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談聞被他問懵了, 以為路褚不想專注一家,心底有些不高興:“還能包什么月,你不想就直說, 彎彎繞繞的干什么。”
路褚繃著臉,很難用言喻形容此刻的心情,猶如一潑冷水從上到下, 澆個徹底:“你把我當什么了?”
不會吧?談聞心里詫異。
路褚的演技已經把他自己都騙過去了么?
“還能是什么?”談聞別扭,想委婉,又覺得沒必要:“牛郎,鴨子。”
路褚陰沉道:“鴨子?”
心中的想法被證實, 荒謬且不可理喻。
路褚幾乎氣笑了。
原來這么久,他只把他當鴨子看。
好一個鴨子。
“那不然呢?”
沒等他順下氣,談聞接著往他的傷口撒鹽:“我們不是在會所認識的嗎?”
“所以你當時只是想找個鴨子,解決你的特殊癖好?”
這么聽, 談聞有些不樂意了:“什么叫特殊癖好, 你不就是干這行的嗎?我給你的錢雖然不多, 但也不至于沒個好臉吧?”
路褚呵地一聲, 心臟某處角落冷得發抖,他本想說他不是,卻莫名其妙地, 應了下來。
“我是。”路褚說, “但你這點錢, 還不夠包月。”
他的語氣不算好, 比起談聞想象中的喜悅,路褚更像是在嗆人。
談聞哪受過這種委屈, 直言道:“你很貴嗎?”
“五百萬一個月。”路褚說。
這哪是黃金鴨。
黃金都沒這么貴。
談聞氣急,連事都不做了, 踹開路褚,“滾!你當你是誰!五百萬的身價,你配嗎?”
“不是你說的包月?”路褚非但沒有踉蹌,甚至往前禁錮談聞的肩,“怎么,覺得自己出不起,就貶低別人?”
談聞脖子都氣紅了:“我又不是冤大頭!”
路褚氣急反笑,順水推舟道:“一個月一百萬,包年五折。”
頓下,他接著說:“要是讓我知道你去找別的鴨子,每個月給我五百萬,賠十年。現在就立合同。”
談聞懵了,這和冤大頭有什么區別?
意思是他出錢,還得為路褚潔身自好?做不到還得給路褚錢?
“你想得美——”
“沒得反悔。”路褚短短四個字,堵了談聞的話。
他下了床,不顧還精神的兄弟,穿上褲子,往書房走。
談聞茫然地看著他離開,等了一會兒,路褚攜帶兩份合同和印泥回來,他把筆給談聞:“簽字。”
“?”
談聞順著視線往下望-
包養合同-
“?”
不是。他什么時候說要哦對,包月。
談聞接著看。
20xx年x月x日晚上xx點,談聞正式向路褚提出包年合同的想法。
具體如下:
1.包養期間,雙方必須潔身自好,不允許和其他同性曖昧。
2.包養期間,談聞每月必須給路褚五十萬,作為包養費用。
3.包養期間,雙方住在一起,同吃同住,談聞有需要時,路褚負責解決。
4.包養期間
10.談聞若違背以上幾點,賠款十年,一月五百萬給路褚。
該上述條件,雙方同意后簽字。
金主:
鴨子:路褚(紅印)-
金主那欄空著,顯然是為談聞準備的。
談聞看到路褚給他自己的稱呼,噎了片刻,哪有人管自己叫鴨子的?
陪酒的,陪睡的,牛郎。
都比鴨子好聽吧?
談聞心里嘆了聲氣,“你這種霸王條款,法律是不成立的。”
“我們這成立就行。”路褚居高臨下地睨他,“簽字。”
“不是。”談聞搞不明白,“我為什么非得簽字?是我給你錢,又不是你給我錢,這個合同對我來說哪兒好?再者,我說的是包月,你給我簽包年的是什么意思?”
“包年打折,你不心動嗎?”路褚淡道,“物超所值,錯過就沒有第二次了。”
談聞:“……”
好熟悉的話術。
路褚該去做銷售的。
一月五十萬,對他來說如同灑水,并不多。多的是違約的五百萬。
不對
他怎么被路褚帶著走了?
誰規定的他要給五百萬?路褚真把自己當皇帝了,他說什么就是什么了?
“我不同意!”
談聞話音剛落,路褚就坐下了。談聞以為他要強摁著自己簽字畫押,下意識往后躲,路褚卻說:“我家境平庸。”
談聞:“……啊?”
“我爸媽很早就離婚了,我母親離開平海,父親也很快找了下一任。”路褚說,“他新老婆只比我大五歲。”
談聞眨了下眼。
“沒多久他們就生了個小的,我就搬出來住了。”路褚道,“我做這行,是為了錢。”
談聞舔了下干澀的唇,心里暗暗發苦,他沒想到路褚的經歷如此崎嶇,難怪會做這行。這也不怪他他又能怎么辦呢。
“談聞,我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你是唯一讓我有家的感覺的人。一個月也好,一年也罷。只要是你,無論背負什么名聲,我都愿意。”
談聞被他繞進去了。
他幾次張嘴,又怕戳到路褚痛點,悻悻閉嘴。
最終,他含蓄地問:“你現在很缺錢嗎?”
路褚晃了下眼,說:“比起錢,我更在乎和你在一起的時光。”
“別扯這些沒用的。”談聞吐槽,“我先聲明一點,我對你的感覺不足以支撐一年,這種霸王條款,我是不可能答應的。”
路褚點了下頭,把五百萬用黑線劃成一橫。
“沒了。”路褚說。
態度還不錯。
談聞這么想著,拿起合同唰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面對印泥,他略顯猶豫:“摁完還得洗手,好麻煩。”
“走個過場而已。”路褚心滿意足,也不強求談聞跟自己一樣摁上手印,把印泥盒一蓋,“這樣就夠了。”
談聞揚了下頭,算是同意了。
路褚把合同放到一邊,問他:“還繼續嗎?”
談聞瞪他:“繼續個屁,我沒精神,要繼續你自己繼續吧。”
“我一個人不好玩。”路褚說,“沒你我會寂寞的。”
“你發什么瘋?”
“鴨子語錄。”路褚認真道,“剛搜的。”
談聞無語:“你好好說話。”
路褚走到衣柜前,把衣服脫了:“你不喜歡嗎?”
談聞靠在枕頭上,欣賞著路褚側面的身材,路褚練得好,沒有過度鍛煉,肌肉力量足夠,線條也好看。
“我不喜歡。”
“是嗎。”路褚語氣平平,套了件黑短袖,“我搜的是‘金主最喜歡鴨子說的百句話’,我還以為你喜歡呢。”
談聞來了興趣:“百句?你都背下來了?”
“差不多吧。”
“就剛才?”
“嗯。”
“記憶力不錯啊,說幾句給我聽聽。”
路褚關上衣柜門,朝他走過來。
“老板,今天又是愛你的一天,請你一定一定要寵幸我哦。”
毫無感情的話語卻把談聞逗樂了,他笑著在床上打滾兒,“再來幾句。”
路褚磨了磨牙。
“自行車可以沒有電動檔,魚可以沒有小溪,但我不能沒有你。”
“還有嗎?”
路褚坐上床,捏住談聞的左臉,“聽上癮了?”
“是啊。”談聞眉眼彎彎,“還挺好玩的。”
路褚狀似無意地說:“以前經常聽?”
“沒。”談聞搖頭,打掉他的手,說:“你是我找的第一個鴨子。”
路褚:“……”
他現在對鴨子這兩個字雷得不行,但自己造的孽,自己填。
“那我還挺幸運。”
“是啊,你是幸運男孩。”談聞話鋒一轉,“你以前有被包過嗎?”
“沒有。這也是我第一次被包。”路褚漫不經心道,“第一次被包就撞上個傻子包年,我走大運了。”
談聞不服氣,“我說的是月,是你自己升級了。”
“包年便宜。”
“你兄弟又不能以舊換新。”
路褚微偏頭,好笑道:“你都哪學的詞?”
“我說錯了嗎?”談聞學著在國外時要好的女性朋友說過的話,“男人的花期都很短。”
“你懂得真多。”路褚說,“真聰明。”
談聞今年二十七,不是十七,也不是七歲。
他不至于連陰陽怪氣和真心夸贊都聽不懂。
談聞當即反擊道:“沒你懂得多,你花期開這么久,誰知道會不會到我這就斷了。”
“斷了也得給我錢。”路褚倨傲道,“白紙黑字,簽字畫押,你賴不掉。”
談聞噎了噎,還是把那句‘窮死你算了’憋回去了。
“沒想賴。”談聞嘀咕道,“要不是看你可憐,我才懶得理你。”
路褚側耳,不動聲色地勾了下唇。
“睡覺吧。”路褚說,“我有點困了。”
干柴烈火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能生生做到一半就抽出結束,他們兩人的意志力非同一般。
燈關閉。
談聞陷進被子里,任由路褚勾他的手指。
路褚嘴上說困,行動卻察覺不出困意。他先是試探地伸手,在談聞手腕處摩挲,再到指節,與他小指纏繞。
談聞挪位置,躺得離他近了些。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
談聞平躺著呼吸,閉眼,睜眼,再閉眼。
不知過了多久。
窗簾遮得嚴嚴實實,談聞無法從天空判斷此刻的時間,因為長時間沒有說話,談聞的聲音有些沙啞。
他輕聲道:“路褚,你睡了嗎?”
路褚說:“沒有。”
談聞問:“你睡不著嗎?”
路褚緘默,好一會兒才嗯一聲。
夜晚適合聊天,談聞說:“為什么?”
路褚沒有說話。
談聞蜷縮小拇指,往上勾了勾,無聲地催促路褚發言。
路褚清醒地說:“在想事情。”
“嗯?”
談聞對八卦沒有興趣,大概是睡不著的原因,他竟來了幾分興趣,對于路褚的事,他莫名地多了些耐心。
“困擾你的事嗎?”
“有一點。”路褚說,“如果有天,你發現你身邊的人和你想象中并不一樣,你會怎么辦?”
“嘶”
這是一個很值得深思的問題,談聞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
“不會怎么辦。”談聞說,“這件事不可能發生,我看人很準的。”
路褚笑了下,沒有繼續追問下去的意思,只道:“睡吧。”
談聞的好奇心剛提起來,就被路褚殘忍地摁下。他撇撇嘴,心想我才不好奇,訕訕道:“好吧。”
“晚安。”路褚說。
談聞沒有回復。
他原以為這是個失眠的夜晚。
因為一時腦抽,簽了個大額合同。
他果然不適合創業,就他這個腦子,早晚被坑。
比如現在。
一個無法為他提供業績的‘員工’,一個月居然要五十萬,相當于一天賺一千六百六十六,按照一天上班三小時的基礎來算,路褚的時薪是五百五十五。
真吉利啊。
555,資本家的心在滴血。
1666,打工人的幸運數字。
談聞長嘆一聲氣。
看來他得早點出去混個工作,要不這年頭,連鴨子都養不起。
談聞帶著滿心焦愁睡下,翌日起床,吃過飯,談聞直奔家去。
今天起得早,吃過飯還不到八點,談聞到家,從阿姨那得知他爸已經去上班了。
“……”
坐在沙發上,談聞想上班的心再次退縮。
連董事長都要七點起床去上班。
他這個打工人也得效仿,那他還有自由的時間嗎?
每天都活著都是一種奢侈。
談聞闔上眼,繞了繞脖子。
溫霓然穿著白睡裙下來,就見他蹙著眉捶脖頸。
她溫聲道:“怎么了,沒睡好嗎?”
“昨晚枕頭太高,落枕了。”談聞睜眼,叫道:“媽。”
溫霓然笑著應聲,“枕頭還能突然變高啊?肯定是你昨天玩太晚,沒睡好。”
談聞總不能說是別人家的枕頭,只好含糊過去。
阿姨端了杯熱牛奶放在談聞面前,又端了杯冰美式,放溫霓然面前。
談聞看著杯沿搖搖欲墜的冰點,“大清早喝冰,您身體真好。”
溫霓然淡道:“習慣了。每天早上不喝一杯,心里直發慌。你呢,今天來這么早,沒吃飯吧?”
