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猜疑
謝嗣音轉過頭來, 一臉懵的看著他,大腦一片空白。
成婚?誰和誰成婚?
她吞了吞口水,怔怔的望著他:“仡濮臣, 你”
仡濮臣微瞇了瞇眼, 一雙桃花眼彎成月牙兒:“你這是?什么表情?”
謝嗣音啞口無言,是?沒有想成婚的表情啊。
仡濮臣將女?人轉過身來,推靠在溫泉池邊, 雙手有些用力的捏著她的腰肢, 聲音有些危險:“小雀兒, 你不想同本座成婚?”
謝嗣音被禁錮著上身, 仰頭瞧他:“仡濮臣, 我我其實”
她要說什么,她能說什么呢?
說她已經定下了親事?以他的性子怕是?會?徹底鬧翻了吧。
謝嗣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喉嚨有些干澀發緊。
這個險, 她不敢冒。
“你什么?”仡濮臣眸中漸漸暈出笑?意,可謝嗣音知道,這個笑?絕對不是?愉悅的笑?。
謝嗣音身子微微后仰, 搖了搖頭:“我其實”
仡濮臣唇角的笑?意越來越大,扣著她腰間的手慢慢摸上后背:“嗯,你什么?”
雞皮疙瘩瞬間起了一層, 謝嗣音咬了咬唇,偏開頭去, 一時?不吭聲了。
仡濮臣淺淺的笑?了一下, 握著她的下巴仰起:“你不想成婚?不想嫁給我?”
“嗯?”
謝嗣音這回覺得嘴巴都?干了, 她下意識舔了舔, 有些猶豫和斟酌道:“三天后成親,會?不會?太快了?”
說一出口, 謝嗣音似乎終于找回了邏輯:“一般成親怎么也得三五個月的準備時?間,三天三天的話,會?不會?太快了?”
仡濮臣淡淡道:“哦?那不如明日大婚?”
“若是?準備的話,一天時?間也夠了。”
謝嗣音連忙道:“不不不太夠,三天三天就挺好的。”
仡濮臣慢慢低下頭去,啄吻著她的唇瓣,聲息沙啞低沉:“小雀兒,你真的這樣?覺得嗎?”
謝嗣音張了張口,本來還想著說話,卻?被男人順勢抵了進來,勾著她的舌尖用力吻咬。
不同于此前的溫柔濕潤,這一次,男人的親吻中似乎帶了不少?的怒氣。
用力,狠戾、不留余地?。
謝嗣音剛剛還在拼命轉動的大腦,慢慢被他攪弄得一片空白,就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仡濮臣卻?仍舊沒有停歇,搶奪她的呼吸,卷著她的思考一直到生死的盡頭。
謝嗣音幾乎要喘不過氣來,雙手抵在他的胸口使勁掙扎,拼命從喉管里擠出求饒的嗚咽聲。
這個時?候,仡濮臣才慢慢放輕了動作,緩緩退出。可目光仍舊如兇厲的餓狼一般,凝望著她。
謝嗣音整個人癱軟在溫泉池邊,雙手緊緊抓著男人的胳膊,勉強沒有掉下去。
“仡濮臣”
仡濮臣目光冰冷的看著她的動作,直到女?人的喘息變得漸漸平緩一些之后,方才握著女?人的腰身往上一提,重新用力的吻了下去。
謝嗣音腰肢用力一弓,只?覺得眼前一片白光,整個人跟著失聲道:“不”
女?人的手指幾乎要陷入仡濮臣的肌膚里面?,掐出血絲。但?是?男人絲毫不為所動,涼涼的桃花眼俯視著她。
他要她的心里眼里,只?剩下他一個。
再無其他。
明晃晃的占有之色,在一片漪瀾晃動的溫泉水中達到極致。
至死而生。
那一刻,謝嗣音只?覺得神?魂都?被卷入云邊,絢爛起來。
“小雀兒”
謝嗣音重新被他拉回水底,目光怔怔的望著他。
一瞬間,她幾乎要被男人目中的幽深暗色徹底吞噬了進去,耳邊再聽不到一丁點兒的聲音。
一片寂靜中,男人再次說話了。
“小雀兒,你只?能是?我的。”
謝嗣音徹底閉上了眼睛,喘息著靠在他的胸前,什么也說不出來。
三日時?間一晃即逝,山下那群人將婚事準備得又快又好。也或許,是?上次仡濮臣下山,給了一個很好的威懾。
謝嗣音怔怔地?望著面?前梳妝臺上堆滿了的素銀裝飾,銀角、銀冠,銀珈,銀項圈,銀髻簪,銀耳環
那些苗疆新娘成親時?候身上帶這么多東西,真的不會?累死嗎?
她眨了眨眼,又將目光落到一旁掛著的靛青色綴滿銀片的大領胸前交襟式嫁衣之上。
這個人竟然真的要同她成親。
只?是?因為他們之間發生了那樣?的關系嗎?
可是?,她身上還有同澄朝的婚事。最重要的是?,她喜歡他嗎?
而且,他似乎也沒有那么喜歡她。或許,只?是?強烈的占有欲作祟。
可等到這份占有漸漸消逝之后,他又會?如何對她?
還有,那個同心蠱
他是?故意讓她去拿的嗎?為什么?
同生共死?
謝嗣音搖了搖頭,只?覺得大腦還在陣陣轟鳴,他想同她生死與共,還是?
她想到男人之前還重傷不已的身體,在同她陰陽交合之后,似乎就莫名的好了。
她閉了閉眼,還是?將她當作一個盛放陰蠱的容器?
用來緩解自己的傷痛。
“在想什么?”男人不知什么時?候走到了她的身后,雙手環抱在她的腰間,聲音旖旎。
謝嗣音被自己想得有些喉嚨發緊,身子一動不動的任他抱著。
“沒有什么。”
哪里沒有什么,明明身子都?在發抖。
仡濮臣將人轉過身來,垂眸細細瞧去,女?人臉色發白,眼底還有殘余的驚惶。
驚惶?
仡濮臣擰了擰眉,五指有一下沒一下地?順著女?人的烏發,慢慢道:“你在怕什么?”
謝嗣音下意識搖了搖頭:“沒有。”
仡濮臣手指一頓,又重新動作起來:“真的沒有?”
“沒有。”
“那你抖什么?”
男人向來打破沙鍋問到底,他想知道的,總有辦法問出來。
謝嗣音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牽了牽唇角:“我我只?是?覺得太快了。”
笑?得太假。
根本沒有說真話。
仡濮臣手指慢慢撫上她的臉頰,在她的眼角反復摩挲了一會?兒,一直到謝嗣音都?覺得脊背寒涼,他才勾著唇笑?了一聲:“小雀兒,苗疆蠱毒萬千,想聽你個真話,不是?難事。”
謝嗣音咬了咬唇,抬起目光直視著他:“仡濮臣,你你為什么要娶我?”
仡濮臣愣了一下,似乎聽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而后慢慢松開手,退后一步,笑?得越來越大聲。
謝嗣音被他笑?得心頭發慌,抿緊了唇瓣,安靜的看著他。
仡濮臣笑?到最后,笑?得眼角發紅,甚至都?沁出了不少?淚珠。
“小雀兒,你你在害怕我?”
“或者說,你在擔心我拿你來練蠱?”
男人果然聰明得厲害,聞弦歌而知雅意。不過是?從謝嗣音的一個表情,一句問話,就猜出了她所有的恐懼。
謝嗣音忍不住變了臉色,緊咬著唇,無可辯駁。
仡濮臣慢慢停下了笑?意,上下打量她一番,兩手掌輕輕拍了拍,慢條斯理道:“小雀兒,若說你聰明吧,有些時?候卻?又笨得很;可若說你笨吧,又總顯得聰明過了頭。”
“本座若需女?人練蠱,何須等這么多年?還要附帶著將本座的周身性命也牽于你一身?”
“小雀兒,是?本座太過愚蠢了嗎?”
謝嗣音怔怔的望著他,男人臉色瞧不出什么變化,可是?眼里卻?多了三分的火氣,紅得灼人。
“可你為什么騙我說那是?個果子,可以緩解你的傷勢。”
“又為什么要同我成婚?”
仡濮臣點了點頭,眼中噙著笑?意慢慢道:“是?啊,本座為什么要同你成婚?”
“倘若只?將你當作練蠱的良藥,本座為什么要同你成婚。”
“倘若本座確實將你當作練蠱的良藥,那你能反抗得了嗎?”
一連三個問題,直接將謝嗣音給問懵了。
她眨了眨眼,嘴唇翕動,目光顫顫:“為什么?”
仡濮臣上前一步,低下頭來,視線帶著極強的壓迫感?:“你說為什么?”
謝嗣音吞了吞口水,下意識后退數步,一直退到梳妝臺之前,再退無可退之時?,被男人按住后腰,重新貼到身前:“小雀兒,你好好想一想,本座為了什么?”
謝嗣音仰著頭看他,紅唇開了又合,比大腦更快的反應出來一句話:“你喜歡我嗎?”
這句話說完,謝嗣音都?愣住了。
仡濮臣卻?沒有愣怔,輕笑?一聲,低下頭去啄吻住她的唇瓣,極盡繾綣。
謝嗣音被他吻得整個身子都?軟了,全身力氣都?靠男人支撐著。
寢殿之中,光線越來越暗,銅鏡里的一對眷侶卻?明艷如華。
層層衣裳退卻?,露出一片雪白如脂。
“仡濮臣,別”
仡濮臣動作輕柔卻?不容拒絕的將人轉過身來,面?朝著銅鏡,低頭將吻落到女?人的后頸之上,聲音輕緩和煦:“小雀兒,本座拿你練蠱,如何管你要不要?”
謝嗣音雙手緊緊抓著梳妝臺,眼角發紅:“仡濮臣”
仡濮臣一手握著女?人腰肢向后,一手拇指則捏著她的下巴,視線向前:“小雀兒,看清楚,如今才是?本座拿你練蠱。”
話音落下,謝嗣音身子一弓,嗓音里帶了些許的低泣音,啜聲道:“仡濮臣,我錯了。”
仡濮臣食指勾著她的舌尖,反復攪弄:“嗯,錯了什么?”
謝嗣音只?覺得這一次的懲罰難耐得很,她偏了偏頭,試圖說話卻?生生被男人按著舌面?說不出話。
謝嗣音:
既然不想聽她說話,為什么還要問她?
仡濮臣輕笑?一聲,將熱吻烙在女?人臉頰一側:“小雀兒,你還是?不知道自己錯在了哪里。”
謝嗣音嗚咽著咬了咬他的指尖,不敢用太大的力氣,但?也留下點兒子痕跡。
仡濮臣眸色暗得越發厲害,慢慢抽出手指,又重送了進去,勾著她的舌尖輾轉了幾個來回。
謝嗣音確實沒有想明白錯在了哪里,如今也沒有力氣再想了。
銅鏡雖暗,可是?該看到的還是?看得清清楚楚。
謝嗣音閉了閉眼,不敢再看。
仡濮臣卻?湊到她的耳邊,輕含細吮了一番道:“小雀兒,睜眼。”
謝嗣音閉得更死了。
男人嗤笑?一聲,握著她的腰身將其推到落地?鏡面?前,重新涌入:“小雀兒,既然猜測本座拿你練蠱,那本座也不白擔了這個名。”
“仡濮臣”謝嗣音徹底崩潰了,終于哭著喊他,“仡濮臣,你愛我嗎?”
仡濮臣動作停了一停,將她的頭偏過來,靜靜望著她,眸子里一片幽深沉暗,如同深不見?底的黑暗淵海。
謝嗣音臉頰布滿了潮紅,眸光顫顫,水波瀲滟,如同新鮮帶露的貴妃紅荔枝,嫵媚至極。
仡濮臣沒有說話,只?動作更加兇厲了很多。
此后再沒有人說話,空氣都?在靜默不言的氛圍中變得濕熱起來。
一直到最后,謝嗣音被折騰得徹底昏了過去。
在昏過去之前,她似乎聽到了男人的一聲嘆息:“小雀兒,你要我愛你,可你愛我嗎?”
第二?日一大早,謝嗣音醒過來的瞬間,就看到了身旁的仡濮臣。
男人還在睡著,一向狠戾凜冽的桃花眼闔著,只?留了清淺一線,如此倒顯出了他眼下的朱砂痣,安靜沉寂。
那一顆朱砂痣鮮少?有這樣?黯淡的時?候,大多時?候都?同他的主人一樣?鮮明亮麗。
也或許,是?殿內光線不足的原因。
這樣?漂亮的眼睛和朱砂痣,是?隨了他的母親嗎?
謝嗣音抿了抿唇,想到那天在山下看到的少?年,很可惜沒有看到少?年的模樣?,不然,應該能看出來,他們之間是?否有相像的地?方。
也就能分辨得出,他是?隨了他的母親,還是?父親。
聽仡濮臣的語氣,他的母親似乎很早之前就拋棄了他,而后同別的男人生下了那個少?年。
如今,那個女?人又在哪呢?
他的親生父親呢?又在哪里?
想到這里,謝嗣音心頭微微發怔,她想這些做什么?
她該想的難道不是?如何應付仡濮臣?是?否要同他成婚?以及如何等父王來接她?
他的父母在哪里,對他怎么樣??
這不是?她該思考的問題。
可越想越是?心亂,她為什么會?想這些問題?是?因為在意仡濮臣了嗎?可是?她她沒有覺得自己在意他,或者喜歡他啊。
謝嗣音目光重新落到男人的臉上,心頭忍不住的怔忪。
“仡濮臣”
她沒想著喚他,可是?看著看著就不自覺的出了聲。
聲音出口,她被自己嚇了一跳,連忙閉上眼睛,等了一會?兒,男人似乎還在沉睡,沒有一點兒動靜。
謝嗣音慢慢睜開一只?眼睛,而后又慢慢睜開另一只?,看著他仍舊緊閉的雙眼,松了一口氣。
經過昨晚之后,她反而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就好像將兩個人之間的窗戶紙徹底捅開了。
男人說得沒錯。她想要他愛她,進而來確定她自己的安全。
可倘若她不愛他,那憑什么要求他來愛她呢?
謝嗣音嘆了口氣,只?覺得心頭一團亂麻,剪不清理還亂。
女?人閉了閉眼,決定起身出去透透氣。剛剛坐起身,就看到一地?的狼藉。
不少?的素銀裝飾都?摔在地?上,瞧起來臟兮兮一片。
謝嗣音擰了擰眉,這樣?子的東西應該沒辦法再戴了吧。
她小心翼翼地?準備從床尾爬出去,手掌剛剛越過男人小腿,就被人用巧力往后一拉,重新躺在了床上。
“去哪里?”男人雙眼睜都?沒有睜,雙掌錮著她的腰身,聲音惺忪含糊。
謝嗣音抿了抿唇,在他懷里仰著頭道:“那些成婚的飾品都?臟了,我下去清理一下。”
仡濮臣頓了一下,淡淡的嗯了一聲:“今日不成婚了。”
這回輪到謝嗣音愣住了,她眨了眨眼,問道:“不成婚了?”
男人終于舍得睜開眼睛,一雙桃花眼不見?絲毫困頓,顯然醒了一段時?間了。
他似笑?非笑?的望著謝嗣音道:“既然你覺得本座娶你居心叵測,那么這個婚不成也罷。”
“本座順便也瞧瞧”男人停頓了一下,重新閉上眼睛,“若本座真的居心叵測了,云安郡主能有辦法可以解決?”
謝嗣音頓時?啞然了。
確實,他們之間除了成婚這個儀式之外,所有夫妻之間能做的他們都?做了。
并且——他若真的借她練蠱,根本不需要成親吧。
如今她就在他的手里,無論如何也翻不開身。
仡濮臣說完那話之后,重新攬著人睡了。
謝嗣音卻?沒有了絲毫睡意,倘若不是?借她練蠱,那難道真的是?因為發生了關系,要給她一個名分?
可為什么?
難道他真的喜歡上了她?
不然也無法解釋,從昨晚到現在,他還在因著她的猜想生氣。
可他為什么喜歡她?明明整日里還一副頤指氣使、要殺要剮的模樣?。
難道是?因著她那日替他取下陰蠱?
謝嗣音眨了眨眼,可仡濮臣會?是?那種別人給他出了力,就喜歡上別人的人嗎?
不過,她并不是?別人呀。
起碼她長得美?。
謝嗣音心頭微動,似乎有了些許打算。她慢慢動了動,整個人都?變得不老實了些,聲音還帶著絲絲的愉悅,輕聲喚他:“仡濮臣?”
仡濮臣沒有理會?她,連睫毛都?沒眨一下。
謝嗣音再接再厲,從他的胸前努力往上探出頭去,額頭貼著他的下頜,繼續喊他:“仡濮臣。”
仡濮臣似乎繃緊了嘴唇,但?是?仍舊沒有回應她。
不過有一點兒反應就是?好兆頭。
謝嗣音紅唇貼著他的喉結輕輕一咬,柔著聲音道:“仡濮臣”
仡濮臣真的要被這個妖精給折騰瘋了,男人將人一卷,狠狠壓在身下,聲音不悅:“做什么?”
謝嗣音仰著頭親他的唇:“仡濮臣,你真的喜歡我嗎?”
仡濮臣牙關緊咬,額角都?露出些微的青筋,看著她冷笑?一聲道:“你從哪里看出來的?”
謝嗣音手指了指他的眼睛、鼻子、嘴巴,翹著唇道:“哪里都?能看出來啊。”
仡濮臣扯了扯唇角,繼續冷笑?道:“云安郡主腦子不清楚就算了,如今眼睛也不好使”
謝嗣音沒等他說完,雙手攬著他的脖子往下一壓,往上湊了過去。
女?人輕輕一下就挑開他的齒關,男人嘴上說得厲害,身體卻?誠實得緊。
不過簡單的一個吻,就重新挑起新的漣漪。
謝嗣音手指慢慢摸到男人的朱砂痣,微喘著細聲道:“仡濮臣,好好愛我。”
沒等仡濮臣擰眉冷嘲,女?人仰著頭繼續道:“也讓我愛上你。”
“到了那個時?候,你我大婚。”
“好嗎?”
102.敗了
仡濮臣眨了眨眼, 眸中所有的冰冷瞬間凝固,跟著慢慢視線下滑,落到女人的臉龐之?上。
她?的面色瑩潤、眸光清亮, 不像前兩天那樣迷茫抵抗, 反而帶了一些含情脈脈的味道。
“仡濮臣,好不好?”她又問了一遍。
“不好。”
仡濮臣冷冷回了一句,翻身下來背對著她?, 似乎不想再?理他。
這一番動作不像拒絕, 倒像是?落荒而逃了。
謝嗣音淺淺的勾了勾唇, 手指從他的腰背一直摸到他的胸前, 身子也貼了上去:“仡濮臣。”
仡濮臣微不可查的僵了一瞬, 低垂著眸子看她?的手指,女人指若削蔥,細白?漂亮。如?今, 正有?一搭沒一搭地勾著他的系帶,吐息隔著輕薄的衾衣直接落到他的脊背之?上:“仡濮臣,承認喜歡我?, 那么難嗎?”
