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利齒研磨 完成了一個短暫又淺顯的標記……
開鎖師傅被劉右攔在了門外, 酒店負責人也在知情后沒有進來打擾。
粉紫氛圍燈里,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交纏難分。
奶油味在佛手柑的中和下,變得沒有那么甜膩, 而溫和柔軟的奶油味也調解著佛手柑強烈的刺激感。
兩者相得益彰。
服下藥的紀琛渾身燥熱。
安安知道那是一劑猛藥,為了行事穩妥, 所以并沒有選擇讓自己親自吃下去。
紀琛重重地扣著沙發的扶手,隱忍地問:“水里……放了什么。”
安安滿臉潮紅,跪在他的腳邊:“紀先生, 我知道您現在很難受,我扶您去床上。我給您按按。”
紀琛的手臂搭上來一只很軟很漂亮的小手,安安被alpha肆意沖蕩的信息素徹底攪亂了神志, 只能依循本能地去貼身前的alpha。
紀琛有點輕微潔癖,在這方面更甚。
但omega突如其來貼上來的觸感卻讓作為一個alpha的他發自本能地心情暢快。
紀琛忍著那些卑劣、險惡乃至下流的欲望, 把手從omega懷里抽出來:
“……顧嶼桐在哪里?”
“什么顧嶼桐呀,紀先生您是不是喝醉了?”安安攀上紀琛的大腿,往他懷里摔去, “您身上怎么這么燙,要不要我幫幫您?”
Omega的手很靈巧,三下五除二地解開了紀琛身上的衣物:“紀先生,讓我去床上伺候您,好不好呀?”
紀琛此刻的眼神并不算克制, 漆黑的眸底袒露著赤.裸裸的欲.望,只是被額前垂落的碎發將將遮掩著。
布滿青筋的大手掐住了omega的軟腰。
……
……
空氣里滿是甜膩的奶油香, 安安的語氣溫軟:“是奶油味, 好不好聞?”
Omega尤為故意地偏轉過頭,露出脆弱的后頸,引誘般道:“可以……可以標記我。”
紀琛的眼神瞬間暗到了極點。
伴隨著Omega的一聲驚呼, 紀琛用強健有力的臂彎撈起omega的細腰,闊步走向大床,猛地甩到了圓床中間。
“紀先生,您——!”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就忽然中止,不再繼續。
紀琛低聲說了幾句話,之后便一直保持沉默,也不讓安安繼續說話。
床卻一直在顫動。
只有衣物被剝落的聲音。
顧嶼桐躲在床底,緊緊抿著嘴。
紀琛從來都惜字如金,但接下來卻有點反常。
隔著床板,顧嶼桐聽見床上的alpha對著安安說:“在床頭柜里,拿出來,懷孕對你我都不好。”
顧嶼桐朝一側看去。
地板上倒映著安安顫抖的手臂,他有些慌張地取出東西,準備拿給紀琛的時候,卻因手顫沒拿穩,東西掉在了地上——正好掉在顧嶼桐的臉側。
安安的聲音不同尋常,聽起來有點緊張:“對、對不起紀先生,我再拿一個。”
“不用。”
“待著,我去撿。”
房間里太過安靜,以至于顧嶼桐甚至能聽見胸腔內自己的心跳聲。
他不敢再往里挪,那樣做的話發出的動靜一定會被紀琛發覺。
“掉哪兒了。”
“就、就……在床底。”
在藥物作用下,紀琛的聲音比平時更加低沉,卻沒有平時的疏離淡漠,卻多了點性感的沙啞:“果然在床底呢。”
顧嶼桐渾身一顫,脊背過電般麻了一瞬。
他不敢動,不能動。
紀琛的手伸到床下,和顧嶼桐的側臉隔得很近。
Alpha的小臂結實又精壯,青筋暴起,象征著主人此時喧囂的欲望。
那只大手在顧嶼桐附近來回逡巡,搖擺不定。仿佛目標并不是掉落在地的那個小盒子,而是另有其人。
“……”
顧嶼桐的神經高度緊繃,默默咽了口唾沫。
紀琛的手精準地停在了距離顧嶼桐右眼二十公分的地方,不再動作。
最先崩潰的人是安安:“紀先生……您別這樣,求您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紀琛暫時高抬貴手,撿起地上的盒子,轉移了目標。
顧嶼桐喘勻呼吸,暗暗松了口氣,汗濕后背。
“不是想跟我上床?”
顧嶼桐躲在床底,看不見上頭兩人發生了什么,只能聽到紀琛慣例冷沉的質問聲,和安安臨近絕望的聲音。
“紀先生對、對不起,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癡心妄想爬您的床,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您放了我吧!”
顧嶼桐暗覺不對勁。
紀琛的嗓音低啞,吐息像是燒著火一樣的滾燙:“是讓你說這個嗎。”
安安拖著很重的哭腔道:“我、我馬上刪了,刪得一干二凈,保證從今往后再也不會和他有任何來往!紀先生您大人有大量,今晚就饒了我吧,求求、求求您了——”
顧嶼桐撐著床板聽著,一頭霧水。
一片混亂中,只聽見安安穿衣服的聲音,緊接著,腳步聲響起,門被打開,伴隨著重新落鎖的聲音,門再度重重關上。
房間里再度陷入死寂。
顧嶼桐正疑惑之際,一只大掌扣住床沿,猛地向上一掀,整張圓床被掀翻倒地!!
紀琛就站在他身側,很重地粗喘著氣:“玩夠了?”
馬失前蹄。
這下完蛋了。
計劃甚至還沒來得及開始,自己這個軍師倒是掉進了虎穴。
顧嶼桐躺在地上,就著這個姿勢和紀琛對峙了會兒。長達兩分鐘的沉默后,紀琛揪著他的衣領把他提上了一旁的八爪椅。
Alpha的聲音覆壓而下:“看你干的好事。”
紀琛的狀態不太對勁,掌心像烙鐵一樣的燙。
顧嶼桐被放倒在椅子上,盡量和紀琛保持距離,警醒道:“搞什么,怎么是你喝的藥?”
不打自招。
“所以你原計劃是怎樣?”紀琛扯下領帶,絲毫不加憐憫地捆住他的手,“視頻里讓我過來,結果找個omega,讓他跟我做,然后自己躲床底聽墻角。”
“顧嶼桐,你有時候真的很令人費解。”
美人計失敗,看來該自己上的時候還得自己上。
然而紀琛的心情看上去并不是太好。
不過沒關系,惹毛紀琛很容易,要哄好也很容易——比如讓紀琛以為自己是在吃醋。
顧嶼桐踹了他一腳:“你不是喜歡omega?我成人之美,何錯之有?”
紀琛握住他的腳踝,猛地往跟前一拽,然后壓了上去:“我喜不喜歡omega和你有什么關系,值得你特地找個托兒來試我?”
Alpha的體溫灼燒著顧嶼桐的踝骨,他努力掙開:“怎么沒關系?你要是喜歡omega,我還成天巴巴地給你打電話發消息,那我特么多掉價啊。”
“……”
主題房的氛圍很好,顧嶼桐演得也很真,好像空氣中真的有那么點酸酸的氣氛。
紀琛的臉色稍稍轉圜,竟然真的不再多做計較。
“今晚我就算是有錯在先,那又能怎樣呢?你朋友二話不說把我從酒樓壽宴帶走,張嘴就是要給我做腺體手術,還說你就喜歡omega,我還能怎么辦,難不成要我給你當小三小四?”
“沈遲山找過你了。”紀琛的思緒跟著顧嶼桐走,理智思考的能力被藥效削減,眼里只有顧嶼桐開合的雙唇,和他微微敞開的領口,“……什么小三小四,哪兒學來的?”
紀琛把他堵在軟椅里,終于忍無可忍靠了上去。
藥效很猛,但用在腺體殘損、易感期頻繁的紀琛身上顯然并不適合。
佛手柑的味道如同決堤之水一般,侵占了房間里的每一個角落,勢必要把身下的獵物徹底拆吃入腹。
顧嶼桐倒是配合。
收緊掌心時,能很清晰地感受到alpha每一次情動時候的跳動。
……
……
紀琛捏起顧嶼桐的后頸,湊了上去。
“紀琛,沒用的。” 顧嶼桐眼神清朗,絲毫不受alpha信息素控制,“你標記不了我。”
被激怒的Alpha叼著顧嶼桐的后頸,宣示主權般烙下一塊咬痕。
顧嶼桐忍痛,輕浮一笑:“……紀琛,大把的omega想往你跟前湊。樂意伺候你的人多了去了,這活兒憑什么非得挑我做?”
“莫非你喜歡的不是omega,是beta?”
話音剛落,濃烈的佛手柑味信息素注入beta的后頸,完成了一個短暫又淺顯的標記。
顧嶼桐稍稍側開臉,但還是無可避免地被濺到。他探出舌尖,輕掃著唇邊,無一遺漏地舔了進去,隨后懶洋洋笑問:
“不是小三小四,那我是你的什么人?”
紀琛聞著身上人的味道,略微不滿地蹙眉。
信息素并不能在顧嶼桐的身上停留太久,一旦注入,便會立刻消散開來。
他低頭,還想去咬后頸那處軟肉。
卻被顧嶼桐毫無眷戀地推開。
“紀琛,為什么一下飛機就要來找我,為什么不同意沈遲山給我做手術?”
一向克制、持重和沉穩的人在今夜有些陣腳不穩,紀琛把人抓回來,隔著很近的距離看著他,鼻尖和鼻尖相觸,呼吸聲也黏在一起。
有很多為什么,他從沒想過。
比如顧嶼桐的這些問題,又比如,剛剛那個omega黏上來時、他違背本能推開人家的原因。
紀琛反問他:“那你為什么要幫我找錄像,為什么要找個omega來試探我。”
顧嶼桐的瞳色偏淺,是琥珀色的,眼尾細長上挑,認真思考的時候會稍稍瞪大眼,讓人覺得好乖。
然而這樣的乖順總是轉瞬即逝:“是我先問的,你得先回答我的問題。”
紀琛兜了一大圈,選擇換個方式開口:“聽說紀林讓你進了公司,最近有沒有聽到什么風聲?”
“他們月底要大范圍裁員。”顧嶼桐早就留意到這點,覺得不對勁,“他們公司近期有幾個大項目,海內外訂單也不少,不至于需要裁撤這么多員工。”
紀琛并不意外。
他扶著顧嶼桐的腰,說:“紀家倒了,你去哪兒?”
顧嶼桐沒有反應過來:“嗯?”
紀琛幫他作答:“來我身邊。”
繞了一大圈,紀琛用自己的方式回答了顧嶼桐方才的問題,雖然很隱晦,但好在顧嶼桐能聽懂。
他很輕地笑了聲,追問道:“以怎樣的身份?”
“你想以怎樣的身份?”紀琛跟著低笑,將他掐腰抱起,“你選。”
顧嶼桐見慣了這人的強勢,因此當紀琛流露出類似縱容遷就的情緒時,顧嶼桐總是會憂慮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情。
這么一個睚眥必報的人,在得知真心被騙后肯定不會輕易放過他。
紀琛:“又在想什么壞招?”
顧嶼桐被重新放平在軟椅上,兩條長腿盤在他腰間:“對付你的壞招多了去了,你想先聽哪個?”
在這方面,紀琛總是拿他沒辦法的。
他又沒有信息素,沒辦法用omega的那招來撩撥自己,因此所有的欲望都不是源自原始沖動,而只是依循內心。
在顧嶼桐面前,一切反應都是因為心意驅動。
Alpha的腺體自幼就有問題,經不住藥物催使,紊亂的易感期很容易受到不良影響。
然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卻渾然不覺,格外鬧騰。
和omega的乖順不同,顧嶼桐的話帶點尋釁的意味:“禮尚往來,紀總是做生意的,懂我意思吧。”
對信息素并不敏感的beta沒法察覺到空氣中佛手柑信息素濃度的飆升,自顧自地煽風點火:“紀琛,我跟你說話呢。”
紀琛黑眉緊縮,鉗住顧嶼桐不安分的四肢,聲音沉沉:“別動。”
但顧嶼桐壞就壞在這點。
顧嶼桐的動作行云流水般順暢,只消幾秒,就已經和紀琛坦誠相待。
紀琛往身下掃了眼,閉眼深呼了口氣。
“你今天裝什么清高呢?”顧嶼桐略顯疑惑地盯著他,忽然看見紀琛抬起手背迅速擦了擦鼻子。
佛手柑信息素的味道再濃點,隔壁房間的人都要報.警了,但顧嶼桐全然不知,直到他看到紀琛手背上擦出的血跡。
“不是吧,又不是第一次看了,你怎么突然流起鼻血來了?!”
紀琛的身形略微不穩,呼吸急促:“褲子……褲子穿起來。”
顧嶼桐也跟著急:“你的還是我的?!”
紀琛繼續深呼吸:“……你的。”
顧嶼桐開始手忙腳亂地整理儀容儀表,一個沒留意,就見紀琛直挺挺撲倒在了自己身上。
“紀琛??”
顧嶼桐被壓得喘不過氣,推也推不動,情急之下趕忙朝著門外叫人:“劉右——!!!”
劉右聽到這動靜,立刻警惕起來,正準備再次發揮自己的擅用技能時,聽到顧嶼桐的聲音從里傳出。
“先別撞門……!”
“我先穿個褲子……”
第82章 真的吃醋了 只是不喜歡你的信息素,又……
“昏迷?!”
私人醫院的監禁室外, 顧嶼桐倏地從長椅上站了起來:“這么嚴重嗎?”
劉右示意他冷靜,嘆口氣:“顧先生,您到底給紀總吃什么藥了?”
顧嶼桐面色猶豫:“我……”
劉右不敢把話說太重, 只是告訴他:“顧先生,錄像您當晚也看過了, 紀總的腺體屬于人為損壞,程度深時間久,根治的幾率幾乎為零。”
“我們一直在創新研發新型抑制劑, 紀總這段時間也正在接受2.0版新藥的治療。這次的藥效果顯著,各項數據都表明有好轉的跡象,易感期的頻率和強度也有降低。但不知道您昨晚讓紀總喝了什么……所有療效都前功盡棄。”
實際上, 昨晚劉右破門而入后看見毫發無傷的顧嶼桐時,第一反應是驚異。
在進門前, 他把所有可能的場景都預想了個遍,甚至連救護車都已經準備好了,可映入眼簾的情況卻大大出乎了他的預料。
昏倒的人是紀琛, 而顧嶼桐的身上除了后頸的那些咬痕,再無其他傷口。
“救護車原本打算去接的人,是顧先生您。”
劉右點到為止。
如果事情正常發展,現在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應該是顧嶼桐才對。
“那藥……我沒打算讓他喝來著。”顧嶼桐越說聲音越小,有點知錯的意思, “原本就是些助興的東西,沒想到藥性這么強, 要是我一早知道紀琛在接受治療, 怎么會做這些事情。”
劉右繼續問:“昨晚在房間里的不止您一個吧,好像還有個omega,后來著急忙慌地跑走了?”
顧嶼桐點頭。
劉右欲言難止, 苦口婆心:“顧先生,您怎么能……怎么能,三人,你這……也太……”
顧嶼桐愣了愣,連忙否認:“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昨天——”
監禁室內傳來動靜。人醒了。
劉右松了口氣:“醒了就好,只不過治療流程又得從頭再來。顧先生您要進去看看紀總嗎?”
監禁室內的醫護人員負責各自的工作,記錄數據、綁束縛帶、消毒扎針、帶止咬器,忙得不可開交。
顧嶼桐隔著探視窗看了眼,忙碌交錯的身影里,隱約可見病床上躺著的那人。
顧嶼桐是個聰明人,不會不知道這時候應該做什么,比方說進去賣個乖、說兩句好話或是裝模作樣地表表心意,但他遠遠地看了眼,然后就望而卻步了。
劉右也覺得奇怪,這和顧嶼桐平時的性格并不相符:“顧先生,您不進去嗎?”