談聞一聽這話,就知道溫霓然又要給自己安排十全大補了,他趕忙道:“吃過了,我喝牛奶就好。”
溫霓然驚訝,“這么早能起床吃飯,不像你的作風。”
談聞愈發心虛,笑了笑說:“也沒有吧,我經常早起的。”
溫霓然笑了下,沒有拆穿他。
談聞自顧自地往下接:“畢竟以后要早起上班了,提前適應嘛。”
溫霓然笑顏展開,“你打算創業,還是去家里公司上班?”
談聞抿嘴,說:“我感覺自己現在還不具有創業的頭腦。”
溫霓然暖心道:“沒事,我們慢慢來。”
談聞嗯了聲,“媽,您覺得我去爸公司,能做點什么?”
“你和我之間不用這么生分。”溫霓然說,“你想做什么?”
談聞想都沒想:“工資高,輕松的,雙休。”
溫霓然說:“你現在很缺錢嗎?”
“還好。”談聞說,“就是我拿著自己的簡歷去投遞公司,發現他們幾乎都是大小周,現在的世道怎么了?嚇得我趕緊在簡歷上寫只接受雙休。”
溫霓然聽著有趣,問他:“然后呢?”
“然后我就被很多公司婉拒。”談聞說,“他們說我是草臺班子,簡歷好看,履歷卻沒有。”
溫霓然說:“現在大環境就是這樣,雙休工作有,就是不多。你要是肯吃苦,鍛煉一下也未嘗不可。”
“我的簡歷也沒有很差吧?”談聞底氣不足,他成績確實不怎樣,出國也沒好好念過幾回書,基本都在和朋友玩樂,想到這,他略有心虛道;“早九晚五我都覺得累,沒想到現在的工作都是早九晚九,甚至還有什么彈性工作,無條件加班,爸那也是這樣嗎?”
“你要去你爸那,也得按照普通職工薪酬給。”溫霓然說,“現在很多公司都需要加班,你能吃得了苦嗎?”
談聞想說吃不了,但他還有個鴨子要養。
“我可以。”談聞說,“那是直接把我塞進去是嗎?”
溫霓然微笑,“你先想好自己能做什么,然后去面試。”
“?”
談聞不可置信,“你當時和我說的是,讓我去分公司實習啊!”
溫霓然輕描淡寫道:“我有這么說嗎?”
談聞立馬就要找記錄:“我給你找出來——”
“不用。”溫霓然說,“我記得。”
談聞舒了口氣。
沒等這口氣吸回來,溫霓然說:“這樣吧,你把我當面試官,對我陳述自我介紹。”
“……?”
談聞皮笑肉不笑,“別了吧媽媽。”
溫霓然被他死氣沉沉的模樣逗笑了,她笑起來并不浮夸,只是淡淡勾了下嘴角。顯得端莊有禮。
“你想被別人說是走后門嗎?”
談聞自我感覺良好,“走后門也是個本事。”
“你啊你。”溫霓然搖搖頭,“走正規手續,挺直腰板進公司大門,不好嗎?”
談聞對工作的機敏度為負數,他惘然:“走后門不能挺直腰板進大門嗎?”
“也不是不行。”溫霓然說,“容易被說閑話。”
談聞覺得自己在參與某項地下運動,他就不能以談姓身份進入談氏嗎?
談聞這么想著,情不自禁說出口。
溫霓然問他:“你是去學習的還是去玩的?”
談聞務實道:“我是去賺錢的。”
溫霓然罕見地噎住。
談聞不好意思地笑笑,說:“我說的不對嗎?”
“挺對的。”溫霓然唏噓道,“果然是長大了。”
談聞還想說點什么,溫霓然自覺岔開話題,開始問起談聞的近況,問他是不是還是每天窩在家里打游戲,談聞哪好意思說最近都窩在別人家,只好說:“差不多吧。”
溫霓然說:“你這樣下去會近視的。”
“好像是有點糊。”談聞說,“不過還算清晰。”
溫霓然搖搖頭,“這樣看來,還是把你放到公司去工作比較好。”
是挺好的,談聞在心里說。
這樣他就能拿著零花錢和工資一塊養男人和他自己了。
簡直是瘋了。
談聞意識到這點已晚,他從沒想過自己居然是個戀愛腦,說難聽點,他們這不算談戀愛,他頂多算個鴨子腦。
談聞在家待到中午,直到談霆回來。
談霆剛到家,看到他眼底閃過訝異,很快恢復鎮定,他脫下外套,遞給阿姨,松了松西裝的紐扣,“你怎么來了?”
這什么天氣?還穿西裝四件套。
有錢人的體溫都跟人不一樣嗎?
談聞巴結地向前一步,字正腔圓道:“爸爸!”
談霆沒理他,看向溫霓然:“你兒子怎么了?”
溫霓然笑得溫柔,嬌嗔道:“怎么說話的,他不是你兒子啊?”
談霆淡道:“實在沒看出來,一點我的基因都沒遺傳。”
談聞自尊心受挫,但他的心態強大:“爸爸,您上班辛苦了!”
“……”
談霆睨他一眼,“缺錢了?”
挺缺的,談聞在心里說。
但這會他有眼力見,道:“不缺錢,缺您的愛。”
談霆:“那你還是缺錢比較好。”
談聞說:“我還缺一份工作。”
談霆挑眉,語氣好轉:“想通了?”
“一直都很通。”談聞完全掀翻剛才的嘴臉,凈挑好聽的話說:“我早就想學習,想進步了!我已經二十七了,也到了獨當一面的年紀,但奈何爸媽心疼我,不愿讓我在這危險的社會闖蕩,那我只好離你們近一點,好好伺候你們!”
他這一連串堪比馬拉松,完全不給人留時間和余地去消化,接著道:“我想進公司歷練歷練,一個月不用多,50k就好了,但零花錢還得給我,我得存點錢創業。”
談霆視線落在談聞身上,“一個高考都沒參加的二十七歲應屆生,張口就是50k?”
“您這么大的公司,給不到您兒子50k嗎?”
談霆:“五百給你都是浪費。”
“。”
談聞的心態大梁懸掛,有點兒要崩盤的意思,他甚至想立刻回去把昨晚簽的合同給撕碎。但這次工作,不止是為了合同,更重要的是,談聞不想再這樣渾渾噩噩下去了。
他不想再讓家里人擔心,索性找個工作混個日子,再去定下心想自己的人生究竟要這么過。
總不能這樣得過且過。
談聞想通后,倏地松了氣,轉頭看向溫霓然,道:“媽——你看爸,他嘲諷我,我自尊心受到嚴重的創傷,我要回去打游戲了。”
“還好意思說。”談霆冷斥道,“多大的人了,天天就知道游戲。”
談聞癟嘴。
談霆道:“明天來公司,我讓助理給你找個工作。好好學,別又是半途而廢。”
事情解決,談聞立正,敬禮:“保證完成任務。”
談霆掠過眼,不搭茬了。溫霓然笑著說:“好了,你們倆個除了斗嘴還能不能做點別的事?趕緊來吃飯。”
談聞應了聲好,到衛生間洗了手,久違地和家人吃了頓飯。
溫霓然吃的清淡,家里飯菜都往清淡做,談聞在路褚家吃慣了大魚大肉,這頓飯對他而言如同白粥般寡淡。他鮮少和家人一起吃飯,也就沒挑剔。
吃過飯,談聞和談霆約好明天早上九點見面,便離開了談家。
早上起得早,談聞回家后一頭撲倒在床上,大睡特睡了一場,醒來已經傍晚,他的手機很安靜,一堆垃圾短信滑下去,只有寥寥幾條微信消息。
打開,基本是路褚發的-
老板,今天幾點為你效勞?-
老板,人呢?-
你找別人了?
談聞惺忪睡眼,迷糊地摁下語音鍵:“你的想象力真夠豐富的。”
路褚秒回:【剛睡醒?】
談聞揉了揉眼睛,失焦,勉強能看見是三個字,以為是‘餓了嗎’,他已讀亂回:“不餓,不吃飯。”
路褚:【?】
談聞把手機丟一旁,夾著被子翻身,打了個哈欠,闔上眼又小寐了會兒。
過了五六分鐘,談聞的精神才完全清醒。他沒著急拿手機,在床上發了會呆,看著床頭柜陷入沉思,腦袋空白,沒有東西可想,他就這么呆滯了幾秒,依依不舍地移開視線。
談聞住在高樓里,剛好能看到晚霞。傍晚的晚霞是橙黃色,淡淡地掛在云層里。抬頭看天,粉色的。
談聞心下一動,這才拿手機,對著晚霞和天空拍了張照。
他把晚霞分享給路褚。
【粉橙黃。】
路褚說:【好看。】
隨即,他發了張自己那邊的風景。
明明身處在同一座城市,所看到的風景卻是不同的。
路褚的天空不是粉色,也沒有晚霞。
很常規的好風景。
路褚說:【晚霞偏心,只選了你。】
談聞笑了,他拉過電腦椅,坐在窗口。
摁下語音鍵:“可我把它分享給你了,四舍五入,晚霞雨露均沾。”
這樣的四舍五入太過離譜。
路褚卻說:“嗯,感受到晚霞的誠意了。”
談聞笑倒在椅子上。
下秒,路褚打了通電話過來。談聞沒有猶豫,接通了電話。
路褚:“喂?”
談聞捂著話筒清嗓,才說:“喂,您撥打的用戶正在通話中,請稍后再撥”
路褚配合他的演出:“我留言可以嗎?”
談聞剛睡醒,心情正好,聞言道:“您好,請留言,請留言。”
“我想問這位手機的主人,可以讓晚霞把他捎到我身邊嗎?”
談聞笑逐顏開,“您好,手機主人說他不會飛。”
路褚說:“哦,好可惜啊。”
談聞終于受不了:“你少裝啊!”
路褚彎眉:“配合你的演出也有錯?”
“啊?什么演出?”談聞裝傻,“我在忙,剛剛接電話啊。”
路褚說:“前面是鬼在和我說話嗎?”
談聞說:“可能是,你小心點,別被鬼附身了。”
“神算子,你幫我算一下是男鬼還是女鬼。”
“我什么時候說過我是神算子了!”
“不是你說我被鬼附身嗎?”路褚懶懶道,“大師,麻煩幫我算一下,想附身我的是不是一位叫談一問的小鬼。”
談聞忍俊不禁:“滾蛋。”
路褚淺笑。
晚霞雖美,轉瞬即逝。
粉天空和晚霞一同消失,談聞悵然地望著窗外,呢喃自語:“晚霞消失了。”
路褚聽見,說:“你把它拍下來了,它就沒有消失。”
“這是什么邏輯?”
“路式邏輯。”
一本正經搞笑,談聞心忖。
路褚的路式邏輯還沒結束,就開始執行路式合同:“你昨晚好好看合同了嗎?”
“什么?”談聞說,“我不是已經把五百萬刪除了嗎?”
“合同上還有一個比五百萬更重要的點。”
“什么點?”
“包養期間,雙方必須住在一起,同吃同住。”路褚一語道破,“這么重要的點,你不記得了?”
談聞記性不算好,昨晚只顧著記五百萬,哪有空看什么同吃同住。
“所以呢?”談聞神經大條地說,“也沒說住誰那,你怎么就默認在你那了?”
路褚道:“那我就委曲求全住你那吧。”
談聞樂了,“什么叫委曲求全住我這?我這比你那好一萬倍。”
“這么好啊。”路褚說,“那我得趕緊收拾行李,爭取快點住進去。”
談聞哼聲,無形被路褚帶跑偏:“住這算你有福氣了。”
路褚乘勝追擊:“那我住過去吧。”
談聞的大腦在最后一刻起了作用,“你住過來干嘛?”