仡濮臣冷著臉,喉結上下滾動了幾個來回,嗤笑一聲?:“喜歡為何物, 本座從來不知”
話沒有?說完,謝嗣音從后攀著他的肩頭露出臉來, 聲?音嬌俏:“大祭司從來不懂喜歡為何物, 為何到如?今還生?著氣?”
仡濮臣氣笑了:“本座什么時候生?氣了?”
謝嗣音忍不住咯吱笑, 一口咬住他的耳唇, 含糊道:“原來大祭司的嘴也硬得很啊。”
仡濮臣身子一顫,忍了又忍, 最后實在忍不下去,重新將人翻身壓了下去,咬牙道:“你想做什么?”
謝嗣音無辜的眨了眨眼,仰著頭親了他一口:“不做什么啊!”
仡濮臣抬手抹了一把嘴唇,似是?嫌棄道:“別?親本座。”
謝嗣音要被他笑死了,眼中盛滿了笑意:“為什么?難道只準大祭司親我??”
仡濮臣瞇了瞇眼,神色冷峻得似在估量女人的心思轉變。
謝嗣音大大方方的隨他看,雙手環住他的脖頸:“仡濮臣,我?突然發現你很是?口是?心非。”
仡濮臣嗤笑一聲?,張了張口,像是?又要說出什么她?不愛聽的話。
謝嗣音雙腿往上一抬,錮著他的腰身,仰著頭用力?親了上去。
經過剛剛兩次的試探,這一次,謝嗣音越發如?魚得水起來。
仡濮臣剛開始還有?些冷淡僵硬,被她?討好的勾著舌尖纏綿了半響,才下意識回應起來。可這個時候,她?偏偏調皮地躲開,直到男人追了上來之?后,不輕不重地咬了他一口,從鼻腔中發出一聲?輕微的不滿。
仡濮臣早把剛剛的嫌棄丟到了腦袋后面,一雙手掌不知什么時候按上了她?的脊背,拇指抵在她?的后頸細細摩挲,眉眼彎彎,桃花眼里盡是?愜意。
一吻結束,女人重新松開他,視線自上往下輕輕一掃,笑他:“仡濮臣,你明明喜歡得緊。”
仡濮臣還有?些意猶未盡,眼角也跟著微微暈紅。聽了這話,他面上的輕松神色一僵,重新變得冷冽起來,望著她?冷冷道:“好好好!本座喜歡!本座就讓你瞧瞧本座是?如?何喜歡得緊!”
謝嗣音雙手放到頭頂,目光毫不避諱的看著他:“我?且瞧一瞧。”
一副任他施為的模樣。
仡濮臣緊抿著唇,冷瞧了她?一會兒,女人云鬟散亂,鬢邊暈了紅,如?同皓月當空時候長風吹亂的紅梅花。
溫順,又妖艷。
倘若順著她?的意思做下去,反而更加讓她?猖狂起來。
他深吸了一口氣,松開手,翻身下床。
謝嗣音一下子就笑了,在后頭扯住他的衣擺,道:“哎,你跑什么?”
仡濮臣干巴巴的舔了舔下唇,冷聲?道:“婚事取消,本座吩咐下去。”
謝嗣音半跪起身,在身后勾著他的肩頭道:“大祭司不去吩咐,他們?也會知曉的。”
“倒是?大祭司借著這樣一個借口急匆匆離開,有?點兒落荒而逃的意思了。”
“怎么?大祭司是?害怕了?”
“害怕我?看出來大祭司喜歡啊”
話沒有?說完,仡濮臣轉過身子,直接將人攔腰抱起,雙目猩紅的看著她?:“小雀兒,這是?你自找的。”
重重帷幔再?次落下,二人重又折騰起來。
謝嗣音抓著他肩頭的手松了又緊,緊了又松,最后一個顫抖,徹底松懈下去。
看她?暈了過去,仡濮臣仍舊沒有?停止,雙手掌控著她?的腰身,目光沉沉的望著她?:“小雀兒”
“不不要了”謝嗣音昏昏沉沉地推了推男人的肩膀,累得尾音都有?些發顫。
仡濮臣冷笑一聲?,開始是?她?喊的,但是?結束——必須他說才行。
今天他若不再?狠狠將人教訓透,那么,她?早晚要爬到自己頭上。
想到這里,仡濮臣咬了咬牙,他為什么要讓她?爬到自己頭上呢?
做夢!
她?還要他來愛她?。
笑話!他才不會愛上她?!!
娶她?已經是?他最大的誠意了,她?還想自己愛她?。
真是?做夢!
越想越氣,仡濮臣狠狠咬上她?的鎖骨,留下一片的紅痕:“休想本座愛你!”
胸口那一片又癢又麻,謝嗣音即便昏過去了,還是?有?觸感的。
“啪”地一聲?!
謝嗣音忍不住抬手扇了扇,力?氣雖然不大,但是?性質不小。
仡濮臣抬起腦袋不可置信的瞧了她?一眼,咬著的牙關咯吱作響。
女人似乎感覺到威脅,渾身一顫,又自發的往他懷里縮了縮。
仡濮臣閉了閉眼,手指緊了又松,最后泄氣一般捏上她?的腰肢,將人往上一抬,狠狠攻擊。
打了本座,還想讓本座愛你?
做夢!
謝嗣音一覺睡到了次日中午,醒過來的瞬間,就覺得渾身酸痛得厲害,心頭暗罵了仡濮臣兩句,勉強坐起身。
殿內所有?的婚服都被收拾得干凈,似乎真的不再?大婚了。
如?今,真的沒有?了婚事,她?心頭還有?些莫名?的空。不過這個念頭,也是?轉瞬即逝。
她?同仡濮臣以后若是?真的愛上了,再?談這個也不遲。
不過,這個男人去了哪里。
謝嗣音捂著咕嚕作響的肚子,披了件衣服,就下床去找吃的。
剛剛走到殿門口,就聽到門外有?兩個人在說話。
“哦,敗了那就敗了吧。”
是?仡濮臣的聲?音。
“酋長的意思是?想問?問?大祭司,苗疆以后怎么辦?”
謝嗣音心下一顫,呼吸忍不住都放輕了。
敗了?苗疆以后怎么辦?難道是?戰事結束了?
父王他要來了嗎?
仡濮臣目光隨意的掃了眼殿門,輕笑一聲?:“那是?他的苗疆了,他想如?何就如?何罷。”
那人沉吟了一二,小心翼翼道:“酋長的意思是?想求和,然后將云安郡主還回去。”
仡濮臣目光一冷,聲?音變得莫測起來:“哦?他這是?派人到我?這里來要人了?”
來人聲?音瞬間低下下去,俯著身子道:“大祭司息怒!如?今苗疆戰敗,大雍定然派官員來監控。到了那個時候,云安郡主在這里的事情,定然是?瞞不住了。”
“還不如?現在我?們?將人還回去。”
“如?此一來,我?們?都可以將罪責推到姆赤蜒的身上。”
仡濮臣許久沒有?說話,直到謝嗣音都等得緊張起來了,男人才緩緩道:“我?今天不殺你,回去告訴你們?的酋長。”
“小雀兒已經是?我?的人了。倘若消息走漏出去,那就是?他的問?題。”
“后果,讓他自己掂量著。”
來人頓時噤了聲?,不敢再?說什么,倒退著離開了。
等人走了之?后,仡濮臣才嗤笑一聲?,轉身推開殿門,看著床邊似乎剛剛起身的謝嗣音道:“過來,吃點兒東西。”
謝嗣音譴責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慢吞吞地挪過去,罵他:“禽獸!”
仡濮臣直接笑了,將食盤放下,好整以暇的看著她?:“難道不是?你自找的嗎?”
謝嗣音咬了咬唇,不吭聲?了,默默地坐下身喝粥。
一室的寂靜,只有?輕微的筷箸碰觸聲?響。
等兩個人都吃完漱口之?后,仡濮臣才狀似不經意的出聲?道:“說說,有?什么想法?”
謝嗣音咬了咬唇,抬眼看他:“什么什么想法?”
仡濮臣將身子懶懶的靠到椅背之?上,目光清亮含笑,一副看透了卻什么也不說的表情:“嗯?”
謝嗣音仰頭沖他笑了笑:“你是?說成婚的想法嗎?”
仡濮臣沒有?說話,徑自噙著笑看她?。
謝嗣音輕咳一聲?,理了理耳邊的鬢發:“剛剛好像聽到殿外有?人說話,把我?吵醒了。”
仡濮臣繼續笑看著她?,手指在桌面上輕敲了兩下,等她?的下文?。
謝嗣音慢慢站起身,走到他的身側,低頭先親了男人一口:“好像是?說什么苗疆什么敗了的?”
仡濮臣十分受用的仰了仰頭,示意她?繼續。
謝嗣音輕笑一聲?,將吻落在他的唇間,一觸即走,而后輕聲?道:“是?父王要來了嗎?”
仡濮臣握著女人腰肢落在腿上,沒有?隱瞞道:“嗯,都聽到了?”
謝嗣音咬著唇點頭:“聽到了。”
“要走嗎?”
男人的語氣聽起來風輕云淡,但如?果謝嗣音敢風輕云淡的回他,那就真的蠢了。
謝嗣音將頭靠在他的肩頭,聲?音低柔:“只是?有?些想父王和母妃了。”
“我?突然失蹤,想必將母妃嚇得不行。如?今,我?想著怎么也得給他們?報個平安。”
“你說呢?”
仡濮臣抬眸睨了她?一眼,聲?音不咸不淡:“你既然有?了主意,我?能說什么?”
謝嗣音乖覺的順毛:“可是?你若不陪我?去,我?如?何去得了呢?”
“哦,本座不去。”
“大祭司不敢下山?”
仡濮臣冷笑一聲?,沒有?理會她?。
謝嗣音繼續依偎著親他下巴:“仡濮臣,理理我?。”
仡濮臣垂眸睨著她?:“理你什么?”
謝嗣音手指戳了戳他的臉頰,撅著嘴道:“你陪我?去,好不好?”
仡濮臣一把攥住她?的手,看著她?的目光凜冽無情:“小雀兒,你好像沒有?搞清楚你的身份。”
“你一介蠱人,憑什么和本座談條件?”
“本座又憑什么陪你下山?”
謝嗣音:很好,這個氣是?消不下去了。
她?絲毫沒有?被他嚇到,噙著笑道:“仡濮臣,你是?不是?害怕我?下了山,再?也不回來了?”
仡濮臣推開她?,站起身冷漠道:“害怕?小雀兒,本座從來不害怕什么。”
“至于你,下了山再?也回不來?”
他冷笑一聲?,自上而下的睨著她?道:“你以為,你同本座綁定了同心蠱,這輩子還能逃得開?”
“小雀兒,無論你去哪里,本座都能知道”
“也能將你綁回來。”
謝嗣音努力?扯了扯微笑,最終還是?收了回去,認真看了他半響,道:“仡濮臣,你不能這樣。我?是?人,不是?你的傀儡。”
仡濮臣眉心一冷,還不等說話,女人繼續道:“我?便是?再?喜歡你,也不會想著將你徹底變為我?的所有?物。”
男人頓了一下,耳朵在抓到那兩個關鍵詞的時候,眸光里的冷意也消融了不少,可是?緊跟著又變得冷淡起來。
“仡濮臣,喜歡是?成全。你若是?喜歡我?”
仡濮臣嗤笑一聲?,單手握住她?的下巴,直接打斷她?的話:“誰說本座喜歡你了?云安郡主還真以為天下所有?人都拜倒在你石榴裙下嗎?”
謝嗣音氣得跳腳,干脆踮起腳尖,雙手拉著他的脖頸往下,重新親了過去。
狗男人,就沒有?辦法正常交流。
果然,親上他的瞬間,仡濮臣就消聲?了。兩只手慢慢地勾上她?的腰肢,細細摩挲,顯然享受極了。
謝嗣音氣狠狠地咬了他一口,狗東西!
狗東西輕輕嘶了一聲?,雙手掐了下她?的腰,表示不滿。
謝嗣音哼了兩下,慢慢將人推開。
一吻結束,狗男人果然老實多了。
謝嗣音重新抬起頭看他,聲?音忿忿:“你還說不喜歡我?!”
仡濮臣垂眸瞧了她?一眼,臉上帶著絲絲縷縷的饜足,聲?音都輕緩了很多:“便是?喜歡又如?何?”
還沒等謝嗣音彎了眉眼,男人繼續幽幽道:“本座不想下山,你也就別?想下山。”
謝嗣音氣得狠狠踩了他一腳,怒道:“仡濮臣,你過分!”
仡濮臣似乎跟沒有?痛覺一樣,眉毛擰都沒擰,笑著看她?:“本座更過分的事情都做了,如?今這些又算得了什么?”
謝嗣音閉了閉眼,睜開眼看他,可看到他這副模樣,氣得又閉上了眼。
仡濮臣笑了笑,似乎很是?不以為意道:“小雀兒,你上了本座的山,就是?本座的人了。從現在,到你死”
“都得同本座在這雷公山之?中。”
謝嗣音深吸了一口氣,又重重吐出,還是?忍不住罵道:“狗男人!”
仡濮臣愣了一下,雙眸微瞇:“你在說誰?”
“狗男人!狗男人!除了你這個狗男人,這里還有?別?人嗎?”
仡濮臣被她?這副無賴模樣氣笑了,手點了點她?,什么話也沒說,轉身就走。
“不許走!”謝嗣音一把抓住他的衣袖,轉身快步走到他的前面。
仡濮臣后退一步,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小雀兒,你都罵了我?了,還想做什么?”
謝嗣音咬了咬唇,固執的看著他:“那也不許走!”
仡濮臣這回真的笑了,是?很愉悅的笑,眉間眼梢都是?濃濃的笑意。
“你不讓我?走,那做什么?繼續罵我?嗎?”
謝嗣音其?實也不知道該做什么,同他下山的事談崩了,還倒氣了自己一場。可若是?他就這么一走了之?,那后面更沒辦法談了。
她?反復想了幾個來回,仰頭看他:“仡濮臣,等到我?愛上你”
“等到我?們?大婚之?后,下山一次好嗎?”
103.聯姻
后殿紅梅如許, 仡濮臣卻好像沒有看過一般,一動不動地盯著?。
可若是細細瞧去,卻能發現男人目中茫茫然, 根本沒有聚焦。
他在發呆。
男人很少?發呆。一大?把的時間, 要么折騰一些蠱蟲,要么在歷代祭司閣里翻一些有的沒的書籍記錄。有意思的事情那么多,哪里有時間去發呆。
可是今天, 仡濮臣已經足足呆了一整個下午了。
一直到現?在, 他還在發呆, 不或者?說思考女人說的那些話。
她說等她愛上自己, 再?大?婚;等大?婚之后, 再?下山。
仡濮臣眨了眨眼,他為什么要她的愛?現?在這樣就很好。她便是想反抗,也不能?反抗的。
可是, 為什么他聽到女人那樣的話,心?臟會跳動得這樣快?
他垂眸摸了摸心?口的位置,難道是同心?蠱的副作用?
男人閉了閉眼, 暗罵一句:就知道陰蠱這個玩意兒?不是好東西。
不然,前面那些該死的,也不會想盡辦法將它給封起來了。
他猛地從樹梢之上跳下來, 轉身朝著?密閣走去。他得再?去查一查,同心?蠱聯結之后還沒有別的副作用。
一連好幾天, 仡濮臣都沒有出現?在謝嗣音面前。每次她睡下時候, 男人都還沒回來;早上醒過來的時候, 男人已經走了。倘若不是身邊床榻的余溫, 她差點兒?以為這個人徹底消失了。
這是他的地方,若是他真?想躲, 那她如何也找不到的。
不過他會躲,說明還是被她戳中了痛點。
謝嗣音勾了勾唇:如今躲的人是他,說明心?先亂了的人
也是他。
謝嗣音不急不慌,每日里照舊吃了之后就去后殿溜噠,跟著?回到寢殿看書、休息。
如此又過了十幾天的時間,直到進入臘月,謝嗣音決定開?始行動起來。
她頭一次從前殿走出去,自山門口向下望去,整個雷公?山仍舊是白茫茫一片,干凈卻也冷清。
而?九黎宮就在這高山之上的最頂端。
威嚴高大?、金碧輝煌。
一整個苗疆的象征。
是榮耀的同時,應當也困住了不少?人。
謝嗣音細細瞧了一會兒?,勾了勾唇,朗聲道:“仡濮臣,我想走了。”
沒有人出現?。
謝嗣音后退了一步,又道:“仡濮臣,你?聽到了嗎?”
仍舊沒有人出現?。
謝嗣音繼續道:“仡濮臣,我要走了。”
殿門還開?著?一條細縫,那是她剛剛出來留下的。
她彎了彎眉眼,轉過身去就走。
山上林木蕭瑟,枯枝之上蒙了一層白,同灰霧蒙蒙的山路分不清彼此。
謝嗣音好幾次差點兒?崴倒,于是走得越發小心?和緩慢了。
差不多走到半山腰的位置,女人有些疲倦的停下了腳步。當初她上山來的時候,似乎也不覺得這樣累,如今才不過兩?個月的時間,整個人的體?力似乎已經消磨殆盡了。
謝嗣音咬了咬牙,倒也不全是她自己的問題。
主要是,她的腰腿之間還有些酸脹難耐。
不過,這個男人倒是真?的能?忍。
已經過去這么久了,還沒有出現?。
是真?的沒有跟過來,還是偷偷在后面沒現?身。
她本來以為,這個人在山門口就會出現?。沒想到任她走了半個山路,如今連個人影都沒有,倒是能?耐得下心?來。
她發現?,這個人有時候就是一只鴕鳥烏龜。她若是不主動將人逼出來,他怕是能?躲到明年。
不過,逼出來容易,再?如何溝通才是重中之重。
謝嗣音正垂眸思索著?,乍然聽到一片“嘶嘶”的聲響。
她猛地抬頭瞧過去,只見前方山路不知什么時候已經擠滿了毒蛇,花花綠綠一片。
那些東西一見謝嗣音看過來,頓時沖她集體?嘶嘶了起來。
不過上次經過了蛇窟那一遭,如今她倒不再?像最初那樣怕得厲害。
正想著?,身后傳來叮叮當當的銀鈴聲響,清脆灼人。
謝嗣音猛地轉過身,只見在一棵高樹的下面,站著?個男人。如今日頭剛剛走到正南方,將他的影子打下來,在一片雪白之中落下一點陰翳。
男人一身玄衣,寸白的衣袖,雙腕間懸著?銀鈴鐺。腰間帶著?條素銀腰鏈,底下垂著?銀流蘇,行動間叮當作響。
瞧見謝嗣音看他,他扯了個微笑,聲音陰測測的:“你?想走去哪里?”