顧嶼桐又看了眼病床上躺著的紀琛,悶聲說:“……先不去了。”
*
紀望山的壽宴上出了這檔子事,已經不是撤熱搜壓熱度就能平息下來的程度。
錄像內容涉及私自進行藥物試驗,茲事體大,引起了社會各方的廣泛關注。
紀林最近幾天忙得腳不沾地,又要聯系法務部,又要進行公關,回應媒體的質疑,還要照顧昏迷至今的紀望山,并沒有多余的心思來留意顧嶼桐的去向。
公司里唱衰的聲音倒是越來越大,主要原因還是這次月底的裁員。
早在錄像一事發生前,公司就已經做出了這個決定,但當時公司的經營情況良好,甚至還有不少海外合作,實在沒理由裁員。
顧嶼桐猜測,容興集團內部有可能——
“早就垮了!”有個新來的實習生把咖啡一一分發給大家,“雖然我是道聽途說,但我覺得也大差不差了。總之等我實習期一滿,我就收拾收拾走人。”
“說話掂量著點,別上下嘴皮子一碰,想怎么瞎說就怎么瞎說。”
“怎么就瞎說了?你這么有信心,那你倒是把銀行流水、交易記錄和會計記錄這些東西拿出來對對賬啊!”
“我就是個打工的,哪里知道你說的這些東西?去去去,幫我把文件復印兩份。”
顧嶼桐路過他們,而后推開門,走進樓梯間,接了紀林打來的電話:“紀總?”
“……”
對面是長達三分鐘的安靜。
入秋后,海市逐漸降溫,風也刮得更急更冷了。
紀林在那頭咳了兩聲,聲音疲憊:“……錄像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吧。”
顧嶼桐說:“紀總,我當時就在現場。”
“……”
又是長時間的沉默。
紀林這樣的人,從小就被捧上了天,短短一段錄像卻將他從云霄拉進了泥里,曾經引以為傲的正派作風從此染上泥點,而從小到大堅持的信仰也在一夕之間摧毀殆盡。
到頭來,所謂的天之驕子能夠得到命運暫時的垂青只是因為僥幸。
“我不明白父親為什么要這么做。僅僅只是為了給他的產品鋪路,所以他要用我們來做實驗,甚至不考慮我們可能會產生的各種排異反應,那這和殺人有什么區別?!”
電話那頭越說越激動:“紀琛特地選在壽宴上把錄像放出來,這是在給紀家難堪,是在給我難堪。他現在什么都知道了,依他的性格,他絕不會善罷甘休!”
顧嶼桐:“最近發生了這么多事,紀總您需要好好休息,避免情緒過于激動。”
“我現在只有你了。”紀林的嗓音沙啞,“我想見見你。”
顧嶼桐捏了捏鼻梁:“你現在在哪兒?”
紀林:“在醫院。父親的病不太樂觀,胸悶、心絞痛,老毛病了。”
紀林的話剛說完,手里的屏幕亮起,上方彈出一個聊天框,是劉右發來的消息:“顧先生,您現在方便過來一趟嗎?”
十五分鐘后,顧嶼桐打了輛車。
“師傅,醫院。”
師傅扭頭:“哪家醫院?”
*
監禁室外的供暖很足,顧嶼桐等著等著就不小心睡了過去,醒來時,身上多了條毯子。
劉右站在他身邊:“顧先生,這么晚了還把您叫過來,真是抱歉。”
“他情況怎么樣了?”
“比那晚剛送進來時的狀態穩定了很多。”
顧嶼桐瞥了眼手機的聊天界面,上面有一條三個半小時前他發出的消息:【紀總,鄰居打電話給我說我家好像著火了,我得先回一趟家,真的非常非常抱歉。】
紀林回復他:【多晚我都等你。】
顧嶼桐收起手機,準備起身:“既然他現在的情況好了點,那我先離開了。”
“顧先生,您怎么不親自進去看看呢?”
顧嶼桐頓了頓,走到探視窗前。暖氣很足,呼出的白霧在窗上很快消散,能清晰地看見窗內的吊瓶、捆束帶還有一些金屬護具。
顧嶼桐悶聲道:“算了吧。”
剛想轉身離開,監禁室內傳來紀琛的聲音:“進來。”
劉右安撫他:“紀總目前情況穩定,允許陪護。您可以進去。”
顧嶼桐緩緩轉動門把,猶豫片刻后推開門走了進去。
紀琛看樣子剛醒不久,小臂上有很多針孔,是注入抑制劑的痕跡。他朝顧嶼桐的方向看了眼:“怎么這副模樣,誰說你了?”
顧嶼桐沒有走近,站在床尾搖搖頭。
“沒人說你怎么不敢進來?”紀琛說,“你又不怕我。”
紀琛的聲音聽起來有點低,比平時要溫柔。
顧嶼桐抬腳要走,卻被紀琛叫住:“覺得自己做錯事了?”
“在心虛。”紀琛讓他過來,“為什么要心虛。”
“你不是很擅長賣乖,裝可憐,博同情嗎。怎么這回闖禍以后反而躲了起來。”
顧嶼桐是個很難搞的人,他的花招太多,很多時候都不算是個真誠的人,所以要見招拆招、要學會洞察、拆解掉那些掩人耳目的假把式,才能透過一扇很小的窗戶,看見里面藏著的一點點真心。
紀琛對此總是很苦惱。
對付這樣的人,需要花費很多的耐心,偶爾也需要耍點心眼:“三天,我注射了六針抑制劑。每天都需要打葡萄糖,除此之外,還有五支鎮定劑,三針……”
顧嶼桐終于說話,走上前:“我看看。”
“沒什么好看的。”紀琛靠在床頭,等人走近后一把握住顧嶼桐的手腕,強迫他低頭看著自己,“現在是在擔心我嗎。”
顧嶼桐垂著眼,睫毛的陰影落下來,有點要閃躲的意思。
紀琛催促他:“看著我,說話。”
畢竟顧嶼桐在這之前就算是捅了天大的簍子也能叉著腰站你跟前耀武揚威的人。
這點異樣確實值得好好拷問拷問。
顧嶼桐掙也掙不開,躲又躲不掉,撩起眼皮匆匆看了眼他:“人道主義關懷罷了。”
紀琛偷換概念:“那之前給我、幫我也是人道主義關懷?”
顧嶼桐的腦子轉得很快:“那怎么了,我們又沒上過床,你說的這些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紀琛捕捉到顧嶼桐臉上的窘迫和急切,大發慈悲地放他一馬,不再繼續追問:“算了。”
顧嶼桐剛松一口氣,卻聽紀琛說:“扶我去廁所。”
顧嶼桐覺得今天的腦子轉不過來,有點遲鈍,沒有提出拒絕,傻愣愣地竟然真的一手拿起吊瓶,一手扶著紀琛到了廁所。
剛進廁所,就聞到了一股清爽強烈的柑橘香,后調發苦,苦橙的香氣在鼻腔彌漫開來。
“聞到了嗎。”
洗手臺上擺著一盆金黃色的佛手柑。
顧嶼桐還在愣神,紀琛忽然把門鎖上,猛地把他推到了墻邊。
“等會兒,你做什么?!”
紀琛奪過顧嶼桐手里礙事的吊瓶,扔在垃圾簍,一把拔出右手的針管,藥液和鮮血瞬間飛濺出來,可他像沒事人一樣,死死按住顧嶼桐的肩,俯身去咬他的唇。
顧嶼桐的肩膀被禁錮住,往一旁躲了躲:“你的情況才剛穩定,醫生說你不能——”
被拒絕的紀琛微蹙起眉:“我知道,所以才叫你來廁所。這里沒監控,他們沒那么快發現。”
密閉空間里,佛手柑的味道很濃。
顧嶼桐吸吸鼻子,結果咳了兩聲:“刺鼻,嗆人,不好聞。”
紀琛稍稍有點訝異,臉色肉眼可見地黑了下來:“你不喜歡?”
“熏眼睛,不喜歡。”顧嶼桐使勁推開他,用實際行動表達自己的不喜歡,“怎么會是這樣的味道,我之前還以為會很好聞呢。”
紀琛果然不再繼續靠近,定定地站在原地。
眼神震了震。
他用詰問的語氣說:“奶油味的omega你喜歡,雪松味的alpha你也不討厭,唯獨聞不慣佛手柑的味道。”
顧嶼桐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紀琛,有點想笑。
其實他并不討厭,就是不想讓紀琛胡來。
他吊兒郎當地說:“是啊,安安和紀林的信息素我就能接受,唯獨你的聞不慣,你能怎么辦?再說了,我喜不喜歡有什么區別嗎,反正我是個beta,就算再討厭也聞不到你的信息素。”
話音剛落,紀林打來電話。
大概意思就是,等了顧嶼桐這么久,他怎么還不來。
顧嶼桐形式性地安撫了兩句隨后掛斷了電話。
“你去吧。”
顧嶼桐有點愕然:“今天怎么這么好說話?”
紀琛抄起那盆佛手柑就要往外走,表情冷淡:“貌似你和他更合得來。”
狹小的空間里忽然響起顧嶼桐很輕的一聲笑。他把那盆佛手柑強行抱過來,走出去把紀琛甩在后頭,聲音并不大,只能保證紀琛聽個大概:“只是不喜歡你的信息素,又不是不喜歡你。”
半真半假,虛實難分。
紀琛被落在后頭,身形一頓:“你說什么。”
“這話哪能天天掛嘴邊,沒聽到就算了。”顧嶼桐抱著佛手柑往外走,正好遇上前來給紀琛重新打針的醫生,“你先忙吧,我就不打擾了。”
“去哪?”
顧嶼桐佯裝遺憾地轉過身,聳聳肩:“當然是去你哥那里啊,不是你讓我去的嘛?”
“回來。”
顧嶼桐頗為無辜地說:“那怎么能行,都已經和人家說好了,你吃醋也沒用。”
兩個人關于怎么對付對方都有自己的一套法子,因此每回對峙都平分秋色,難決勝負。
不過在硬實力方面,紀琛略勝一籌。
最后的最后,顧嶼桐好說歹說,把紀家現在的情況、容興集團內部的風聲包括紀林和紀望山目前的狀況老老實實地交代了一遍,這才從一眾保鏢打手里脫身。
“我就是去探探口風,又不是偷情,搞這么大陣仗干什么?”顧嶼桐小心翼翼地從那幾個膀大腰圓的alpha保鏢中間擠出去,暗自腹誹,“再說了,和你廝混才算偷情,外頭我可是你哥的人。”
紀琛躺在病床上,沒好氣地問劉右:“他一個人在門口嘀咕什么?”
劉右認真翻譯道:“顧先生說,他絕不會做什么背叛您的事情,身心都是。”
紀琛:“他最好是。”
Alpha天性如此,領地意識強,有極強的獨占欲。
不容置疑,如果顧嶼桐真的有一天做出背叛他的事情,紀琛絕不會輕易放過他。
*
在去找紀林的路上,顧嶼桐想到了紀琛幾天前說過的那句話。
——“紀家倒了……”
已經月底了,下月初就是紀琛的生日。
容興集團內部水深,老董紀望山如今行將就木,重任全落在了紀林肩上,他一個人又要顧內,又要對外。
外界各種各樣的聲音都有,看熱鬧的、嘲諷的、懷疑的,負面評價居多。
顧嶼桐有很強烈的預感,紀琛和紀家之間白熱化的局面持續不了太久。
很多事情大概會在紀琛生日前結束。
這意味著,留給他完成劇情任務的時間不多了。
系統:【宿主您好,當前劇情部分黑化值40%,感情部分黑化值10%,共計50%,任務進度已過半,請宿主再接再勵!】
顧嶼桐:【了解。】
出了電梯門,經過一段長廊,很快來到了紀望山的病房,病房里卻空無一人。
紀林比前段時間瘦了很多,見到顧嶼桐后就把他攬進懷里:“別動,讓我抱抱。”
“紀總……!那個,紀老爺子人呢?”顧嶼桐小幅度地掙脫這個懷抱,“您先放開我,這兒人多,讓別人看見影響不好。”
“父親在ICU。”
顧嶼桐一怔:“出什么事了?”
“是冠心病,老毛病了。情緒激動,心肌缺血,醫生說嚴重可能會導致猝死。”
顧嶼桐并不知道,他身上佛手柑信息素的味道足以暴露他剛剛的行蹤,以及撒過的那個拙劣的謊。
“進去多久了,現在的情況怎么樣?”
“別說話。”紀林松開他,眉眼間全是疲態。
他按住顧嶼桐的唇,把臉埋在他的頸窩,噴涌而出的雪松味信息素強橫地裹在beta身上,企圖掩蓋掉那層佛手柑的味道。
“剛簽病危通知書,情況并不好。”
紀林按在顧嶼桐后背的手猝然使力,要把人狠狠揉進懷里一樣:“我知道你剛剛去了哪里,見了誰。他是不是又逼你了?”
顧嶼桐默不做聲。
“……”Alpha深吸一口氣,額角青筋隱隱,竭力忍耐著什么,“父親恐怕挺不過今晚了。”
顧嶼桐抬眼看他,這張和紀琛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在此刻終于有了點紀琛平日里的狠戾。
紀林:“得讓紀琛過來一趟。”
重癥監護室的門打開了,醫生出來后告訴紀林,老爺子暫時搶救回來了,目前沒事,但接下來一定要保持心情平穩,遠離一切可能會造成情緒波動的人和事,切忌出現過于激動的情況。
被送回病房后的紀望山臉色很差,狀態并不好。
顧嶼桐站在病房外,聽不清紀林和紀望山說了些什么。
紀林出來后的神情令人猜不透,他撫著顧嶼桐的臉:“我說過的,他敢碰你,我絕不會放過他。”
隨后對下屬說:“父親病重,讓他過來。”
紀望山拖著這副身體也要見紀琛一面,想也不用想,絕不會是好事情,倒頗有一種臨死前也要把人拖下水的架勢。
顧嶼桐下意識拿出手機點開聯系人往衛生間走,走了幾步后卻停了下來。
【宿主,事關反派黑化值,您確定要阻止嗎?】
【……】
提不提醒都已經來不及了,紀琛絕對會來。
夜里秋風蕭瑟,氣溫驟降。
當晚,在海市風光了幾十年的紀家掌權人、榮興集團的最大股東——紀望山心臟驟停,搶救無效后去世。
傳聞,紀望山在死前見的最后一個人是近來海市的風云人物,也是他的親生兒子,紀琛。
紀家頹勢已顯,然而被推上風口浪尖的卻是紀琛。
第83章 嫂子不錯 你摸摸看
顧嶼桐是在后半夜見到的紀琛。
紀琛出現在病房外的長廊時是一個人, 紀林的人把顧嶼桐護在身后,兩人之間隔著一段不短的距離。
紀琛一身黑,從電梯里出來時, 似乎裹著夜里特有的寒氣,攻擊性極強。
表情卻很淡, 眼神掠過人群時,只稍稍在顧嶼桐身上多停留了兩秒。
顧嶼桐拉住紀林,俯身低語:“紀總, 依老爺子目前的情況來看,恐怕并不適合見紀琛。”
紀林扭頭,拍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撫:“沒事。”
病房的門關上。
顧嶼桐和其他人一樣等在門外, 偶爾從病房內傳來幾聲拔高音量的對話,除此之外, 再也聽不到別的動靜。
這場對話僅僅持續了十五分鐘,就被一陣急促的呼叫鈴打斷。
同時間響起的還有顧嶼桐腦海里的系統音:【檢測到黑化值,數據統計中……】
“父親!!!”
“紀董!!!”
紀林是第一個沖進去的, 身后跟著涌進一大批人。門被撞開,病房內一片死寂。
紀望山僵直的手死死拉著紀琛的手腕,雙眼濁黃,怔怔地望著天花板,已經沒了呼吸。
站在床側的紀琛始終表情很淡, 沒有說話,也沒有甩開紀望山的手。
臨死還在想著怎么嫁禍親生兒子的父親, 紀琛還是第一次見, 仿佛只要向外界坐實紀琛是個不擇手段、十惡不赦的惡人,就能證明那段錄像是憑空捏造、就能保住紀家幾十年來的清譽。
紀琛眉頭微動,微小的表情下藏著很深的厭惡和唾棄。
系統:【劇情部分的50%黑化值已完成, 結合感情線的10%,共計60%,請宿主繼續加油~】
紀林怒喝道:“去叫醫生——”
“紀琛,父親的身體每況愈下,今天讓你來就是想讓你和他老人家好好說兩句話,你分明知道他心臟不好,又為什么要氣他?!”