路褚說:“包養期間”
“停。”談聞打斷他的施法,“我宣布,這段也作廢了。”
路褚:“都簽合同了,怎么能作廢?”
“你那合同有法律保護嗎?”談聞理直氣壯,“我是金主,我說廢就廢。”
路褚聲音比剛才小了點,參雜了些委屈的成分:“我昨晚想了好久的,你一下就給我作廢了兩個。”
談聞:“?”
還委屈上了。
這兩個霸王條款不該取消嗎?
以他自身實力,別說五百萬,十年能賺五十萬算他牛逼。
這鴨子怎么不懂得知足呢?
他還要怎么對路褚好,他都準備去工作了,賺錢養牛郎,說出去都被人笑掉大牙。
“我今天去陪你。”談聞再次讓步,“但那個破條款,必須劃掉。”
“劃,回去就劃。”路褚說,“吃飯了沒?晚上想吃什么,我下廚。”
談聞中午吃得清湯寡水,睡一覺就餓了。既然大廚決定下廚,談聞也不客氣,報了幾樣愛吃的菜,讓路褚先行準備。路褚問他幾點過來,談聞原本想打幾把游戲再過去吃飯,他的目光放在電腦桌上,游離了幾秒,說:“現在過來。”
路褚莞爾:“我在家里等你。”
談聞說好。
掛斷電話,天迅速暗了。
談聞抱著電腦,猛猛親了它兩下,“下次再來寵幸你,乖啊。”
他哄完心愛的游戲,毫無眷戀,頭也不回地離開。
談聞開著小奔來到路褚家,敲門。
“登登”兩聲,門被打開。
路褚穿著無袖上衣,露出肌肉線條,脖子上還圍著一個圍裙。
談聞津津有味地打量他一圈:“cosplay家庭煮夫?”
路褚很直白:“你喜歡最重要。”
談聞走近一步,關上門:“我喜歡啊,要不別吃飯了,你就這么穿著和我在廚房來一發怎么樣?”
路褚聳肩,“我沒意見。”
“……”
談聞早該想到,這人的臉皮比城墻還要厚,什么沙發啊,餐桌啊,廚房啊。
對路褚來說簡直像灑水一樣簡單。
“我有意見。”談聞自己提,自己拒絕:“趕緊做飯去,我餓了。”
“親一下就做。”
慣的。談聞沒好氣道:“愛做不做,才不求你。”
路褚道:“好狠的心。”
“少廢話。合同你放哪了?劃了沒?”
“還沒,剛回來忙著做飯。”
談聞敏捷捉補道關鍵詞:“剛回來?你出去了?”
路褚眨了下眼,不說話。
談聞道:“你現在在合同上加一句,要是你出去找客人,也得給我五百萬。”
“給一年?”
“你能給得起一個月算你厲害。”
“不給。”路褚說,“我不會找的。”
“摳門。”談聞吐槽。
“這叫專一。”
話畢,路褚自己討了個吻,美滋滋去做飯了。
談聞也沒著急找合同,坐沙發上玩了會手機,直至路褚叫他吃飯,談聞才來到飯桌前。
桌上擺滿熱騰騰的飯菜,具象化了幸福二字。
包養合同不止包運動,還包飯菜。
果真是物超所值。
談聞感慨道:“你要是個女的,我就娶你了。”
“那我今天連站在這里的機會都沒有。”
談聞斂聲。
好像是這么回事。
路褚為他盛好飯,把碗筷遞給他,談聞坐下,準備吃飯。
兩人默默低頭夾菜,彼此無言。
倏地,兩雙筷子重疊在酸甜排骨上。
談聞抬頭看了眼路褚,打算直接夾起,不想路褚阻攔了他的行動,硬生生用,蠻力把談聞的筷子叩住。
“想吃排骨?”路褚輕佻地說,“想吃,就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事多。
談聞說:“不想吃了,你把我筷子松開。”
路褚仿若聽不見,沉浸在自己世界里。
他道:“談聞,我是不是你的第一個?”
第25章 第 25 章
談聞暗自使勁, 沒能敵過路褚的力氣。他松懈道:“我不是說過你是我找的第一個鴨子嗎?”
路褚聽不得鴨子二字,避重就輕道:“不是鴨子,是男人。我是你第一個男人嗎?”
談聞登時起雞皮疙瘩。
這話也太奇怪了。
“你想讓我回答什么?”
“回答是。”
談聞說:“既然知道, 能放手了嗎?”
路褚笑著松開筷子。
成年人的世界,不需要把所有事情都說清楚。心照不宣地結束話題,結果二人都能滿意, 這就足夠了。
吃過飯,路褚依舊不消停,調侃似地問談聞:“老板,今天需要服務嗎?”
之前沒發覺, 自從說開后,路褚牛郎成分愈發熟練,很是上道。
沒等談聞說,路褚接著道:“消費全套服務, 立享八折優惠哦。”
一談錢, 談聞大腦轉得飛快:“什么意思, 我還得額外給你錢?”
路褚把要錢說得冠冕堂皇:“錢不錢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情趣。”
“錢很重要。”談聞隨口比喻:“沒有錢,你能跟我一年嗎?”
路褚眼下眸光閃了閃,收斂笑意, 頗有認真意味:“不試試怎么知道?”
“得了吧。”談聞看得開, “沒錢我們連遇見都不可能。”
路褚笑了:“你還挺現實。”
談聞把排骨塞進嘴里, 回擊道:“你是收錢的人, 你才現實呢。”
路褚說:“不收你錢怎么服務你?”
談聞語塞。
真現實。
錢都給了,不享受談聞覺得虧, 畢竟這人時薪五百多,不把他薅到筋疲力盡不罷休。
談聞抱著這樣的想法, 問路褚:“你的全套服務有什么?報上名來。”
“全套馬殺雞,包您滿意。”路褚說,“我們這是正規按摩店,您盡管放心。”
談聞挑眉,還玩起角色扮演了。他配合道:“給我來點兒不正規的。”
“老板,來個冰火兩重天怎么樣?”
行家話,談聞聽不懂。他好面,聽不懂也強撐:“來啊,誰怕誰。”
路褚促笑,拆穿他的偽裝:“你知道什么是冰火兩重天嗎?”
“不知道影響我享受嗎?”談聞反擊,“服務的人知道就行了。”
談聞這話雖然欠妥,但在理。
路褚一時竟找不話來回擊。
嘴貧歸嘴貧,談聞沒想讓路褚真做什么,洗過澡后,他躺在床上玩手機,就見路褚拎著一杯熱水和冰塊進來。
熱水還冒著氣,談聞嚯一聲:“你干嘛呢?”
“給你展示兩重天。”
“?”
合著兩重天就是喝一杯冰和一杯熱?
“這算詐騙嗎?”談聞真誠地問。
“還沒體會,怎么就提交評價了。”
“體會什么,看你喝水?”
路褚笑了下。
“笨。”他啟唇吐字,“剛才是誰說自己知道的。”
談聞敏捷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和路褚不同,但又想不到兩重天怎么體會,他僵硬地指路褚下方:“你要把這個泡熱水里?”
路褚簡直佩服談聞的腦洞,他面無表情道:“謝謝。我哪天不想活了,會參考你的意見的。”
地獄級笑話。
談聞被他的冷幽默折服,虛心求教:“那怎么用?我不會。”
路褚向前一步。
談聞坐在床上,褲頭被扯了下,談聞茫然,眨眼瞬間,褲頭落在腳踝處。
路褚含了塊冰。
垂下頭。
談聞大腦宕機,一片空白。
他背脊微顫,咬著唇。
路褚渡了口熱水。
低頭。
談聞嘶地一聲。
他顫抖著睫毛闔眼,神志天花亂墜,理智全無。
整個人像瀕臨絕境的魚,差一步到汪洋,置身在岸上撲騰。
談聞的手猛地一掙,后頸繃直。
他抽氣,眼尾難耐地泛了點紅。第一次體驗,談聞說不新奇是假的。過程足夠酸爽,靈魂縹緲,別處風景甚好,他盯著路褚的眼睛看。
路褚的眼球不是全黑的,在光下隱約呈棕色。他的眼睛并不木訥,每次表達時,好與壞的心情都會從眼睛里冒出來。談聞撫上路褚的頭發。
太長了。
他喜歡短點的頭發。
“你的頭發很扎手。”談聞說。
路褚很專注,沒有回復談聞的話。
在他休息的間歇,談聞靠在床邊,問:“要不要放點音樂?”
路褚說行,又說:“這次挺持久。”
談聞哼了聲。
開玩笑,次次秒,他還要不要臉了?
沒等他夸自己,路褚往下說:“吃藥了?”
“……”
說話真難聽。
談聞揚了揚下巴,“沒吃,就這么牛逼。有資本,你想不想試試?”
路褚說:“我嘗過了,味道一般。”
談聞哽住,耳朵悄然紅了,他面上鎮定,說:“你才一般呢。”
“你又沒嘗過。”路褚說,“只有我為你服務的份。”
“那當然了,我花錢了。”
路褚總算知道,開始相處時,談聞這跋扈小少爺勁兒是為什么了。原以為是性格如此,不成想還有金錢交易的原因。
“知道你給錢了,要說幾遍。”
“怎么,傷自尊啊?”談聞耍無賴,“我要說一百遍,一萬遍,每天都說。”
路褚半威脅道:“再說我親你了啊。”
談聞噤聲。
路褚樂了,學他說話:“怎么,自己的味道都聞不得?”
“……”
談聞往他小腹踹了一腳,力道不重,路褚捉住他的腳踝,“跟我撒嬌呢。”
談聞掙脫開,“誰跟你撒嬌了,別太自戀。”
“力道這么輕,還說不是撒嬌。”路褚有意逗他,“這里就我和你兩個人,你不和我撒嬌和誰撒嬌?”
談聞翻了個白眼,心說好啊你個路褚,你就氣我吧,把我氣死了,看誰給你錢還房貸車貸。
談聞拉上褲子,捎被子背對路褚側躺,說:“我要睡覺了,你不許打擾我。”
“剛體驗完兩重天就能睡著,小同志定力很強啊。”
那不然呢,談聞懶得和路褚說,自己明早還得早起去上班。
他自顧自定了鬧鐘,把手機丟一邊:“我定了明天早上的鬧鐘,你要是不想早起,就去隔壁睡。”
路褚如同狗皮膏藥,攆不走:“我習慣早起。”
談聞聽懂了:“那就睡覺。”
熱水成溫,冰塊融化。
路褚把兩個杯子洗干凈,仔細漱了口,才折返上床。
談聞今天睡得很早,路褚上床時,他已經熟睡過去。路褚趁著光亮觀賞談聞,談聞的睡姿很好,平躺著入睡,路褚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倏地笑了聲。談聞的雙手放在肚臍上,禮儀舉止不錯。
路褚撐著被子,拍了張照片。
他給照片取了個名字,叫熟睡的美男子。
翌日。
鬧鐘準點響起,不足兩秒被人摁掉。
路褚睜眼,親昵地拍了拍談聞的臉頰,遵循自動叫醒服務,“談聞,醒醒。”
他拍打的力氣不重,可以說幾乎沒用力氣。這樣的力度是叫不醒談聞的,路褚只好捏住談聞臉上的肉,往外扯了扯,說:“起床了。”
談聞一夜無夢,驟然清醒。
介入眼簾的就是路褚的眼睛。
看到這雙眼睛,談聞的起床氣消了大半。他打了個哈欠,眷戀床上的溫度,不肯起身:“幾點了?”
“九點半。”
談聞驚覺:“我定的是九點的鬧鐘啊——”
“我幫你關了。”路褚說,“以你的熟睡程度,這個鬧鐘只會成為我的困擾,對你而言沒有區別。”
談聞:“……”
他嘟噥,“我是睡過去了,又不是死了,哪里會聽不見聲音,明明是你自作主張幫我關掉了。”
路褚好笑:“好好,是我的錯。起床了,你今天有事要忙嗎?”