聽起來,有些可怕。
謝嗣音卻沒有一點兒?害怕的樣子,徑直朝著?他撲了過去,雙手雙腳掛在男人身上,嘴唇正咬上他的唇,哼道:“我若是不走,你?會出來嗎?躲了我好幾天,如今終于不躲我了?”
仡濮臣臉上的怒氣還在,雙手卻很誠實地托住了她的脊背:“本座一直在,不過最近有些忙罷了。”
謝嗣音眸中噙著?笑,直接上嘴咬著?他的下唇,含糊道:“你?再?說!”
仡濮臣又有些牙癢了,低頭睨著?她:“松口!”
“不松!”謝嗣音使勁研磨了兩?下,雙手揪著?他的頭發向后,“誰讓你?躲著?我了。”
仡濮臣被她揪得頭皮都有些發痛,又氣又笑道:“謝嗣音,你?現?在是想上天嗎?”
謝嗣音低下頭又吧唧親他一口:“我現?在不就在天上了嗎?”
仡濮臣真?是被她氣笑了,帶著?人往前走去:“本座現?在就讓你?知道什么是天上地下。”
謝嗣音雙手圈著?他的脖子,笑道:“大?祭司想怎么讓我知道?嗯?”
仡濮臣腳步一停,目光幽幽的看著?她。謝嗣音眨了眨眼,“吧唧”一聲,又照著?他的臉頰親了一口:“大?祭司神勇,我已經知道了。”
仡濮臣呵了一聲,將人往肩上一甩,抬步就走:“本座看你?知道得不太?清楚。”
男人的肩頭硬得不行,走路間上下顛簸,硌得胸腹部位難受得不行。
謝嗣音忍不住雙腿雙腳的掙扎,兩?只手更是啪啪地打他的后背:“仡濮臣,放我下來!難受!”
仡濮臣冷笑一聲,一巴掌拍上她的屁股:“老實點!”
謝嗣音登時氣紅了臉,怒道:“仡濮臣,你?敢打我打我”
說到后面,謝嗣音有些說不出口,干氣得兩?眼發黑:“混蛋!你?混蛋!登徒子!不要臉!”
仡濮臣被她罵笑了,停下腳步,將人一把放下來:“你?再?罵!”
謝嗣音一連倒退了好幾步,手指著?他忿忿道:“仡濮臣,你?混蛋!”
仡濮臣慢慢朝前走了一步,幽幽道:“你?再?罵一句。”
“混蛋!狗東西!不要臉!”
仡濮臣點了點頭,慢條斯理地撩了撩衣袖,似乎準備繼續將人抓起來。
謝嗣音轉身就朝著?山上跑,剛剛還沒了的力氣,一下子又重新涌了上來。
仡濮臣被她這罵了就跑的一連串操作,給逗笑了。立在身后,瞧著?她跑了一會兒?,慢慢停下扭頭回來看他的間隙,腳下一動,直接掠到了她的身前,將人攔腰一抱,低笑一聲:“還跑?”
謝嗣音雙手拍了他胸膛幾巴掌之后,怒道:“我從來沒想跑,明明躲的人是你?。”
仡濮臣咬著?牙否認:“本座沒有躲。”
謝嗣音冷笑一聲:“你?敢說!你?若是沒有躲,為什么這么多天,我都看不到你?。”
“為什么那天說完之后,你?沒有回答,就落荒而?逃了!”
仡濮臣否認的更加徹底:“本座說了在忙。至于落荒而?逃,更是荒謬,本座不過是想起一件事罷了。”
謝嗣音被他氣得不行,揪著?他的頭發道:“仡濮臣,你?再?嘴硬,我還要親你?了!”
仡濮臣要反駁的話語一停,嘴唇張了又合,默默閉上嘴,不說話了。
謝嗣音方才冷哼一聲,繼續道:“這次,若不是我想出故意下山的辦法,你?是不是還想躲著?我?”
仡濮臣舌尖在口腔打了個轉,最后頂了頂腮幫子道:“你?以為這等拙劣計策,會蒙蔽到本座?”
謝嗣音看著?他意味深長?道:“情愛之中的計策,不在拙劣與否。愿者?上鉤。”
“大?祭司,你?栽”
話沒有說完,仡濮臣低下頭狠狠堵住了她的嘴。
謝嗣音雙手勾著?他的后頸,狠狠回應了過去。
二人回去之后,又是一番大?戰。
戰至酣時,謝嗣音抓著?仡濮臣的手臂,叫他:“仡濮臣,你?愛不愛我?”
仡濮臣沒有回答,只是狠狠的咬她,狠狠的抵她。
謝嗣音雪膚如花,泣如凝露:“仡濮臣,你?敢不敢同我打賭”
“三個月,不一個月”
仡濮臣不想她再?張口,重新堵上她的嘴。
她要賭什么,他便是不聽全,也能?猜得出。
她賭他會愛上她。那她,會不會愛上他呢?
思及此,他慢慢松開?了桎梏,微喘著?氣啞聲問她:“一個月,本座也要你?愛上我。”
謝嗣音呼吸還有些不穩:“好。到時候,你?陪我下山去見父王。”
仡濮臣眸中深色如許,似乎有些糾結不愿,但是在女人的盈盈目光中,微微偏了偏頭,冷硬道:“這些話,等你?讓本座愛上你?再?說吧。”
又是荒唐一日。
此次之后,仡濮臣重又回到了窩在寢殿的日子。
兩?個人在窗下榻上各坐一頭,中間橫著?個榻桌,上面壘著?些書籍茶具,一方美人瓠里插著?兩?三枝紅梅。
謝嗣音將手里的書籍放下,給自己斟了杯茶,淺啜了一口,挑眉看他:“大?祭司,如今不忙了?”
仡濮臣懶懶的瞥她一眼,手指撥動著?桌上的紅尾蛇:“嗯。”
謝嗣音好笑的點了點頭,慢慢將茶杯放下,托著?腮看他:“仡濮臣,我們來玩個游戲好不好?”
男人只是給了她一個眼神,懶得理她。
謝嗣音摘下一朵紅梅放在手心?之中,雙手交扣著?攥起來,而?后各自握成拳頭,笑看著?他:“猜一猜我將那朵梅花放在了左手還是右手。倘若猜對?了,那你?可以問我個問題,我不會騙你?。”
“相反,你?若是猜錯了,那我問你?問題,你?也不許騙我。”
仡濮臣目光從她的手指,一路滑到她的臉上。雖然沒有說話,但是很傳神的送了她一個白眼,顯然覺得她這個游戲,太?幼稚了。
謝嗣音瞇著?眼看他:“不許拒絕,也不許說愚蠢。”
仡濮臣直接笑出聲:“原來你?也知道這個游戲很愚蠢。”
“你?若是想知道什么,盡可以問我。我也不會瞞你?。”
謝嗣音將梅花照著?他的臉一扔,佯怒道:“一點兒?意思也沒有。”
“沒趣的大?混蛋!”罵完之后,女人重新抓起書卷看了起來。
等翻了兩?頁之后,仡濮臣從花枝上又摘下一朵,遞到她的面前:“行了,來吧。”
謝嗣音勾了勾唇,不過卻沒有理他,微微偏了偏身子,用書籍蓋住他的手,當作沒有看到。
仡濮臣冷哼一聲,還沒將手撤回來,就被女人抓住手腕,一雙水盈盈的眸子望著?他:“大?祭司如此沒有耐心?,怕是要輸了賭注。”
仡濮臣雙眸微瞇,冷淡的笑了一聲:“小雀兒?,還不到最后,一切都還未可知。”
謝嗣音不在意的笑了笑,接過他手里的梅花,然后當著?他的面握在左手,而?后問他:“猜一猜,在哪只手里?”
仡濮臣頗有些無語,轉過頭去不想看她了。
謝嗣音笑道:“既然大?祭司沒有猜出來,那你?就輸了。”
仡濮臣瞥了她一眼:“想知道什么了,問吧。”
謝嗣音慢慢站起身,走到他的身側:“想問大?祭司”
就在仡濮臣以為她會一些秘辛或者?山下的戰事時候,女人卻慢慢傾下身子,湊到他耳旁笑道:“今天有沒有比昨天更喜歡我一些?”
仡濮臣的耳垂一下子就紅了。
謝嗣音瞧得分明,勾著?唇就含了上去,輾轉間聲音里帶了情意綿綿:“大?祭司,有嗎?”
仡濮臣身子一僵,臉色紅了又紅,最后靠著?內力壓了下去:“小雀兒?,是本座太?放任你?了?才讓你?這樣得寸進尺?”
男人的吐息噴在頸側,已經帶了幾分灼熱。謝嗣音心?頭好笑地松開?他的耳垂,面朝著?他道:“確實是大?祭司縱容才”
話沒有說完,男人神色一冷,將人往懷里一攬,低聲道:“有人來了。”
謝嗣音一愣,頓時安靜下來。
紅尾蛇身子一躥就從窗口躥了出去,沒一會兒?的功夫,就撐著?肚子回來了。在仡濮臣的手底下嘶嘶了兩?聲,重新盤成了一個圓環。
仡濮臣輕點了它兩?下,目光轉向謝嗣音道:“你?在這里等我?”
謝嗣音搖搖頭,一手抓住他的衣袖:“我同你?一起。”
仡濮臣勾著?唇,冷瞧了她一眼:“害怕?”
謝嗣音誠實的點了點頭:“一個是確實害怕,還有一個我不想離開?你?。”
仡濮臣認真?打量了她半響,板著?臉斥她一句:“油嘴滑舌!”
謝嗣音好笑地戳了下男人幾乎都要壓不住的嘴角,低下頭重又親了他一口:“我才沒有。”
仡濮臣連眉頭都舒展開?了,輕哼一聲:“行了,走吧。”
剛一出門,就看到仆人捧著?個令牌進來。仡濮臣瞧了一眼,點頭道:“讓他進來吧。”
等二人到了花廳之上,果然就見到一個清秀俏麗的少?年郎背對?著?他們站著?。
聽到腳步聲,少?年轉過身來,一眼先看到了謝嗣音,而?后目光落到仡濮臣身上,反復張了幾次口,最后勾著?唇笑道:“哥哥。”
謝嗣音眨了眨眼,這是之前那個少?年?
前后模樣相差也太?大?了些。
仡濮臣本就不喜他,瞧見謝嗣音目不轉睛的看他,更是不悅。
“你?來做什么?”
少?年笑著?道:“上次哥哥說”
“本座從來沒有什么弟弟。”
少?年頓了一下,仍舊笑著?道:“上次大?祭司說了云安郡主的事情,可是如今形勢有變,所以還得上山來跟您商量一下。”
謝嗣音視線一下子又重新落了過去,目中帶了些許的疑惑。
少?年這回學乖了,看都沒有看謝嗣音,目光始終望著?仡濮臣,緩緩道:“當初事發的突然,我也沒有本事,最后讓姆赤蜒的人跑了一些。如今,那些人四處散布謠言,說云安郡主被您給抓上了山。”
“大?雍的宣王爺也知曉了這事。剛傳了信過來,讓我們限時三天,將人給送回去。”
謝嗣音手指一緊,紅唇也跟著?抿了起來。
仡濮臣幽幽目光看了他一眼,跟著?從喉嚨發出一聲輕呵聲,笑聲涼薄,還帶了些瘆人的味道。
少?年仍舊乖乖的站在原地,噙著?笑意看他,似乎沒感受到他的怒意。
仡濮臣輕笑著?點了點頭,慢慢轉了個身,在正中的圈椅上坐下:“你?的膽子比姆赤蜒還要大?。”
少?年既然還能?活著?站到他的面前,那么定然不是個傻子。
可是這樣一個人,卻當著?謝嗣音的面,說出這件事情來。
那么,就是故意的了。
如此,擋著?他的面,來捋他的逆鱗。
果然是好大?的膽子。
少?年勾了勾唇:“多謝大?祭司夸贊,只是您既然帶著?云安郡主過來,想必也沒有瞞她的意思。”
謝嗣音水泠泠的目光一下子轉向仡濮臣身上,紅唇翕動,似乎是想說什么話了。
仡濮臣看也沒有看她,繼續望著?少?年道:“本座上次說了,若是消息傳出去了,那后果就你?自己掂著?。”
少?年眉頭都沒有皺一下,應聲道:“所以,這次我上山也是來請大?祭司處置。”
仡濮臣半瞇著?眼,瞧了他一會兒?:“寨柳乃,你?當真?以為本座不會殺你??”
寨柳乃雙眼一下子就彎了下來,如同兩?彎新月:“原來大?祭司知道我的名字。”
仡濮臣抿著?唇,聲音不見一點兒?和緩:“知道新一任苗疆酋長?的名字,應該不足為奇。”
寨柳乃眸色黯了一下:“也是。”
仡濮臣似乎沒聽出少?年語氣里的遺憾,繼續冷聲道:“說吧,你?想怎么個死法?”
“如果能?選擇的話,還是想老死在苗疆。”少?年語氣里沒有一點兒?懼意,還帶了些許的戲謔味道。
仡濮臣直接笑了:“寨柳乃,你?憑什么覺得能?從本座手里逃出去?”
寨柳乃視線落到一側的客椅上,目色簡單的詢問了一下,慢慢坐了上去:“本來是抱著?必死的念頭上山來的,可是見到了郡主之后,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仡濮臣漆黑的眸子看過去,頗有看他作死到何種程度的意思。
寨柳乃繼續道:“倘若只是大?祭司單相思,那此局無解。可如今瞧著?,郡主對?大?祭司也生了幾分情意,那么這個局面或許就可以解開?了。”
仡濮臣攥著?的手指慢慢松開?了,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了兩?下,低聲重復了一遍:“幾分情意?”
聲音莫測,聽不出高興還是不悅。
這一回,寨柳乃也有些遲疑了。
仡濮臣眸色不悅的看向他,又說了一遍:“幾分情意?”
“啊?”寨柳乃愣愣的道,“三分情意?”
仡濮臣更不悅了:“三分?”
寨柳乃試探著?道:“七分?”
仡濮臣仍舊不高興:“七分?”
寨柳乃這回終于明白了,眸中帶笑的睇了一眼謝嗣音道:“應當是生了十分情意。”
謝嗣音:
“如此一來,倘若郡主肯去解釋的話,到時苗疆同大?雍聯姻,也可免了戰后安撫工作。”
謝嗣音:
這個酋長?的腦子,轉得果然比之前那個快一些。
仡濮臣看著?他,眸色深深:“聯姻?”
寨柳乃點點頭道:“正是,一般兩?國交戰,最后戰敗的結果大?多是求和聯姻。如此,也就意味著?我們苗疆,不是大?祭司您委屈一些。”
仡濮臣沒有說話,微瞇著?眼瞧他,似乎等著?他將剩下的話說完。
寨柳乃還當真?敢說,他沖仡濮臣笑了一下:“可能?得委屈您嫁去也不能?這樣說,應該是委屈您去汴京成個親。”
謝嗣音撲哧一聲,一下子就笑出了聲。
仡濮臣偏頭狠狠瞪了她一眼,女人緊抿住唇,可眼中仍然蕩著?笑意。
他冷哼一聲,轉頭沖著?寨柳乃道:“滾出去!”
寨柳乃后退兩?步,沖謝嗣音眨了眨眼:“剩下的,就辛苦郡主了。”
仡濮臣抄起桌上的茶杯擲了過去:“寨柳乃,你?若不想走,本座可以讓你?永遠留在這里。”
“嘩啦”一聲!
茶杯碎在地上。
寨柳乃被砸了一頭,再?不敢廢話,轉身就跑。
沒跑兩?步,身后仡濮臣繼續冷冷道:“還有管好你?的蠱。這次也就罷了,倘若再?有下次,本座定然殺了你?。”
寨柳乃勾了勾唇,沒有回頭的應了一聲。
等人走了之后,謝嗣音忍不住湊上前去,笑盈盈的看著?他:“仡濮臣,你?要嫁給我嗎?”
仡濮臣冷冷的睨了她一眼:“你?倒是也很會想。”
謝嗣音笑著?搖頭:“這可不是我想出來的,是你?們苗疆酋長?想出來的。”
仡濮臣抬手捏著?她的半邊臉頰,毫不客氣道:“做夢!”
“疼疼疼”謝嗣音忍不住拍了拍他的手,“松開?。”
仡濮臣冷哼一聲,將手撤了回去。
謝嗣音慢慢坐到他身旁,十分認真?的同他商量道:“仡濮臣,其實他說的未嘗沒有道理。如此一舉多得的事情,你?不如認真?考慮一下?”
“一舉多得?”仡濮臣冷笑一聲,她還敢說一舉多得。
謝嗣音不僅敢說,還十分肯定的點了點頭:“一來,你?可以同我一直在一起了;二來,我可以帶你?去看汴京的煙花;三來”
她輕咳一聲,脊背挺得筆直:"無名無分了這么些日子,如今,本郡主也能?給你?一個正式的名分。"
104.結契
“沒名沒份?”仡濮臣目光危險的望著她, “誰?”
“大祭司覺得呢?”謝嗣音頗有些一本正?經的看著?他,“像現在這般的話,總有些本郡主在養面首的意思。”
仡濮臣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極輕極冷的呵音:“養面首?”
“小?雀兒, 你還真敢想。”
謝嗣音如今已經不怕他了, 單手支著?下頜瞧他:“大祭司以為呢?”
仡濮臣站起身來,自上而下的睨了她一眼,冷冷道:“癡人說夢!”
謝嗣音直接笑?出聲來, 雙手抱住他的腰身, 仰頭親著?他的下頜道:“大祭司, 別把話說那?么滿嘛!其實名分什么的, 都是給外?人看的。內里?如何, 你我之?間?清楚就行了。”
仡濮臣捏住她的下巴,不讓她親他:“內里?如何?”
謝嗣音微微笑?了一下:“我都聽大祭司的。”
仡濮臣忍不住翹了翹唇,不過下一秒就壓了下去, 而后松開她的手,嗤笑?道:“聽本座的?本座倒沒瞧出來。”
謝嗣音哎呀一聲,重新湊上去, 將頭靠在他的胸前蹭了蹭,軟軟道:“那?大祭司現在可瞧出來了?”
仡濮臣嘴上嫌棄的冷哼一聲,手指卻誠實地摸上了女人的脊背, 低聲道:“沒有。”
口是心非。
謝嗣音抱著?人勾了勾唇,如果仡濮臣真的愿意送她回去, 那?結果可以說是皆大歡喜。
謝嗣音猛地一怔, 不不會?是皆大歡喜。
還有一個人。
陸澄朝, 她訂下的未婚夫。
這段時間?, 也不知道是因為仡濮臣的存在感太強,還是怎么的。她一次都沒有想起過陸澄朝。
她之?前明明是喜歡陸澄朝的。可是, 如今就好像將這個人徹底忘了一般,此?刻再想起來心底只有些微的愧疚。
她好像,沒有那?么喜歡陸澄朝了。
那?她真的喜歡上仡濮臣了嗎?