周圍的討伐聲此起彼伏。
紀望山一死,紀家掌門人的位置自然而然落到了紀林身上。
他是長子,是集團繼承人,背后還有一整條紀家旁支做靠山,不需要忌憚任何人。
至于那段錄像,容興集團的法務部已經在著手處理。
颶風過境,所到之處卻毫發無傷。
紀林還是那個高高在上,不染纖塵的貴公子,紀家也還是那個在海市商圈叱咤風云了數十年的紀家,沒有丑聞,沒有污點。
紀琛緩緩抽出手,摸出條手帕慢條斯理地擦著,渾不在意:“準備后事吧。”
“你個畜生,那也是你父親!!”
紀琛淡然開口:“這話稀奇,二十多年來第一次聽。”
紀林憤憤:“你自己好歹也姓紀,難道你要為了一段來歷不明、不知真假的錄像和紀家決裂嗎?”
紀琛撩起眼皮:“在福利院的十八年里,有誰記得我還姓紀?”視線緩緩移到其他人身上,“你嗎,二叔,還是你,小姑?”
被點到名的所謂二叔和小姑迅速移開眼。
紀琛語氣平靜地告訴他們:“錄像的事沒完。”
“至于今天的事情,我深表遺憾。你們要說人是我害的也行,隨你們怎么編排。”紀琛看向紀林,很有深意地一頓,“期待明天的獨家報道。”
紀林有人幫襯,紀琛更不是什么吃素的。話里話外的意思都是,盡管放馬過來。
在場的大都是紀家人,聽到紀琛的這話后或唏噓或悲憤,總之臉色都不好看。
“我們知道你心里有委屈,畢竟福利院的那十八年里你過得不如意,可這也不是你這么對待你哥和紀家的理由啊,在血緣和親人面前,有什么委屈不能忍忍,都是一家人,撕破臉給誰看呢?”
“是啊,忍忍也就過去了,家和萬事興。只要你好好和你哥道個歉,不再對以前的事情斤斤計較,我們紀家還是有你的一席之地的。”
“不用和他說了,十八歲小小年紀就能做出放火燒福利院的事,這樣的人打骨子里就是個壞種!”
“紀家怎么生出這么個沒心沒肺的白眼狼!”
……
紀琛點了根煙,不緊不慢地吐了口煙圈,不予置評。
他的目光繞過這些忿忿不平的人群,落到了某個beta身上。
顧嶼桐這時候離他并不遠,像心有靈犀一樣,他忽然預料到紀琛接下來要說什么。
紀琛勾勾唇:“嫂子不錯。”
紀林“騰——”地一下火氣,攥拳準備沖上去卻被人攔下:“你他媽別太過分!”
紀琛揮散眼前的煙霧,尼古丁刺激著中樞神經,讓他壓抑著的怒意得到緩解,甚至隱隱有些愉悅和興奮。
“今天來還有一件事。”
紀琛看向紀林,語調輕慢:“紀總,寅吃卯糧、虛構收入,這怎么判?”
紀林蹙眉:“你他媽什么意思?”
紀琛咬著煙嘴:“我的意思是,一家公司如果財務造假該怎么罰?”
其他人面面相覷,一頭霧水,沒一個接話的。紀琛掐滅了煙,裝作沒事人一樣,淡笑了聲:
“現在不知道沒關系,很快諸位就知道了。”
*
紀望山的去世對于紀林乃至整個紀家來說,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在錄像被曝光、榮興集團風評急劇下滑的關鍵節點,他們想要用紀望山的死來道德捆綁紀琛也是山窮水盡、被逼無奈。
只是好像效果并不是太好。
葬禮當晚,紀林的助理告知他:“紀總,前來吊唁的賓客名單都在這里了。和老爺子生前來往頻繁的幾個友商沒來,一個說還在國外暫時趕不回來,其他的都是些無足輕重的理由。”
紀林并沒有流露出任何震驚和不解的神情。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錄像的事情將紀家推向風口浪尖,正是敏感時期,這些人選擇避嫌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商圈巨頭被爆出驚天丑聞,疑似用親生子做違規藥品實驗。
#豪門秘辛揭開,紀家雙子雙雙淪為犧牲品。
在紛至沓來的流言中,紀望山的葬禮草草結束,悄無聲息,沒有引起任何波瀾。
接下來的時間里,相關監察部門在紀望山葬禮結束后進行登門拜訪,傳喚了紀林進行問話,針對那段錄像開始了進一步的調查。
月末,秋意更甚。
梢頭的枯葉落得差不多,西風落葉,空氣里隱約有了點冬季的氣息。
這樣的季節很適合作為故事的結尾。
然而顧嶼桐知道,真正的難關才剛剛開始。
系統為此發出最后的通知:【本世界的反派危險系數極高,您接下來的行為屬于高風險行為。如果有需要,本系統可為您提供相關輔助道具,前提是您得用您身上的物品來交換。】
對此,顧嶼桐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它:【你換走我四個世界的記憶還不夠,還想從我身上拿什么?少做夢了,紀琛不是什么好東西,難道你就是了?】
系統:【……】
顧嶼桐:【這點難度,咬咬牙就過去了。】
紀林和紀琛的生日在同一天。
紀家如今正處于多事之秋,因此紀林對這件事并沒有多重視,但反觀紀琛這邊就不一樣了。
生日前一晚。
沈遲山給剛剛開完會的紀琛撥了條視頻。紀琛想到每年這時候他送上跟前的漂亮蠢貨,隨后毫不留情地拒絕了視頻申請。
沈遲山馬不停蹄地發來幾張照片——酒池舞廳、美人香檳、粉紫燈光……
俗不可耐。
紀琛瞥了眼,沒再理會。
誰料對方鍥而不舍,死皮賴臉地又撥了過來。
紀琛黑著臉接了。
“紀老板,等您接一次電話真不容易啊。”沈遲山趴在泳池邊上,看上去心情很不錯,“今年送你點不一樣的,怎么樣?”
紀琛看了眼沈遲山身后。
是個露天旋轉泳池,身后的建筑金碧輝煌,觀景酒廊、音樂館、咖啡廳一應俱全,抬頭可見無垠的夜幕,海風吹來,似乎還能聽見翻浪的聲音。
紀琛笑了聲:“沈總出手闊綽。”
“區區一艘郵輪,你喜歡就行。”沈遲山沒有把這件事放心上,一旁的侍酒師開了瓶赤霞珠,沈遲山對那頭的紀琛笑道,“賞個臉一起喝點?”
泳池里不只有沈遲山一個人,還有另外一些穿著性感暴露的omega。
紀琛甚至不需要多想,就能猜到沈遲山又打的什么算盤。沈家二少家里有礦是事實,玩得花玩得野也是事實。
紀琛翻了頁合同,嗤了聲:“對多人沒興趣。”
“也是。”沈遲山意味深長,“你喜歡人妻,當然對我們這種玩法不感興趣。”
他繼續說:“那個紀林成天一副綠毛孔雀高高在上的模樣,看得人心煩。你打了這么漂亮的一仗,不過來喝點慶祝慶祝?”
紀琛頭也沒抬:“不去,等會要去醫院。”
“你易感期又到了?”
紀琛:“嗯。不過情況有緩解。”
“可惜了。”沈遲山說,“那個beta可是早早就在套房里等你了,原本以為你會喜歡這個驚喜,沒想到你來都不來,只能讓人家白等了。”
紀琛的聲音終于起了點慍色:“我記得我上回已經警告過你了,不要……”
沈遲山輕笑了聲:
“關我屁事。”
“是人家自薦枕席。”
紀琛默了一瞬,無視掉手機里醫院發來的診療消息,推開桌面的合同文件,拿起外套往外走。
沉聲道:“地址發我。”
*
夜晚的郵輪航行在海面上,金光璀璨的建筑群里,是狂歡的人群。
充斥著紙醉金迷的味道。
沈遲山把房卡交給了紀琛,讓侍應生帶他去找顧嶼桐。去往套房的走廊內鋪著軟軟的地毯,踩在上面無聲無息,甚至讓人產生深陷其中的錯覺。
手機里是劉右和醫院打來的無數個未接電話。
消息早已經99+。
“紀總,今晚的治療馬上就要開始了。”
“您今天一針抑制劑都還沒打,又在易感期內,目前并不適合私人出行。”
“紀總??紀總,您現在在哪兒??您給個地址,我也好派人去接您啊。”
紀琛把頭發全捋到腦后,把手機關機。
侍應生把紀琛帶到了套房外:“紀總,顧先生正在房間內等您。沒有其他吩咐的話,我先離開了。有任何需要,例如避……”
“不需要。”
侍應生禮貌地點點頭:“好的,祝您夜晚愉快。”
紀琛無可遏制地散發著佛手柑信息素,在沒有打任何抑制劑的情況下,他眸光一暗,推開了房門。
房間里的燈打得秾麗曖昧。
剛進去,一雙溫熱的手就勾了上來,輕車熟路地圈住了紀琛的脖子。
紀琛摟住他的腰,帶著極其強烈的侵占欲喊他的名字:
“顧嶼桐。”
換來的是對方輕浮的笑:“叫嫂子。”
這句話無疑激怒了易感期的alpha,紀琛摟腰的動作變得野蠻,掐得顧嶼桐悶哼了聲。
“溫柔點。”顧嶼桐喝點了酒,一呼一吸間噴灑著馥郁的酒香,“不然不給碰。”
紀琛不太喜歡顧嶼桐的身上沾上別的味道,雪松、奶油,或是酒香,都不喜歡。這樣偏執的念頭把他本來就不多的憐惜欲消耗殆盡:“喝了什么?”
“你摸摸看。”
是摸摸看,不是聞聞看。
顧嶼桐牽起紀琛的手,抬起濕漉漉的眼看向他。
摸到一塊酒塞時,紀琛的眼神驀地一暗,黑得像是一灘墨,危險、深沉。
屋內的酒香指引著紀琛看向床頭。
那里擺著一瓶已經開好的羅曼尼康帝,瓶口濕潤,掛著深紅的酒液和透明狀的液體。
顧嶼桐煽動著alpha:“喜歡嗎?”
紀琛猛然間反應了過來。
顧嶼桐儼然是半醉的狀態,用手一圈圈卷起紀琛的領帶,往自己身前一帶:“不喜歡嗎。”
紀琛不擅用言語直白地表達這方面的情感,而是按住了顧嶼桐的后腦勺,要去咬他的唇,卻被對方躲開。
“發q了就出去找omega,別來折騰我。”
紀琛的信息素鋪天蓋地地往beta的身上撲去,他終于無可奈何地低笑了聲:“喜歡。”
得到肯定回復的顧嶼桐終于滿意了些,他伸出兩指輕輕一勾,摘了身上的大衣,隨后瞬間被alpha抱起,往床邊走去。
顧嶼桐被紀琛抱著,得以居高俯視他:“吻我。”
紀琛微微仰頭,銜住了他的下唇。
Alpha的吻毫無章法,受易感期的影響更是不知輕重,非要咬出血腥才肯罷休。
……
十二點的鐘聲響起時,兩人都恍然不覺。
顧嶼桐深陷在床褥里,青紫的痕跡遍布全身,信息素把他渾身上下包裹得嚴嚴實實,然而alpha還嫌不夠似的,直到聽見迷糊中的顧嶼桐輕聲說了句:
“紀琛,生日快樂。”
顧嶼桐喝得爛醉如泥,又被折騰了很久,聲音輕得像羽毛,稍不留意就錯過了。
紀琛知道顧嶼桐現在的意識并不太清醒,可明明是意識不清時的一句話,紀琛卻覺得這是一整晚里,他從顧嶼桐嘴里聽見的最真摯最誠心的一句話。
“祝你……快樂。”
瞬間,一切不安和暴躁得到安撫,像是飄零許久終于得以歸棲。
紀琛愣了有一會兒,今晚的顧嶼桐格外主動,和平時明顯不同。
但謹慎多疑的人竟然并沒有尋根問底,也沒有根據蛛絲馬跡去尋找背后那些不為他所知的意圖,而是順著此時此刻的心意,牽起身下人的手,吻了吻他的手心。
*
這無疑是紀琛二十九年的人生里,度過的最難忘的一個生日。
然而現實并不是美麗夢幻的童話故事。
原本的早安吻也并沒有如愿落在昨晚那個時而輕佻時而乖順的人身上,一切都終止于紀琛第二天醒來發現床頭的那枚素戒開始。
這是當初紀琛為了教訓顧嶼桐而給他的。
如今正孤零零躺在床頭。
身邊的位置已經沒有那人的溫度。顧嶼桐不知所蹤。
倒是網上熱搜里隨處可見他的名字,一行行紅字扎眼又諷刺。
#紀家長子和傳聞中的神秘beta訂婚。
沒錯,紀琛反反復復看了三遍。
——顧嶼桐在剛跟自己做完后,和紀林訂婚了。
第84章 訂婚宴 上一秒情夫,下一秒小叔子
套房內殘留著昨晚的味道, 濃釅的佛手柑信息素、馥郁的酒香、還有不可名狀的咸腥味。
那人昨晚纏在自己身上、任自己予取予求的那副模樣還歷歷在目,今早就迫不及待和紀林訂婚了。
人一走了之,電話打不通, 消息發不出。拉黑刪除一氣呵成。
好得很。
那枚素戒被易感期的alpha惡狠狠攥在手里,硬生生被捏變了形。
開機后, 劉右打來電話,急不可耐:“紀總您總算是接電話了,昨晚您去哪兒了??您把地址發我, 我現在派人帶著抑制劑和鎮定劑立刻去接您!”
“不急。”
紀琛的聲音變得很冷:“聯系顧嶼桐。”
“紀總,顧先生不是一直都和您待在一起嗎?”劉右也有點困惑,繼續說, “昨晚我試過聯系他,但他的手機一直處于關機狀態, 今早我又打過去的時候已經顯示被拉黑了。”
這是紀琛給的最后一次機會,如果這時候顧嶼桐接了劉右的電話,無論他編的什么慌、說的什么理由, 紀琛都會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但顧嶼桐沒有接,那么現在呈現在紀琛眼前的事實就是:顧嶼桐和紀林訂婚了,并且拉黑了和紀琛有關聯的所有人,甚至包括紀琛本人。
Alpha因盛怒而略微不穩的呼吸聲被劉右敏銳地捕捉到。
人跑了,且紀琛這回動了真怒——劉右迅速得出結論。
劉右在那頭低聲耳語了兩句, 隨后對紀琛說:“紀總,先前安排的人一直都跟著, 抓嗎?”
“不抓。”
既然有膽量把事情做到這一步, 就意味著顧嶼桐給自己留足了后路。與其上趕著追人,不如先截斷他的所有退路。
顧嶼桐向來是個狡猾的人,要抓這樣的人靠硬來太沒趣了, 得先吊著玩玩,等他玩累了開始放松警惕的時候,再死死掐住他的七寸。
紀琛手里玩弄著那枚羅曼尼康帝的酒塞,上頭沾染的液體順著指縫流下,讓紀琛聯想到了昨晚更加靡麗的場景。
他出聲:“事情查得怎么樣?”