談聞一個鯉魚打挺起身,伸懶腰,神秘道:“我今天有大事要干!”
路褚語出驚人:“你要跟我求婚?”
談聞:“?”
他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僵住了。
“好冷的笑話。”談聞說,“好爛的梗。”
路褚笑笑,“早上冷,開個玩笑暖暖心。”
大夏天的,哪兒冷了?
談聞沒拆穿他,只說:“恭喜你,說了一個比零下十度還要冷的冷笑話。”
路褚頷首,給自己點評:“還需努力。你今天去哪,要我送你嗎?”
“不用。”談聞說,“我開車了。”
路褚點頭,“吃早飯嗎?”
“吃。”談聞應得很快。
路褚起床去做飯,談聞洗漱換衣服,出來發現路褚做了三明治,直接拿了一個:“我先走了。”
路褚沒再糾結談聞去哪,在談聞預備走時,淡淡道:“晚上還回來嗎?”
談聞的工作,需要面試也是走個過場,他家離公司近,路褚這車程遠,他不太想早起。談聞叼著三明治的雞排,偏頭看向路褚。
路褚孤單地坐在椅子上,面前放著兩個盤,一個上面還放著三明治,另一個是裝給他的。精美的擺盤,談聞只匆匆看一眼,便拿起放在嘴里。
視線投射這一幕,談聞心里沒來由地軟一拍。
就當是可憐他吧。談聞想。
隨后,他道:“有好吃的飯菜我就回來。”
路褚揚唇,眼里瞬間有了色彩:“晚上做油燜大蝦。”
“回來。”談聞迅速說,“等我回來一起吃,不許一個人偷吃。”
“知道,早去早回。”
談聞嗯了聲。
“嘭”,門關上。
等待電梯途中,談聞低頭邊玩手機,邊啃三明治。
“叮叮”,電梯到了。
談聞走進去,按下負一樓。
電梯門關上,往下降落的同時,他的手機冒出兩條消息。
談聞點進去。
【風燃金牌鴨:[照片]】
【風燃金牌鴨:這是誰?】
談聞打開照片,“……”
他點鍵盤,回復道:【偷拍狂。】
路褚秒回:【嗯,我是。】
挺冠冕堂皇。
談聞一連發了十幾個鄙視的表情包,發送那一刻,自己莫名其妙樂了。
咽下面包。
談聞點開路褚的頭像,將名字備注端正改為路褚的名字。
剛改完,路褚的消息再次襲來。
【路褚:一路平安。】
【路褚:老板,晚上想體驗馬殺雞還是兩重天?】
談聞:“。”
備注改早了。
他不想選擇,覺得羞恥,但也不想拒絕,昨晚的兩重天的確舒服,人沒必要和自己較勁。
路褚很貼心地再次發來消息:【不回復就是兩者都要。】
談聞手游離在開關鍵,猶豫了幾秒,摁下。
屏幕暗了。
談聞心中豁開一片晴天,把手機丟進口袋。眼不見心為凈。
他開車去談氏需要一個半小時,其中不包含路上堵車所占用的時間。談聞一陣忙碌,七拐八拐,十一點才到談氏樓下,助理引他到辦公室門口,就離開了。談聞抬手叩了叩門,吊兒郎當地說:“董事長,我來面試。”
“進來。”
得了指令,談聞推門而入。談霆從資料里抽身睨他眼,挖苦道:“來蹭飯的?”
“今天路上太堵了。”談聞一屁股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下次提早半小時。”
“提早三小時還差不多。”
談聞吃飽了,還有閑心開玩笑:“別人是996,您這是想讓我886啊。”
談霆:“?”
談聞解釋道:“886,拜拜了,死翹翹了。”
“……”談霆板下臉,“成天說什么鬼話都不知道。”
談聞聳肩,道:“不解釋不行,解釋了還得被罵,橫豎遭罪。”
談霆說:“你少讓我遭點罪就好了。”
談聞往前滑,手靠在桌沿上,坐端正了些:“我來是為您分擔的,不是給您負擔,放心好了,我會做到讓全世界滿意的。”
談霆說:“你結個婚我就滿意了。”
談聞立刻歇火。
維持幾個月的感情,因著談霆這句話,又重回錯軌。
談聞一時無言,談霆大抵感覺到自己說話方式有問題,面上卻沒有要改正說法的意思,只道:“讓你去跟新項目,你敢嗎?”
談聞牽強地扯嘴角,長長呼氣,恢復神色:“我怎么不敢?我的字典里,就沒有不敢這兩個字。”
談霆呵呵一笑,“那就去吧,讓我看看你的真本事,別只會打嘴炮。”
“本公司的?”
“分公司,新建立的。”談霆把資料抽出,給談聞,“人手不夠,你去打雜吧。”
談聞接過資料,打開看。
“柒貳”
72?消毒水嗎?
談聞垂眼,接著往下看。
字太多了,他看得眼花繚亂,錯行潦草讀了讀,還是沒看懂。
“做房地產開發的。”談霆說,“難骨頭,不好啃。能不能行你自己看,不行就算了。”
從談霆那句話開始,父子二人的相處氛圍別扭許多。談聞收起了嬉皮笑臉的嘴臉——這和他本人更相像,他一直如此,從不諂媚誰,阿諛奉承誰。
只做自己,想笑就笑,不想笑就不笑。沒人能逼他做事。
在家里,他習慣戴副面具,因為愧疚,所以順從。
些許是家里親戚聲音太大,無意間讓談聞聽到些不入耳的話。
比如,他這個人從小脾氣就不好,長大了以為會乖點,沒想到染上了怪癖。
說他不像溫霓然,也不像談霆,懷疑醫院抱錯胎,他是外來的孩子。
往常要是聽到別人嚼舌根,談聞壓根不可能忍耐,下秒就會反擊回去。
只有這件事。只有這件讓所有人感到不齒,認為談家會敗在他的手里,斷子絕孫。
談聞不是石頭,他有主觀情緒,也會被人牽動。難聽的話說多了,他偶爾也會自省,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出國那幾年的刺激運動,是他放飛自我的一種宣泄方式。
談聞學到了很多,看開了很多。
回國前一晚,他還在同自己說,想開點,人生是自己的,想怎么過,自己說的算。
結果呢。
到了父母這,他始終邁不去這個檻。
談聞沒有久待,被助理帶去見了柒貳的總經理,雙方交換聯系方式,談好薪資和待遇。
在平海這座一月三千完全活不下去的城市里,談聞處于年紀不算小,但什么都不會的尷尬位置上,最終談論的薪資也不高,無責三千五,提成靠自己。
雖然薪資不高,但好歹有個雙休,早九晚五,還算能活。
柒貳的總經理生怕談聞這公子哥隨意上下班,再三提醒公司剛起步,這項工作會很累,每天按時打卡上下班,不能早退,無故離開,或是不來。
談聞讓他放心,自己絕不會一句話不說就不來上班。保證了兩次,柒貳總經理才放下心。
結果不成想,一語成讖。
談聞早上七點起床,七點二十出門。
電梯失調,整個暗下。
談聞:“……”
這特么是高級小區的電梯?
有錢人專騙有錢人是吧??
談聞此刻顧不上生死活命,趁著微弱的信號,給總經理發消息,拍了張自己在黑暗中的照片——烏漆嘛黑,和在床上躺著拍沒區別。
松手發送,【哥,電梯壞了,得晚點。】
總經理一瞧,這是少爺睡不醒,找個理由請假來了,他心里頗不滿,但還是給足了面子,秒回說好。
得到回復,談聞慢條斯理地按緊急呼救,一邊手給路褚發消息。
【我要死了。】
四個字發出去,路褚直接打了通電話過來。
談聞手機信號開始打轉,他接通,快速說:“我在A1電梯里,現在樓層停在五樓下,不知道是在五樓還是和四樓的交界點,電梯壞了,你抓點緊,想辦法救我吧,我死了你就沒金主了。”
話說完,談聞火速掛斷電話,盡可能讓自己吸收多一些氧氣。他長按緊急呼救,不多時,終于得到回復:“喂?這里是xx物業中心。”
談聞不動聲色道:“我在11幢樓A1電梯里,電梯壞了,我暫時還沒有生命危險,不確定將來有沒有。”
物業一聽,大驚失色:“您好,抱歉給您帶來不便,我現在聯系人過來,您先靠邊站,稍等一會。
談聞微弱地嗯一聲,他說了太多話,已經沒有力氣繼續張口,費時間,也費精力。
沒過多久,電梯口傳來敲門聲。
“談聞?”路褚的聲音有試探,有著急:“你在里面嗎?談聞?”
看來是在五層了。
還好,福大命大,至少不是在中間層。
談聞樂觀地想,屈指敲了敲電梯。
他不敢用太大的力氣,只能希望路褚能聽見這狹小的聲音。
路褚立刻道:“是你在敲電梯嗎?你先不要輕舉妄動,我已經打電話催他們快點來了,你別怕。”
談聞張了張嘴,無聲說:“我不怕。”
像對自己的禱告,和對路褚的回應。
“你在五層會安全一點。”路褚說,“別怕,也別說話,保持冷靜。我在這里陪著你。”
談聞扯了扯嘴角。
以前怎么沒發現路褚這么多話?
嘰嘰喳喳的,真吵。
“抱歉抱歉我們來了。”
物業小哥帶著幾名維修工人匆匆趕來,“業主是在這里面嗎?”
路褚涼瑟瑟的,沒了和談聞說話時的輕柔,“在,麻煩快點解決。他一個人在里面會害怕。”
這電梯隔音太不好,外面的對話清晰地入了談聞的耳朵。
他一面好奇路褚此刻是什么表情,又想捉弄他,裝害怕,折騰路褚。
談聞想了很多,只沒想過生命。
生命對他而言虛無縹緲,可以珍惜,但不必太珍貴。
“哐哐”
“哐哐”
救援聲比路褚說話還要吵。
談聞躁動的因子隱約燃起,直到他的視線出現光亮。
電梯被豁開一個小口。
按道理來說,他應該看到維修的工人,再不濟,也是焦急的物業。
地球生靈涂炭,純凈處只剩一口井。井口很小,狹窄,他蹲在井下,往上看。
看到的不是太陽,也沒有星星。
而是被風吹拂過來的柳絮。
談聞的目光鎖定在二人身后的路褚身上,四目相對。
他確定,路褚在看他。
“哐當——”
門徹底掰開。
物業小哥戰戰兢兢道:“您沒事吧?您還能站起來嗎?”
談聞動了動嘴巴。
路褚走到物業和工人的前面,半蹲下,與坐著的談聞平視。
他張開懷抱,說:“談聞,過來。”
“我在這,你別怕。”
談聞心弦顫動。
他抬眼,朝路褚走過去。
和路褚抱在一起。
“路褚。”
談聞輕聲呼喚他的名字,想說的話有很多,最終說出口的只有:“你還是去我家住吧,我家比你家安全多了。”
生死攸關剛結束,談聞的腦回路竟是考慮住哪里。
路褚哭笑不得,“現在又舍得讓我去你家住了?”
談聞想了想,“不舍得可以嗎?”
“可以。”
路褚抬手摁在他的后腦勺上,輕輕地拍了兩下。
像是觸碰稀有的珍珠。
路褚輕聲說。
“談聞,接到你電話那一刻,我以為我要失去你了。”
他連擁有的資格都沒有。
談聞眨眼,慢半拍地抬眸。
站在一旁的物業緊忙說:“對不起,讓您和您男朋友擔心了,我們這就緊急維修,我保證,這種事不會再發生了!”
