在在飯桌上,一定迫不及待和他八卦了。
盧驕選擇把霍揚的消息拉進免打擾設置,然后直接放置play了。
吃過晚餐,盧驕直接躲進房間,不給盧昭一點八卦的機會,然后狠狠地回了霍揚一句:“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來和我八卦?”
傻逼霍揚的回復是:“我也想發給阮越,但我沒加他微信,你可以發給他試試看。”
盧驕:“……”
霍揚腦袋被門擠了,但他沒有!
霍揚還堅持不懈地說:“你快看看,那些同人寫得挺好的,我都磕到了。”
盧驕:“?”
盧驕:“磕到了趕緊去擦紅花油,謝謝。”
盧驕才不會點開去看,議論他和蘇荷就算了,主角變成他和阮越——你們吃瓜群眾怎么這么不挑,吃點好的吧!
他剛關掉和霍揚的聊天窗口,卻緊接著收到了盧昭的微信消息。
“哥,可以給我你們學校匿名墻的q號嗎?”
盧昭之心,路人皆知!
盧驕狠狠拒絕了:“想得美。”
盧昭發了個鬼臉給他:“我已經搜到了,小氣鬼。”
盧驕趕緊把盧昭的消息也拉進免打擾,甚至打開書包拿出假期前各科老師成沓發的試卷,決定一心投入知識的海洋之中。
數學題寫了幾道,盧昭已經給他發了二十條未讀信息,盧驕面不改色地掠過,窗口快速地往下滑,直到找到聊天記錄停在上周末的阮越。
別誤會,他肯定不會和霍揚一樣做出那種八卦到正主面前的缺德事,他只是想問阮越幾道題目而已。
雖然心里難免被說得怪怪的,但起碼文字交流一點異常都看不出來,盧驕開門見山:“有空嗎?問你兩道三角函數。”
阮越回得很快:“發過來。”
盧驕對著試卷咔嚓咔嚓連拍幾張照片,然后發了過去。
阮越一直顯示正在輸入中,盧驕盯著界面等待,心想他是在給自己打很長的一串解析,還是很長的一串吐槽他上課沒聽講呢?
但哪個都不是。
一分鐘后阮越的消息才傳遞過來:“方便開個視頻嗎?我寫步驟給你看。”
盧驕瞪大了眼睛。
“!”
心臟猛地撲通狂跳了起來,好像一下子緊張了起來。
他都說不清自己在緊張什么。盧驕咽了咽口水,打開前置攝像頭,手機懟在臉的前方上下左右移動,找到了一個足以彰顯自己頂級帥氣的角度,他才切換回微信,打字回復阮越:“方便。”
阮越好像一直在等著他的回應,所以盧驕的消息剛發送過去,阮越那邊就傳來了視頻通話請求。
盧驕舔了舔下唇,才選擇接通。
手機界面上顯示的大屏幕是阮越的鏡頭,盧驕這邊的鏡頭是縮略在右上角的小圖。
阮越那邊的鏡頭顯示的不是阮越的臉,而是……
一張空白的草稿紙。
下一秒,阮越的聲音帶著疑惑不解傳過來:“你拍自己的臉做什么?給我看題目啊。”
盧驕:“……”
感覺自己像個傻逼,但是又不知道該怎么描述自己都做了什么傻逼事。
盧驕默默地把前置鏡頭換成后置,手機對著攤平在書桌上的試卷,對焦給阮越看。
“第18題,化簡到這里我就不會了。”
鏡頭那邊的白紙上出現一只握住筆的手,阮越的聲音也隨著響起來。
“這里用到了半角公式的變型,推導過程是這樣的……”
阮越講得果然比數學老師更清晰,更適合學渣的VIP級別一對一輔導,盧驕本來還有些尷尬,隨著阮越開始講題,很快就把不相干的念頭拋到腦后。
鏡頭里阮越對著草稿紙一步步解答,盧驕也一手拿著手機拍試卷,另一只手握著筆,跟著一步步往下寫。
兩道題講完,阮越才說:“你基礎太差了,把高一的課本找出來,有空先把課本里的練習題刷一遍吧。”
盧驕有些不好意思,他全都在吃初中的老本,高中的新知識都掌握得一知半解,似懂非懂。
他不由自主地放低了聲音:“是不是打擾你了?”
阮越頓了下,幾秒鐘后才回答:“沒有。”
他聲音很平靜,聽不出一絲的不耐,盧驕搞不清楚他是真心回答,還是敷衍地對他說謊。
他撓了撓頭,說:“那我先把高一的課本找出來。”也不知道課本是被盧昭借走了,還是在他臥室某摞堆積如山的教輔書中。
兩個人的鏡頭都各自對著寫滿計算過程的紙,見不到,也猜不出對方的心思。
沉默了半晌,阮越才開口:“沒事的話——”
“你身體還好嗎?”盧驕恰好脫口而出,兩個人的聲音撞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