“榮興的財務部成員獨立性不強,首先這點就很可疑。”劉右那頭傳來翻閱文件的聲音,“另外,派去的人都查過了,海外業務收入虛增、虛構海外銷售屬實。證據已經都收集好了。”
“交給證監會。”紀琛起身,不容置喙,“實名舉報,容興集團財務造假。”
劉右那頭應了聲“是”后就陷入了死寂。沉默了足足十秒后,他才猶豫不決地說:“紀總……我們收到了紀林寄來的一封請柬。”
紀琛:“說。”
“請柬上說,邀、邀請您作為證婚人……出席兩天后紀林和顧先生二人的訂婚宴。”
劉右說話有很明顯的顫聲,每說一顆字都像是下足了決心,好不容易磕磕絆絆地說完了,卻不敢問紀琛去還是不去。
“去。”
紀琛捏緊手里的酒塞,語氣平靜到有些反常:“備禮。”
*
【反派激怒成功,黑化值檢測中……】
【宿主,當前檢測到黑化值正在勻速增長中,初步估計,增至100%還需要十五天的時間。】
搬家公司的人正在給顧嶼桐清點公寓里的東西,顧嶼桐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速度越快越好。
訂婚之后,紀林在江邊給他買了棟別墅。
如果是從前,顧嶼桐絕對不會接受,但今時不同往日,他需要在紀琛追上門前盡快搬離這間公寓。
“顧先生,這只小雞仔兒是您的嗎,是扔掉還是帶走?”
顧嶼桐正在浴室給自己擦藥,聞聲忍痛應道:“是我的,一并帶走就好。輕點,別嚇到它。”
落地鏡里,男人精瘦結實的胸膛上滿是殷紅的吻痕,紀琛力氣很大,時間很久,要了又要,所以顧嶼桐的身上有很多地方都破皮了。
“難怪不找omega,原來是beta更經得住折騰。”
顧嶼桐用指尖挑了點藥膏,找準地方涂抹均勻,剛一觸及,就傳來火辣辣的痛感。
……早知道不圖一時刺激把酒塞塞進去了。
系統的聲音在腦海里回蕩:【宿主,黑化值增長至100%需要十五天的時間,在此期間,您需要保持人物設定,不可中途反悔,更不能有ooc行為。】
傷處的刺痛感在涂藥后逐漸減緩,顧嶼桐穿好褲子,盡量保持小幅度的動作:【意思是接下來的半個月時間里,我不能給紀琛一點好臉色看唄。】
系統雀躍道:【是噠~~~】
顧嶼桐動作很輕地把自己收拾好:【請柬都已經發給他了,就是我再想反悔求饒也沒有機會。事已至此,只能祈禱這半個月趕緊過去。】
系統告訴他:【反派危險指數高,行動風險大,請宿主保護好自己。十五天之后,如果黑化值達到100%,并且您也成功存活下來,那么我會帶您離開這里,前往下一個世界。】
【知道了。】
“顧先生,您臥室床頭的這盆佛手柑需要收拾帶走嗎?”
顧嶼桐剛想答話,卻不慎扯到了傷處,疼得他倒吸了口冷氣。他微微蹙眉:“不要了,扔了就行。”
外頭的工作人員哈哈笑了兩聲,語氣可惜:“這盆佛手柑金燦燦的,您養得這么漂亮扔了怪可惜的嘞。”
“……”
浴室里沉默了幾秒鐘。
顧嶼桐再從浴室出來時,身姿挺拔,表情從容,他禮貌地點點頭:“既然如此,那就帶走吧。”
和紀林訂婚并不是顧嶼桐的意思,紀林早就有此打算,只是很多事情被紀琛絆住,因此耽誤了不少時間。
也許是察覺到紀琛的覬覦之心日益昭彰,也許純粹是為了通過顧嶼桐來跟紀琛發泄恨意,紀林特地邀請紀琛來擔任訂婚宴的證婚人。
這段時間,紀家在外頭的名聲每況愈下,集團經營狀況也出現了不少問題。
上頭的調查還在繼續,那段錄像牽扯到了很多事情,相關涉事人員都接受了傳喚。
在紀家正動蕩不安的節點,這場突如其來的訂婚宴來得荒誕而倉促。
訂婚宴的位置在市中心的一家酒店。
當晚,酒店樓下馳來一輛嶄新的黑色邁巴赫,車后座的門打開,紀琛一身正裝走下車。
迎賓人員恭敬地走上前,猝不及防,對方迎面拋來一個車鑰匙。紀琛扔完車鑰匙后,就徑直走了進去,語氣平淡:
“一點薄禮,不成敬意。”
大廳里,紀琛見到了消失兩天的某人。
顧嶼桐穿著一身白西裝,骨相清俊,容貌英逸,旁邊站著紀林,兩人有說有笑,乍一看登對十分、般配得很。
紀琛站在旋轉樓梯上,望向二樓的顧嶼桐。
金澄耀眼的光從頭頂射落,然而男人的眼底卻一片濃黑,醞釀著一場積久的陰雨。
兩人的視線短暫地交接了一瞬,隨后顧嶼桐率先錯開視線。
紀琛身后跟著劉右,劉右手里端著紀琛特地準備的禮物,叮囑道:“紀總,咱們致辭結束后就離開。您的情況最近有些不穩定,不宜久留。”
紀琛沒有說話。
侍者領著紀琛來到訂婚宴場地,在那里,紀琛正式見到了今夜訂婚宴的兩位主角。
紀林帶著顧嶼桐和紀琛走上來打招呼,臉上端著笑,說的話卻格外刻意:“這位,你嫂子。”
紀琛看向顧嶼桐,沒打招呼。
半晌后,這才對著顧嶼桐沉聲一笑:“見過。”
上一面的顧嶼桐還滿臉潮紅地摟著自己的脖子,醉醺醺地求著自己輕點,再見面時,自己就成了他的小叔子。
紀琛眼底的陰翳轉瞬即逝。
話是對著劉右說的,眼神卻始終落在顧嶼桐的身上:“東西拿來。”
劉右把盒子呈上來,交給專門負責清點賀禮的侍者。
“多謝。”這是這幾天里,顧嶼桐對紀琛說的第一句話,他禮貌又疏遠地道完謝,隨后對侍者說,“拿下去收好。”
“慢著。”紀琛饒有深意地放慢語調,“這是我特地送給嫂子的,現在不打開看看?”
第85章 兇態畢露 箍出一圈紅痕
賓客已經入座, 現場的氛圍很是怪異,像是蓋著一鍋沸水,所有聲音都悶著, 鬧不上臺面。
要知道,當初高爾夫球場會所的艷照門鬧出的動靜可不小。
這對叔嫂的事情人盡皆知, 今晚多少雙眼睛等著看熱鬧呢。
顧嶼桐瞥了眼那個禮盒,客氣道:“先入座,這禮待會兒再看也不遲。”
“怎么?”紀琛逼近了一步, 氣勢不容輕覷,“是看不起這份禮,還是看不起我這個小叔子?”
Alpha的聲音不怒自威, 引得全場賓客投來視線。
“哪里的話。”顧嶼桐不想在這里正面和他起沖突,只得親自走到侍者面前, 打開了禮盒。
柔順的艷紅色絲帶纏繞上顧嶼桐的指尖,觸感分外熟悉。
他眸光一震,那晚凌亂荒唐的記憶紛至沓來, 禮盒上的這截絲帶纏過他的腰,他的腕,他的腿,甚至還有他的……
“你。”
顧嶼桐穩了穩心神,抬眼望向紀琛。
紀琛握住絲帶的那頭, 就像那晚一樣,驟然發力, 猛地一拽, 害得顧嶼桐險些站不穩身形。
“繼續拆。”
顧嶼桐微微有些慌亂地松開那截絲帶,避免和紀琛有過多的直接或間接接觸。他轉而揭開禮盒,讓里面的東西亮了個相。
紀林扣住顧嶼桐的手腕, 輕輕把他往后一帶,護犢子一樣站在他跟前:“什么好東西,不如也讓我看看?”
天鵝絨的禮盒內部擺著一瓶酒。
羅曼尼康帝干紅。
年產量僅四千到六千,二十萬一瓶,是世界級的頂尖葡萄酒。
只是這瓶看上去已經開過了,不像新的。深紅酒漿從瓶口微微滲出,濕潤而奢靡,滴在雪白的絨墊上,像是一朵開了苞的花。
那晚的事前準備,顧嶼桐就是用的這瓶酒的瓶口。
酒意上頭,他甚至還把酒塞塞好,黏在紀琛身上喊他摸摸自己。
此時的顧嶼桐緊咬牙關,臉上緩緩浮出臊人的燙。很難不去猜紀琛送這個的意圖。
周圍人都不明所以,只有顧嶼桐和紀琛兩個當事人才能參透的曖昧氣氛悄然彌漫開來。
“這酒口感輕盈,單寧細膩,入口是黑櫻桃和覆盆子的果香,酒體強勁,香氣澎湃,余韻綿長。”紀琛若無其事地介紹著這瓶酒,唇角勾著淺淺的笑,“因為價格昂貴,會品的人也很少,所以這酒并不適合所有人。”
紀林懂酒,更懂紀琛想表達什么。
他從侍者手里接過酒,笑了笑:“懂酒的人這么多,可也不是每個懂它的人都能擁有它。再怎么會品,要是得不到,那也只能站在酒柜外飽飽眼福了。味道再好,價格再貴,總歸有個持有者不是嗎?”
“說得對。”紀琛并不把紀林的挑釁放在心上,徐徐道,“但它的昂貴不僅僅是因為它的口感和風味,更在于它的配額制度。產量有限,名額珍稀,不是有心就能買到的。”
有心,有權,有錢——三者缺一不可。
談話間暗流涌動,火藥味十足。
顧嶼桐被嗆得厲害,額角突突,對紀林說:“先把……這酒收好吧,流程快開始了。”
紀琛不依不饒,忽然發難:“慢著。”
紀琛轉而看向身后的劉右等人:“叫你們備禮,你們就是這么辦事的?”
劉右明顯也是一愣,這酒是紀琛自己捎上的,禮盒和捆束的絲帶也統統都是他本人親自上手的,怎么這會兒又責難起他們來了?
紀琛的表情很淡,看不出怒意:“送禮自然得求新求好,你們這么敷衍了事,是存心想讓外人說紀家的閑話?”
劉右看向紀林手里的那瓶酒。
他好歹也跟了紀琛這么多年,終于連猜帶蒙地摸清了紀琛的想法。
“紀總抱歉,是手底下的人做事馬虎,把已經開過的酒裝了進來。”
此時此刻,劉右的話代表的就是紀琛的意思。
他走到紀林面前,禮貌一笑,隨后把這瓶酒收了回來:“紀先生,這瓶酒已經被人開過了,實在不適合送人。待會兒我們派人會送新的來,您見諒。”
至此,紀琛的目的達成。
豪車和美酒,他可以隨便送,唯獨他用過的不行。
是示威也是警告。
處于暴風中心的顧嶼桐越過紀林的肩去看紀琛,恰巧紀琛也在看他——那是一種極為深沉、危險,包含侵略欲望的眼神。
紀林硬著頭皮,沉聲道:“紀琛,今晚在場的都是紀家親友。你有些事情別做得太過分。”
氣死親生父親、強迫自己嫂子、當眾挑釁親哥……再離譜再過分的鍋都已經被扣上了,還差這一件?
“怎么會。”紀琛整理著腕間的表帶,往內場去,“證婚詞我都準備好了,今天是特地來祝賀大哥大嫂的。”
和顧嶼桐擦肩而過時,紀琛腳步一頓,停下,笑道:“嫂子,你脖子上是什么?”
顧嶼桐不是沒領教過紀琛的手段,惹惱這樣的人還想順利脫身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既然他選擇無視紀琛在高爾夫球場上警告過他的話,那么后果自然也得自己親自來承擔。
他下意識去摸脖子:“多謝關心,蚊子咬的。”
他身上的疤痕消得很快,那晚紀琛兇態畢露的時候,顧嶼桐驟然反抗,好聲好氣地哄他:除了脖子、臉以及其他任何裸露在外的部分,其他地方想怎么咬就怎么咬。
勸是勸住了,但也沒完全勸住。
頸側不可避免地還有一些淺紅色的痕跡。
紀琛看向紀林,像是當真在替他著想,煞有介事地點頭:“是蚊子就好。”
今晚的紀琛和平時完全不一樣,謙和、有禮,乍一看很好說話,并不刁難人。
只有顧嶼桐知道。
山雨欲來風滿樓,紀琛越是笑得平靜,就代表他給予顧嶼桐的耐心越稀缺。
顧嶼桐往紀林身后站了站:“不勞掛心。”
接下來的流程乏善可陳,老套無趣。
主持人在臺上盡量調動氣氛,介紹著這對新人的基本情況,底下的賓客偶爾附和性地撫掌笑笑,實際上視線全在前排的三人身上。
紀林和顧嶼桐并肩坐在最前排,由于雙方都沒有雙親,因此省了很多環節。
紀林牽起顧嶼桐的手:“東西都搬過去了?”
“嗯。”顧嶼桐點點頭,“今晚就住進去。”
紀林拍拍他的手背,安撫道:“知道那兒的人不多,我派人過去守著,不會讓紀琛的人接近你。等這邊的事情一結束,我就送你出國。”
顧嶼桐對出國似乎興致不高,聽后只是笑笑。
紀林扣緊他的掌心,然后繼續說,“按理來說,婚禮應當提前籌備,要準備的東西也很多,不應該操之過急。但我……”
“我懂,”顧嶼桐扭頭看向紀林,語氣善解人意,“等不及的話那就這周結。”
這邊的燈光忽然暗了下來,變弱的光影模糊了身邊人的面部輪廓。
紀林和紀琛長得很像,黑眉入鬢,眉骨低壓,唯一不同的是紀林少了點經世的狠戾,而當眼前的燈光變暗,唯一的那點不同也隨之被抹去。
耳邊只有那句纏綿、低沉的情話。
“好,我娶你。”
顧嶼桐整個人心魂一震,足足滯了十幾秒鐘。
直到燈光聚攏,重新打在身邊人的肩側,讓紀林的眉眼清晰起來,他才恢復那副從容的笑,無所謂但又好脾氣地應著好。
作為證婚人的紀琛坐在兩人斜后方不遠處——從他的視線看過去,能看見顧嶼桐精致的側臉,和兩人交疊的掌心。
兩人今天穿得很搭,有說有笑,顧嶼桐也不像在自己面前那樣機警戒備,難得笑得很愜意。
紀琛不是個懷舊的人。
卻很突然地想起了從前在福利院的時候。
小時候分糖果,他就像現在這樣坐在一旁,等人分完了挑剩了,如果還有多余的,那就是給他的,如果不剩,那就是沒有。
那像顧嶼桐這樣不真誠的人,這里分點好感,那里分點喜歡,留給自己的又剩多少。還是說壓根沒有。
好在二十九歲的紀琛和四五歲的紀琛不同,他學會了搶,學會了不擇手段,也不再有需要撿別人剩下的糖果的時候。
但這樣的行為偶爾又顯得有些幼稚,有點像餓久了的人,固執又不得章法地囤積著從前匱乏的一切,來填補經年缺失的安全感。
事事如此,在顧嶼桐這里也是一樣。
“下面有請證婚人紀先生上臺發表致辭。”
主持人話音剛落,全場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了紀琛身上。
紀琛起身,站上臺。
無疑,他是個不折不扣的不孝子和兇徒,所有人都把視線投向他,想看看這個傳聞中十惡不赦的人究竟是什么模樣。
臺上的Alpha身姿挺括,眉眼英毅:
“今天,是顧先生和紀先生兩人的重要日子。”
他說完,看了眼臺下。
毫不意外地撞上無數探究、好奇的目光,卻唯獨沒有那雙淺褐色的、總是笑著的眼睛。
顧嶼桐沒有看他。
“能被邀請為二人證婚我深表榮幸……”
紀琛的聲音低沉有力,吐字清晰,但臺下的顧嶼桐卻沒怎么聽,直到結束語里的那句“珠聯璧合,佳偶天成”出現,他才后知后覺地抬了抬眼。
紀琛沒有看他。
接下來的流程進行地很順利,二人收到了很多祝福,主持人安排的各種小游戲也把氣氛維持得很好,一切都水到渠成。
似乎真應了紀琛口中的那句“珠聯璧合,佳偶天成”。
訂婚宴進行到一半,紀琛耐不住劉右一直在耳邊嘮叨,終于起身準備離開。
點名要顧嶼桐去送。
紀林哪里這么容易松口,顧嶼桐只得安慰他去去就回,隨后跟上了劉右他們。
走廊里,劉右走快幾步,想去按電梯按鍵,卻被紀琛叫住:“走樓梯。”
這里是五樓,不坐電梯就要走旋轉樓梯,那樣會慢得多。
劉右心領神會,帶著其他人遠遠跟在后頭,只留顧嶼桐一人跟在紀琛身邊。
紀琛:“這里是五樓,走下去大概三分鐘。慢一點的話五分鐘。”
我給你解釋的時間,三分鐘可以,五分鐘也行。只要你開口。
顧嶼桐裝作不明白的樣子,看了看時間,抱歉一笑:“不適合離開太久,他還在樓上等我。”
“顧嶼桐。”
那天晚上紀琛也是這樣叫他的。在顧嶼桐因為極度興奮做過頭時,帶點不贊許的語氣拽回他的理智,或是自甘沉淪時緊緊抱著他,像世間所有伴侶會做的那樣,咬著他的耳垂低喊他的名字。
“婚期定了嗎?”