第26章 第 26 章
路褚這才注意到旁邊的物業。他淡睨物業一眼, 疏離道:“不要在危險發生后說彌補的話。”
“這次是我們的失職。”物業小哥愧赧,“我這邊一定馬上解決,實在不好意思。修好后我們會登門道歉。”
“道歉就不必了。”路褚說, “沒事的話我們先走了。”
“好的好的,實在抱歉”
物業小哥機械地回復,直至談聞二人離開。
談聞緩過勁來, 垂頭發現自己的手一直搭在路褚身上,他默默無言,把重量壓路褚身上,路褚支撐他, 穩穩當當往前走。
路褚:“你今天還要出去嗎?”
談聞虛弱道:“命都快沒了,還上什么班。”
“上班?”路褚微訝,“你找工作了?”
談聞有氣無力地解釋:“昨天找的,今天就請假。你覺得我這工作能長久嗎?”
路褚像模像樣分析:“按照現在的市場來說, 你這樣的會馬上被淘汰。”
“我爸的公司。”
“……”路褚神情自若, “你不會被淘汰的。”
“借你吉言。”
“好的。”
兩人有來有回, 奇妙的產生默契, 沒有談聞單方面的針鋒相對,氛圍也融洽了許多。
往上走了一階,談聞嫌累, 不想再走, 耍賴道:“我們在這等電梯修好吧。”
等電梯修好是最不現實的事, 路褚想了個最優方案:“我背你?”
談聞推托:“不好吧?”
路褚說:“那就自己走。”
談聞緘默, 憋不住說:“你不再考慮一下?”
“我考慮什么?”路褚抽手,他腿長, 抬腳能邁兩個階梯,悠悠丟下句:“機不可失。”
談聞習慣別人捧著自己, 哪有上桿子求背的。他道:“失也得來。”
路褚停下腳步,“那來吧。”
談聞一下就笑了,明知故問道:“來哪去啊?”
“來我堅實的后背,你是花兒我是草,我供露水呵護你。”路褚說,“老板,這個回答滿意嗎?”
談聞說:“勉勉強強吧。”
話落,他輕松一跳,路褚勾住他的雙腿,談聞蕩上蕩下,沒完沒了。路褚由著他胡鬧,上去兩層臺階,談聞趴著,下巴擱在路褚肩膀上,黏黏糊糊地說:“路褚哥哥,你怎么這么強呀。”
路褚呼吸稍滯,“別鬧。”
“誰鬧了。”談聞踹了踹空氣,心底有些郁悶。
說好的叫男性‘哥哥’,能激起對方不一樣的情緒呢?
網絡說的話果然是騙人的。
路褚叩住他亂動的腳,“別亂蹭。”
談聞垂頭,毛茸茸的腦袋在路褚肩頸拱,大有不找出根本不罷休的意思:“蹭到你哪了?”
路褚淡道:“蹭到你要吃的東西了。”
談聞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木愣了下,才兇神惡煞道:“你滾蛋啊。”
“我又沒說是什么。”
“你手上有吃的嗎?”
談聞已經可以熟練有余應對路褚的閑扯淡,并且有力回擊。路褚啞口無言,默默笑下,接著走樓梯。他下身定力不錯,連走五樓呼吸平穩,剩下幾樓盡管吃力也沒有停下休息。談聞體重不算輕,他一路看著路褚穩步上前,明明沒說話,卻莫名地感到愧疚。
談聞看見路褚額頭的汗,多此一舉地問:“累不累?”
“不累。”
“這么要強。”
“你不重。”路褚說。
談聞體重一百一,不重,但也輕不到哪去。路褚這么說,他也沒找補,一路到了樓上。路褚才幫他放下。談小少爺享受了優良待遇,心中有愧,心想著明天就去辦張卡,給路褚單獨使用。
好人有好報,好鴨有錢報。
路褚身上黏膩,先行去洗澡。談聞主人做派地環視冰箱一圈,千挑萬選,選中了一個蘋果。坐在沙發上就開始啃,期間拿手機刷了會視頻。
邵左晁的劇本殺店生意越來越迷離,基本和創業失敗沒什么分別。除了幾個關系好的哥們成天帶著各種漂亮妞來光顧捧場外,真正的客人少之又少,創業第N次失敗,他再次找談聞訴苦。
一連串能讓人看完跳樓的文字里,談聞沒耐心翻到了最后一句,和他想的一樣,邵左晁每回創業失敗,長作文的最后一句都是:【兄弟,你覺得xx怎么樣?】
上上回是酒吧,上回是劇本殺。
這回開始打奶茶店甜品店的主意了。
【邵左晁:我覺得這個鐵賺,你覺得呢?】
談聞對這兩者并無太大興趣,提鍵盤回:【我不愛吃。】
【邵左晁:我辦這個店又不是為了你,現在的人都喜歡拍照打卡,我研究了一下,奶茶店和甜品店是最多顧客光臨的店鋪,我想了想,現在的人上下班都已經夠累了,哪還有腦子細胞去玩劇本殺,偶爾找個悠閑的地方休息辦公,我把奶茶店和甜品店二者合一,取個名字叫遇椿,怎么樣?】
談聞咬下蘋果。
【誰給你取的名字?怪土的。】
【邵左晁:你懂什么!這叫春天來臨,百花盛開。多好的寓意,你想不想投資,做我的合伙人?】
談聞算是看明白了,邵左晁每回投資都得拉上個投資人,美其名曰是合伙賺大錢,其實就是拉個墊背的。談聞對此沒有興趣,很堅決地拒絕了邵左晁。
邵左晁依舊不放棄,連發了幾條語音過來。
“談聞,我們多少年哥們了,我能坑你嗎?之前那些投資項目是我不確定,所以才不叫你,這次這個我專門調研了,絕對穩賺不賠好吧。”
“而且你想想,奶茶甜品多暴利啊?隨隨便便都能賺回本,你就信我的,到時候大家都看我們這店有商業價值,全來加盟,加盟費都賺到你手軟!”
“你就不想在你爹那耀武揚威,挺直腰板做人嗎?”
邵左晁好一頓說,談聞剛好把蘋果吃完,核丟進垃圾桶,他道:“我沒興趣,你找別人吧。”
松開話音鍵,路褚擦著頭出來:“什么沒興趣?”
談聞抬眸,見他下半身圍著浴巾,水珠從頭頂滑落在鎖骨,胸肌,腹肌處,再落下,不見身影。
他道:“怎么不穿衣服?”
“沒找到。”
談聞哪里信,“路過衣柜也沒找到?”
“忘了。”路褚無辜道,“聽到你的聲音就直接過來了。”
談聞被他逗樂了,“合著還成我的錯了?”
路褚把毛巾丟在肩上:“我沒這么說。”
“我聽著是這個意思。”
路褚不偏不倚,淡笑著看向談聞,“你要這么想,我也沒辦法。”
“渣男語錄啊。”
“這你都懂?”
“當然了。”談聞吹噓,“我是100G沖浪達人。”
“手機才5G,你就100G了?”
“我遙遙領先嘛。”
“那這位遙遙領先的大神,剛才在聊些什么?”
話題重回正軌,談聞毫不在乎地說:“我朋友慫恿我一起開奶茶甜品店。”
“哦?你的想法是什么?”
談聞其實被邵左晁說動了一點兒,尤其是那句挺直腰板耀武揚威,完全說中了他此刻的狀態。這樣矛盾的心理令他搖擺不定,最終還是說:“我的想法是不開。”
路褚點頭,“那就不開。”
“你不問我為什么嗎?”
“不想就是不想,逼迫自己做不喜歡的事沒有意義,逼迫別人更沒意思。”
路褚悠游自在道。
“還是說,你想讓我勸你?”
談聞點頭,真誠道:“有點想。”
路褚怔了怔,笑了起來。
“沒想到啊老板。”路褚噙笑,“我對你來說這么重要啊。”
第27章 第 27 章
路褚好像得了不貧嘴就會死的毛病, 談聞無力吐槽,“你先去穿衣服。”
路褚進屋套了件衣服,穿好出來, 沖著談聞轉了一圈:“老板,穿這樣行嗎?要不要再露一點?”
談聞嘶聲,“我又沒讓你露。”
“我是個成熟的鴨子。”路褚說, “如果等老板說話我才照做,那我早就在天橋乞討了。”
談聞譏諷道:“沒想到你職業技能這么完善。”
路褚抿嘴笑:“還行吧,這幾年鍛煉出來的。”
談聞:“你以為我在夸你?”
“難道不是嗎?”
路褚走到客廳,端了一杯涼水, 一飲而下。又倒了杯,踱步走向談聞,遞給他。
他繼而坐在談聞旁邊,“難道你在罵我?”
伸手不打笑臉人, 談聞喝水, 潤嗓。
“倒也沒有。”他說, “不過以你這眼力見, 混職場也不比其他人差。”
路褚挑眉,“我就當你在夸我了。”
談聞順他話道:“嗯,我夸人少, 說話不中聽。你能聽出來是夸你, 我就放心了。”
怪里怪氣的。
兩人卻相視一笑。
路褚別過頭, 再次把話題扯回去:“你剛才說的甜品店是什么情況?”
談聞三言兩語和路褚陳述邵左晁和他說的話, 概括了一遍,悠悠道:“情況就是這么個情況, 邵左晁沒腦子,至今投資的所有生意都黃了。這是他第一回攛掇我。”
“你心動了?”
“遇椿, 遇見春天。”談聞咬字,輕松道:“我只是覺得這個名字好聽。”
路褚笑了:“就這么簡單?”
“那不然呢。我既沒看到他的店,也不知道將來會裝修成什么樣,投資成本計劃成本都不在我的考慮范圍內。”
“等等。”路褚打斷他,“投資成本怎么不在你范圍內了?你不是投資人嗎?”
談聞直白道:“我算不清楚。”
路褚彎眉。
和談聞在一起,他總能被逗笑。明明只是幾句平常不過的話,放在其他人那,他或許會沉默,會皺眉。但一切詞匯到了談聞這,就像污濁的水被凈水器渲染,澄澄清水表露在外面。
清澈見底,別有不同。
路褚安靜地聽著談聞說:“我現在手頭還有點錢,預算應該夠。反正我也要出去打工了,吃喝要不了多少錢,我以前三餐不規律,攢了不少錢,邵左晁這店要是做成了,我也能賺一波,要是做不成,就當我被上一課了。”
“投資嘛,有賺有賠。這點道理我還是懂的。”
談聞說完,想起什么似地道:“你放心,你的錢不會不給的。”
路褚稍怔,回溯了下什么錢,才說:“那個不急。”
“喲。”談聞意外道,“財迷怎么突然不在乎錢了?”
路褚哭笑不得:“我做了什么,才讓你覺得我這么在意錢?”
“不在意錢我們就不會坐在一起了。”
路褚沉默。
“所以你每次結束給我一大筆錢,也是因為這個。”
“是啊。”
談聞理所當然,沒有察覺到路褚的怪異。
他們之間有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不能攤開,不能訴說。
紙包不住火,但火燃燒了,就什么都沒有了。
路褚緘默,淡淡道:“要是決定好了,就去做吧。”
談聞吐槽:“你的反應好平靜。”
路褚說:“我想尊重你的一切決定。當然,我認為這是一個值得博弈的投資項目,如果是詐騙,我會勸阻你。”
好幽默的冷笑話,談聞說:“你放心,我不會去做詐騙的。”
“那就不需要猶豫了。”
談聞原本搖擺不定的心因著路褚這句話堅定許多,路褚恍若他的定心丸,連他自己都不明白,路褚分明說著不著調的話語,沒有給他強烈的建議,分析投資類比,市場所需。輕描淡寫說了幾句話,就能讓他做決定。
談聞打開手機,給邵左晁發消息:【這個項目我做了。】
【邵左晁:我草,真的假的?】
【邵左晁:剛才不是還說不做嗎?你不是在騙我吧?】
談聞懶得廢話,直入主題:【需要多少錢?】
【邵左晁:一百萬啟動資金。】
這個價格不算便宜,談聞不了解行情價,直接道:【卡號。】
邵左晁秒發。
談聞卡里還有余錢,直接轉給他:【過去了。加油。別讓我失望。】
【邵左晁:爸爸!我親愛的敬愛的金主爸爸!相信我好嗎?我一定把我們的遇椿,我們共同的孩子,我們的心血,掌上明珠發揚光大!![膜拜]】
談聞樂了,按下語音鍵:“滾蛋,誰跟你有孩子,你惡不惡心。”
松手,發送。
路褚詫然:“你居然背著我有個家。”
要不是路褚表情太過欠扁,談聞差點信了他的邪。
“是的,我有一個孩子。”談聞說,“你還愿意跟我嗎?”