“在想什么?”仡濮臣剛說了兩句話,都沒有得到女人的回應。他擰著?眉頭,仰起女人的頭,垂眸打量她。
謝嗣音這才回過神?來,沖他扯了扯笑?:“我在想父王會?不會?揍你?”
仡濮臣瞇著?眼瞅了她半響,不悅道:“為什么會?揍本座?難道他不喜”
說到一半,仡濮臣突然覺得自己這個狀態不太對。他何必管謝巽年喜不喜歡?謝巽年若是敢出手,他也能還手。
思及此?,他重新改了語氣,冷冷道:“他若出手,就別怪本座不客氣。”
謝嗣音笑?吟吟的望著?他道:“仡濮臣,你真的不想娶我了嗎?”
仡濮臣繃著?唇道:“本座為什么要娶你?”
謝嗣音推了推他,退出他的懷抱,不帶一絲留戀道:“好吧,大祭司不愿意就算了。反正?父王如今已經知道我在大祭司的手里?了。到時候,總會?找上來的。”
說完之?后,擺了擺手就朝著?寢殿走去。
仡濮臣在她身后磨了磨牙道:“找上來,你想如何?”
謝嗣音慢條斯理的走著?,右手在頭頂微微擺了擺:“還能如何?自然是同父王回去,再找幾個漂亮乖巧的面首度日。”
“好好好!”仡濮臣被她這混不吝的模樣,氣笑?了。
謝嗣音慢慢回過頭來沖他笑?了一下:“到時候若是碰到合心意的,成了親,就來給大祭司送個請帖”
話沒有說完,看見男人抬步過來,拔腿就跑。
“不許暴力!不許啊仡濮臣,你要做什么?”
仡濮臣直接將人扛上肩頭,冷冷道:“謝嗣音,本座且瞧瞧你什么本事?去找面首。”
“不找了!不找了!你放開我。”
男人冷笑?一聲,扛著?女人徑直回了寢殿。
一響貪歡。
等?謝嗣音再醒過來的時候,發現男人又不見了。
她眨了眨眼,最近這段時間?,每天醒過來的瞬間?都會?看到仡濮臣。今天乍然看不到他,心頭還有些空落落的。
謝嗣音慢慢坐起身子,忍不住心下嘀咕一聲:“難道又氣跑了?”
正?在心頭暗自嘀咕的時候,殿門打開,一溜兒的仆人端著?衣服飾品進來。
這些人一聲不吭,放到梳妝臺上就走。
謝嗣音坐在原地遠遠瞧了會?兒,勾著?唇低笑?一聲:“這個人!”
她起身下床,卻腳下一酸,一個踉蹌,險些跌倒。
“混蛋!”謝嗣音咬了咬牙,慢慢挪移過去。
她垂眸看了半響,勾了勾唇,手指一一撫過那?些漂亮銀飾,帶起一片叮當?作響。
身后腳步聲響起,男人瞧著?她動作,緩緩走近卻沒有說話。
謝嗣音眸中帶笑?,轉過身瞧他:“這是做什么?”
仡濮臣目光在她臉上定格半響,才挪移開:“寨柳乃送上來的東西,扔了可惜,給你吧。”
謝嗣音長長哦了一聲,指尖點?了點?高高的銀冠:“無緣無故送這些上來做什么?”
“誰知道呢!不琢磨正?經事?情,整日里?凈在這些事?情下功夫。”
謝嗣音好笑?的點?了點?頭,雙手拿著?銀冠在頭頂比劃了一下,問他:“好看嗎?”
仡濮臣瞧了一眼,瞥開視線:“還行吧。”
謝嗣音轉過身看著?鏡子道:“我瞧著?挺好看的啊。”
仡濮臣重新將目光挪了過來,腳下也不聽使?喚的跟了過去:“你看著?好看就行。”
謝嗣音勾了勾唇,望著?鏡中的男人,大大方方道:“仡濮臣,你是不是在偷偷準備婚禮了?”
男人沒想瞞她,也沒想她會?這么點?破。不過,他什么話也沒說,只是安安靜靜地望著?她。
二人的視線于鏡中瞬間?勾纏在一起。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好像有某種莫名的東西,就在這個瞬間?生發出來。
謝嗣音心下一動,將銀冠擱到桌子上,轉頭拉著?他的衣領往下,踮腳親了上去。
仡濮臣雙手瞬間?握住她的腰身,越收越緊。一股從未有過的滿足自心口開始升起,一直蔓延到全身各處。
整個大殿悄然無聲,只有濡濕的熱吻和喘息在慢慢發酵。
這一次,男人的動作輕柔極了,就連唇舌的攪弄都帶了些許的溫柔味道,如同在摩挲冬日里?一片盛開的紅梅花。
謝嗣音卻不知為何,在這樣的溫柔一吻下,莫名有了一種想哭的感覺。
就像感知到了——某種曠日持久的孤獨和隱痛,終于得到了安歇。
一個殺戮桀驁的靈魂,就此?投降。
仡濮臣,仡濮臣
她在心頭念了數遍,雙手更緊地抱住了男人的脖子。
仡濮臣不知道是不是同心蠱在反應,卻只覺得心臟在劇烈的跳動。
一聲強過一聲,幾乎要跳出來一樣。
不知過了多久,兩個人默默松開之?后,仍舊什么話都沒有說。
謝嗣音將頭靠在他的胸前,手指緊緊拽著?他的衣襟,低聲道:“仡濮臣,我們一起下山,四處走走好嗎?”
仡濮臣沒有吭聲,不過呼吸卻放緩了許多。
男人的心跳強而有力,如同擂鼓一般咚咚作響。
謝嗣音默默數著?他的心跳聲,口中溫聲道:“山下有很多好玩的東西,我陪著?你,你會?喜歡的。”
仡濮臣微微動了動,目光下垂,在她安靜的面容上停了許久,澀聲道:“好。”
博古架上的香爐緩緩溢出白霧,蒸騰起一份炙熱而纏綿的暖意。
仡濮臣果然是在重新準備婚事?了,相比上次,這一次男人更加認真和妥帖了。
謝嗣音取笑?他:“何必麻煩,反正?下山之?后還會?再成一次。”
仡濮臣理都不理她,徑自指揮著?人布置。
謝嗣音背著?手閑閑地溜達過來,嘴上指指點?點?,手上是半分不動。
在故意找茬兒了半個多時辰之?后,被男人一把抓住,扛在肩上送回了寢殿。
直到傍晚,男人才眉眼晶亮的回來,一推開殿門,就看到女人坐在榻前看書。他安靜的瞧了一會?兒,才輕咳一聲:“過來。”
謝嗣音早聽到他回來的聲響,不過沒有理會?他罷了。如今聽到他出聲,慢慢將書合在桌面上,勾了勾唇道:“做什么?不去。”
仡濮臣唇角的笑?容瞬間?耷拉下去,幾步走到她的面前,抄起一件斗篷給她裹上,而后抓住她的手腕:“出來瞧瞧。”
謝嗣音笑?:“明天不就看到了嗎?”
仡濮臣沒有說話,自顧自拉著?她往外?走。
謝嗣音以為他要帶她去看這幾天的布置,沒想到,男人卻一直帶著?她到了山頂。
今夜風不大,但山頂之?上仍舊冷得厲害。
石縫之?間?,零星散落著?幾棵紅梅,在月色之?下,顯得灼灼其華。
謝嗣音有些不太明白,從他懷里?探出頭問道:“來這里?做什么?”
仡濮臣仍舊沒有說話,笑?著?在梅樹枝上找了個位置,抱著?人坐了上去。
謝嗣音從來沒有上過樹。雖說梅樹也說不上太高,但終究有些緊張:“仡濮臣?”
仡濮臣沒有說話,從腰間?抽出短笛湊到唇邊低低吹了三?個音。
“砰”地一聲!
謝嗣音身子一顫,下意識抓了抓他的衣袖。
“回頭!”仡濮臣低笑?一聲,攬著?人看過去。
不用?男人說話,謝嗣音也瞧見了。
穿過斑駁交錯的梅花枝,一大束煙花炸開,將整個黑幕都點?綴得如夢似幻。
謝嗣音眨了下眼睛,回過神?來,看他:“什么時候準備的?”
仡濮臣輕哼一聲:“雷公山的煙花應當?不比汴京城里?的差吧。”
當?然不差,甚至比汴京城的更加漂亮。
汴京繁華,卻也喧鬧。
夜間?聲色之?聲入耳多了,總是會?覺得吵鬧。
可雷公山不一樣。
頭頂是最深的黑,腳下是極致的白。而在這二者中間?,是最絢爛的色彩。
這份視覺震撼力幾乎難以言表。
男人將她抱在懷里?,咬著?她的耳垂又問:“好看嗎?”
謝嗣音認真的看著?他,又認真的點?了點?頭:“好看。”
仡濮臣翹了翹唇,又壓了壓唇角,裝作不在意的模樣道:“都是寨柳乃那?個小?子派人送上來的。”
謝嗣音笑?了笑?:“哦,那?他為什么送煙花?”
仡濮臣抿唇想了下:“這本座怎么知道?”
謝嗣音沒有繼續戳破他,而是往前湊近一些,含笑?道:“仡濮臣,你為什么喜歡我?”
仡濮臣桃花眼一怔,眼波微微流轉一瞬,慢慢蕩起笑?意:“誰說本座喜歡你了?”
謝嗣音抬手就要捏上他的臉頰,被男人抓住手腕:“做什么?”
“看看你的臉皮有多厚,才能說謊也不眨眼。”
仡濮臣輕笑?一聲,反手捏了捏她的臉頰:“你的臉皮倒是不薄。”
謝嗣音一巴掌拍下他的手,坐直了身子問他:“說!你到底喜歡我什么?”
仡濮臣轉過頭去看煙花,不理睬她。
可他越是不理會?她,謝嗣音越是不依不饒,揪著?他的衣袖問個不停。
仡濮臣似乎被她問煩了,終于出聲道:“喜歡你安靜一些。”
謝嗣音真的被他氣笑?了,雙手掐上他的脖子,張嘴咬了過去:“讓我安靜一些?仡濮臣,你還敢說!”
仡濮臣笑?著?雙手摟住她的身子,直接含住了她的紅唇,呢喃道:“好了不鬧了,最喜歡你”
尾音徹底被消弭在兩人的吮吻之?間?。
等?到煙花聲徹底消失,一切重新歸于黑暗。
仡濮臣才慢慢松開她,聲音沙啞:“小?雀兒,你可愿意同我徹底結同心契?”
謝嗣音疑惑的抬起頭,看他:“什么同心契?”
仡濮臣抿緊了唇,目光直勾勾的看著?她道:“倘若結了同心契,那?么,你遇到危險,我會?第一時間?感應到。”
“與此?同時,還會?更加直接地感受彼此?喜怒哀樂,也會?”
“更加離不開彼此?。”
謝嗣音眸子怔了一下,望著?他一時沒有說話。
仡濮臣目光漸漸冷了下來,聲音也不再那?么纏綿悱惻:“你若是不愿,就算了。”
謝嗣音嘆了口氣:“你怎么說生氣就生氣了?”
仡濮臣直接從樹干上跳下來,在底下看著?她:“你剛剛是不是不想同我結契?”
男人下去的突然,謝嗣音抓了個空,巴巴的抓著?樹干又氣又笑?道:“你上來!”
男人不僅不上去,反而退后一步又問了一遍:“你剛剛是不是不想同我結契?”
謝嗣音閉了閉眼:男人褪掉兇悍的外?表之?后,怎么這么幼稚?
“你上來!”她咬著?牙又說了一遍。
“你不想同本座結契,本座為什么要上去?”
“你不上來,我就跳下去了。”
“你跳啊!本座不接著?你。”
“我真的跳了!”
“你你還真的敢跳。”
仡濮臣一把將人抱在懷里?,氣得咬牙:“謝嗣音,你不要命了啊。”
謝嗣音抱著?他的脖頸,跟著?氣道:“誰讓你丟下我自己跳下來了?”
仡濮臣又被她氣笑?了,將人直接松開,轉身就走。
謝嗣音在身后抓住他的衣袖:“仡濮臣,你不能鬧了脾氣就走!”
仡濮臣轉過身來,目光狠亮的看向她:“可你都不同我結契!”
謝嗣音噗嗤一聲,直接笑?出了聲。而且,看著?他笑?聲越來越大,最后松開手捂著?肚子笑?:“仡濮臣,你你”
女人“你”了半天,也沒說出什么話來。
仡濮臣惱怒的往后退了一步,陰測測道:“笑?夠了嗎?”
謝嗣音勉強抿住唇,又重笑?開了,死死咬著?唇:“沒有。”
仡濮臣冷呵一聲,擰身不想再理會?這個女人。
“誒?仡濮臣?你等?等?我。”謝嗣音在身后邊笑?邊走,突然之?間?“哎呀”一聲,整個人摔在地上。
仡濮臣猛地轉過身來,對上她可憐兮兮的表情,哼了一聲,然后腳步乖覺的上前將人抱起來。
“笨蛋!連路都不會?走了嗎?”
謝嗣音揪著?他的衣襟,仰著?頭教訓:“誰讓你跑的?你若是不跑,我怎么會?摔倒?”
“誰讓你不同我結契?”
“我有說不結嗎?”
這話說完,兩個人都頓住了。
仡濮臣抿著?唇看她:“可你方才明明就是不樂意。”
“誰說我不樂意了?我只是在想倘若結契之?后,是否會?影響你我之?后做決定?”
“你要做什么決定,非得避開本座?”
“沒有說要做什么決定,我只是在闡述這件事?。”
“你就是不想完全對本座坦白。”
謝嗣音這回真的無奈了,看著?他哭笑?不得道:“仡濮臣,你現在真的好像無理取鬧的正?房。”
仡濮臣深吸一口氣,重新將人放到地上,謝嗣音立馬雙手雙腳的纏了上去,咬著?他的唇,語氣低哄:“別氣了!結契!”
“現在就結契!”
105.知曉
山頂之上, 夜風漸起。
仡濮臣低下頭看?她,女人的容色在月光流轉之下越發柔和溫婉,看?著他的視線, 似乎充滿了無奈和包容。
男人使勁咬了下她的唇, 聲音中含著控訴道:“你不是心甘情愿的。”
謝嗣音嘶了一聲,好笑的咬了回去:“我若不是心甘情愿的,那就結不成嗎?”
仡濮臣松開她的唇, 眸光認真的看?著她:“結不成。”
謝嗣音眨了眨眼:“那我現在應該是?心甘情愿的。”
仡濮臣雙手托著她的后?背, 目光灼灼的看?著她:“別騙我嬌嬌。”
謝嗣音愣了一下, 有些別扭的看?著他:“你喊我什么?”
仡濮臣又轉陰為晴了, 勾了勾唇:“你既然不喜歡小雀兒的稱呼, 整日里又這樣嬌氣,不若叫嬌嬌的好。”
“這個也?不好聽?。”謝嗣音一臉抗拒道。
仡濮臣重新咬上她的唇:“那你選一個吧。”
謝嗣音:都不想選。
她抗拒:“我有小名的,昭昭。昭昭日月的昭昭, 爹娘都這樣喊我。”
仡濮臣在唇齒之間?無聲輾轉了幾個來?回,搖搖頭道:“所有人都喊你昭昭了,本座為什么跟著一起?”
謝嗣音:你還要搞特殊的嗎?
“那能不能再?換個名字?比如音音?謝謝?”說到最后?兩個字的時候, 她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點頭道:“我覺得謝謝就很好,不如你喊一喊?”
仡濮臣半瞇著眼瞧她, 跟著又啃了她一口:“本座不喜歡。”
謝嗣音嘆了口氣:“沒有商量的余地了嗎?”
“有。小雀兒,或者嬌嬌。”
謝嗣音閉了閉眼, 這兩個都有些難以啟齒。她反復糾結了半響, 自暴自棄道:“隨你吧。”
仡濮臣哼了一聲:“挑剔。”
謝嗣音:
“你喜歡就好。”
仡濮臣很是?不滿的咬了她一口, 跟著就這樣抱著人往回走。走了一會兒, 男人在來?來?回回的行動間?,目色漸漸變了。
謝嗣音也?感覺到了難受, 推了推他的肩頭:“放我下來?吧。”
仡濮臣將人往上抬了抬,滾了滾喉嚨,幽幽眸色瞧著她:“你說要結契了。”
謝嗣音抓著他的肩頭,有些難為情的道:“你先放我下來?。”
仡濮臣低低應了一聲,直接將人打橫抱起,可剛走了兩步,眉心一冷,視線轉向身后?不知?名的一點。
“怎么了?”謝嗣音看?著他突然冷下來?的表情,視線跟著順了過去。
黑黝黝的崖石嶙峋豎立著,上頭蒙了一層的雪,在月光之下流轉著淺白?光華。
“有人?”
仡濮臣點了點頭,有些遲疑的看?了她一眼:“有些不長眼的東西來?了。”
“怎么了?”男人這個眼神很奇怪。
“我先將你送回去。”
謝嗣音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搖了搖頭:“沒有你在,寢殿也?不安全。”
“寢殿下面呢?”
謝嗣音想到那萬蛇窟,就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點頭:“也?好。”
“算了,你如此膽小,自己一個人在那里該害怕了。”仡濮臣抿了抿唇,語氣有些不太高興:“同?我一起去吧。”
“我怎么瞧著你不太樂意我一起?”
“嗯,那些人著實該死,不想讓你去看?了。”說到這里,他擰著眉有些嫌棄瞧了謝嗣音一眼,“不然,你若是?又吐了怎么辦?”
謝嗣音哭笑不得道:“我沒有那么嬌氣,只要不是?那么血腥就好。”
男人目光一頓,似乎想到了什么,腳下一點,直接抱著人朝山下掠去。
不過三兩息的時間?,仡濮臣就停下了腳步。
滿樹銀光,乍然入眼。
千白?蠱樹。
謝嗣音第一次遇見?仡濮臣的地方。
“你在這里等我一會兒。”仡濮臣將女人放下,目光掃了一圈周圍,抄出短笛低低吹了起來?。
數不清的長蛇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密密麻麻圍了一圈又一圈,目之所及望過去,幾乎看?不到頭。
謝嗣音下意識吞了吞口水,又想到蛇窟之下的那群蛇,出聲問他:“這里和你寢殿地下是?相通的?”
仡濮臣笑了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將紅尾蛇放到她腳下:“方圓五米都不會有人過來?。最多一盞茶的功夫,我就回來?。”
謝嗣音點了點頭,望著他道:“小心!”
男人勾了勾唇角,低頭輕吻了吻她的眉心:“放心,那些人如何奈何得了我?”