顧嶼桐想了會兒:“定了,這周。”
紀琛看了眼他,不再說話。
他的耐心那樣稀缺,脾氣也那么差,卻還是走完了這五分鐘的路程。
期間,兩人沒再說過一句話。
說多錯多,顧嶼桐選擇不開口。再加上系統的警告聲在腦海里沖決,吵得他神經緊繃,頭皮發麻。
好不容易把紀琛送到了門口,顧嶼桐松口氣準備轉身,但紀琛還是叫住了他:“新酒在送來的路上,不順便去取回來嗎?”
顧嶼桐心里警鈴大作,僅僅是在猶豫的這三秒時間里,紀琛就強勢地替他做了主:“上車。”
來時那輛邁巴赫已經送了出去,回去只好坐劉右的車。
劉右開車,紀琛和顧嶼桐兩人坐在車后座,車開出去了兩百米,也還是一句話都不說。
“……”劉右擦擦汗,本著調節氣氛的好意打開了中控屏幕,開始播放音樂。
按鍵一摁,原本死寂的車內空間忽然想起了極富節奏感的DJ鼓點聲:
“如果你不愛我,就把我的心還我~~”
“癡情不是罪過,忘情不是灑脫~~為你想得撕心裂肺,有什么結果……”
劉右冷汗涔涔,瞥了眼后視鏡里紀琛冷得極點的眼神,果斷切歌——
“恩愛過后就不來找我~~”
“傷不起真的傷不起,我想你想你想你想到昏天黑地~~”
紀琛黑著臉,看了眼屏幕里的歌單:《全是愛》《傷不起》《愛情買賣》《做我老婆好不好》……
“關了。”
“好的。十分抱歉紀總……”
車內重新歸于沉寂,紀琛不耐地調整了一下坐姿,動作有點突然,驚動了坐在窗邊上的顧嶼桐,他警覺地顫了顫,這動靜攪起了紀琛憋了一晚的火。
“怕我?”
“……”
“坐我身上催我動的時候可不是現在這副樣子。”紀琛問,“是誰許了你什么好處,還是你又有新的花樣想玩。”
顧嶼桐的語氣理所當然:“紀老爺子不在了,整個家產都是紀林的,我不跟他跟誰?最開始的時候我不都跟你說得一清二楚嗎,比起情誼,我更重利。”
“還有呢。”
顧嶼桐:“紀林喜歡我,對我很好,也懂得尊重人,行事溫柔有安全感。這就夠了。”
“你呢。”紀琛沉著語氣,竭力隱忍著什么。
“誰對我好,能給我我想要的,我就喜歡誰。”顧嶼桐和紀琛打過太多交道,對他的脾性再清楚不過,要激怒他可謂是輕而易舉,“我難道是什么很專情的人嗎,總不至于要求我對每個上過床的都要有一個交代吧。”
“喝酒昏了頭,衣服一脫,想做就做了。互相爽到就好,你到底有什么可糾結的?又不是十幾歲的小孩了,難道要一直揪著我那句似是而非的‘喜歡你’不放不可?”
顧嶼桐沒敢去看紀琛,而是看著窗外疾馳而過的風景,可車窗明凈,無可避免地能看到alpha那雙眼睛,蟄伏著世間最深最沉的黑。
“那枚素戒都還給你了,難道我的意思還不夠明顯嗎?”
“不管我們之前是什么關系,現在都已經兩清了。”
劉右細細地喘著氣,把車停在了私人醫院的樓下。他急于找機會打斷顧嶼桐,照他這么說下去,接下來就不是挨點教訓吃點苦頭就能解決的事情了。
但紀琛已經開口。一切都晚了。
“兩清,你想和我兩清。”紀琛端端正正地坐在原來的位置,冷冷撤回看向顧嶼桐的眼神,“我跟你說過什么還記得嗎。”
原本以為的激烈場面并沒有出現,紀琛就只是坐在那里,審視、盤問著他想問的東西,沒有任何想碰顧嶼桐的欲望。
車已經停了,顧嶼桐本能地想去開門,手卻不聽使喚地發軟。
“你想沒用,得我想。你說想兩清,我同意了嗎。”
好不容易打開了車門,結果門一開,一群保鏢面無表情地攔在了面前,手里是準備好的新酒。
紀琛的語調已經變了,慢條斯理地告訴顧嶼桐:“我有哪句話、哪樣行為讓你覺得,你現在有本事可以這樣跟我說話了?”
劉右平生第一回壯著膽子插嘴,想替顧嶼桐說情:“……紀總,顧先生今晚的話可能并不是您以為的那個意思,我覺得——”
“這里有你說話的份嗎。”
“抱歉,紀總。”
“你為難他們干什么。”顧嶼桐轉而看向紀琛,喉結一滾,說話竟覺得艱澀,“你從來都是這樣,別人的意愿和想法你有尊重過嗎,永遠都是以自我為中心,理所應當地認為全世界都該圍著你轉。”
紀琛直截了當地戳穿道:“你不也是?”
“……”顧嶼桐不知哪里來的膽量,笑了笑,“是,我就想讓所有人都圍著我轉,但不包括你。”
外面站的保鏢躊躇半刻,像是有話要說的樣子。
紀琛掃了他們一眼:“說。”
為首的保鏢說:“紀總,您養在辦公室里的小家伙好像……好像已經沒動靜了。”
“養不熟的玩意,死了就扔了。”紀琛察覺到顧嶼桐的目光,嗤笑道,“這么看著我做什么,我哪點又不合你的意了,還是又覺得我自私冷血、不近人情?”
紀琛抖抖膝蓋上的灰,從容道:“拿上酒,把顧先生、不對,把大嫂送回去。”
顧嶼桐憤憤地瞪了他一眼,剛想踏下車,手腕卻驀地一疼——
紀琛不費吹灰之力地把人拽了回來,勾起唇:“生氣了?”
“這才哪兒到哪兒。”
顧嶼桐沒有防備,因此后背狠狠地砸在了椅背上,火辣辣地疼。
“我最后再問一遍,你的未婚夫,對你很好是嗎?”
有些話在今晚說出口后,就再也沒有收回的可能。
從剛剛到現在,紀琛算是格外開恩地給過了很多機會,這和以往殺伐果斷的他完全不同。
但顧嶼桐不需要機會,也不缺臺階。
車門大敞著,冷風灌進來,吹得人臉疼。
“對,他對我很好。我沒有苦衷,更不需要和你解釋什么。我的事情,與你無關。這樣說,你總該明白了吧?”
此話一出,事情已經沒有任何挽回的余地。
Alpha粗糲的掌心在顧嶼桐的腕間箍出一圈紅痕,濃釅的夜色里,那雙黑沉的眼瞳徹底冷了下來。
寒意四起。
“很好。”
紀琛的語氣謔然,眼神里的□□絲毫不加掩飾,那股瘋勁看得顧嶼桐暗暗打了個寒顫:
“大哥身死,長嫂為妻的故事聽過嗎?”
“紀林這么好,這么溫柔,又這么護著你,舍得你替他守活寡嗎?”
第86章 婚房 比跟你舒服多了
關于那晚在車里的場景, 顧嶼桐直到后來很久都記憶深刻。
劉右實在擔心事態失控,于是暗中給醫院的人發了消息,醫院的人很快趕到了樓下, 紀琛最后是被強制從顧嶼桐身邊拉開的。
綁帶和約束衣都用上了,甚至出動了警衛人員。
Alpha被強迫帶離車后座的時候, 一瞬間掙開了所有人的捆束,猛地掰住半開的車窗,整個車門差點沒被當場卸下來。
車窗玻璃驟然間被Alpha的掌心捏得粉碎, 鋒利的碎玻璃嵌進肉里,鮮紅的血液從傷口噴出,順著紀琛青筋虬結的小臂蜿蜒而下。
“紀先生?!”
“攔住他, 鎮定劑!!快!!”
顧嶼桐站在車門的另一側,瞳孔震顫, 本能地朝后倒退了好幾步。
紀琛單手握著車窗玻璃,兩眼猩紅,側臉無可避免沾到了血漬, 襯得那張英毅冰涼的臉有點邪性。
顧嶼桐喘著粗氣,脊背發麻:“紀、紀琛……你怎么了?”
顧嶼桐帶著喘聲和顫音的說話聲,極大地刺激到了易感期的alpha,就在他話音剛落之際,他對面的車門瞬間被alpha卸了下來。
紀琛單膝跪上車后座, 還想朝顧嶼桐那邊去。
劉右沖那頭的保鏢喊:“愣著干什么,趕緊把顧先生帶走!!”
慌亂之中, 顧嶼桐被一群保鏢很嚴實地團團圍住, 緊接著就被帶上了回去的車。
夜色晦暗,顧嶼桐坐上車后,扭頭看向后車窗。
紀琛被醫院的人牢牢控制住, 艱難地穿上了專用約束衣,一圈圈膠帶緊緊地纏在alpha的手腕上,勒出了血印,這力道比紀琛剛剛握自己手腕的力道大得多,狠得多。
不打抑制劑,不遵醫囑,情緒異動,再加上顧嶼桐那晚的胡來——導致紀琛這次的易感期來得格外兇狠。
顧嶼桐心情復雜。
直到這一刻,他才對“玩過火”三個字有了清晰具象的認知。
一旁的保鏢以為顧嶼桐還沒緩過神來,于是出聲:“顧先生,現在沒事了。我們會送您回去。”
鑒于前段時間和這群保鏢發生過摩擦,顧嶼桐態度警惕地環視了一圈車里的人。半晌后,開口問:“你們是新來的?”
“新來不久,顧先生沒見過我們也正常。”
顧嶼桐想到什么不愉快的回憶,蹙眉:“孔翔呢?”
“您說的應該是上一批被辭退的保鏢之一,早在半個月前,他們就已經被開除了。”
顧嶼桐繼續問:“什么原因?”
對方言簡意賅:“紀總不喜歡不聽話的。其他具體緣由不方便同顧先生多透露,抱歉。”
為什么辭退孔翔,為什么縱容那晚的自己,為什么會突然信息素失控。
顯而易見的答案和對紀琛的各種復雜情感此刻全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無端讓人心煩意亂。
“……艸。”顧嶼桐煩躁地靠在椅背上。
后來的訂婚宴上紀林拉著自己說了什么,他都已經記不太清了,只依稀記得紀林當著眾賓客的面,宣布了二人的婚期。
雷鳴般的掌聲和雀躍的歡呼聲里,紀林告訴他,再過最后三天,他顧嶼桐就徹底是紀家的人了。
婚禮在三天后進行。
這期間,紀林讓顧嶼桐待在江邊別墅,盡量減少出門的次數。
紀林告訴過他,這地方外人知道的少,暫時還是很安全的。
婚禮結束后,他會差人把顧嶼桐送出國,到時候紀琛就算是再有能耐,手也伸不到國外去。
也就是說,只要撐到婚禮結束,他就可以遠走高飛。
之后只需要在國外靜待黑化值提升至100%,時間一到就能美美離開這個世界,徹底遠離紀琛。
晚上九點左右,紀林打電話來:“睡了嗎?”
顧嶼桐從沙發上驚醒,懷里緊緊抱著最后那只小肥啾,接起電話:“沒睡。怎么了?”
“今晚公司突然出了點事情,我就不過去了,不用等我回來。”
“嗯。”
這幾天紀林偶爾會抽空過來陪他,昨晚就是在這里過的夜。
紀林就算再溫柔、再體貼,也還是和天底下所有alpha那樣,在心愛的人面前難以自持,急躁莽撞。
顧嶼桐被他單手抱起,脫了衣服就往二樓房間里走。
兩人滾到床上的時候已經不著寸縷,房間里沒有開燈,紀林明明知道顧嶼桐是個beta,可還是忍不住釋放著雪松味的信息素。
在開始之前,紀林的動作溫柔得多,比紀琛有耐心得多,象征著愛意的輕撫也比紀琛多得多,然而顧嶼桐卻并不覺得這有多讓人心安和舒適。
庭院的昏黃路燈灑進來,紀林那雙和紀琛很像的眼睛看著自己。
“怎么在抖?”
顧嶼桐很難形容這種感覺,他自詡不是什么講究人,在這些方面也確實只在乎爽到就好。“是誰”、“和誰”貌似并沒有那么重要。
Alpha察覺到他的不安,于是更加耐心地對待他。
指腹擦過顧嶼桐的腰際、胯骨……男人的指腹不像紀琛那樣粗糙,力道也沒有熟悉的那樣大,淺嘗輒止般掠過表面,是很陌生的觸感。
顧嶼桐微不可查地往旁邊躲了躲。
“今天怎么了,在害怕什么?”
不是害怕。
這種感覺不是害怕。
說罷,紀林便要去吻他,顧嶼桐眉頭一蹙,終于撐起了身:“開燈……先開燈。”
紀林把燈打開,體貼地要去抱他:“是婚前焦慮了嗎?”
“……可能是。”顧嶼桐拽過被子蓋在身上,撩起眼前的碎發好讓自己清醒一點,他推開了紀林,低聲說,“今晚就先算了吧。”
“沒感覺嗎?”
“有點累。”
好在紀林并不是紀琛那樣的人,他沉默幾秒后還是替顧嶼桐掖好了被子,最后僅僅只是留下來睡了一覺。
顧嶼桐背對紀林側躺著,直到后半夜才勉強入睡。
這回不像那次在公寓,浴室里沒有別人,甚至方圓十里都沒有紀琛的身影——壓根沒人打擾。
可他就是沒感覺,不想做。
其實這里面的原因細想想就能明白,顧嶼桐又這么聰明,怎么會不清楚呢。可沉沒成本不參與重大決策,事已至此,有些事情就算明白了又能怎么樣呢。
沙發上的顧嶼桐摸了摸小肥啾渾圓的腦袋,開玩笑似地裝傻充愣:“我三十不到,總不該是不行了吧?”
小肥啾哪里懂這些,它只知道吃吃喝喝,然后窩在顧嶼桐溫暖的懷里睡大覺。
顧嶼桐看著肥啾歪頭看自己的可愛模樣,忍俊不禁,突然想到了另外一只。他忽而有點難過:“你這么好養,這么乖,還這么黏人,難道他就一點都不喜歡嗎?”
“總不能一點喜歡都沒有吧。”
“你說呢?”
小肥啾蹭著顧嶼桐的掌心,圓溜溜的眼睛看著他,好像也跟著他一塊難過起來,趴在他的腿上,耷拉著腦袋。
這小雞崽子一難過,顧嶼桐更就不好受了。
他無可避免地想到自己的小雞,開玩笑歸開玩笑,但說到底他連三十歲都沒有,總不會是真不行了吧。
“反正今晚也沒人來這里,我帶你出去玩玩。”
小肥啾用腦袋撞著顧嶼桐的肚皮,歡天喜地地嘰嘰喳喳起來,撲棱了會兒翅膀,又歪頭看著顧嶼桐,很乖很乖地等著顧嶼桐說話,好像在問:去哪兒呢去哪兒呢?