“你孩子知道你在外面做嗎?”
路褚沒說,談聞不言而喻。
他眼皮跳了跳:“別逼我打你。”
路褚笑得開朗,“沒事,我還在外面做鴨呢。”
談聞想說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嗎,恰好家里電話打來,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起身去了房間。
“喂。”談聞說,“爸,怎么了?”
“你今天沒去上班?”
談霆的聲音微怒,震懾力強悍。
談聞愣了下,不高興的情緒從心底迸發,難怪他爸讓他在公司上班,敢情是找個人監控他。
“是。”談聞說,“今天事出有因。”
“什么因能讓你不來上班?”談霆說,“第一天上班就請假,談聞,這就是你的態度?這就是你說的想上進?”
“我今天是要去上班。但電梯壞了,我被鎖在里面,不得已才和經理請假。”
談霆明顯不信:“被鎖在里面,那現在和我通電話的是誰?”
談聞脾氣一下就上來了:“我要是現在還沒從電梯出來,你就該聯系火葬場了!”
“謊話連篇。”談霆生冷道,“跑到哪鬼混自己心里清楚!每次說到不做到,只有你媽媽才會被你一次又一次欺騙。”
“我說的就是實話。”
談聞已經解釋累了,談霆在他小時候從沒這樣過,自從他公開性取向后,談霆總覺得他在外面亂搞亂玩,溫霓然那些話,放到現在,此刻的場景里,就如同笑話一般。
什么害怕他受傷,把他送出國,讓他避風頭。
不過是要面子而已。
談聞深呼吸,“我說過的話我自己會負責,下午我會準時去上班。”
談霆說:“你最好為自己的話負責。”
談聞嗯了聲,父子倆彼此無言。
談聞并非敏感的人,但也敏捷感覺到談霆的不同。他們的關系可以很好,但只要涉及談聞的行蹤,談霆就會變成現在這樣,談聞不奢求父親可以向以前那樣愛他,但也不該是這樣的。
“沒什么事我就掛了。”談霆淡漠道。
談聞小聲說:“爸,你還認我這個兒子嗎?”
談霆沒說話,不知在干什么。
談聞自顧自說:“從我回來起,你對我的態度總是忽冷忽熱。”
“因為我是同性戀,所以我不配做你的孩子。對嗎?”
被高高捧起,被鄙夷。
兩者極端,談聞都不在意。
他只在乎他的家人是怎樣看他的。
“我說了,你就會改嗎?”
“我不會。”
“所以我說了也沒用。”談霆說,“我只希望你能重回正軌,讓你媽媽高興。”
“……”
“談聞,說句不好聽的。如果你不是我的孩子,你現在連飯都吃不起。”談霆說,“是我給了你揮霍的資本,我沒有要求你去和你不喜歡的人聯姻,已經是我的極限。如果你要帶著你那些莫名其妙的玩伴進談家,我現在就能告訴你,想都不要想。談家容得下你,不代表能容下你的情人。”
談霆揉了揉鼻梁,說:“我希望你能正常起來。”
“不喜歡女生,就是不正常嗎?”
“這是有違倫理的。”談霆強硬地終止話題:“好了,不要繼續這個話題了。下午準時來上班。”
話落,他掛斷電話。
談聞怔怔地看著手機,挫敗感襲進胸腔,悶得他喘不過氣。
他與父母建立的橋梁,觀賞橋上看似平穩,實際早已搖搖欲墜。
談聞一次的勇敢,換來和父母的疏離。他茫無頭緒,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做,才能讓父母滿意。
談聞癱在床上。
他闔上眼,心里苦得發酸,繃著臉,嘴抿成一條直線。
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著。
速度越來越慢。
明明沒開空調,談聞卻覺得渾身冷。
他抖了抖肩膀,輕呼氣。
談聞虛握拳,他的睫毛顫動。酸楚不停在心中放大,放大。
到極致。
他忽然想起從前的談霆,那個把年幼的他放在肩頭,小心呵護的父親。
驟地,眼角滑落一滴淚。
那是屬于他的家。
愛家人成了他無法剝奪的牽絆。
與家人和解,是他不需要糾結的事。
他天生具備這樣的能力。
沙沙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
漆黑的光線,周圍卻像有無數雙手在漩渦中朝他伸來。
不斷的侵蝕他的手腳,榨干他的每處靈魂。
他偽裝已久的外表被一層層剝削。
談聞精疲力盡。
“叩叩。”
黑暗中,乍現一束亮光。
熟悉的聲音在此刻,和亮光一起傳輸進來。
“談聞,你打完電話了嗎?”
“出來吃脆桃。”
第28章 第 28 章
談聞吐出渾濁的氣, 緩緩起身。
他打開門,懨懨地抬眼,路褚的笑容戛然而止, 問道:“怎么了?”
談聞表情管理不當,心情糟糕,很容易被看出來。他索性沒藏, “和家里人吵架了。”
路褚沉默地碰了碰他發頂,“吃個桃子,開心一點?”
談聞興致缺缺,但還是應了:“你什么時候去買的?”
“怕你要吃, 家里一直備著。”
“那得多久了。”談聞說,“你以為放冰箱就不會過期啊?”
“我又不是機器人。”
談聞起先沒反應過來,慢半拍地啊了聲,明白路褚的用意, 說:“所以你給我買著買著, 自己喜歡吃了?”
路褚沒說喜歡, 也沒說不喜歡:“偶爾嘗試一下。”
談聞聽他說話費勁, 虛虛看路褚眼,“桃子在哪?”
“冰箱。”
“我剛才怎么沒看到?”
“你沒仔細看。”
路褚家是雙開門冰箱,東西種類頗多, 談聞看得眼花繚亂, 視線鎖定在前兩層篩選, 現在也一樣。談聞抬眼, 首先看向前兩層,確定沒有自己想要的, 他偏頭幽念地看路褚,路褚站在他身后, 手扶著冰箱門,從背面看,路褚這個姿勢和圈地沒有區別。
談聞置身在其中,沒有感覺。他的耐心不足,直言道:“一個桃子你搞的跟八百萬黃金一樣,你和電視劇里的摳門男有什么區別?”
路褚歪頭,笑吟吟道:“你看的電視劇還不少。”
談聞說:“我數三秒。”
路褚不再倚著門,站直了身體,左手從談聞側臉掠過,挺在第四層的抽屜間里。
“……”談聞說,“你家有小偷嗎?上層沒放滿,藏里面干什么?”
路褚拿了兩個桃子,手腕靠在談聞肩頭,捎力拉他向后,順利關上門,路褚轉身去洗桃子,說:“藏起來給你吃。”
“我壓根找不著。”
路褚笑了,“那是你笨。”
談聞壞心情沖散,只顧和路褚閑扯天,聞言他道:“你說誰笨?”
話到嘴邊拐了個彎,路褚灑脫承認:“我笨,你聰明。”
他把桃子遞到談聞嘴邊,往上送了送:“聰明大王,吃桃子。”
談聞伸手要拿,路褚作怪地收了手,談聞不動,路褚就把手伸回來,如此反復兩次,談聞被戲耍到惱羞成怒,往前跨了一步,也不拿桃子了,拉著路褚的手腕就咬他。
“嘶。”
路褚疼得皺眉,求饒似地說:“錯了錯了,我錯了。吃桃子,乖。”
乖你妹。
談聞心想,我在我爹那做孫子就算了,來你家我還做孫子像什么話。
談聞咬了一圈牙印,滿意松了口。拿過桃子,脆脆咬一口,含糊道:“這位下屬,對你的老板尊重一點。”
路褚莞爾:“我成下屬了。”
“按道理說,你現在的工作被我暫停,全權為我一人使用。說鴨子不好聽,牛郎也沒多文雅,出門在外叫你聲下屬,還是不錯的。”
路褚跟著他走,感慨道:“我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現在外頭,打著桿子都找不著你這么體貼的老板了。”
談聞坐在沙發上,“知道我好就少在外面沾花惹草,趁我現在沒對你膩,機靈點,還能從我身上多撈點錢。”
“老板,你這話說的。把我想成什么樣的人了。”路褚也上道,剛說完緊接著就道:“老板腿疼不疼,我給你捏捏啊?”
“你得說您。”
路褚這回真樂了,“你有我大么?”
“年齡跟上下級有什么關系?”談聞反問,“誰付錢誰老大,這點道理都不懂嗎?”
路褚說:“你這是要跟我玩強制愛啊?”
談聞:“什么?”
“你不是愛看電視劇么?電視劇里就有一種,包了主角百般羞辱,主角傷心離他而去,后者悔恨不已,反回去追求。”
談聞用贊許的目光打量路褚,“沒想到你還看這種。”
“以前跟別人看過。”
“誰?”
“朋友。”路褚強調,“不是這類型的。”
談聞心里松了氣,“我又沒問。”
“是我自己想說。”
談聞挑刺:“哦,我也不好奇。”
話落,他道:“所以你代入了女主角的人設?”
路褚說:“你會回頭追我嗎?”
談聞信誓旦旦:“我從不吃回頭草。”
“你吃過?”
“沒有,但我也不會嘗試。”
談聞咽下桃子,說:“既然選擇離開,要么是沒了興趣,要么是這個人犯了原則性的問題,或者觸碰了我的底線,讓我覺得不爽。一個已經讓我不爽的人,我為什么要費勁再把他追求回來?除非我吃飽了撐著沒事干。”
路褚的笑容有點兒僵,在聽到離開二字的時候,臉上的笑意收斂了大半。談聞沒有注意,路褚沉默,后說:“這樣也挺好。”
談聞豁達道:“人走一遭,除了家人和生命,什么都可以舍棄。”
聽到家人二字,路褚問:“如果家人做了觸碰你底線的事呢?”