這個男人的實力確實強得可怕,謝嗣音輕笑一聲,戳了戳他的臉頰,哼道:“快去快回。”
仡濮臣笑了一聲,點頭轉身就走。
等人走了之后?,謝嗣音才眸色漸漸深沉下去。
這些人定然不可能是?來?找仡濮臣的。他的實力如何,那些人應該比她還清楚。
所以,定然是?來?找她的。
可,究竟是?哪方派來?的人。仡濮臣應該也?不清楚,所以,才將她留在這里。
首先,父王已經?知?道她在這里,那么他極大可能會派人過來?。
其次,還可能是?當初那個黑衣人背后?的人。可姆赤蜒已經?死了,那些人為什么還對?她窮追不舍?
殺了她?嫁禍仡濮臣?讓大雍和苗疆剛剛停歇的戰斗再?度起火?
等等如今,她和仡濮臣連了同?心蠱。倘若她死了,那么仡濮臣也?不可能活命。
這也?是?為什么她當初沒有急著讓仡濮臣解開。
在當時那個形勢下,她就相當于多了一重保障。
可這些,背后?那人應該不知?曉。
所以,回到最開始。那些人的目的或許,只是?她。
不知?過了多久,差不多月至中梢的時候,有窸窸窣窣的腳步聲自林深處傳來?。
群蛇頓時驚動,沖著來?人嘶嘶亂叫。
“誰?”謝嗣音目光一凜,直接望了過去。
“是?我。”那人腳步頓了一下,停在最外?圍。月光穿過枯枝,斜斜打在來?人臉上,將面容照得清晰可見?。
“寨柳乃?”謝嗣音一愣,沒想到這個人會出現在這里。
仡濮臣一向不喜這些人留在山上,就算今晚讓這些人放了煙花,也?不可能讓他們留到現在。
想到煙花,她的目光微凝,重新開始打量這個看?起來?清瘦可憐的少年。
“嫂嫂。”
謝嗣音回過神來?,冷淡一笑:“仡濮臣既然沒有弟弟,我又如何擔得上這么一聲嫂嫂。”
寨柳乃渾不在意的扯了個微笑:“郡主說的是?。”說這,目光在蛇蠱之間?流轉了一圈,重新看?向謝嗣音道:“大祭司對?郡主當真是?用心啊。如此布置,怕是?除了他,誰也?闖不過去。
謝嗣音扯了扯唇角,看?著他冷冷道:“你現在過來?做什么?”
寨柳乃笑著道:“如今雷公?山混亂,大祭司不放心你,讓我來?護著你。”
謝嗣音瞇著眼瞧他:“你剛剛既然說了,他的布置誰也?闖不過來?。他又怎么會特意尋你,讓你過來?呢?”
寨柳乃沖她勾了勾唇:“碰巧遇見?罷了。不然,我如何會知?道郡主在這里?”
謝嗣音冷眼看?著他胡扯,頓了一會兒,方才道:“你讓人送上來?的煙花?”
少年笑著點了點頭,也?不隱瞞道:“大祭司說郡主想看?。”
“那些人,也?是?趁著煙花之時上的山?”
寨柳乃眨了眨眼:“哪些人?哦,你說大祭司去對?付的那些人嗎?”
“這我就不曉得了,畢竟這是?大祭司的地盤。我若是?知?道太多,大祭司總不會太放心。”
謝嗣音冷笑一聲:“寨柳乃,在這件事中,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寨柳乃試探著往前走了一步,那群長蛇瞬間?仰起頭,涌動不止。
他笑著退后?一步,雙手微抬:“實在冤枉!我能安什么心?都是?為了苗疆,為了大祭司的一片冰心。”
謝嗣音扯了扯唇角,聲音冷淡:“寨柳乃,這里就你我二人。何必再?說這些廢話?”
“第一次見?面,我確實覺得你可憐;第二次見?面,我也?還以為你在期待仡濮臣的兄弟情深;可這一次寨柳乃,你為什么不裝了?”
“是?不需要在我的面前裝了?若真如此的話,那就將手段盡數用出來?吧。”
寨柳乃低笑一聲,聲音里還帶著少年的清悅:“云安郡主如此聰慧,也?怪不得英國公?世子癡情一片,求了圣旨賜婚。”
謝嗣音心下一突,她同?陸澄朝結親之事,按理來?說,只有兩家同?皇室之人知?曉。
寨柳乃如何得知?的?
不過上位兩個月的時間?,他的手已經?伸的這么長了嗎?
還是?接管了當初姆赤蜒的人,同?京城里的人搭上了線。
若是?如此的話,那今晚的事倒像是?他一手策劃的了。
時間?、人力,都得恰到好處才行。
冬日寒涼,山中所有樹木都枯了下去,只有這棵千白?蠱樹還長得茂密。冷風一吹,帶動簌簌的聲響。
一盞茶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仡濮臣這個人怎么還沒有回來??
謝嗣音指尖微蜷,目中冷色更甚:“寨柳乃,你的消息倒是?靈通啊!不過,你的消息怎么得來?的,又敢同?仡濮臣講嗎?”
“我敢不敢且還在其次。倒是?郡主,明明有了意中人,卻還同?大祭司在這里你儂我儂?”說到這里,寨柳乃嘖嘖兩聲,“真不知?,他若是?知?曉了之后?,心頭又會作何感想?”
“那就用不著你擔心了。”
“也?對?。對?于敢欺騙他的人,大祭司一向都是?殺之為快的。說來?我也?很想瞧一瞧,云安郡主如此欺騙他的感情,他究竟舍不舍得出手?”
謝嗣音目光冷冷的看?著他,沒有說話。
寨柳乃繼續道:“若是?云安郡主對?大祭司無心,如今也?心下不安的話,不如同?我離開?”
“郡主放心,這個時候的苗疆已經?禁不起一點兒戰火。我不可能對?你做什么,相反還會護著郡主一路回京。”
謝嗣音冷眼看?著他:“寨柳乃,你以為我會信你?”
寨柳乃嘆了口氣,搖搖頭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想來?郡主現在應該也?不想再?見?我了,那我就告辭了。”
他走得干脆利落,倒直接讓謝嗣音愣住了。
這個人跑過來?一遭,到底是?干什么的?她還在提心吊膽等著他的大招,結果?這個人轉身走了。
他應該知?道,倘若等仡濮臣知?道了今晚之事,不可能會放過他。
他是?覺得她不會跟仡濮臣說?還是?仡濮臣不會回來?了?
這個念頭一出!謝嗣音登時被自己嚇了一跳,怎么可能?仡濮臣不可能會出事的。
可越是?想他不會出事,她就越是?心底不安。
謝嗣音來?來?回回走個不停,差不多又走了半盞茶的功夫,終于重新見?到了人影。
一見?男人,謝嗣音立時小跑著趕了過去,一把?抱住了他:“仡濮臣!”
“你怎么回來?這么晚?擔心死我了!”女人一邊說,一邊松開手,上下左右的打量了一番,看?起來?沒有受傷,不過身上的血腥味卻很重。
“仡濮臣?”
男人沒有說話,目光幽幽的看?著她。
謝嗣音眨了下眼睛,心頭一突,試圖輕笑道:“仡濮臣,你怎么了?”
仡濮臣仍舊沒有說話,但是?那份壓抑的沉默,幾乎將她整個人都逼到了窒息。
“仡濮臣,你怎么了?不要嚇我。”謝嗣音輕輕扯了扯他的手腕,聲音低柔。
仡濮臣終于開口了,聲音卻有些沙啞低沉,同?離開之前的愉悅迥然不同?。
“你有想對?我說的嗎?”
謝嗣音心頭一跳,難道寨柳乃已經?找人對?他說了?
她抿了抿唇,心頭輾轉了幾個來?回,松開他的手,吶吶道:“是?有事情想對?你說,只是?,一直沒有找到機會。”
仡濮臣低垂著頭瞧她,目中漸漸掀起嘲諷意味。
謝嗣音咬了咬唇,用手掌擋住他的眼睛:“仡濮臣,你別這么看?我!”
仡濮臣任由?她的動作,薄唇微動:“謝嗣音,這個時候你才想起來?對?我說嗎?”
謝嗣音松開手,目光直直的看?著他:“是?,我是?定下了一門親事”
還沒說完,男人冷笑一聲,周身氣息越發凜冽:“果?然。”
“英國公?世子,陸煦之。”
“也?是?我們云安郡主的心上人。對?嗎?”
謝嗣音閉了閉眼,寨柳乃果?然不做人。
“不是?,仡濮臣你聽?我解釋”她重新睜開眼睛,看?著他連忙道。
仡濮臣安安靜靜的看?著他,扯了抹微笑:“好,你說。”
仡濮臣如此安靜的讓她細說,謝嗣音卻不知?該從何說起了。她不知?寨柳乃知?道了多少,也?不知?仡濮臣知?道了什么。倘若全盤否定,他們卻已經?將證據都扔到仡濮臣面前,那她不就徹底成了小丑。
可若是?全盤托出,那仡濮臣怕是?會就此懷疑她的所有真心。
謝嗣音卡頓了片刻,朝著仡濮臣道:“我以前確實喜歡過澄朝,但是?現在”
“呵!”男人目光極其冷淡的看?著她,甚至后?退一步,似是?從未認識她一般打量著她。
“謝嗣音,你要說現在喜歡我了嗎?”
謝嗣音閉了閉眼,澀聲道:“仡濮臣,你不信我了嗎?”
仡濮臣拇指慢慢捏上她的臉頰,動作一如既往的溫柔,可聲音里卻不再?含一絲溫情:“我可以信你。”
“同?我結契,我就信你。”
謝嗣音深吸一口氣,一巴掌將他的手掌打落下來?:“好!結——”
話沒有說完,男人直接將人推到千白?蠱樹的樹干前,雙手用力一扯,女人外?頭的斗篷瞬間?被扯落在地。
“仡濮臣,你又發什么瘋?!”
仡濮臣沒有理會她,繼續撕扯著她的衣服。
謝嗣音幾乎要被他氣瘋了,手掌朝著他的臉頰用力一揮。
“仡濮臣,你瘋夠了嗎?”女人下手一點兒沒有留情,“啪”的一聲脆響,響徹整片天地。
仡濮臣被她打得頭偏向了一側,唇角都滲出了絲絲縷縷的鮮血。
謝嗣音打完之后?也?有些后?悔了,可是?這個男人實在太瘋了。她閉了閉眼,試圖將呼吸調穩:“仡濮臣,我們能好好談談嗎?”
仡濮臣嗤笑一聲,拇指擦了擦唇角的鮮血,一雙桃花眼里浸滿了猩紅之意:“好啊,做完之后?,你想怎么談都好。”
話音落下,男人直接抱著她往樹上一按,低頭就咬了下去。
動作狠戾,沒有一點兒柔情。
濃烈的血腥味在二人口中蔓延,謝嗣音氣得不行,張嘴狠狠還擊了回去。
這已經?不再?是?親吻了,更像是?一場廝殺。
一場注定要分出死活的廝殺。
“啊仡濮仡濮臣你混蛋!”謝嗣音眼角瞬間?沁出淚花來?,雙手死死陷進他的手臂之中。
仡濮臣低頭俯看?著她,雙眸里似乎再?沒有了任何柔情,只動作一次比一次劇烈,似乎是?要將她所有的情與欲都逼發出來?。
謝嗣音開始還能一句接一句的罵他,到后?面就只剩下不成聲的哭泣和嗚咽。
一直到最后?,女人再?也?忍受不住了,腰背拼命弓起,試圖逃離這一切:“仡濮臣,放過我”
仡濮臣仍舊冷酷無情的凝望著她,雙手掐著她的大腿,聲音沙啞狠戾:“嬌嬌,你喜歡的人到底是?誰?”
“是?你!是?你!是?你!!”謝嗣音崩潰得哭泣不止,身子跟著一個哆嗦,任由?痛苦和快樂在腦海里炸出層層疊疊的煙花。
仡濮臣悶哼一聲,慢慢松開了她,任由?女人癱軟在地面的斗篷之上。
他退后?一步,望著比月光還要美麗的女人,慘笑一聲:“嬌嬌,你還在騙我。”
謝嗣音仰起頭,喘息不停,一句話都說不出。不是?不想說,而是?剛剛心口位置突然一陣劇痛,讓她連呼吸都不敢加重。
男人低著頭靜靜看?了她半響,忽然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謝嗣音不由?地心下痛得越發厲害,跟著一同?捂住了胸口。
仡濮臣擦了擦唇角,半蹲下身子問她:“疼嗎?”
謝嗣音抓著他的手,啞聲道:“仡濮臣,你怎么了?”
仡濮臣眸光一頓,拇指摩挲著她的臉頰,溫聲道:“結契沒成功。”
“你拒絕了我。”
說著,他將一個米粒大小的蠱蟲放在她的面前,一動不動,瞧不出死活。
他看?著那個蠱蟲,一字一句道:“你不喜歡我,謝嗣音。”
聲音說不出的低啞,難過。
謝嗣音愣愣的看?著那個東西,有心想扯一個笑容,可卻扯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仡濮臣,你不能用這個來?判斷。”
“我自己的心在哪里,我喜歡誰,難道我還不清楚嗎?”
“仡濮臣,我曾經?確實喜歡陸澄朝。可我現在,喜歡”
仡濮臣呵了一聲,慢慢將同?心蠱收了回去:“嬌嬌,你是?不是?很害怕我?”
“所以,才這么千方百計的騙我?”
“讓我對?你心軟,對?你留情?”
說到最后?,男人的聲音越發輕柔起來?,可在這深林之中卻硬生生多了重陰鷙的味道。
謝嗣音一把?拉住他的手腕:“這么些日子的相處,我對?你的感情,你難道真的感覺不到嗎?”
說到這里,她深吸一口氣:“我承認,最開始不跟你講,確實是?怕你殺我;至于后?來?不跟你講,我我是?不知?如何說起。”
仡濮臣推開她的手掌,慢慢站起身,自上而下的瞧著她:“所以,你就打算一直瞞著我,直到回京之后?再?同?你的心上人一起殺了我?將這段恥辱的過去,徹底掩埋。”
謝嗣音整個人都聽?愣了,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仡濮臣,是?哪個混賬東西給?你亂說話?我什么時候要殺你了?這一段時間?又如何成了恥辱的過去?你能不能冷靜一點兒?”
“不要在外?人面前聽?了一堆,然后?跑到我的面前來?發瘋,好嗎?”
“寨柳乃居心叵測,剛剛還來?我這里說了一番莫名其妙的話。”
“仡濮臣,你清醒一下好嗎?我喜歡你,只喜歡你。”
仡濮臣似乎對?她說的所有都置若罔聞,冷笑一聲,自顧自的順著自己的思路說下去:“嬌嬌,你想回京?”
“做夢!”
“本座早就說過,你既然招惹了本座,那么就要承擔起招惹了本座之后?的代價。”
他的目光從她瑩白?的腰肢,一直滑到腳腕之上,扯了扯唇角:“嬌嬌,從今天開始你就不要離開九黎宮了。”
謝嗣音聽?得瞳孔震顫:“你這是?什么意思?”
仡濮臣重新俯身將人打橫抱起,目光看?著前方,聲音平靜無波:“嬌嬌,你就在這里永遠陪著我吧。”
106.害怕
重重帷帳開了又合, 合了又開。
一雙細白手指從里面露出來,死死抓著床榻的邊沿,指縫間浸滿了香汗。
“仡濮臣夠了, 夠了”女人的脖頸高高仰起, 如同引頸長歌的白鶴,輕輕重重的低吟顫栗。
身后男人掐過?她的下頜,低頭輕柔的吮吻著:“你愛的是誰?”
“仡濮臣!我只愛你仡濮臣, 我只愛啊”謝嗣音話?沒有說完, 男人狠狠一動, 聲音瞬間變得?狠戾起?來, “你還在騙我嗎?”
謝嗣音悲鳴一聲, 渾身顫栗不止,整個人跟著癱軟在床上,嗚咽地哭出聲來:“仡濮臣你究竟想?想?怎樣?”
仡濮臣撩開她脊背之上鋪陳的烏發, 露出肩頭后側的一顆朱砂痣,他目光繾綣的望了一會兒,聲音溫柔:“我想?怎樣?嬌嬌, 我想?你愛我。”
話?音落下,男人照著那里狠狠一口咬下,頓時鮮血淋漓。
“啊仡濮臣你個瘋子!”瞬間的疼痛襲來, 謝嗣音忍不住雙腿亂蹬,身子拼命往一側傾去。
仡濮臣用力按住她的身子, 重新拖著她的腰肢向后, 遏制她所有的掙扎。
“仡濮臣, 疼疼疼真的疼”謝嗣音已經哭紅了眼, 臉上濕漉漉一片,不知是汗還是淚。
男人慢慢停下啃咬的動作, 輕輕吮吻那一片的傷口,聲音低柔喑啞:“疼就對了。嬌嬌,你怎么能騙我呢?”
說到最后一句,他猩紅著眼睛狠狠一動:“你怎么敢騙我的?!!”
“我沒有!”謝嗣音也幾乎被?他弄崩潰了,失聲大叫,“仡濮臣,我愛你,只愛你!”
仡濮臣停頓了一下,而后慢慢貼上了她的側頸,吐息灼熱而難以抗拒。
“你既然愿意?騙我,那就這樣騙我一輩子吧。”
“我沒有仡濮臣,你聽一聽我的心?,好嗎?”說到后面?,她忍不住瘋狂大哭,“仡濮臣,你是不是要將我的心?剖出來看一看,才?肯相信?”
“若是可以,我恨不得?”
謝嗣音從來沒覺得?這樣累過?。從內而外,身心?俱疲。
可男人卻似乎陷入了某個魔障之中,每隔一會兒,就要問她一句:“到底愛誰?”
開始謝嗣音還會回?答,如今只剩下滿眼的酸楚和麻木。
之前所有的甜蜜如飛灰一般化為烏有。
謝嗣音忍不住為自己的心?動感?到絲絲可笑,她怎么會對這樣一個人動心??
直到東方破曉,天光將殿內的一切都照得?分毫畢現。
謝嗣音身上已然沒了一處好的,青青紫紫,氣息懨懨:“仡濮臣,我再也不會喜歡你了。”
仡濮臣心?尖一顫,目光深深的望著她,深得?幾乎要將她整個人徹底吞沒在這片情欲之海:“我試了這么多?次,沒有一次。”
“沒有一次成功。”
謝嗣音閉著眼默默流淚,她不想?再同他說一句話?了。
仡濮臣似乎渾然不在意?這些?了,目光在她的手腕腳腕之間輾轉了幾個來回?,低笑一聲:“嬌嬌,我鎖上你吧。”
謝嗣音不可置信的睜開眼睛,男人看著她的神情,頓時笑了起?來。一雙脈脈含情的桃花樣浸透了瘋狂的意?味,就連眼下的朱砂痣也跟著陰鷙起?來。
可這一次沒有她再說話?的機會了,仡濮臣再沒留情的直接將人弄暈了過?去。
女人安靜下來,仡濮臣反而心?下更痛得?厲害。
他俯下身子將人抱在懷里,如同交頸鴛鴦一般依偎在一起?:“同心?蠱卻不同心?。嬌嬌,你怎敢如此騙我?”