“去溜鳥。”
語義雙關。
去溜溜小肥啾和小小顧。
畢竟三十不到,人總不能,至少不應該。
*
地下酒城里,依舊燈球耀眼、音樂震天。
顧嶼桐出來后就甩開了紀林安排在他周圍的人,他在角落卡座里喝了很多酒,周圍照例圍滿了鶯鶯燕燕,顧嶼桐來者不拒,喂什么喝什么,指什么玩什么。
烈酒麻痹了神經,不需要人清醒,允許沉淪。
“哥,您好久沒來了。最近忙什么呢?”
顧嶼桐醉暈在沙發靠背上,挑著一雙細長撩人的狐貍眼,說出的話半真不假:“忙著結婚呢。”
這副鬼樣子實在不像籌辦婚禮前的新郎或是新娘。
“您別逗我了,就您,還結婚呢?誰信啊~”
顧嶼桐嗤了聲:“愛信不信。”
“誰家新郎官兒會是這副丟了魂的模樣?”那名omega含著一顆冰塊湊近顧嶼桐,手順著顧嶼桐精勁的胸膛往下摸,“都快結婚了,哥哥怎么還出來偷吃呢?”
冰塊觸到顧嶼桐下唇的那一瞬間,被他偏頭閃開:“那你呢,這不是上趕著當三兒?”
“哥哥不是默許了嘛?”
那只不安分的手一路向下,就在要攫住目標的前幾秒,顧嶼桐口袋里忽然竄出來一只胖墩墩肥嘟嘟的雞崽子,惡狠狠地啄了一下omega的小臂,痛得人家猛地縮回了手。
顧嶼桐輕一挑眉,坐直身體,有所觸動的樣子:
“它好像并不是那么喜歡你。”
肥啾看上去有點委屈,跳上顧嶼桐的掌心,臥趴下來,把毛茸茸的屁股對著顧嶼桐。
“怎么了呢,嗯?”顧嶼桐不明所以,去戳它的屁股,“屁大點的家伙,還學會生悶氣了?”
肥啾很親他的,不會莫名其妙不理人。
于是顧嶼桐猜想,大概是它真的很不喜歡那個亂親他亂摸他的omega,所以連帶著他也一起討厭了。
顧嶼桐滿身酒氣,最終嘆了口氣,把它裝回口袋后起身:“既然你不喜歡,那我們就回去吧。”
“不好意思各位,今晚只能先玩到這了。”
周圍人眼見顧嶼桐要走,一個勁地要留他,動靜有點大,驚擾了不遠處剛從洗手間出來的人。
孔翔眼神陰鷙,拍開眼前的煙,問身邊的小弟:“我沒看錯吧,這不是那個beta嗎?”
小弟跟著瞥了眼,應道:“就是他,這小子前些日子還因為和紀家老總的婚事鬧上了熱搜呢。他媽的,前腳剛勾搭完紀琛,后腳又攀上了他親哥,真夠騷的。”
孔翔得罪紀琛后就被辭退了,之后一直找不到工作,落魄至此,心里最恨的估計就是顧嶼桐了。
“要不是因為他,老子也不會被開除。”孔翔惡狠狠淬了口。
小弟給他支招:“翔哥,你不就是因為這小子才得罪的紀老板嗎?如今他都要和紀林結婚了,想必是紀老板早就玩膩了他,他沒了紀琛這層靠山,還不是任您想怎么教訓就怎么教訓?”
“你他媽以為紀林就好惹了?”
“嗐,翔哥您真是糊涂了。”
小弟嗤了聲:“紀老爺子死了,錄像的事情也查得七七八八,聽說他們公司最近還被人舉報財務造假,這不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紀家如今是怎么一回事嗎?說難聽點,紀林現在還是紀家長子,容興掌門人,誰知道明天他這個掌門人還能不能好好地站在海市。”
“也是,算他顧嶼桐眼瞎,傍金主也不知道傍個好點的。”孔翔摁滅煙頭,鷹隼一樣陰狠的眼盯著顧嶼桐,驀地笑開,“那你說說,怎么整他比較解恨?”
小弟摸了摸鼻子,不懷好意地笑道:“他不是個beta嗎?綁起來送黑市里,在他后頸嵌個omega的腺體,又有發q期又比一般omega經得住折騰,大把的有錢人樂意玩這樣的。”
孔翔爽快地笑出聲,接受了這個提議:“哈哈,還得是你辦法多。等這陣子風頭一過,我再找個時間逮他。”
……
這邊的顧嶼桐帶著肥啾正準備離開,卻在門口迎面撞上了沈遲山。
沈遲山精神奕奕,像是剛剛辦完事,他打量了眼顧嶼桐:“喲,還敢一個人出來,不怕那瘋子活生生把你給吃了?”
顧嶼桐護緊口袋里的肥啾,警惕地往后一站。
“現在知道怕了,當初你和紀林訂婚那晚,怎么不見你有一點害怕的樣子?”沈遲山狀似不經意掃了眼附近,隨后輕飄飄笑了聲,“我說紀琛那邊怎么沒動靜,原來不是還沒找上門,看來是早就被盯上了。”
顧嶼桐蹙眉:“你什么意思?”
“這話我也想替紀琛問問你,顧先生,您又是什么意思呢?”
沈遲山促狹一笑,帶點探究的意味:“他生日前一晚,自薦枕席、主動和他滾了一晚床單的人是你,事后褲子一提就翻臉不認人的人還是你,你耍猴呢?”
“和你沒關系。”顧嶼桐懶得和他解釋,抬腳就要走。
“從來只聽說過紀琛耍別人,還沒見過有人敢耍他。”沈遲山剛剛饜足了一番,心情看起來不錯,他看了眼顧嶼桐的周圍,像是警告又像是提點,“趁紀琛還沒下重手,識相點,服個軟,別到時候把自己玩兒進去。”
顧嶼桐笑笑,反嗆回去:“那沈總倒要好好看看,到底是誰玩誰。”
*
回別墅的路上,顧嶼桐格外機警。
沈遲山的那番話不知真假,但最近幾天他確實能察覺到周圍的異樣,雖然沒有直接證據,但他向來很準的第六感告訴他,有人在別墅附近監視著他。
不是紀林的人。
比如現在,顧嶼桐幾乎可以肯定,他的身后跟了人。
這才幾天,紀琛總不至于這么快就查到這里來吧。
附近有一片樟樹林,是回別墅的必經之處。
身后的腳步聲不像是只有一人,不緊不慢地跟著,并沒有任何攻擊或是侵襲的意圖,始終保持著距離,似乎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想讓顧嶼桐知道他們的存在。
這手段顧嶼桐在那人身上領教過太多。
裝監控戴素戒,他并不和你硬碰硬,只是在精神層面干擾你,擊潰你,讓你不堪其擾。
今天身上帶著小雞崽,顧嶼桐并不想和他們多作糾纏,快步甩開他們隨后翻墻進了別墅前院。
接下來的兩天相安無事,一切都格外寧靜。
然而那種被窺視感卻愈發加強,顧嶼桐在客廳看書時、在前院澆花時、在陽臺小憩時、甚至在晚上睡覺時,都能感受到周圍似有若無的監視視線。
“怎么今天主動給我打電話了?想我了?”
顧嶼桐捏著手機,窩在沙發一角,死死護著懷里的小肥啾。他猶豫片刻,瞥了眼窗外:“……紀林,要不你先送我出國吧,婚禮可以之后再——”
“哪里來的風言風語,這種事情是他們動動嘴就能定罪的事情嗎?!”電話那頭的紀林似乎很忙,“證監局?好啊,讓他們把證據都交上去,要查盡管來查,沒有做過的事情我們為什么要認?”
“……”
“沒嚇到吧?只是點小事,過陣子就處理完了。”紀林安撫著他,“對了,你剛剛說什么?”
顧嶼桐心里隱隱不安,但還是把話都咽了下去:“……沒什么,你先忙吧。我睡了。”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婚禮當天。
雖然紀林這段時間一直很忙,基本沒什么時間和顧嶼桐見面,但他辦事很妥當,提前安排好了所有事情,并不需要顧嶼桐多操心。
婚禮如期而至。
關于流程,顧嶼桐已經預先熟悉了一遍。婚禮開始之前,他正在化妝間整理著裝,按道理來說,這時候紀林也應該出現在這里,但直到顧嶼桐整理完畢都沒有一點音信。
現場的迎賓曲響了一遍又一遍,婚禮人員也一直在嘗試和紀家的人取得聯系,但收獲甚微。
司儀在臺上把熱絡氣氛的場面話說了一輪又一輪,到最后喉嚨都說啞了,也不見新郎官的一點消息傳來。
婚禮當天,新郎官不見了,只留新娘一人孤零零地守在現場——說出去真夠人笑話的。
“顧先生,是這樣的。公司突然出了點急事,紀總暫時抽不開身,只好委屈您先等等。”中午的時候,前去接紀林的人終于傳了話來。
就這樣,顧嶼桐一直等到下午四點,心里的不安正在一點點被印證。
賓客該散的都散了,設備什么的也都收得差不多,現場冷冷清清,顧嶼桐抱著手捧花坐在臺下。
“顧先生。”
顧嶼桐朝說話人看去,模樣熟悉,是紀琛身邊的人。
為首的人拿出一個精致的絲絨方盒:“顧先生,我們紀總知道您今天結婚,特地讓我們來給您送個禮。”
盒蓋揭開,里面躺著一枚扭曲變形的素戒,正是紀琛之前送給過他的那枚。
被戲弄的滋味并不好受。
顧嶼桐抬手打翻那個小盒子,慍意明顯:“你們紀總真是好大的本事,在別人結婚當天扣下新郎,怎么,就這么迫不及待取而代之?”
“紀總,東西已經帶到,話您也聽到了。接下來?”對方別緊胸前的麥克風,按住耳機,幾秒鐘后應道,“是。”
他撿起那枚嚴重變形的素戒,看向顧嶼桐:“顧先生,戒指還是您親自來帶的好。”
顧嶼桐提高音量:“紀琛,你特么最好別瘋到動你親哥。”
對方按著耳機,等對面的人說完后,對顧嶼桐開口:“顧先生,這是最后一次機會。”
顧嶼桐怒火中燒,那點反叛意識全被激了起來:“我他媽問你紀林現在在哪里?!”
這句話動靜太大,招來了紀林的人。
兩撥人撞在了一起,但很明顯,紀琛并沒有在此時此刻多糾纏的意思。
這些人拾起素戒,轉身離開。
紀林的助理扶著顧嶼桐,很抱歉地說:“顧先生,要不我先帶您回去休息吧,天色不早了。”
顧嶼桐隱忍地深呼一口氣:“紀林人呢?”
助理面色為難:“剛剛和紀總通過電話了,他現在人在公司,沒出什么事,就是公司這回的事情有點棘手,是個不小的麻煩。他說處理完后會回別墅找您,讓您別擔心。”
具體的他沒和顧嶼桐多說,但顧嶼桐也能猜到。
紀琛實名舉報容興集團財務造假,人證物證俱在,紀林這回確實麻煩不小。
顧嶼桐捏著鼻梁:“……先回去再說吧。”
回到江邊別墅時,天色已經暗了。
整棟別墅都沒開燈,進了前院后,顧嶼桐莫名其妙打了個寒顫。
來到客廳,顧嶼桐剛想開燈,忽然聽見客廳沙發處傳來了一陣動靜。他微微疑惑:“紀林?”
腳步聲不急不慢朝自己靠近,皮鞋踩在地磚上,發出沉重的響聲。
“紀林,你回來怎么不開燈?”
這時,顧嶼桐身后的大門猛地被關上。
他下意識想回頭,耳邊猝不及防響起一陣熟悉的、令人脊背發麻的低沉嗓音。
“叫誰呢。”
顧嶼桐心里一沉,轉身想逃,結果被來者兇惡地擒住了雙手,Alpha炙熱的氣息噴在頸間:“幾天不見,我的名字倒是忘得干干凈凈。”
“紀琛?!怎么是你?!”
掙扎間,不小心觸到了燈光開關。
屋內驟然大亮。
紀琛那張英毅的臉赫然出現在面前。
在他身后,是布置成婚房樣式的客廳,艷紅喜慶的光景深深刺激著顧嶼桐的眼睛。
“一口一個紀林。”紀琛單手撈起他的腰,把人狠狠摔在了大理石桌上,“被晾了一天了,就這么迫不及待地想見他?”
劇烈掙扎中,桌上的擺件全被掃倒在地,發出刺耳的碎裂聲。
“紀琛,你搞搞清楚這里哪里!”
紀琛的下頜有一道傷疤,是佩戴止咬器留下的,笑起來尤為明顯:“你和他的婚房。”
“知道你還……!”顧嶼桐在反抗中留意到了桌面上散亂的照片,他瞳孔猝然收緊,驚得連話都說不出來,“這是……”
是他在客廳里逗肥啾、是他在院子里澆花、是他那天晚上在酒城喝酒、是他躺在床上睡覺……
每一張都拍得一清二楚。
顧嶼桐只覺得喉嚨發緊:“你監視我……紀琛,你他媽監視我……”
“不止這些。”紀琛勾起唇,俯視顧嶼桐的視線讓人覺得無比危險,“前幾天,紀林留在這里過夜了吧。”
顧嶼桐抬腿踹他,卻被牢牢掐住了腳踝。
“不說話?”紀琛一把扯開領帶,輕而易舉地捆住了他的手,“不說話是什么意思,不想說、忘記了還是希望我幫你回憶回憶?”
Alpha身上的壓迫感像是一座沉甸甸的山,難以推拒,喘息不得。
“那好。”
紀琛提起他,顧嶼桐視線猛然顛倒,瞬間就被對方扛在了身上:“我們換個地方聊。”
紀琛的目的很明確,一路走到二樓,強行踹開房門,把顧嶼桐甩在床上。
“是在這里吧。”
“怎么碰的你,都碰了那些地方?”
顧嶼桐渾身的骨頭都在痛,尤其是被紀琛攥過的手腕和腳踝。他緊咬牙關,半晌竟吐出個輕浮的笑:“想聽啊?”
紀琛眸光一狠。
“就在這里,就在這張床上。”顧嶼桐被惹得不輕,浸滿惡意地告訴他,“他抱著我,一路從樓下到床上。時間很長,花了很久,我們最后抱在一起睡的。很舒服,比跟你舒服多了。”
“是嗎。”紀琛嗤了聲,按著顧嶼桐手舉過頭頂,死死按近被褥里,“那看來比起我,你現在更想見的人是紀林吧?”
顧嶼桐咬牙笑了聲:“不然呢,他是我丈夫,我們今天結的婚,我不想見他難道想見你?”
“很好。”
這一聲“丈夫”徹徹底底摧垮了Alpha所剩不多的理智。
紀琛拿過顧嶼桐手機,強行指紋解鎖,點開聯系人,給紀林打去視頻通話。
隨后把手機架在了床對面的桌架上,床上光景一覽無余。
“你又要發什么瘋?!”顧嶼桐隱約意識到了什么,瘋狂掙扎起來,“紀琛你別……”
紀琛解開顧嶼桐胸前的第一個紐扣,惡意昭彰:
“不是想見他?”
“今晚讓你和他見個夠。”
第87章 和你生的 頂多只能算個野種
起先房間里并未開燈。
視頻應該是接通了, 但洶涌的痛感暫時剝奪了顧嶼桐的聽覺,他腦中一陣耳鳴,明明嘈雜喧鬧但卻聽不見任何人的聲音。
Alpha過于兇狠, 掰正他的下巴,偏執地一遍又一遍開口問:“看著我, 我是誰。”
顧嶼桐的指甲深深陷進Alpha的后背,撓出一條條血痕。他不想回答,也沒力氣回答。
“原來那天晚上這么興奮, 是一邊搖腰一邊在想紀林的臉。”
“是嗎。”
紀琛的語氣冷寒無比,唇邊卻挑著輕佻的笑:“既然兩張臉這么像,那和誰做不是做?”