他這句話對此刻的談聞而言無疑是火上澆油,在他潰爛的傷口上再撒一把鹽。
談聞本該生氣,無論是好友或是身邊人,他如同炮竹,一點即燃,那一剎他不會在意任何人的感受。
大概是被談霆罵得夠嗆,談聞此刻內心平靜。
“我不知道。”談聞把脆桃核丟掉,抽了張紙擦拭手,背靠在沙發里,翹起二郎腿。
動作行云流水,路褚卻看出他的不自然和僵硬。
路褚沒有聲張,而是默默聽他說話。
“我真的不知道。”
談聞呢喃,再次強調,縹緲道:“我的家人有時對我很好。”
后半句無需多言,談聞知道,路褚會明白。
路褚也沒有辜負他的信任,輕聲說:“你值得所有人對你好。”
談聞抿嘴,咬住下唇。
他的目光飄忽不定,一會兒落在電視機上,一會兒落在窗外陽光打在地板的陽臺上。
陽光沒有渡進來,卻打在他身上。
談聞聲音濕潤,強顏歡笑和他打趣:“你從哪學來的,好煩。”
路褚遙遙地望他,突兀道:“我去書房找個東西。”
“嗯,你去吧。”
路褚起身離開,談聞抓過一個抱枕,豆大的淚珠落下,他心亂如麻,忽然后悔回國。他回來干什么呢,招人嫌嗎?談聞心里憋屈。他比大部分人過的要好,物質條件核心,父母都有給予他。
倘若說,少數人都需要接受一個現實,父母并沒有想象中愛自己。談聞屬于懸梁兩者間搖擺不定的一項。他的父母愛過他,也還愛他。
只是沒那么愛他。
親情有時比感情更容易讓人受傷害,談聞還記得以前的自己不屑于哭的。眼淚不能解決問題,解決問題的是人。這是他一直告訴自己的道理,曾幾何時,他堅強,狂傲,瞧不起懦弱者。
命運的回旋鏢終究兜轉回來。
談聞有足夠的空間去發泄自己的情緒,他緊咬牙,知道路褚是在給他空間,卻還是不想放聲大哭出來,他怕丟臉,也不想在路褚面前丟人。
談聞鼻子發紅,腦袋脹得慌。他打開陽臺的門,走出去。
手跨在欄桿上,瞇起眼睛。
路褚的房子地段好,樓下不喧鬧。安靜得能聽到風刮樹的聲音。
太陽悶熱,暖洋洋地在天上打哈欠,照射下的光讓整片天空藍起來。
談聞踮腳,往下看。
地面上的人不多,幾個小孩跑來跑去,談聞這個角度看去,像幾個黑色的圓點在棋盤上滑動。
他垂頭,幾乎半個身子往下墜。
腳勾起來,晃蕩。
乍然回到高中時期,他和好友翻墻的場景。
那時候,他的上身剛上墻,就被巡邏老師抓個正著,硬是拉著他的鞋把談聞往下扯,談聞的手就扒著墻沿,腳晃啊晃,只想掙脫老師的束縛。
那時還年輕,一眨眼,已經到了要成家的年紀。
談聞呼氣。
須臾間,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談聞茫然,瞳孔縮了下。
他握在欄桿上的手被擁抱的人重疊。
掌心的溫度寸進他的手背。
“談聞,你在干什么?”
路褚的聲音略微緊繃,呼吸稍急促,大抵是看他不在沙發上坐著,又發現他在陽臺,以為他要自尋短見,才這么失態。談聞這么猜測著,哭笑不得。
該說路褚了解他,還是不了解他?
“你放心。”談聞小聲寬慰,“跳樓死得太難看了,我是不會跳的。”
“如果受到委屈就要選擇極端的方式處理,我早就死了千百上千萬次了。”路褚僵硬地開口,甚至沒給談聞留余地,“談聞,我們都不是可以脆弱的年紀了。”
談聞心涼了半截,“這就是你想說的?”
路褚不敢直視他的眼睛,生硬道:“我說話不中聽,你多擔待。”
談聞冷笑,扯了扯嘴角,“我不喜歡擔待,你還是去鍛煉情商吧。”
話落,他推開路褚的手,往里走。
路褚愣怔,解釋道:“我沒有惡意。”
“我就是喜歡別人順著我。你不是我的伴侶,我們只是雇傭關系。是你越界了。”
談聞穿上鞋。
“今天你一切都好,唯獨這句話,讓我很不高興。我愿意再給你一次機會,先冷靜,等我心情好了,我再找你。”
談聞淡定說完,打開房門。
“嘭。”
關上了。
第29章 第 29 章
談聞也說不清自己現在的情緒, 他徑直往前走,沒有回頭。
路褚的話不算刺耳,雖不好聽, 有說教的成分在,但以他們之間的相處方式來說,談聞不至于會奪門而出, 他頂多不搭理路褚,等到路褚來哄自己,談聞多半就氣消了。
坐在車里,談聞打開空調, 被自己窩囊的想法氣笑了,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對路褚的容忍度已經到了路褚只要動嘴哄哄他,他就能原諒的地步?未免太荒唐。
手機不止地振動。
談聞斜睨一眼。
未接來電:路褚x5。
空調風吹了會, 談聞焦躁的心情有所緩解, 他靠在座椅上生悶氣, 路褚打來一個電話, 他就掛斷一個。直到對方不打為止。談聞數了一下,一共就掛了十次,加上之前未接的五次, 加起來還不到二十次。
就這點毅力。
談聞直截了當把手機關機, 擺正座椅, 啟動車子揚長而去。
車尾氣徘徊, 還未消散。路褚下樓,他抓著手機, 指節收緊,眼睜睜看著車從眼前馳過。
談聞回到家也沒急著開手機, 直奔冰箱拿了瓶冰水,一口氣炫了大半瓶,郁悶一掃而光,徹底舒服。他關上冰箱門,直奔臥室打電腦,手機在褲子口袋里毫無存在感,玩到晚上,談聞肚子餓了,才想起用手機叫餐。
一下午沒看,剛開機騰騰的消息襲來,談聞置之不理,酌選幾項晚餐,糾結苦惱十幾分鐘,最后選擇了一家小炒店,買了份蛋炒飯。買完,談聞也喪失了看消息的心思。
四十分鐘后,外送抵達,談聞打開吃。
他點的是牛肉蛋炒飯,一盒飯里看不見幾塊牛肉,就連雞蛋都是碎的。談聞一個人吃飯不挑,有什么吃什么,吃一半吃不下就放一邊,近段時間都沒打游戲,這回一次性打爽。
游戲的精力無限,談聞把氣全部撒在關卡里。順暢通關后,他嘴角揚起笑意,幾乎整個人都通透了。
等待下一組游戲的同時,談聞挖了勺冰冷的蛋炒飯往嘴里送,麻木地咀嚼。
本就不好吃的飯在冰冷后更加沒滋沒味,談聞咽下,把蛋炒飯丟一邊,破天荒拿起手機。
幾乎一天沒看,手機消息頗多。
多數來自路褚和他母親溫霓然。
談聞手懸在屏幕前,猶豫了會兒,點進溫霓然的聊天界面-
媽:
【問問,今天沒去上班嗎?】
【爸爸說你被電梯鎖住,有沒有受傷?】
【他也不是有意跟你吵架,不要生氣了寶貝。】
【在忙嗎?】-
“……”
果然是圍繞著他生氣的話題來展開。談聞權衡,回道:【打了一天游戲。】
他是有意的,這個點,溫霓然本該睡了,今天卻奇跡般還在。
她發來語音:“玩到這么晚呀,今天早點睡,明天還要上班呢。”
談聞抿嘴,就算跟所有人過不去,也和他母親無關。
他回了嗯,和:【馬上就睡。】
溫霓然發了兩個擁抱的表情。
【晚安。】
談聞回:【晚安。】
退出和母親的聊天,談聞內心糾結了下,才點開路褚的消息。
路褚的廢話很多,基本上都是問他‘在嗎?’,枯燥乏味,沒有一點新穎的地方。
談聞垂眸,手指上下滑動。
【今天是我說話欠妥,沒考慮你的感受,你走后我反思過,以我們現在的關系,我還不具備和你說道理的資格。我以為我們已經足夠熟悉了。沒想到是我自作多情。你放心,我以后會改正這個壞習慣。不要生氣了好嗎?】
【談聞,在嗎?】
【是不是我說的太強硬了?我只是想你可憐我。雖然我沒什么好可憐的。】
“?”
談聞看到這句,被氣樂了。
什么叫做我想你可憐我?莫名其妙。
談聞游離在鍵盤上,想罵他幾句,又不知道罵什么好,斟酌一二,還是收回了鍵盤。
他點開朋友圈,對著剩下半盒蛋炒飯拍了張照。
配字:【國宴】
談聞故意讓路褚看,沒了路褚,他照樣能吃好,就連簡單樸實無華的蛋炒飯也比路褚做的飯好吃。
他就要告訴路褚:你廚藝也不怎樣,別吹噓了!
【池衡:你去要飯了?】
【馳戍:這家剛爆出來衛生很差,小心進醫院。】
【邵左晁:兄弟!我的好兄弟!為了我的投資你居然能做到這份上,我太感動了!!】
十幾二十的評論蹭蹭增加,談聞后臺不少好友給他轉賬。
“。”
談聞打開照片仔細看了看,也沒有那么糟糕吧?
一個個至于嗎,這么夸張。
談聞一個都沒搭理,滑動刷新,在朋友圈頂端刷新好幾下。
點贊評論陸續增加,就是沒有他想要的字眼。
談聞堅持刷新的第三分鐘,泄氣了。
他看眼時間,已經將近凌晨,猜測路褚可能睡了。他這么一想,更氣了。
惹老板生氣,老板還沒睡,員工先睡覺了。
這合理嗎?
談聞恨不得現在開車去路褚家把他打醒,然后再回來。
他無趣,把蛋炒飯蓋上丟了。進到洗浴間洗漱。
精神煥發出浴室,談聞拿起手機,看到兩條未接電話。
是路褚打來的。
沒等談聞有反應,第三條電話打來。談聞卡頓幾秒,接通。
談聞不耐煩道:“你煩不煩?”
路褚驚訝,好幾秒沒說話:“你終于肯接我電話了。”
“”
這話說的他怎么跟負心漢似的。
“干什么。”談聞拽拽道,“有事就說,一直打個沒完,催魂呢。”
“沒什么事。”路褚說話小聲,“就想問問你,還生我氣嗎?”
“我要是生呢?”
“那我和你道歉。”
談聞笑了,“你的道歉值幾個錢?”
路褚說:“上門道歉行嗎?”
談聞愣了下:“什么?”
“我在下面等了五個小時了。”路褚說,“你不接電話,我不敢上來找你。”
談聞:“你有病吧,誰讓你等了。”
“我想等你氣順了,當面和你道歉。”路褚說,“談聞,你還生氣嗎?”
談聞無話可說。
他張唇,或是被路褚的操作震驚到無法言喻,氣餒道:“不生氣了。”
話落,他頓了頓,道:“太晚了,你先回去吧。”
“你不生氣就好。”路褚緊繃的心緒放松,像是沒聽見后半句話,問道:“那我現在能上樓見你嗎?”
第30章 第 30 章
談聞內心松動, 執拗的性格悄然改變,沙漏似地往外摻,他壓抑不住嘴角的笑意, 清了清嗓說:“我要是說不能呢。”
路褚說:“不能我就下樓了。”
談聞詫然:“你什么時候上來的?”
“和你打電話的時候。”路褚呼吸平穩,“可以給我開門嗎?”
談聞走到客廳,打開門。
他眼睛圓圓的, 木納,怔怔。幾種情緒夾雜在一起,他從未體驗過如此復雜的情緒。悵然地垂下舉手機的手。
屏幕還亮著,通話記錄尚在。
一分一秒, 時間過去。
路褚啞然,滾了滾喉結。
“我來負荊請罪,你盡管敲打。”
談聞酸脹,抬眸望向路褚, 眼底浮現幾閃星光。他說:“打死你我要去坐牢嗎?”
路褚說:“可以不打那么嚴重嗎?”
談聞笑了起來, 他伸手, 把路褚扯進門。
“嘭。”
門關上。
談聞按著門, 壁咚的姿勢,莽撞,生澀地吻上路褚的唇。
路褚在樓下待了很久, 他倒是沒有虧待自己, 空調開得低, 嘴唇冰涼一片。
談聞感覺自己在吃冰棍。
他對接吻一竅不通, 每次都是路褚帶著自己,很少主動和路褚接吻。談聞嘗到薄荷味清甜, 和路褚的唇一樣沁涼。
他笨拙地啄吻,一下一下, 勾得路褚心猿意馬。路褚攬住他的腰,往上提。
回應談聞接吻邀請。
談聞舒氣,看不懂路褚眼里的晦澀,擦了擦嘴巴說:“你親的太用力了。”
路褚說:“是你主動的。”
“……”
談聞噎住,“你真的很不會說話。”
路褚默默無言,低頭親了下談聞的嘴巴,說:“是我想繼續的。”
談聞心里稍稍滿意,他道:“罪請完了,你回去吧。”
“你怎么這么好哄。”路褚漫不經心道,“不來套服務,寬慰自己嗎?”
“什么服務?”