謝嗣音一覺醒來,已經到了下午,身邊早沒了仡濮臣的氣息。
她目光呆滯的望了會兒帷幔頂心?,而后雙腿泄憤一般的將身上的被?子踢開,卻帶起?一連串的叮當聲響。
謝嗣音猛然坐起?身,一把將被?子扔到床下,不可置信的看著腳腕之上的那條細白腳鏈,銀光流轉剔透,同她自身的膚色相差無幾。
她的視線順著銀鏈子一直滑到另一頭,竟是被?鎖在床柱之上。
謝嗣音眼前一黑,差點兒再次昏了過?去。
“仡濮臣!!!”謝嗣音怒聲喊道,可話?一出口,聲音卻是嘶啞無比。
女人深吸了一口氣,來回?用力扯了扯,除了將她的腳腕扯得?更加紅腫之外,沒有任何變化。
“砰”地一聲,謝嗣音重新躺在床上,睜著眼睛越想?越難過?,淚水慢慢涌了出來。
這個混蛋!混蛋!
她明?明?喜歡他了。可聽他的意?思,她根本不愛他,所以才?會結契失敗。
她已經喜歡他了,還要她如何喜歡他呢?
可這個混蛋什么話?都聽不下去,他是沒腦子的豬嗎?
還有寨柳乃謝嗣音恨得?咬牙,這個披著羊皮的狼。
仡濮臣如今不見蹤影,難道是去找他了?
謝嗣音心?頭一顫,昨晚男人一次又一次的嘗試結契,受傷不輕。如今想?來,她都不知該心?疼他,還是該心?疼她自己了。
正想?著,門口突然響起?一陣匆匆的腳步聲。
不是仡濮臣。
那個男人向來走得?慢悠悠,還帶著些?許的輕快。
可這里,除了他還會有誰?
謝嗣音目光一凜,但周圍連個匕首也沒有,她又被?仡濮臣困在床榻之間
正在心?驚膽寒之間,殿門打開。
謝嗣音望見來人的瞬間,眼睛一眨,淚水重新落了下來。
“父王。”
***
“你找死!”
仡濮臣將人朝著墻面?狠狠踢去,寨柳乃摔在墻上,又重重摔在地上,口中頓時涌出鮮血,面?上卻還帶著愉悅的笑:“晚了,哥哥,你現在回?去也晚了。”
仡濮臣雙手攥得?咯吱響,聲音發寒:“你以為謝巽年能進?去?”
寨柳乃沒有說話?,不過?望著他的雙眼噙滿了笑意?。
“你還做了什么?”仡濮臣雙眸微瞇,
寨柳乃呵呵笑了一聲,慢慢躺平身子,目光望著房頂緩緩道:“哥哥應該知道蜂蠱,那是最沒用的一種蠱蟲了。”
“專門竊取人類氣味的。”
“可就是這么一個微不足道的蜂蠱,卻可以起?到驚濤駭浪的作用。”
說到這里,仡濮臣臉色終于變了。
寨柳乃歪著頭朝他笑得?更開心?了:“你養的那群畜生只認你的味道,可如今,他們還認了謝嗣音。”
“取你身上的氣息,那無異于癡人說夢。可謝嗣音的就簡單多?了。”
“只要宣王身上帶了謝嗣音的味道,他當然就能自如地出入你的寢殿了。”
仡濮臣氣極反笑了起?來:“好好好!寨柳乃,本座當真小看了你!”
“說說吧,準備了這么多?,你究竟想?做什么?”
寨柳乃慢慢坐起?身來,盤坐在地上,仰頭望著仡濮臣:“哥哥,你是我們苗疆的大祭司,如何能愛上中原的女人?更何況這個女人壓根兒就不愛你!被?這樣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給騙了,哥哥,你的心?里想?必不太好受吧。”
“可我比你更難過?!”
寨柳乃似乎說到了氣憤之處,他的面?孔微微發紅,額角的青筋暴起?,“哥哥,你是我們苗疆的神。”
“神可以殺戮,可以無情。但獨獨不能,愛上女人。”
“更不應該是一個欺你騙你、愛著別人的女人。”
“可是哥哥你卻似乎已經被?她給迷惑了,我在得?到這個消息的第一時間,就想?告訴哥哥了。可沒有證據,你如何信我呢?”
寨柳乃的目光變得?癡迷與崇拜:“哥哥,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你。為了苗疆!”
仡濮臣面?無表情的聽他說完,慢慢走到他的身前,蹲下身子,手指捏上他的脖頸:“最后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
寨柳乃緩緩閉上眼睛,聲音幽幽:“那個女人說,在懷我的時候,你曾經摸過?她的肚子。”
“她說你希望有個弟弟,可以帶他一起?稱霸千苗寨。”
“可惜,后來你被?帶上山。”
“我也就再也沒了哥哥。”
仡濮臣手指慢慢收緊,等到少年面?色紫青之后,猛然松開:“寨柳乃,這一次,我不殺你。”
“但下次,你若再行此事,本座定然殺了你。”
“還有”
“別叫我哥哥,聽著惡心?。”
仡濮臣確實回?去晚了。
剛剛不過?半山腰,雷公山上就已然火光一片。
男人頓時變了臉,轉身下山,可不過?少息時間,山上就有數十個暗衛追了下來。
仡濮臣雙眸微瞇,閃身避開,冷聲道:“謝巽年的人?”
沒有人回?答,招招朝著男人要害處刺去。
仡濮臣眸光一冷,抽出短笛不再留情。
可等他解決完這些?人,謝嗣音已經再找不到蹤影了。
男人幾近目眥盡裂,身上同心?蠱的反噬一下子襲來,整個人半跪了下去:“嬌嬌”
謝嗣音守在仡濮臣身邊已經很久了,可是男人始終沒有醒過?來的意?思。
有好多?個時候,她會擔心?他就此不再醒過?來。
每隔一會兒,她都會貼在他的胸口聽一聽他的心?跳聲。
那是從來沒有過?的虛弱。
她聽著聽著就忍不住哭,哭著哭著就忍不住罵他。
從雷公山的事情,罵到重逢之后的事情,樁樁件件沒有一個能讓她痛快。
她沒法不恨他,就像她沒法不愛他一樣。
“郡主,陸世子來了。”
身后青無放輕了腳步,掀開簾子,在門口低聲道。
謝嗣音默了一瞬,數日以來,她都不曾見外客,府里的人也不會來通傳。可如今,陸澄朝既然來了,他們還通傳上來了
謝嗣音閉了閉眼,不論如何,他們之間的事情,總得?說清楚。
陸澄朝仍舊一身月白色對襟窄袖長衫,束發銀冠,眉目如玉。
男人一如初見模樣,可二人的心?境卻已然不復當初。
謝嗣音扶著門框遙遙望了他一眼,勉強勾了勾唇,還不等說話?,男人轉身就走了。
謝嗣音眨了下眼睛,愣住了。
青無搖了搖頭,也是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
沒一會兒的功夫,底下人來消息說:陸世子已經坐車走了。
“他這是什么意?思?”
青無抿了抿唇,猜測道:“或許是陸世子突然忘了什么,回?去拿東西了?一會兒就又回?來了?”
謝嗣音沒有說話?,轉身回?屋了。
第二日,比昨日早一些?時間,陸澄朝又來了。
謝嗣音抿了抿唇,出去見他。
陸澄朝這一回?倒是沒有轉身就走,而是徐徐走到了她的面?前。
等他近前,謝嗣音忍不住出口問道:“昨天怎么過?來瞧了一眼,轉身就走了?”
男人鳳目深深,望著她幽幽道:“昨日里,你剛剛為他哭過?。又哪里還會再有心?思對我?”
謝嗣音一時之間竟有些?無言以對。
“那今天呢?”
“你一來想?問我昨日之事,二來怕是也想?同我說清楚了吧。”
謝嗣音越發啞然。
二人對視了良久,謝嗣音呵呵了兩聲,努力扯了個微笑,試圖緩解氣氛:“如此算無遺漏。澄朝,幸虧你我不是敵人。”
陸澄朝眼中浸出幾分苦笑,聲音溫和:“昭昭,我永遠不會與你為敵。”
謝嗣音笑聲一頓,下意?識避開了男人的視線,轉身引著人朝旁邊花廳走去。
二人默然坐下,誰也沒有開口。
不知過?了多?久,謝嗣音輕咳一聲,當先?出聲道:“澄朝,你近來可還好?”
“不好。”陸澄朝微垂著頭,目光似乎在瞧花廳的地磚有多?少裂紋。
謝嗣音頓時接不下去了,花廳重新陷入沉默。
陸澄朝慢慢抬起?頭,眸光沉沉的望著她,聲音低啞:“昭昭,你我之間是怎么走到今天這地步的?”
謝嗣音手指微顫,喉嚨有些?發澀,吞了吞口水,輕聲道:“抱歉,是我的錯”
“昭昭,我不想?聽你的抱歉。”
謝嗣音頓時消了聲,身子僵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昭昭,你喜歡上他了嗎?”他的目光不帶一點兒含蓄地射到謝嗣音的臉上,聲音明?明?不大,卻幾乎震耳欲聾。
謝嗣音咬了咬唇,卻沒有反駁。
陸澄朝扯了扯唇角,苦笑一聲:“那我呢?”
“你之前明?明?說過?,你喜歡我。”
“你也說過?,我這樣的人會成為你的夫君。真好”
“昭昭,你不能因為他這一次來京救駕,就忘了他過?去的劣質斑斑,轉而心?疼他,可憐他喜歡他。”
說到這里,他閉了閉眼,聲音沉痛道:“昭昭,當初倘若不是他,你已經是我的妻子了。”
“是他將你從我身邊奪走,進?而蒙騙你數月之久”
“昭昭,你喜歡他什么呢?”
“吧嗒”一聲淚珠落下,謝嗣音安安靜靜地垂著頭,良久才?澀聲道:“我也不知道。”
“對不起?,我也不知道。”她又重復了一遍。
“我明?明?知道他自私卑劣、無恥之尤、濫殺無辜可我還是不想?讓他死。”
“我明?明?知道這個人活著后患無窮,自己應該恨他,應該殺了他”
“可是,我根本做不到。”
說到這里,謝嗣音似乎有些?崩潰了,捂著臉低低哭道:“澄朝,一切都是我。是我在雷公山上引他動心?,也是我忘了他之后,將他傷得?遍體鱗傷。”
“一切都是我應得?的。他如何報復我,都是應該的。”
“可是,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澄朝,是我連累了你,連累了英國公府。”
陸澄朝靜靜地聽她說著,目光溫柔,還帶了些?許的疑惑:“為什么呢?”
“昭昭,為什么呢?”
“你為什么會做不到呢?這樣一個人,你為什么會不忍心?呢?”
謝嗣音哭著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他當時明?明?還時不時的想?殺我,我為了活下去,勾他喜歡上了我。可我知道,我沒有喜歡上他。我沒有”
“他也說了,我沒有喜歡上他。”
“可是,可是澄朝,倘若我真的沒有喜歡上他,那我怎么會如此難過??”
說到這里,她慌慌張張的擦了擦臉,連忙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跟你講這些?,可是澄朝,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我好害怕,他會突然死去。我更害怕”
“在他死了之后,我才?意?識到自己真的喜歡上他了。”
陸澄朝這一回?徹底沉默了下來。
整個花廳只剩下謝嗣音低低的哭泣聲。
不知過?了多?久,陸澄朝再次出聲:“我呢?”
“那次我險些?死去,你害怕了嗎?”
謝嗣音哭聲一頓,漸漸停了下來。
陸澄朝目光直直的望向她,眸光溫柔孤寂:“那次,我被?他重傷險些?死去,你害怕了嗎?”
謝嗣音慢慢抬頭,睜著水霧濛濛的眼睛看他,一字一頓道:“害怕。”
“澄朝,我那個時候特別害怕。”
“我害怕,因為我害你喪命;我害怕,你對我的好再也還不清;我害怕,我會就此背負著你的性命度過?余生。”
話?音落下,整個花廳重新陷入沉默。
陸澄朝目光漸漸暗淡了下去,他牽了牽唇角,笑容慘淡:“可有半分是為我只是擔心?我離開而害怕?”
謝嗣音手指蜷了蜷,挪開視線:“或許也是有。但是澄朝,當時對你鋪天蓋地的愧疚幾乎將我整個人都埋了下去。”
“那份喜歡就像開在盛夏里的花,被?那樣濃烈的愧疚澆灌下來,頓時七零八落。”
“到后來,我已經不知道自己是喜歡你,還是在補償你?”
“我拼命告訴自己是喜歡你的,也希望在嫁給你之后,能夠彌補那些?傷痛。”
“可我沒想?到那一場婚事,成了又一場災難。”
107.不歡
陸澄朝愣了許久才回過神來, 他似乎笑了一下,卻不是那么明顯,聲音低若未聞, 啞得?更是厲害, 如同在?苦海之中沉浮了數個春秋。
“昭昭,我?寧愿你像恨仡濮臣那樣恨我?,也不想要?你的愧疚。”
“我其實心下輾轉了無數個來回, 倘若”
陸澄朝話說到一半, 慢慢站起身, 目光溫柔的看著她:“我也如出一轍的綁架你, 除去你的記憶, 欺騙你強迫你,最后再用性命求得你的原諒。”
“你也會愛上我?嗎?”
謝嗣音眼里的哀傷都靜止了,幾乎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陸澄朝慢慢走到她的面前, 拇指擦過她眼角為別人留下的淚:“昭昭,你或許不是喜歡他。只是因為從前從未經歷過。”
“倘若我?也這樣對你,你會愛上我?嗎?”
謝嗣音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猛地站起身,椅子在?身后發出滋啦的一聲響。
“陸澄朝,你在?說什么?”
陸澄朝仍舊笑得?溫和, 立在?原地靜靜瞧她:“告訴我?,昭昭。倘若我?那樣對你, 你會愛上我?嗎?”
“我?”
謝嗣音只覺得?渾身都在?發冷, 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陸澄朝勾了勾唇, 手指掐著她的下頜, 低下頭去。
謝嗣音幾乎要?瘋了,雙手猛地一把推開他, 怒聲道:“來人!”
話音落下,數道黑影落到花廳之間。
“送客。”謝嗣音猛地甩開袖子,轉過身背對著陸澄朝。
“陸世子,請吧。”主子的愛恨情仇,聽到也當沒?聽到,只需要?跟著命令行事就好了。
陸澄朝沒?有動,仍舊站在?那處,望著謝嗣音的背影笑了笑:“昭昭,別再對我?愧疚了。不然,我?真的會讓你恨我?。”
謝嗣音心口忍不住的膽寒,她深吸了口氣?,重新轉頭看向陸澄朝:“澄朝,我?們之間已經隔得?太多了。”
“有英國公府的臉面,還有國公爺和國公夫人。”說到這里,她停了一下,看著他的目光有些微的恍惚。
“澄朝,很奇怪。同你在?一起,總是忍不住會考慮的很多。一些世俗意義的看法,兩?府往后的關?系,以及又該如何面對你的父母。”
“可是同仡濮臣在?一起,我?只需要?考慮一件事情——我?愛不愛他?”
“抑或者?,我?又在?如何恨他了?”
“或許,這也是讓我?們之間的那點兒喜歡漸漸沉重下來的原因吧。”
陸澄朝一身月白衣衫,在?日光下流轉如水:“若是離開英國公府呢?離開汴京城這一切。只有你我?兩?個?人,你可以只考慮愛我?這一件事嗎?”
謝嗣音忍不住愣住了:“什么?”
陸澄朝沒?有再說話,只是目光灼灼的望著她。
他知道她聽到了。
一個?暗衛沒?忍住,看著謝嗣音小聲道:“陸世子說若是離開英國公府,您能否”
謝嗣音深吸一口氣?,怒道:“我?聽到了,出去!”
其?余幾個?暗衛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那人,而?后一齊面無表情的退了出去。
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后,謝嗣音方才重新望向陸澄朝,舌尖在?口腔里反復轉了幾個?來回,認真道:“澄朝,你是英國公世子,英國公夫婦只有你一個?兒子,你又能走到哪里去?”
“離開京城,哪里都好。”陸澄朝仍舊神色平靜,就好像這些話不是他說出來的一般。
“澄朝,你走了之后,你的父母怎么辦?”
“自會有人伺候他們。”陸澄朝眉峰不動,聲音沉靜如寒潭沉冰。
謝嗣音看著他開始認真打算的模樣,深吸了口氣?:“澄朝,不可能的。我?做不到,也不能讓你為我?這樣做。”
陸澄朝看著她一臉抗拒的模樣,整個?人徹底安靜下來:“昭昭,你愛過我?嗎?”
“倘若拋開所有的顧慮,你有愛過我?嗎?”
謝嗣音看著他張了張口,有心想說什么,最后又無聲的閉了回去。
“我?不知道。”
“澄朝,在?此之前,我?喜歡你的容貌性情,喜歡你的光彩照人,喜歡你對我?溫柔的模樣。”
“同你在?一起總是很開心,因為你永遠沒?有條件的偏向我?,寵溺我?。有時候,我?覺得?你比我?的父王還要?寵我?。”
“所以,我?喜歡你,也愿意同你成婚。”
日光穿過窗欞子落到謝嗣音的臉上,黃昏時候的暖光將人照映得?如同佛前哀悼的白玉蘭。
她停頓了一下,道:“澄朝,你就像九天之上的白月光,那樣耀眼皎潔,沒?有人不會喜歡你的。”
“可是,對不起,澄朝”
“在?我?還沒?有來得?及愛上你,一切都變了。”
“命運將我?帶到了苗疆,又遇到了他那樣一個?人。”
“好像所有的東西都在?遇到他之后亂了套。我?之前從來不信命,如今卻覺得?世事無常,難以預料。”
女人神色中透著凄然,就像頹然的玉山傾覆。
陸澄朝慢慢朝她走近,清淺的眸色里浸滿哀傷:“昭昭,你愛上他了,對嗎?”
謝嗣音默默垂下眸子:“我?不知道,即便過了這么些日子,我?仍舊覺得?頭昏腦脹。”
“當初那些記憶我?根本不敢想。以前我?覺得?自己?沒?有那么喜歡他,哪怕上次他當著我?的面跳了崖,我?也可以平靜的處理剩下的事情。可是這一次當我?再次看到他倒在?我?面前的時候,一股從未有過的恐懼幾乎將我?擊潰。”
“他好不容易活下來了,怎么能再死?”
“怎么能死?!”