他掐著顧嶼桐的鎖骨, 無不惡意地放話道:“嫂子,我問你你現在心里想的是誰?”
“……”顧嶼桐痛到眉頭緊蹙, 惡狠狠瞪著他。
這樣的眼神激起了紀琛骨子里的那點暴戾因子,顧嶼桐本性桀驁,哄不動也打不服, 性子這么硬就算了,腰還沒omega的軟。
紀琛重重地掐著他的腰,拍了拍:“說話啊,我是誰。”
顧嶼桐聽不太清紀琛在說什么,依稀憑借著他說話的唇型辨認他的話。
可即便辨認出來紀琛在問什么, 他硬是把舌尖咬到出血也不肯配合回答。
直到最后實在忍不住痛才艱難地挪到床邊,撞開了臺燈, 在明亮的燈光里, 顧嶼桐不愿服輸地笑了笑,故意張嘴喊他:
“紀林……”
紀琛手背的青筋賁張,他眼底一片濃黑, 像是要把眼前的beta整個生吞掉。
明明開了燈,明明能看得一清二楚,卻非要故意叫錯名字——是挑釁,也是不屑。
“紀林。”顧嶼桐喊得那樣親昵,好像在喊世界上和他最親密無間的人,紀琛正慪著火,猝不及防被他吻了上來。
“……”紀琛把火悉數撒在這個吻上,血腥漫開,分不清是兩人誰的。
唇齒磕碰,沒有從前任何一次的纏綿。
“紀……林。”
單調的短短二字,成了顧嶼桐刺向紀琛的最鋒利的刀刃。
他被壓在紀琛身下,吻的是紀琛,和他糾纏在一起的也是紀琛,嘴里喊的卻偏偏是紀林。
就像是被強行拆散的愛侶之一,在忠貞不渝地替對方守著貞操。
這樣的想法在紀琛心里膨脹、炸開,如果說從剛剛到現在他還有那么點憐憫之心,那到此徹底消耗殆盡。
Alpha兇悍又蠻不講理,不給任何喘息的余地,無恥至極:“喊得好啊,繼續,他正聽著呢。”
視頻還在繼續,手機對面的紀林心如刀絞,屏幕被硬生生捏碎了一角,會議室的整張談判桌被掀倒在地,漫天都是飄飛的文件!
“紀總……”
“備車!”
“紀總,關于——”
紀林兩眼猩紅:“聽不懂人話嗎?!我他媽讓你把車開來樓下!!”
天大的事都被暫且擱置下來,紀林火氣沖沖上了車,直奔江邊別墅。
雪松味信息素不再深沉收斂,而是如同決堤之水一般,在車內乍然間傾瀉了出來,alpha的自尊受到前所未有的挑釁,每一根神經都突突跳著。
“別墅附近安排的人手都是一幫廢物嗎,這么大一個活人出入,就沒一個長眼睛的?!!養你們是干什么吃的,連人都看不住,還他媽指望你們有什么用?!!”
一旁的助理虛汗不斷,低著頭不敢反駁:“紀、紀總,我們下午把顧先生送回別墅,剛從前院出來,迎面就撞上了紀琛他們的人,對方來勢洶洶,我們……招架不住。”
“紀琛……又是紀琛……”紀林唇齒間碾過這兩個字,脖頸是凸起的青筋,“舉報我們財務造假,故意在婚禮這天給我使絆子拖住我,自己帶人闖進來,然后——”
他頓住不說了,眼神驀地一冷。
手機里正傳來令人很不悅的聲音。
紀琛故意刺激著紀林:“新婚夜和小叔子搞到了一起,你讓我哥紀林心里怎么想?”
“不對,差點忘了,你們的婚還沒結成呢。”
顧嶼桐恢復了一些聽覺。
他辨認著紀琛的嘴型,咬牙罵了回去:“就算結不成,也輪不到你紀琛。”
紀琛破天荒地笑了出聲,譏誚道:“這種事情,用得著你情我愿嗎。”
怒罵聲從身后的手機屏幕內傳出來,打斷了兩人:“紀琛你有什么事情沖我來,領著你的人在別人地盤耀武揚威很光彩嗎?!你恨紀家,恨父親,恨我,大可把你那些下三濫的招式全使在我們身上,掐人軟肋算他媽什么本事?!”
紀琛置若罔聞,捏起顧嶼桐不愿意正對他的下頜,繼續譏諷道:“還是說,你想大著肚子和他完婚?”
“和你的孩子?”顧嶼桐難以置信地愣了一瞬,像看瘋子一樣盯著紀琛,“我特么是個beta……!”
紀琛意味不明地笑笑。
顧嶼桐肩頭猛地一顫,忽然意識到他要做什么,卯盡全力去推他:“別……我是個beta……”
這抹轉瞬即逝的慌張極大程度上取悅到了此時的Alpha,然而易感期才剛剛結束,有些事情食髓知味,紀琛又怎么會輕易叫停。
“現在知道害怕了?”紀琛的音量并不算高,但足以威懾住人,他慢條斯理地給顧嶼桐科普,“雖然beta的生殖腔基本已經退化,受孕率極低,但也不是完全沒可能。”
顧嶼桐感受到了紀琛的異樣,推拒的動作更加猛烈:“別、別成結!”
佛手柑味的信息素強勢地侵襲了這個不屬于他的地盤,包括不屬于他的這個beta。
紀琛掐起顧嶼桐的脖子,本能驅使下咬住了beta的后頸。犬齒刺破肌膚,注入了大把的佛手柑味信息素。
標記不了又如何,味道散一次他就咬一次。
冷汗把顧嶼桐前額碎發全打濕,窗外的冷風灌進來,簡直寒意刺骨。
他強撐著冷笑出聲,沒有半點服軟的意思:“和你生的……頂多只能算個野種。”
手機里的叫罵聲過于憤怒,紀琛蹙起眉,不耐地掛斷了視頻。
“野種?”紀琛笑了笑,對這個詞不予置評。
他站在床尾居高臨下地看向顧嶼桐,惡劣地調侃道:“還躺著做什么,紀林的車都快開進來了,不下樓去接?”
顧嶼桐扯過被子,嘗試著爬起來,卻又重新跌回床褥。
紀琛哂笑:“就這點能耐?”
“……”顧嶼桐沒做聲。
“這才剛開始。”
紀琛拿了樣東西出來,他走到床邊,不由分說地拽過顧嶼桐的手腕,把那枚遭到拒絕的素戒重新塞了進去。
這回戴的不是小拇指,是左手無名指。
“放開……”顧嶼桐嗓子沙啞,沒有多余的力氣抵抗。
素戒已經嚴重變形,不成環狀,強行戴進去勢必會卡住手指。
但紀琛的動作卻并沒有任何憐惜的意思,握著他的手腕,將被卡住的戒指猛地往里一推,無名指被劃出一條血痕,疼得顧嶼桐倒吸一口冷氣。
紀琛拽回他的手,狀似善解人意地笑笑:
“躲什么。”
“我以為你拒絕它的意思是希望由我來幫你戴進去。”
“想摘的話,你可以試試。”紀琛松開那只軟綿綿的胳膊,沒有理會顧嶼桐看他的憤恨眼神,轉身離開,“容興集團財務造假是板上釘釘的事情,紀林這個掌門人看樣子也頂不了多久,至于你——”
“我說了,這才剛剛開始。”
*
紀林抵達別墅已經是十分鐘后的事情。
客廳一片狼藉,桌上、地上全是顧嶼桐這些天的照片,各種角度各個場景,拍得一清二楚。
整棟別墅里,無處不飄溢著濃度驚人的佛手柑味信息素,原本就氣憤不已的紀林由于對同性信息素的本能排斥,更是狂躁難當。
紀林三步并作兩步沖到二樓主臥,撞入眼簾的是凌亂不堪的床褥,他一把拉開里側浴室的門,看見了正躺在浴缸里的顧嶼桐。
顧嶼桐看見這張臉先是一驚,水花濺起,下意識往里縮了縮。
“對不起……對不起。”
紀林開口道歉時像是被扼住喉嚨,言語艱澀,渾身的血液瞬間冷到冰點。
顧嶼桐浸在水中,鎖骨和后頸傷痕累累,渾身籠著層情事剛過的虛弱,尤其是眼尾的那抹紅,襯得整張臉更白。
“沒什么好對不起的。”他整個人如同虛脫般泡在水里,聲音虛啞,“他是紀琛,他想做什么做不到?”
“我今天本來應該和你一起,舉辦婚禮、宣讀誓詞、然后一起回家。”紀林單膝點地,跪在顧嶼桐身側,想碰又不敢碰,“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把你一個人扔在這里。”
“……送我出國。”
顧嶼桐渾身幾近散架,手死死搭在浴缸邊沿,左手無名指的素戒格外顯眼。
他重復了一遍,聲音有點顫抖:“立刻,馬上。”
紀林連忙點頭,撫順他的脊背:“好,好,我答應你。我馬上去安排,你先別激動……”
紀琛不是好逞口舌之快的人,他說要給教訓,那就一定會給。
現在只剩下最后十天,他再不跑去國外,指不定紀琛這個瘋子會對他做什么。
植入腺體、強行標記、甚至成結受孕……這都是顧嶼桐不敢想的。
“不,明天上午就走。”顧嶼桐指節泛青,深深蹙著眉,“要快。”
紀林擦著他臉上的水珠,答應他:“好,明天最早的航班。我送你出國。”
*
【反派黑化值持續升高中,預計十天后完成任務。系統溫馨提示,請宿主注意自身安全!】
翌日一早就下起了暴雨。
天色陰沉發黑,雷鳴電閃,傾瀉的暴雨像是一層帷幕,背后蟄伏著最兇狠的獸。
原本應該親自護送顧嶼桐的紀林在今早接到證監局的消息,需要配合調查,因此沒能趕來。
在前往機場的路上,雨越下越大。
車里的顧嶼桐高燒不退,整個人精神萎靡,情緒并不高:“怎么走的是這條路?”
明明他昨晚有及時清理,但還是避無可避地發燒了。
開車的告訴他:“顧先生,剛剛發現有可疑車輛尾隨,我們改走小路。”
紀琛,又是紀琛。陰魂不散。
“知道了。”顧嶼桐神情懨懨地閉了閉眼,持續的高熱讓他提不起一點勁兒,半晌后他開口要水,“車里有水嗎?吞藥用。”
“顧先生,退燒藥不能吃得這么頻繁的。您在出門前不是已經吃過一片了嗎?”
顧嶼桐沒有解釋的力氣,重復問道:“有水嗎?”
“啊、啊。有的有的,我給您拿。”
顧嶼桐從兜里拿出一板白色圓粒小藥丸。
這是事后緊急服用的,副作用很大,但顧嶼桐沒得選。
剛吃完藥后不久,車輛就在一個分岔路口前緊急停車。
司機下車把顧嶼桐也一同扶下來,給他撐著傘:“顧先生,后面那輛車一直甩不掉,需要臨時換車。紀總在對面的北街安排了另一輛車,我現在帶您過去。”
暴雨還在繼續。
顧嶼桐已經燒到意識不清,分辨能力大大降低,并沒有對眼前這個自稱是紀林手下的司機起疑,而是跟著他抄近道走到了巷子里。
深巷里,人跡罕至,只有他們兩人。
傾盆大雨從傘外潲進來,濺進眼里,模糊了顧嶼桐的視線。
“顧先生,就快到了,您再堅持一會兒。”
顧嶼桐向前踉蹌了幾步,渾渾噩噩地抬起頭時,前方巷口赫然出現了一個高大的黑色身影。
撐著黑傘,從容淡定地看著他。
待認清來者后,顧嶼桐瞬間寒意四起,他暗罵一聲,拉著身邊的“司機”轉身要跑:“你先聯系其他人。快。”
那名“司機”并未采取任何舉措,而是一把拽緊了顧嶼桐的胳膊,平靜地看著他:“顧先生,我剛剛不是說過了嗎,紀總已經把車給您準備好了,您現在是要去哪兒?”
顧嶼桐瞳孔一縮,緊緊盯著他,又看向那個高大身影,終于恍然大悟。
是紀琛的人,全他媽都是紀琛的人!
紀琛安插在自己身邊的人多到難以想象,那些暗中跟蹤他的、給他拍照的、還有眼前這個開車的“司機”……
數不勝數,防不勝防。
顧嶼桐忍著頭痛撞開了這人,往反方向跑去。
然而還沒跑出幾步,巷子里就出現了更多人,他們攔在面前,形成一個逃無可逃的包圍圈。
“想跑到哪兒去。”
紀琛的聲音響起,冷淡得沒有一絲起伏。
聲音逐漸逼近,最后在顧嶼桐身后停下:“新聞看了嗎,容興集團財務造假屬實,涉案人員接連被查。”
“紀林自顧不暇,紀家樹倒猢猻散,如今偌大的海市,你一個沒名沒分的beta,還能跑到哪里去。”
Alpha的下頜處戴著一個金屬止咬器,金屬質地顯得冷而硬,原本用于控制、馴服的器械戴在高位者的身上,顯襯出一絲反差的禁欲氣息。
“……”顧嶼桐喘著粗氣轉身,看向他。
腦子里嗡鳴聲不斷,系統一直在發出安全警告音,再加上高燒一直不退,顧嶼桐幾乎快要站不穩腳跟。
紀琛抬抬手指。
身邊的人拽著顧嶼桐上前,還沒往前走幾步,顧嶼桐就“噗通”一聲摔在了紀琛面前。
紀琛眉頭微蹙。
嚇得眾人趕忙解釋:“紀總,我們只是輕輕地碰了他一下,根本沒用力啊!”
紀琛并沒有追責的意思,冷道:“起來。”
顧嶼桐昨晚睡得不好,還發著燒,看向紀琛時兩眼無神,水霧蒙蒙。
紀琛見慣了他裝可憐的把戲,不為所動:“不自己起來,是等著我用強。是嗎。”
顧嶼桐覺得諷刺,他抬著沉重的腦袋,反擊道:“反正你顛來倒去不也只有這些手段嗎?”
紀琛沒有扶他,也沒讓其他人扶他。
冷眼旁觀。
像極了他們第一次見面的那天,也是這樣的暴雨,紀琛也是這樣一副漠然的、俯視獵物的眼神。
一切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原點。
這樣氣氛簡直令人窒息,仿佛所有回憶一夕之間全被抹殺,兩人中間只剩背叛和欺瞞。
“我的手段可不止這些。”紀琛微微俯低上身,伸手扼住他的脖頸,“做錯事就要付出代價,沒人教過你這個嗎?”
掌心的紋路很熟悉,顧嶼桐曾用很多地方感受過它。
然而這一次卻下足了力道,沒有半點調.情或是仁慈的意味。
顧嶼桐被強烈的窒息感攫住,意識渙散:“放……開!”
一聲悶雷劈下。
Alpha用拇指抵住顧嶼桐的喉結,欣賞著他瀕臨窒息的模樣:“覺得你自己還跑得掉嗎。”
顧嶼桐燒得頭痛欲裂,喘不上氣,眼尾潮紅:“紀琛……有本事,你特么玩兒死我……”
紀琛的視線移向顧嶼桐的腳邊,看見了那板白色藥丸,分辨良久,他嘲弄般笑出聲:
“就這么怕懷上我的野種?”
顧嶼桐斜睨了眼他,不怕死地笑:“是……覺得惡心……”
紀琛驟然松開手,大股新鮮空氣瞬間灌回顧嶼桐的心肺,他猛嗆了幾口后,實在撐不住徹底暈了過去。
“嬌氣。”
紀琛微瞇眼,擦干凈手:“帶走。”
顧嶼桐再度睜眼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床上。房間里光線很暗,家具風格簡單硬冷。
身上的衣服都換過了,很干爽,燒也退了些,但腦袋還是很痛。
顧嶼桐掙扎著要爬起來,剛一牽扯到手臂,就發現手臂已經麻了。他順著小臂看過去,猛然看見自己的手腕竟被死死拷在了床頭!
“……靠。”
這時,房門打開。
紀琛慵懶地倚著門框,身上松垮地裹著睡袍,神情戲謔:
“不是求我玩兒死你嗎?”