“你想要什么服務,我都能做。”
路褚的話太容易讓人誤會,這是他一貫的風格,只是談聞不喜歡猜,他的服務用錯了人。
“別把你哄客人那套用到我身上。”
“你不就是我的客人嗎?”看到談聞不大高興地抿唇,路褚后知后覺找補,“你是我唯一的客人。”
“喲。還扯上唯一了。”談聞怪氣道,“這話對多少人說過,你自己心里清楚。”
路褚適然:“目前只有你。”
“那是因為我包你了。”談聞說,“白紙黑字清清楚楚,我們簽了合同的。”
路褚失語,問他:“談聞,你對浪漫過敏嗎?”
談聞沒有回答,反問道:“路褚,你對錢過敏嗎?”
沒等路褚說話,談聞不以為然道:“我對浪漫不過敏,但我不喜歡別人剩下的。”
路褚說:“你贏了。”
談聞在路褚這扯閑天敗下陣的頻率愈高。鮮少贏一次,這次贏了也沒多高興,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他松了手,隨意揮了揮,“謝謝啊,再見。”
路褚說:“剛來就走,水都不給喝一口?”
談聞懟他:“你家沒水嗎?”
“我家沒你。”
“?”
談聞無語,“八百年前的情話還拿出來用,俗套。”
“你聽得進去就不俗套。”
“我聽不進。”
“那我再想想辦法。”
談聞被他逗樂了,“你是不是傻子啊?”
“傻傻的喜歡你。”
“…你還是閉嘴吧。”
路褚完全屬于亂套公式,談聞接近無奈,發現自己對路褚的容忍度又高了不少。大概是因為剛親過的原因,談聞這樣安慰自己。
“你笑了。”路褚說,“是不生氣了嗎?”
“我又沒生氣。”
路褚尾音上揚:“哦,原來你沒生氣。”
談聞說:“我又不是氣球,成天生氣干什么。”
“玩兒。”
談聞:“?”
“我說你生氣就為了玩。”
“我有病啊。”談聞沒好氣。
“我沒這么說。”
“我看你就是這個意思。”
路褚不說話了。談聞覺得沒趣兒,擠兌他:“你是啞巴嗎?”
路褚頭頭是道:“說多錯多。”
“馬后炮。”
路褚沒有反駁,說:“我看到過一個帖子,當你講不出道理的時候,不用說話,親他就好了。”
談聞說:“僅用于伴侶。”
“炮友不行嗎?”
“我這不行。”談聞強調,“況且,咱倆充其量是甲方和乙方的關系,炮友也太好聽了。”
“以前說情人你也沒不樂意。”
“當時沒簽合同。”談聞吊兒郎當道,“況且,我哪樂意了?我只是沒說而已。”
“沒說就是樂意。”
“哦。你是這么理解的。”談聞說,“那我找你要五百萬,你沒同意沒拒絕,所以你欠我五百萬?”
“你要這么比喻也行。”
“我打五百萬給你,你就承認我是你的情人。對吧?”
“……”
談聞諄諄告誡,“這年頭賺點錢不容易,雖然你這行業來錢快,但也不用這么揮霍。”
“等錢用完了,你的功能下降,人老色衰,看你去哪賺錢。”
路褚被他幽念的嘟噥逗笑了,他忍俊不禁,眼尾彎下,嘴角抿著往上揚。他碰了碰鼻子,掩笑道:“等你養我。”
“你做夢吧。”談聞說,“我有那個錢不去包養小白臉給你?我腦子進水啊。”
路褚來這一趟,不是被懟就是在被懟的路上,他還挺樂在其中,笑顏展開,偶爾因為談聞的話肩膀顫動。
“怎么辦。”路褚說,“我好喜歡聽你罵我。”
被罵也好,被打也好。只要是理他的就好。
談聞抽搐嘴角,看傻子的眼神瞧路褚。是他出國太多年落伍了,和國人的思想觀念步伐不一致嗎?
老一套的打是親罵是愛怎么又流行起來了。
沒等他出言嘲諷,路褚忽而往前一步,俯身。額頭碰額頭。
談聞心亂一拍。
大抵因為他的默許,路褚常擅自做一些與合同無關的事,就像現在這樣,超出安全距離的親密接觸。
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彰顯出他的不同。
談聞并不反感他的觸碰,床伴而已。那檔子事都做過了,偶爾牽手擁抱,搭肩膀對他來說細枝末節。
談聞因為路褚靠近心跳加速的次數少得可憐,今天也不知是怎的,心跳加速愈發明顯。
怦怦,怦怦。
心臟不受控制地跳動,擾亂談聞緊繃的心弦。強有力地彈奏烏托邦,封閉已久的內心如同牢籠,將心臟的脈絡鎖在里面。
鎖芯生銹,鑰匙早已不見。
無人想起,無人提起。
于是在某個瞬間,某個夜晚,某一時刻。
談聞遽然發現,鎖在不知何時的時候被人打開,鎖鏈被剔除。
脈絡活躍,輸送身體各個部位。
他的一言一行,都被記錄在案,調節的情緒,平和的心態,和偶爾任性僅對一人可見的撒嬌。
無形中都在告訴談聞,路褚對他來說,和其他人不一樣。
談聞想象不到這些。
他只知道心臟疼的厲害,拜路褚所賜。因為路褚,他的情緒感官開始不受自己的控制。
他討厭這樣的感覺,張唇,想說點什么。
訕訕閉嘴。
談聞喉結滾了下,啞然道:“你在干嘛?”
“充電。”路褚疲倦地說。
話音落下,他偏頭,埋在談聞肩膀里。手順其自然撫在談聞背部。他上下摩挲。
“太瘦了。”路褚呢喃,“我要把你養胖,養到五百斤。”
談聞好笑:“五百斤我就要胖死了。”
路褚沒有回答,也沒有笑,看起來是認真在思考這個可能性。談聞不想出欄,他的手垂在半空中,思索該怎么合理有效轉移話題。
路褚開車來的,沒喝酒。
怎么跟醉了一百八十度一樣?
談聞招架不住,勉強彎手腕拍了拍路褚的背,“你清醒點。”
路褚笑了:“我沒有不清醒,談聞,我發現一件很奇怪的事。”
談聞說:“什么事?”
他語氣淡淡,面色神情也沒什么變化。看起來并不感興趣。
路褚卻像是料定了他會感興趣,說:“我發現,我挺怕你不理我的。你說奇不奇怪?”
下一句,他近乎沒出聲,說給自己聽:“再過兩年就奔三十了,怎么突然患得患失起來了。”
他們已經超過了原有的距離,姿勢和擁抱相差無幾。
路褚的聲音不大,談聞卻聽得真切。
他的大腦宕機,卡頓,一片空白。
面對這樣的場景,竟啞口無言。
在他沒反應的第三分鐘,路褚別過頭咬了下談聞的耳垂。
他的力道不輕,談聞被痛覺喚醒。
“嗷。”談聞蹙眉,放在路褚背部的手立即松開,氣的要推他,使勁沒推動,他氣憤道:“路褚!你屬狗嗎?你咬我干嘛?!!”
路褚舔舐他咬過的齒印,含糊不清地說:“抱歉。”
抱歉有什么用?
談聞的眉毛皺成一團,“你的抱歉很值錢嗎?”
兩人溫存不過兩分鐘,又開啟新一輪硝煙。談聞無法理解路褚,好好說話就可以解決的事情,為什么總喜歡咬他。
牙齒這么好下地割麥草,咬他干什么?
他干了什么傷天害理天大的事嗎?怎么遇到這么個神經病。
任誰被咬打都會生氣,他不是路褚,被罵了會笑被打了會爽。他是個正常的人類,有痛覺能力。
談聞朝路褚肩膀惡狠狠地咬下去,不帶絲毫猶豫,咬完他還是氣不過,肩膀不夠。他望向路褚的臉,抬手揪起他臉上的肉。
路褚臉型流暢,常年健身的緣故,下顎線清晰,談聞費了點力氣,也沒揪起什么。
談聞放棄了咬他臉的想法,順時針扭他的臉。路褚依舊沒生氣,屈腿隨他揉捏。
談聞一拳打在棉花上,“你是機器人嗎?”
“不是。”路褚說,“你不是想出氣嗎?讓你出氣。”
談聞:“……”
說得好像很豁達一樣,分明是自己惹的事。
談聞松手,“不打了,我大人有大量,原諒你了。”
路褚順勢說:“大人,這么晚了,回去路上不安全。我能借住一晚嗎?”
蹬鼻子上臉。
“不可以。”談聞說,“免談。”
“老板寬宏大量。”
“我刻薄小量。”
“謝謝老板。”路褚笑瞇瞇地,“老板想睡左邊還是右邊?我選老板剩下的。”
“?”
談聞跟不上節奏:“我說的是不能住,你聽不懂嗎?”
“讓我先選,不好吧?”
“……”
談聞妥協了:“你睡客房。”
路褚:“我不挑,睡哪邊都行。右邊也可以,我的手剛好給你枕。”
談聞:“。”
這人是瘋了嗎?
“我不需要。”談聞說,“我自己有枕頭,不用手枕。”
路褚挽住談聞的肩膀,收緊。往懷里靠,“走吧,睡覺去。”
路褚從容不迫地往里走,談聞主臥敞開門,不需要分辨就知道是哪間。路褚不由分說闖進他的私人領域。
往常這種聽不懂人話又無厘頭的人,談聞只會無語地把他趕出去,或是說幾句重話讓人難堪,下不來臺。
或許是住過路褚家幾次的原因,談聞在心中嘆了口氣,心忖這次隨他去,下次絕不會再這樣留余地。
這么多晚都睡過來了,多一晚也無妨。
談聞買這房子到現在都沒帶人來主臥睡過覺,他對私人領域的侵占性明顯,一般朋友也不會說和他睡一張床,像路褚這樣沒分寸感的人不多見,在談聞的認知領域里,還是頭一個。
談聞關了電腦,踢了踢路褚的腳:“去洗澡。”
“你這有我穿的衣服嗎?”
“怎么沒有?”談聞說,“我們尺寸一樣。”
“衣服可以勉強,內褲呢?”
談聞不耐煩:“都說了我們尺寸一樣。”
路褚默不作聲,虛虛地看談聞一眼,小聲道:“勒。”
談聞聽見了,擠兌道:“你以為你很大嗎?”
話落,他頓頓,戲謔地笑了下,接著說:“怕勒就真空唄。”
“那怎么行?”路褚不贊同,“這樣太容易被你輕薄了。”
“我輕薄你干什么?”談聞像是聽到笑話般,“我就算真對你做什么,那也是老板對員工合理觸碰,你應該履行合同義務,心甘情愿被我觸碰。”
“你想碰就碰,我沒勉強。”路褚說,“你現在碰也行,要碰嗎?”
和路褚比臉皮,誰也比不過他。無人能敵。
臉皮捏起來不厚,怎么能說出這么多下流話?
談聞服氣。
“我不碰,你沒洗澡,臟死了。”
“洗澡了就碰?”
路褚理解能力出奇,談聞竟無法反駁,生生噎在原地和路褚大眼瞪小眼。
他腦子一團亂麻,竟被路褚的邏輯說服,順了好一會,才說:“你管我碰不碰干什么!你一個員工還要求老板起來了。”
路褚耍無賴,他就搬出老板的架勢,他眼里的針鋒相對,對路褚來說是調情。
路褚笑了笑。
“好,等你什么時候想碰再碰。”
談聞:“……”
好奇怪的話。
談聞來不及思考,這茬就被路褚輕描淡寫揭過去。
談聞干巴巴道,“那你去洗澡吧。”
“你先去,我下樓拿個東西。”
談聞警覺:“拿什么?我沒說要做。”
路褚愣了下,回味一番才明白談聞意思,他好笑道:“不是拿那個。”
“那是什么?”
路褚揚唇,輕佻道:“來的路上匆忙,只買了一次性內褲。只好麻煩你幫我找睡衣穿。”
“要是沒有睡衣也沒事。”路褚慢悠悠道了下半句,“裸/睡對身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