謝嗣音說到最后,聲音有些激動。她重新吸了口氣?,閉了閉眼,繼續道:“我?知道,他不是個?好人。”
“很多人都恨不得?他死了才好。我?曾經也這樣想。可是如今我?好怕。我?真的害怕他會再也醒不過來。”
“澄朝,誰都可以明目張膽的恨他。”
“只有我?恨不得?,也愛不得?。”
那個?字一說出口,謝嗣音的雙眼又重新涌出淚水。
“倘若他一直強迫我?,那么我?也可以無所顧忌的恨他!可他偏偏”
“欺辱我?的時候,又拿著性命愛我?。”
“澄朝,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再恨他,也做不到就此不愛他了。”
“我?這一生,都不可能忘了他了。”
陸澄朝冷笑一聲,轉身就走,衣服在?行動間發出獵獵聲響,一直走到門?口,男人停下來,目光望著外頭盛開的合歡花,聲音低沉:“你現在?說不會忘了他,可能過段時間連仡濮臣是誰都不記得?了。”
“昭昭,后頭的日子還長著呢,誰也說不準會發生些什么。”
男人說完之后,直接走了。
“澄朝,澄朝”謝嗣音往前快走了幾步,男人卻再沒?回頭。
謝嗣音怔怔的望了一會兒他的背影,直到天色徹底暗下來,青無快步走了過來:“郡主,寧國侯派下人過來說,老夫人不好了。看看您能不能聯系到傅小姐,請她回來一趟。”
謝嗣音回過神來,怔怔道:“傅老夫人不行了?”
青無沉著臉點了點頭:“也就這幾天的時間了,如今還強撐著一口氣?,就是在?等傅小姐。”
謝嗣音抿緊了唇:“之前在?陳留見過,如今應當還在?附近。墨則,去給墨方傳信。”
“是!”一道黑影從樹梢之后探了個?頭,又重新消失。
東邊月亮漸漸升起,一天又這么過去了。
謝嗣音望著夜色喟然一聲:“回去吧。”
如此過了三天,陸澄朝再沒?有過來,似乎也沒?有別的動作?。
仡濮臣仍舊沒?有醒過來的意思?,心脈雖然虛弱,但?幸好的是,總算穩了下來。
永昌帝的神志也已經醒了過來,想到這些日子以來的經歷,生了雷霆萬鈞之怒,狠著手段處理了不少人。
帝王一怒,伏尸百萬。
整個?汴京城徹底安靜下來了。
就在?這個?時候,傅姮娥回京了。
謝嗣音聽到消息,放下給仡濮臣喂的藥,站起身道:“母親是否也還沒?去寧國侯府瞧瞧?青無,你去請母親一起吧。”
等兩?人到了寧國侯府,傅姮娥也剛剛回府。
府里人人神色哀悼,行動默然不語。
寧國侯夫人見了謝嗣音也沒?什么別的情緒,彼此見了禮,就引著宣王妃和謝嗣音進了后面的大院正房:“怎的勞王妃親自過來了?”
宣王妃嘆道:“理應過來瞧瞧,夫人也節哀。”
寧國侯夫人跟著嘆一聲:“誰都免不了這么一天,幸好的是,老太太沒?受多少苦。”
正說著,寧國侯夫人打了簾籠,引著人進了房。正要?低聲說話,就聽房內一聲帶著哭聲的叫喚:“祖母!”
“祖母!是我?,我?回來了。”
“我?是姮娥啊,我?回來了,你看看我?。”
老夫人鬢發如銀,雙眸灰白無神,聽到說話聲,歪了歪腦袋,視線跟著追過去,似乎認真打量了兩?秒鐘,慢慢張口道:“是誰呀?”
寧國侯低下身子,沖著老夫人大聲道:“娘,姮娥回來了。您不是一直惦記著她嗎?現在?,她回來了。”
老夫人哦了一聲。
傅姮娥再忍不住心下悲慟,出聲道:“我?是姮娥,祖母,姮娥回來了。”
聲音嘹亮,重新將老夫人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誰啊?”老夫人抻了抻脖子,茫然道。
“是姮娥啊,姮娥回來了。”寧國侯幾乎湊到了她的耳邊,指著傅姮娥大聲道:“您看看,認識嗎?”
老夫人看著傅姮娥反應了半天,搖了搖頭,“誰啊?”
傅姮娥瞬間崩潰出聲:“祖母!”
“祖母,您瞧瞧我?,我?回來了。我?是姮娥啊,姮娥回來了。”
老夫人靜靜的看著她哭,眼里似乎有神,又似乎什么也認不出來。
過了良久,才慢慢吐出一聲:“哦,回來就好。”
傅姮娥哭聲一停,連忙擦了擦眼淚,沖她笑道:“祖母,您想起我?了嗎?我?是姮娥,是姮娥回來了。”
老夫人恍若未聞,慢慢將腦袋回了過去,跟著合上了眼睛,似乎有些累了。
傅姮娥死死咬著唇,趴在?她的身前哭得?無聲。
謝嗣音也忍不住偏了偏頭,擦過眼角的淚水。
宣王妃眸色也微微紅了些,偏頭沖著寧國侯夫人道:“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寧國侯夫人道:“一早就備下了。”
沒?一會兒的功夫,老夫人重又睜開了眼:“我?想吃紅莓了。”
寧國侯連忙叫底下人去取,不過片刻功夫下人就帶了過來。
傅姮娥擦了擦淚,接過叉子取了一小塊,湊上前道:“祖母,紅莓來了。”
老夫人抬了抬眼皮,目光炯然的望著她張了張嘴。
傅姮娥給她送了口中,老夫人咂摸了兩?下,又張了張嘴。
如此喂了大概四?五口,老夫人對著她含混出聲道:“好吃。”
傅姮娥剛剛止住的眼淚重新冒了出來,她啞著聲音道:“那祖母再多吃幾個?。”
老夫人搖了搖頭,重新閉上了眼,臉色跟著慢慢發紅。
寧國侯一見,連忙吩咐太醫往前走,太醫瞧了一眼,搖了搖頭,悄聲道:“再上一碗參湯吧。”
可沒?等喂進去,老夫人的牙關?已經緊了,強睜著抬了抬眼,可不過三兩?秒的時間重新又閉了上去。
“祖母!”傅姮娥只覺得?心頭被剜去一塊兒,痛得?恨不得?一起去了。
“快別哭了,一會兒還有的哭呢。”寧國侯夫人連忙扯住傅姮娥,低聲道。
說著,招呼娘子們上去穿衣,吩咐地下婆子們停床鋪褥。
宣王妃悄悄拉著謝嗣音退了出來。
“我?們走吧,等等再來。”
謝嗣音紅著眼眶點了點頭,同宣王妃一起回府。
車輪噠噠響起,越滾越前。
“哎,人這一生啊,說長不長,說短卻是倏忽之間。”宣王妃嘆了口氣?,拉著謝嗣音的手拍了拍,“昭昭,娘親這些日子不愿打擾你,也是想讓你想明白。”
“你究竟是怎么個?打算?”
謝嗣音抿了抿唇,試探道:“娘親,我?若是一輩子不成親了,您會養我?嗎?”
宣王妃食指一點她的額頭:“這話你應該問你哥哥,看他娶了媳婦兒之后,會不會嫌棄你這個?賴在?家里的小姑子!”
說到這個?,謝嗣音捂著額頭偷偷摸摸道:“哥哥似乎和予辛有那么些?”
宣王妃白她一眼:“你哥哥怎么想的,我?是想管也管不了。不過他說了,讓我?準備著。”
謝嗣音眸光一亮:果然。
宣王妃繼續道:“本來以為你哥哥會讓我?頭疼死,可萬萬沒?想到,最后讓我?頭疼的竟然是你。”
謝嗣音將腦袋湊到她的肩頭:“娘親,您別頭疼了,我?很好養活的。”
宣王妃不吃她這一套,冷聲道:“我?就問你一句話,是不是澄朝再沒?了可能?”
謝嗣音咬了咬唇:“母妃,你覺得?經過了上次的事,我?還能好好的嫁到英國公府?還能好好的在?英國公府過日子嗎?”
宣王妃一聽這話,實在?忍不住嘆了口氣?。英國公夫人的脾氣?,她也是了解一二的。
經了上次的事,她的心頭定然不忿。
讓自己?的寶貝女兒過去受委屈,她卻是半分都不答應。
思?及此,宣王妃妥協了:“罷了,隨你吧。”
“只是,仡濮臣這個?人”
謝嗣音呼吸都跟著一停,目光緊緊的看著她。
“我?不喜歡。”宣王妃搖了搖頭,一臉的嫌棄。
謝嗣音扯了扯唇角,連忙附和道:“我?也不喜歡他。”
宣王妃冷著臉睨了她一眼,沒?拆穿她。
馬車剛到府門?口,就見浮云子從遠處跑來,連連長笑:“找到了!云安郡主,貧道找到讓那個?混小子醒過來的辦法了。”
謝嗣音猛地掀開車簾,目光刷地望了過去。
108.離京
一室寂靜。
宣王妃的目光掃了一圈, 最后落到浮云子的身上,擰著眉道:“道長,這個法子果真行嗎?”
浮云子干脆的搖頭:“不知道。不過人反正已?經成這個樣子了, 死馬當活馬醫吧。”
宣王妃氣得跳腳:“這是能隨便醫的嗎?若是昭昭在這個過?程有個三長兩?短”
“母妃, 我沒事的。”
謝嗣音打斷她的話頭,站在床前的背影安靜沉默。
宣王妃上前兩?步,拉著她的胳膊將人轉過?身來, 看著她不贊同道:“昭昭, 這是古書上的記載。此前誰也沒有嘗試過?, 倘若中間有什么不好”說到這里, 她的眼圈微紅, “你讓為娘的怎么辦?”
謝嗣音哭笑不得:“母妃沒事的,之前也不是沒有過?。”
宣王妃氣得將人一甩:“之前和現在這一樣嗎?剛剛道長也說了,倘若同心?蠱失控, 那那那”
浮云子摸了摸鼻頭,插嘴道:“王妃,失控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十。”
“百分之十不是危險嗎?”宣王妃狠狠一瞪他, 不悅道。
“道長是從宮里出來的?不知見過?王爺了嗎?這件事,有跟王爺說嗎?”
浮云子腳下往后退了一步,摸了摸胡須:“見過?了, 王爺說交給郡主自?己定奪。”
宣王妃閉了閉眼,沖他惡狠狠的道:“出去!”
浮云子往上聳了聳眉毛, 乖覺地轉身出去。
等人走了, 宣王妃嘆息一聲, 重新?拉上謝嗣音的手:“昭昭, 你真的想清楚了嗎?”
謝嗣音抿著唇點頭:“母妃,仡濮臣雖然種種不好, 但他終究救了我數次,于理,我總該還他一回;于情?更該還他。”
宣王妃面色不好,語氣更不好:“昭昭,你可想過?他醒過?來之后,又會如何??以這個人的性子,難道你們還要?再繼續糾纏下去嗎?”
謝嗣音偏了偏頭,目光望著昏迷不醒的仡濮臣:“母妃,倘若命里注定我們就此糾纏,那我也認了。”
“我只想他好好活著。”
宣王妃閉了閉眼,松開她的手轉身離去:“隨你吧。”
嘩啦一聲,珠簾碰撞在一起,女人走出房門沒幾步,氣怒的聲音再次傳來,“你來做什么?一天天的也不著家??還知道有這么一個娘,一個妹妹嗎?”
話音落下,也沒給來人說話的時間,就扶著人氣沖沖的走了。
謝辭搖了搖頭,進?來瞧著謝嗣音還在床前樂,不禁嘆道:“你惹了母妃生氣,她倒來拿我撒氣了!”
謝嗣音噙著笑道:“那也是哥哥一直讓母妃憋著氣。”
謝辭坐在桌前,從盤子里撿起一顆堅果朝她扔了過?去:“少?說我!母妃都說了,如今最頭疼的是你。”
提到這個,謝嗣音笑著走過?去,問他:“聽說哥哥讓母妃準備著大婚的事?”
謝辭哼了一聲,沒有回她這個茬兒:“你別笑我!昭昭,你若是救下他,可有想過?之后怎么辦?”
謝嗣音同他目光對視了片刻,頓了一下,跟著慢慢坐下。
她明白哥哥的意思。
巫蠱之術,原本就為帝王大忌。
如今永昌帝又經了這樣一場巫蠱之禍,就算這一次仡濮臣救了人,可時間久了只怕陛下會心?存忌憚。
尤其,這一次陛下龍體?大損,底下的皇子也被承平王喂了藥。而宣王府,爹爹和哥哥總體?卻沒受什么傷,而且再一次救了駕,立了威。
倘若,她再同仡濮臣牽扯過?甚,甚至將人招贅入府,那么帝王的猜疑最終也將會降落到宣王府的頭上。
謝嗣音抿著唇,點了點頭:“我知道哥哥的意思,救下仡濮臣之后,我就著人送他回苗疆。此生不再相見。”
謝辭一愣,嘆了口氣,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昭昭,你”
謝嗣音沒等他說完,安靜的打斷他道:“哥哥,我沒有那么喜歡他。救下他,我們之間也就算結束了。”
謝辭緩緩收回了手,嘆道:“那澄朝呢?你和澄朝可還有可能?”
謝嗣音搖了搖頭,笑道:“哥哥,你覺得呢?”
謝辭忍不住認真考慮起來:“倘若沒了仡濮臣再礙事,那么你同澄朝未嘗不可以繼續?他對你的心?,我們也都看在眼里。”
“你如果擔心?英國?公夫婦請陛下給你開一個郡主府,你同陸澄朝擇府別居也不是不行。”
床榻之上的仡濮臣指尖微微動了一下,兩?個人卻都沒有發現。
謝嗣音有些啼笑皆非:“哥哥,你想得倒是周全。”
謝辭瞪了她一眼:“別笑,哥哥在跟你說認真的。”
謝嗣音也斂了笑容,認真的看著他搖了搖頭:“哥哥,我同澄朝就像一對生了瑕疵的璧玉,就算能重新?拼湊在一起,可里頭已?然不復如初。與其之后再成怨侶,不如,在這個時候就放過?彼此。”
謝辭板著臉看她:“你怎么知道以后會成怨侶?就不能一對眷侶嗎?”
謝嗣音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沒再說話。
謝辭看她意思堅決,心?頭暗嘆了一聲,也不再提他,轉而道:“你既然不愿再同他牽扯,那你同哥哥去西北走一遭吧。”
謝嗣音眨了眨眼睛,不解道:“去西北做什么?”
謝辭冷笑一聲:“西北好男兒那么多,難道還不能有一個讓我妹妹喜歡的?”
謝嗣音無語起身,將人拉起來就直接往外推:“好了,哥哥你去忙吧。”
“哎哎哎,你別推我!昭昭,哥哥跟你說認真的。”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等謝嗣音將人轟走,才將目光望向亭子中的浮云子,出聲道:“道長。”
浮云子慢慢走了過?來:“郡主真的想好了?”
謝嗣音點點頭:“終歸是我欠了他的。”
浮云子沒有再說什么,繼續道:“按著苗疆秘辛的記載,上次他強行取出郡主體?內的同心?蠱之后,就應該沒命了。可是,當初貧道在找到他的時候,還有微弱的氣息,心?脈也并非像記載一般徹底斷絕。”
“貧道猜測,當初陰蠱因為某種原因,并沒有徹底吞噬那小子體?內的陽蠱,反而在他體?內達到了一種平衡。”
“正是這種平衡救下了當時的他。”
“但這種平衡是很微妙的。稍微不慎,可能就會重新?失衡。而一旦失衡,最先受傷的還是那小子的心?脈。”
“這也是他心?脈如今虛弱不堪的原因。不過?他能一直拖著沒死,除了心?脈強悍之外”浮云子輕笑了一聲,“只怕還是心?有割舍不下。”
謝嗣音面色如常,淡淡道:“道長。”
浮云子捋了捋胡須,笑道:“隨便說說,郡主隨便聽聽就好。”
謝嗣音繼續道:“道長之前說的,讓我重新?將陰蠱取出來。究竟該如何?取?”
浮云子眨了眨眼,問她:“郡主當初是如今取下的陰蠱?”
謝嗣音抿著唇想了想:“好像碰了一下,就中了。”
浮云子忍不住笑了一下:“那看來當時仡濮臣就喜歡郡主了。”
謝嗣音一下子愣住了,第一反應就是否認道:“怎么可能?他當時還總想著殺我!”
浮云子甩了甩拂塵,道:“若是他對你無心?的話,那想必郡主身上當時就有仡濮臣的氣息了,也就是陽蠱的氣息。如此,陰蠱才會如此迅速的認下了郡主。”
謝嗣音頓時有些耳熱,當時他們兩?個卻是親吻了很多次。不過?,如今聽到浮云子的話,她又忍不住猜測:當時陰蠱究竟是因為選擇了她。
沒有想多久,謝嗣音轉了話題道:“那如今該怎么取?”
浮云子沉吟道:“說來簡單,卻又不太簡單。”
“怎么?”
“陰蠱已?經認識郡主的氣息了,重新?將其吸引出來就是了。”
謝嗣音還是不太明白:“怎么吸引?”
“當初那個小子是以心?頭血為代價,以陽蠱為引子,將陰蠱從郡主的體?內吸了過?去。如今,若想再吸引過?去只怕郡主也得付出些代價。”
“也要?用心?頭血嗎?”
“哦,這倒不用。因著仡濮臣身為男子,本身就不吸引陰蠱,所以才用了那樣的極端手段。郡主在親近陰蠱這方面,遠比他有優勢。”
浮云子繼續道:“如今仡濮臣陷入昏迷,他體?內蠱蟲也基本陷入昏睡狀態。郡主當先做的,就是將他體?內的蠱蟲喚醒。這個倒也簡單,取您的一些血,熬藥喂下去就行。”
“可蠱蟲醒過?來之后,就會重新?在他的體?內進?行沖撞。這個時候,就需要?郡主您來安撫了。”
“同心?蠱作為苗疆最霸道至極的蠱蟲,任何?強硬手段都不能讓它?屈服。反而,是至柔之水,才能攻堅而勝。”
“這水可以是柔情?,也可以只是水。”
浮云子說到這里,沒再說別的,只是道:“剩下的,就在郡主身上了。”
謝嗣音低垂著頭想了半響:“我知道了。”
浮云子點了點頭:“好,那我去準備藥材。”
***
一晃一個多月過?去,仡濮臣仍舊沒有醒,不過?心?脈卻強健有力?了些。
用浮云子的話來說:已?經搴過?來了,差不多再等個三兩?天就能醒過?來。
謝嗣音早上照舊給他喂了藥,便著人準備馬車,對著浮云子道:“如今他既然已?經沒事了,那就再辛苦道長一趟。”
浮云子神色一警,先一步道:“如今既然他沒事了,貧道也算了了事。今日就帶著小童一起云游去了。”
“郡主若是有事,還煩去托付旁人吧。”
話音落下,浮云子帶著小道童轉身就走,不給謝嗣音一點兒挽回的余地。
謝嗣音頗有些無語的看著浮云子離開的背影,嘆了口氣,出聲:“墨則,你領一些人送仡濮臣回苗疆吧。”
“不用趕路,以他的身體?為先。倘若他路上醒了,就將這封書信給他。”
墨則點了點頭,招呼人將仡濮臣抬上馬車。
日光穿過?窗欞子落于地上,而屋檐上的陰影打在女人臉上,顯出幾分陰翳。
不知過?了多久,青無匆匆忙忙的拿著一封信過?來:“郡主,傅小姐剛剛派人給您送了封書信。”
謝嗣音接過?去拆開一看,眉心?一擰,喝聲道:“備馬!”
“郡主,怎么了?”青無一愣。
“姮娥離京了。”
謝嗣音一路追到了城外三里長亭,才看到了她的馬車。
“郡主!”傅姮娥連忙讓人停了車,撩著裙擺下車。
“吁”的一聲!
謝嗣音翻身下馬,快步走到她的面前,劈頭蓋臉的問:“什么叫再也不回京城了?”
傅姮娥一身素衣,腰間系著白色絲絳,顯得卓然清瘦。她輕笑了一聲:“就是不再回來了的意思。”
“為什么不再回來了?你難道就沒有”說到一半,謝嗣音頓時停下了。確實,整個京城,除了傅老夫人之外,也沒有再讓她惦念的人了嗎?
謝嗣音微紅了眼:“難道,你也不想再回來看我了嗎?”
傅姮娥笑道:“姮娥知道郡主過?得好,就好了。姮娥也會在遠方為郡主默默祈福的。”
謝嗣音咬了咬唇,想到什么道:“等大雍疆域圖畫完,你還得回京復命吧?”
傅姮娥愣了一下,點頭笑道:“忘了這茬兒,確實應該會回京復命。”
“前幾天進?宮,我將繪制的部分地圖給陛下看過?了。陛下很滿意,讓我繼續畫下去,并給了我兩?個護衛,每畫完一地都交由他們送入京城。”
“不過?下次若再要?回京,怕是還得等個數年了。”
謝嗣音鼻頭一酸,伸手抱了抱她:“姮娥,你一定要?好好的。”
傅姮娥回抱了過?去:“我會的。郡主也要?好好的。”
“嗯。”
謝嗣音吸了吸鼻子,推開她看向墨方:“你好好照顧姮娥。”
墨方單膝跪下:“郡主放心?,墨方會用性命來護衛傅小姐。”
傅姮娥連忙道:“不用性命,你也護好自?己。”
墨方沒有說話,雙眼認真的看著謝嗣音。
謝嗣音一下子就懂了什么,沒說什么點了點頭道:“好。”
墨方重新?退到身后,如同影子一般又沒了聲響。
傅姮娥動了動嘴唇,卻也沒說什么,慢慢將視線轉向遠處青山:“郡主,我之前總以為自?己有足夠的時間去做什么,去報答祖母的養育之恩。可是這一次卻讓我意識到時間根本不等人。”
“祖母走后那半個多月,我幾乎一閉眼就能看到她神色呆滯的望著我的模樣。”
“她不記得我了。郡主,她最后不記得我了。”
傅姮娥眼圈瞬間紅了,她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道:“不記得我也好,我這個不孝孫女從來沒有好好在她老人家?面前盡過?孝。”
“只有最后喂了她幾顆紅莓”說到這里,女人的聲音已?經變得哽咽起來。
“她說好吃。”
傅姮娥擦了擦臉,繼續道:“有時候,真的感?覺她還沒有離開我,還陪在我的身邊。”
“所以,我決定四處走走,帶著祖母一起。”
“祖母一輩子都在汴京城里,如今,終于可以同她一起四處走走了。”
說到這里,她的臉上緩緩抿了一絲微笑,目光重新?回到謝嗣音的臉上,嘆息一聲:“郡主,我走了。”
“所有的計劃和設想,在時間面前,就像不堪一擊的窗戶紙,一戳即破。”
“珍惜眼前人。”
話音落下,女人朝著謝嗣音款款行了一禮,而后退著身子上了馬車。
馬車聲骨碌碌地響起,漸行漸遠,而前方的日頭剛剛好到了正中。
謝嗣音一直看到一行人的背影成了黑點,才從胸腔之中重重吐出一口濁氣,重新?轉身牽上馬匹。
還沒等她上馬,一道清越的聲音響起:“昭昭。”
謝嗣音一愣,抬頭看過?去,只見一輛馬車正好停在她的身前。
自?從上次不歡而散之后,謝嗣音再沒有同陸澄朝見過?面。
今日乍然相見,謝嗣音心?頭有些緊張的同時,更多的是多了幾分尷尬:“澄朝。”
陸澄朝卻像是忘了上次的事情?,朝她溫和笑道:“昭昭,你是來送我的嗎?”
這話直接把謝嗣音給問愣了:“送你?”
陸澄朝那雙剛剛還清澈的眸子頓時黯淡了下去,扯了扯唇角:“是我想多了,你怕是都不知道我自?請離京了吧。”
謝嗣音:她還真不知道。
“去哪里?你怎么”
“因為你。”陸澄朝垂眸認真的看著她,聲音沙啞,“昭昭,我無法留在京城卻看到你不愛我的樣子。”
謝嗣音頓時沉默下來了。
男人的視線灼灼,難以忽視。她抿著唇,問道:“澄朝,那你還會回來嗎?”
陸澄朝視線偏到一側,聲音幽幽:“或許會吧。”
“等到我不再愛你的時候。”
謝嗣音喉頭有些發酸,目光也溫軟下來:“澄朝,對不起,我”
陸澄朝手指捂住她的唇:“昭昭,別再對我說這三個字了。”
謝嗣音卻像被燙到了一般,身子下意識后退道:“抱歉,不是我”
陸澄朝慘笑一聲:“昭昭,我們之間究竟是如何?成了現在這樣?”
謝嗣音低著頭,腳尖點著地面沒有說話。
沉默在兩?個人之間蔓延了些許,陸澄朝再次出聲道:“聽說他活過?來了?”
謝嗣音眼中帶了些許的警惕。
陸澄朝輕笑一聲,雖是笑著里面卻盡是苦澀意味:“昭昭,你怕什么呢?”
“怕我去殺他嗎?我怎么會行如此下策?”
謝嗣音心?頭松了一些,但仍舊沒有全松:“父王派人送他回苗疆了。”
陸澄朝點點頭,轉而問道:“昭昭,在這種情?況下,你都不愿同我在一起了嗎?”
謝嗣音再次沉默下去,沒有回答
陸澄朝眸中受傷,苦笑一聲:“罷了。昭昭,沒有關系。”
“都沒有關系的。”
謝嗣音也有些哀傷的望著他,想說什么,但覺得此刻說什么都有些無力?。
陸澄朝似乎看出了她眸中的安慰之意,將食指放到唇邊,噓了一聲:“昭昭,如果不愛我,剩下的就都不要?說了。”
“你既然選擇對我心?狠了,那就狠到底吧。”
謝嗣音忍不住目光歉然。
陸澄朝心?頭忍不住嗤笑一聲,面色卻仍舊難過?:“我走了,昭昭。抱一抱我吧。”
謝嗣音咬了咬唇,沒有動作,也沒有拒絕。
陸澄朝上前一步,抬手抱了抱謝嗣音,手指在撫過?女人后頸的瞬間,輕輕一點,女人身子瞬間就軟了下去。
陸澄朝剛剛難過?的神色瞬間蕩為一清,抱著人轉身上了馬車:“我們走吧。”
109.最后
謝嗣音恢復意識的?第一時間, 聽到的?就是馬車的轱轆聲。女人閉著眼僵在原地瞬間,昏睡前的?記憶慢慢浮了上來。
她猛地坐起身,一眼看到對面坐著的白衣郎君。
男人一身潔凈如雪, 低眉斂目, 似在小憩,聽到女人的動靜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醒了?”
謝嗣音目光在車內掃了一圈, 車壁通體用的?小葉紫檀, 沒有車窗, 光線暗淡如同深夜。她一把撩起車門的?簾子, 外頭荒草萋萋, 晚霞余暉,早已不是汴京地界。
聽雨駕著馬車,見到謝嗣音醒了過來, 恭敬道?:“郡主?醒了。”
謝嗣音咬牙:“停車!”
聽雨笑了一聲,手下未停:“郡主?,您得跟世子說。”
謝嗣音重重一甩車簾, 面朝向陸澄朝:“陸澄朝,你?到底想做什么?”
陸澄朝笑了笑,沖她溫溫和和道?:“可?能要辛苦昭昭陪我一起去趟濟州了。”
謝嗣音氣得跳腳:“我不去!”
陸澄朝沒有說話, 只是雙眸溫柔如舊的?看著她。
謝嗣音如同?泄了氣一般,氣焰頓消:“澄朝, 你?這樣只會讓我厭煩。”
陸澄朝睨了她一眼, 輕笑一聲:“昭昭, 當初仡濮臣這樣對你?的?時候, 你?不也很厭煩嗎?”
“如今又?怎樣呢?”
謝嗣音氣得咬牙:“仡濮臣就是個混蛋,可?澄朝你?不能也這樣。”
陸澄朝笑了一聲:“混蛋又?如何?昭昭, 你?若是喜歡混蛋,那我也不介意當這個混蛋!”
謝嗣音氣得胸口上下起伏不停:“陸澄朝!”
陸澄朝安靜的?瞧了她一眼,那一眼似乎將她整個人都給剝除了一般,讓謝嗣音頓時安靜下來了。
陸澄朝忍不住笑了聲:“昭昭,我沒有那么急色,也不會強迫你?的?。”
謝嗣音緊抿著唇,沒有再說話。
陸澄朝低頭給她倒了一杯茶水,溫聲道?:“你?剛醒,喝口水。”
謝嗣音垂眸瞧了一眼,冷笑一聲:“澄朝,你?說我現在還敢喝你?給的?水嗎?”
陸澄朝勾了勾唇,低頭自己先飲了一口,然后重新遞給她,聲音清淺愉悅:“你?都在我身邊了,我又?何必再多此一舉?”
“更何況,我若是真的?下藥,在你?昏迷的?時候不是更好?”
謝嗣音仍舊沒有接,看著他道?:“陸澄朝,我以為我們即便不能成為夫妻,起碼也可?以是朋友。”
陸澄朝笑了一下,將茶杯放到桌上:“昭昭,你?怎么會這樣以為呢?”
“若是成不了夫妻,成為朋友有什么意義呢?”
謝嗣音抿了抿唇,以幾乎不認識他的?眼神?看著他:“澄朝,你?以前不這樣的?。”
陸澄朝點了點頭,嘆息一聲:“是啊,正因為我以前不這樣,所以我才失去了你?。”
謝嗣音心頭微堵,陸澄朝整個人真的?陷入魔怔了。他不應該這樣,他應該還是那個姿容美昳,容止端雅的?神?仙中人。
她整個人也跟著安靜下來:“澄朝,不是你?的?問題。”
陸澄朝挑眉看了看她,溫柔的?詢問中帶上了某種偏執的?孤詣:“那是什么問題呢?”
謝嗣音將脊背靠到車壁之上,慢慢垂下了頭:“澄朝,是我的?問題。是我移情別?戀了。”
陸澄朝低笑了一聲,那雙鳳目里漸漸卷起了風瀾:“不,昭昭,是我無能,才會讓你?移情別?戀。”
謝嗣音閉了閉眼,一個兩個怎么都這么瘋了。
她深吸一口氣,剛剛平靜下去的?情緒幾乎又?要激蕩起來。
“澄朝,不是你?的?錯,更不是你?無能。有些時候,都是天意弄人。我也曾無數次想過若是當初爹爹更早一些的?帶人來救我會怎樣?”
“或許,我同?仡濮臣就不會相識了。也根本不會有這么多恩怨情仇。”
“可?惜,人生從?來沒有如果。”
“當初若不是仡濮臣救下我,我或許會在姆赤蜒的?控制下傷害了爹爹,整個苗疆戰局瞬間逆轉也未可?知。”
“而后,也是他在整個苗疆的?壓勢下,保下了我,殺了姆赤蜒,幾乎直接結束了苗疆戰局。”
“澄朝,是我在這種情況下,與?他虛與?委蛇,又?勾著他喜歡上了我。要說錯,他真的?一點兒錯也沒有。”
說到這里,謝嗣音頓了一下,聲音低弱:“可?我當時又?有什么錯呢?我也只是保命而已。”
“但?我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那份面對他的?小心翼翼漸漸變了。”
她的?眼里漸漸溢出些微的?笑意:“我會故意給他發脾氣,看他拿我不得的?模樣;也會將人氣得跳腳,然后勾勾手指就將人哄好了。”
她的?目光有些歉疚的?落到陸澄朝臉上,看著他那張瓊枝玉樹的?神?仙模樣,幾乎無動于?衷,再沒有了從?前那些年的?怦然歡喜。
她嘆了口氣:“澄朝,這樣的?感情我從?來沒有跟你?過。”
“不是你?不好,也不是不喜歡你?。是你?太完美了,就像云間月一般。我總是拿捏著分?寸和力度,和你?這般那般的?好,從?未有過一次爭吵和分?歧。”
“你?更是從?來都依著我,任何事情都可?以因為我而退讓。澄朝,我以前總以為我們會是汴京城最完美的?一對夫妻。”
“可?是,完美不對啊。”她喟然一嘆,面上說不出的?嘆息,“表面看起來的?完美,有時候可?能更會毀了兩個人。”
“你?我之間確實從?來沒有紅過臉,也沒有爭吵過。可?是,你?我之間,有真正的?了解過彼此嗎?”
陸澄朝安靜的?坐在那里,清淺的?眸色在暗淡光線下顯出幾分?波瀾。
謝嗣音整個人也平靜下來,聲音里帶著回憶和幽然:“我知道?是你?一直在包容我,可?你?這樣的?包容,卻讓我從?來沒有真正走到你?的?心里去。”
“相敬如賓,舉案齊眉。不是我想要的?婚姻。”
“澄朝,我想要了解我的?夫君,而不只是將他當作仙人一般對待。”
“霧里看花,朦朦朧朧。美嗎?很美的?。就像你?我之間。”
“可?是,它?一點兒也不生動,不深刻。”
“風一吹,就散了。”
說到這里,謝嗣音慢慢停下,看著他的?目光認真而嘆息:“澄朝,你?永遠給我你?想給我看到的?一面。可?所有人都有不快樂,也都有陰暗面。你?之前,從?來不給我看。”
話音落下,整個車廂里安靜的?只剩下車外吱呦吱呦碾過的?聲音。
謝嗣音這一次頓了很久,重新慢慢道?:“仡濮臣不同?,他喜歡的?時候,就總是開心的?表現出來。雖然不開心的?時候像條瘋狗一樣,但?是”
謝嗣音忍不住勾了勾唇,又?強壓下:“也好哄得很。”
“你?我這樣的?身份,每日?里要考慮的?事情太多太多了,擔心這個勾連那個,害怕不小心犯了致命大錯。活得太累了,可?是,在過去的?日?子里卻從?來沒有這個感覺。”
她笑了一下,不只是自嘲還是無奈:“戴面具戴久了,怎么還會覺出來呢?”
“可?是在雷公?山上的?那些日?子卻不一樣,每日?里逗弄他,竟成了這小半生難得的?輕松。”
“澄朝,我們之間太相似了。這個相似讓我們彼此喜歡,卻無法深愛。”
陸澄朝終于?說話了,聲音有些沙啞干澀:“深愛?你?想說,你?同?仡濮臣是深愛嗎?”
謝嗣音咽了咽口水,似乎心頭做下了很深的?決定:“如果說雷公?山的?相處讓我喜歡上了他,那之后他來汴京尋我,讓我哪怕在失憶情況下都對他生了憐。”
“后來因著你?我成婚那日?,又?對他多了恨。”
“恨意之下,未及崩潰。他就消了我的?記憶。那段時間,確實愚蠢,但?也快樂。”
“而后,你?同?寨柳乃一起解了我的?記憶。太多記憶沖擊而來,當時未及再恨他,他就以那樣慘烈的?方式死在了我的?面前。”
“澄朝,直到那一刻,我才終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可?是,他死了。我如何敢承認?如何能承認?!”
她扯了扯唇角,望著陸澄朝的?目光變得悠長起來:“加之京城事變,所以,我拼命不去想那些,將全部?心思都放到京城之事來。”
“在這個時候,他又?回來了。”
“活著回來了。”
說到這里,謝嗣音的?雙眼微微有些通紅:“那一瞬間,我終于?知道?了什么叫失而復得。”
“可?在皇宮之中,他再一次倒了下去。”
“那時候,我只有一個念頭。我不能看著他再一次死在我的?面前了。”
“不管付出什么代價,我都不會再讓他死了。”
陸澄朝閉了閉眼,沒再看她,也沒再說話。
“對不起,澄朝。我不能再騙你?,也無法再騙自己。愛與?恨”
“我都給了他。”
陸澄朝什么也說不出來,頭靠在車壁之上,就連呼吸都變得輕微。
“放我回去吧,澄朝。”
陸澄朝從?喉嚨發出一聲低低的?呵音,重新抬起眼皮看她:“昭昭,你?要我如何放開?”
“幼時相識于?長壽宮,你?喊我哥哥。而后少年重逢,海棠宴上你?給傅姮娥撐腰,我一見傾心。”
“一直到如今,我眼里看到的?人只有你?,都是你?。”
“昭昭,你?讓我放開。你?告訴我,我該如何放開?”
謝嗣音有些怔然,一時有些說不出話。
她沒有說話,外頭卻有人冷笑一聲道?:“陸世子既然放不開,本座幫幫你?如何?”
謝嗣音一愣,刷地一下掀開車簾,望了過去。
男人仍舊早上那一身玄色長衫,眉眼清亮,臉色雖然還微微發白,但?是整體瞧起來已經好了很多。
“仡濮臣,你?醒過來了?”謝嗣音眼圈紅得厲害,聲音微微哽咽。
仡濮臣沖她笑著點了點頭:“嗯,醒過來幾天了。”
這話一出,謝嗣音剛才的?難過頓時煙消云散,幾乎不敢置信的?重復了一遍:“醒過來幾天了?”
仡濮臣勾了勾唇:“嗯。”
謝嗣音氣得臉色通紅,怒道?:“你?醒過來了為什么不說話?”
仡濮臣以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睨了她一眼,語不驚人死不休道?:“難得享受一番溫香軟玉,我為什么要醒過來?”
謝嗣音氣得想撕了他的?心都有,罵道?:“混蛋!”
仡濮臣笑得眉眼燦爛,一雙桃花眼幾乎沁出甜意:“但?是嬌嬌就喜歡我這個混蛋。”
謝嗣音直接被他氣笑了,啐了他一口,扒著門框就想跳下車。
陸澄朝在身后直接點了女人穴道?,冷然出聲:“仡濮臣,你?怎么跟過來的??”
仡濮臣瞇著眼瞧了他的?動作一番,勾了勾唇角,以氣死人不償命的?語氣道?:“嬌嬌在哪里,我自然也要在哪里。”
謝嗣音:狗東西。
陸澄朝看著他也慢慢笑了:“也好。”
“你?我之間種種恩怨,也該在今天算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