第88章 強行成結 紀琛,你真是栽了
傍晚, 半山別墅。
三樓的主臥突然傳來杯盞碎裂的聲音,桌椅拖拽的動靜不絕于耳,緊接著, 三樓側窗被什么東西猛地砸爛,玻璃渣瞬間四濺開來!
劉右趕到別墅前園時, 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混亂的場景。
側窗大開,呼嘯的夜風灌進去,一個瘦削的身影迅速攀上窗臺, 右手還挎著一個被砸壞的手銬,不管不顧地就要往下跳。
劉右暗罵一聲,驚出一身冷汗。
“右哥, 救人啊!”
“底下鋪的是石磚,人跳下來還得了?!”
劉右還沒來得及沖上去接人, 就看見窗戶內伸出一只大手,揪著顧嶼桐的后領往后一拽,把人從窗臺上拉了回來, 動作迅速敏捷,幾乎是瞬間完成的。
然而風波卻并未因此停歇,三樓砸東西的動靜更加劇烈,恨不得把整棟別墅都給掀了。
劉右驚魂未定地給紀琛撥去電話:“紀總,需要我們叫醫生嗎?止血棉、消毒酒精、繃帶, 或者……抑制劑?”
“明早再讓醫生來。”
“需要帶什么藥嗎?”
“九華膏。”
電話被匆匆掛斷,劉右還是不敢掉以輕心, 連夜搖來了紀琛的醫生朋友。
一樓會客廳里, 劉右神情緊張,沒睡醒就被叫來的陸醫生還在一旁補覺,醫藥箱里滿滿當當, 什么都有,主要以消腫止痛、生肌收斂的軟膏居多。
三樓主臥的動靜一直沒消停過,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摔杯砸凳的聲音逐漸被悶哼聲取代。
一開始還是隱忍的痛哼,后來愈演愈劣,還夾雜著虛弱的低喘和隱隱的哭腔。
聲音持續了很久,沒有半點要停的意思。
后半夜,昏昏沉沉的劉右忽然被電話鈴聲叫醒。
紀琛的聲音聽起來很煩躁:“人暈了,叫醫生。”
主臥房門打開的一瞬間,血腥味和佛手柑信息素的味道撲鼻而來,空氣里還浮動著情事剛歇的腥膻味。
窗戶被砸破,椅子倒在窗邊。
滿地的瓷器碎渣,不少都是高價拍來的古玩。
壓根沒有落腳的地方。
劉右看了眼里頭的亂象,領著陸醫生進了屋。剛一進去,就看見了床邊沙發上的紀琛。
紀琛睡袍大敞,結實精勁的胸膛滿是抓痕,眼神不虞:“給他上藥。”
陸醫生提著藥箱走到床邊,掀開被子,饒是有心理準備也不由得驚了驚。
“紀先生……您這、有點太過了吧。”
床上的人正昏睡著,整個人幾乎陷在了床褥里,雪白的床單襯得他手臂、腰間、頸邊的紅痕更加扎眼,尤其是手腕處被鐐銬摩擦出的血印。
虛弱至極。
紀琛眼神晦暗,抬眼警示了一眼他。不要多管閑事。
*
時間一點點過去,天微微亮。
“紀先生,您……是不是強行成結了?”
半山別墅的三樓主臥,陸醫生已經給顧嶼桐檢查完了身體,正在給渾身上下的各個傷處上藥。
沙發上,紀琛環臂坐著,不以為意:“怎么?”
他取下聽診器,走到沙發前對紀琛說,用不太贊同的語氣說:“正常來說,beta的孕囊比一般omega的要脆弱,如果強行成結,勢必會對beta的孕囊造成傷害。”
紀琛對此不予置評。
他瞥了眼床上昏睡著的人,不耐地換了個姿勢:“多少度了。”
“目前37.8,情況比剛剛好多了。”醫生客觀建議道,“紀先生,beta備孕難受孕低,這您應該知道。如果您暫時沒有要孩子的打算,那還是建議過程中要有保護措施。”
顧嶼桐整個人都陷在床褥里,像被抽走了渾身的力氣。
紀琛看著虛弱不堪的顧嶼桐,臉色更加難看。
這醫生是個很有原則的人,他再度強調:“否則這會給您的愛人造成很多不良影響,包括但不限于腹瀉、發燒。”
劉右在紀琛身后站著,瘋狂給醫生使眼色,讓他住嘴。
醫生理都沒理他,正色道:“伴侶的感受同樣也是過程中需要照料的。您既然選擇beta作為您的愛人,那就更應該明白由于生理結構的詫異,他無法受信息素的影響,也很難會產生和您相當的快感,所以才需要您格外的體貼和照顧。”
紀琛狀似不在意地敲著腕間的腕表,聽到最后那句時,并不是很認同地想起了某些回憶。
無論是新婚夜還是剛剛,顧嶼桐都不像是快感稀缺的樣子。即便是恨恨地瞪過來的時候,身下也在誠實地迎合著他的動作。
哪有半點沒爽到的樣子。
為了防止醫生再說什么更不得了的話,劉右趕忙出聲:“陸醫生,您的建議我們都收到了。辛苦您今天親自跑這一趟,另外,顧先生并不是紀總的愛人。”
“藥給我。”
紀琛忽然開口,打斷了對話。
陸醫生哪怕再有醫德也無權干涉紀琛的私事,只好把消腫消炎的軟膏都交給了紀琛:“這是九華膏,一天涂兩次。”
他組織了會兒措辭,而后開口:“紀先生,這幾天盡量避免患處再度撕裂。傷口恢復以后也要注意——紀先生?!”
紀琛伸手接藥時,袖口垂下,露出左臂處的一條長二十厘米深兩厘米的傷口,隨著動作正往外滲血。
“兇器”是床底下的那小截碎玻璃,而“兇手”正昏睡在床邊。
自打劉右做紀琛的特助以來,從沒看到紀琛受過這么重的傷。他慌道:“紀總,您怎么不說您的身上也有傷啊?陸醫生,你快給紀總止血……”
“死不了。”紀琛起身,隨手抄起一團止血棉擦了擦,“都出去。”
劉右把想說的話都咽了下去,嘆了口氣最后帶著陸醫生離開了三樓。
天蒙蒙亮。
顧嶼桐剛剛吃過了藥,還有點低燒,睡得很不安穩。
紀琛處理好手上的傷,這才上了床。
他一把攬過顧嶼桐的肩,在指尖抹了點藥膏,按照醫生說的那樣,均勻地、輕輕地,擦在患處。
“不要你。”睡夢中的顧嶼桐伸手去推紀琛的手,明明沒什么力氣,卻好像萬般嫌棄一樣,非不讓他碰,“放開我。”
“涂藥。”
“……我要走。”
紀琛面布陰云,忍著火:“走,你還想走去哪兒?回紀家,還是回你那間破公寓?”
顧嶼桐推不開他的手,轉而去推紀琛的肩膀,重復著喃喃:“……我要走。”
紀琛哪里伺候過人,被這么一激,心里更加煩躁:“為了一個紀林,三樓說跳就跳。尋死覓活的不就是想去見他嗎?他這么喜歡你,怎么到現在還不來找你?”
顧嶼桐重復著手里推拒的動作。
紀琛涂完藥,強硬地把人拽進懷里,低頭時,不經意看見了顧嶼桐左手無名指的那枚變形扭曲的素戒。
心里有一塊地方隱隱地被牽扯了一下。
火氣消隱下去。
“他連戒指都沒給過你,怎么能算喜歡你。”
懷里,顧嶼桐的呼吸逐漸均勻。
紀琛單臂摟著他,任他壓著那道二十厘米的傷口。懷里的人眼尾還紅著,身上也都是自己留下的痕跡,可這并沒有給他帶來多少快感。
顧嶼桐還是要跑,身上的佛手柑味信息素還是會消散。
他只是個beta,他永遠不會歸屬某個人。
“如果你是個omega——”
懷里的人蜷了蜷,這姿勢像是要往紀琛懷里蹭。
紀琛不說話了,順勢撫上他的后背,動作生疏地拍了拍:“先睡吧。”
*
臥室的殘局后來叫人收拾好了。
顧嶼桐雖然退了燒,但因為那晚敞著窗戶做了很久,所以無可避免地感了冒,一直沒什么精神。
他的活動范圍被局限在這棟別墅內,別墅里的所有窗戶都被重新加固了一番,把他和外界隔絕開來,唯獨可以被告知的就是紀家的現況。
別墅里請來的阿姨時常和他聊天,只要一聊,內容肯定是紀家。
什么紀家破產了,什么紀林被牽連,什么財務造假判七年,什么違規藥物試驗,集團下市……
“阿姨。”顧嶼桐病懨懨的,在頂樓的小花園里曬著太陽,“可以幫我把這幾盆佛手柑拿遠一點嗎?”
阿姨心疼他,于是把盆栽端走:“紀先生是做生意的,說話做事難免強硬點,咱服個軟認個錯,不比現在這樣好?總是硬碰硬,最后吃虧的是您,對不對?”
這幾天紀琛不怎么回來,但一回來就要拉著他上床。
雖然有了前兩次高燒的前車之鑒,紀琛開始有做措施,也比以前多了點耐心,但歸根結底,Alpha在這些方面總是兇悍的。
顧嶼桐算了算時間,還剩最后六天。
照這樣下去,他非得被活活折磨死。
“阿姨,紀琛最近在忙什么呢?我見他昨晚沒回來。”
阿姨笑笑,以為他開竅了:“您給他打個電話不就知道了嗎。”
顧嶼桐摸出手機,手機已經被紀琛重置過,上面的聯系人只有他一個。電話撥過去還沒幾秒,很快就被接起。
能接到顧嶼桐的電話,劉右顯得有些驚喜:“顧先生,紀總在開會,您有什么事嗎?”
顧嶼桐剛開始沒說話,他在等,因為他知道紀琛會親自來接這通電話。
幾分鐘后,他才開口。
“我要出去,不想整天坐在頂樓曬太陽。”顧嶼桐沒有用商量的語氣,而是很平靜地說,“紀琛又不經常回來,回來也只是跟我上床,我總一個人待著沒意思。”
“今晚回去。”
紀琛的聲音傳過來。
顧嶼桐沒有為打擾到他開會而感到抱歉,但態度明顯比之前要和緩了些:“紀琛,我的那只小雞崽你能接回來嗎?”
兩個人很久沒這樣心平氣和地聊天了。
“能。”紀琛答得很快,這本來對于他來說就不是什么難事,“感冒藥吃了嗎。”
顧嶼桐故意沒回,掛斷了電話。
晚上的時候,紀琛接他上車,說帶他出去轉轉。
后座里,顧嶼桐和紀琛坐得很遠,紀琛能聞到他后頸并不濃烈的佛手柑信息素,總是這樣,每次只能臨時標記,不一會兒味道就散了。
“坐過來。”
顧嶼桐沒什么想和他說的,也不想坐過去。
紀琛加重語氣,重復了遍:“坐過來。”
顧嶼桐不想招惹他,剛挪過去一點就被強橫地抱上了紀琛的大腿。紀琛撫上他的后頸,不輕不重地揉捏著,語氣不悅:“怎么才一個晚上味道就沒了。”
“我又不是omega。”
“對,你只是個beta。”紀琛捏住后頸那塊軟肉,眼神很暗,“如果你是omega,就會被我永久標記,就不會成天想跑,每個月總有那么幾天求我.干你。”
顧嶼桐后知后覺地意識過來什么,反應劇烈地開始掙脫這雙大手的桎梏:“你要帶我去做什么?”
紀琛反問道:“不是不想一直待在別墅里嗎,我也想放你出去轉轉,可萬一跑了怎么辦?”
“所以你要往我的后頸里植入腺體,把我變成一個兩不像的怪物,讓我只能茍延殘喘地依附你,這樣你才能滿意,這樣你才會放過我,是嗎?”
顧嶼桐這么喊話的時候,鼻音很重,聲音也啞啞的。紀琛覺得他惱人,于是轉而問他:“感冒藥吃了嗎?”
“少在這里假惺惺了,像你這樣的人,懂什么是關心、懂什么是喜歡嗎?”
紀琛照單全收,無所謂地笑笑:“我不真誠,我強勢,那你呢,你就落落大方、表里如一了?”
車在醫院樓下停穩。
顧嶼桐渾身都在抗拒:“我不上去,我不想變成一個只會對你發.情的怪物!”
醫院門口,沈遲山往這邊看了看。
他讓人把顧嶼桐帶上了樓,然后走到車后座,敲了敲紀琛的窗戶,笑道:“紀老板,怎么還不上樓,你左邊那條胳膊還要不要了?”
那條被顧嶼桐親手割傷的傷口已經嚴重發炎化膿,他下手那么重,不顧一切地捅下來,好像要把在紀琛這里受的所有氣通通都撒回去。
紀琛任他劃,由他撒氣。
沈遲山搖搖頭:“紀琛,你真是栽了。”
傷口鈍鈍地痛,一路從小臂攀升至胸口,仿佛那一下扎的不是小臂,是心臟。
“不做了。”
半晌,紀琛才遲遲開口。
沈遲山:“好不容易把市里幾個專業醫生聚齊,腺體也準備好了,你說不做就不做了,你把我當狗溜啊?”
紀琛:“就這樣吧,他不想做。”
沈遲山又笑了:“他不想你就不做,你紀琛什么時候是這么個有商有量的人了?”
紀琛沒做聲,走下車,往醫院里走。
“宣誓主權的辦法這么多,不一定非得標記。”
第89章 Brat 夢里四個紀琛
好幾個alpha拖著顧嶼桐往四樓走廊盡頭的那間手術室走, 每靠近一步,顧嶼桐的心就涼一點,想要逃離紀琛身邊的想法就更堅定一點。
紀琛是不會心軟的, 是永遠我行我素的。
顧嶼桐早該明白這點。
手術室的門一關,連同心底里唯一那點僥幸也沒了。
麻醉劑被注入手臂, 很快,他就癱軟在手術臺上。
手術燈在頭頂晃,刺得眼睛疼, 他把眼睛閉上,卻隱約察覺到眼尾好像濕了。
他想抬手去擦,可手腳都被束縛帶捆住了。正當他狼狽得不像話時, 有人用手背貼了貼他的臉,指腹在他濕潤的眼尾輕輕按了按。
“最近怎么總哭。”
顧嶼桐睜開眼, 紀琛正站在手術臺邊上,寡言寡語,臉上還是那副漠然的神情。
可能頭頂的手術燈過于刺眼, 也可能是顧嶼桐的錯覺,他第一次在紀琛臉上察覺到類似悲傷這樣的情緒。
他惡狠狠地劃紀琛的手臂時,紀琛不為所動,他剛剛在車上惡語相向時,紀琛也照單全收。
這樣的人竟然也會有悲傷的時候。
“……我不是omega, 也不想是omega。”顧嶼桐微微偏頭,猝不及防滾了一滴很燙的眼淚在紀琛的手心里。
“知道了。”紀琛撥了撥顧嶼桐額前的碎發, 這樣回答他。
揮向紀琛本人的刀子并不能讓他動容, 但眼淚可以。
紀琛抬抬手:“把他們叫進來,其他人都出去。”
新腺體、手術刀和縫針都被拿了出去,手術室里的人也換了一波。
新進來的這群人看著不像醫生, 倒是拿了堆顧嶼桐看不懂的器具,有一樣他認識,好像是紋身針。
麻醉藥效上來,顧嶼桐開始意識不清。
紀琛和這些人說了什么,隨后就讓他們先退去簾幕后等著。他站在手術臺尾,握住顧嶼桐的腳踝抬了起來,然后把消毒用的碘伏涂抹在了他的腿根處。
顧嶼桐使不上勁,只能任由紀琛擺布。
他是個beta,在這個被獸性支配的世界,始終不為任何人所有。
紀琛不能像其他alpha標記自己的omega愛人那樣,占有他、讓他歸屬于自己。
于是自欺欺人地、徒勞地,挑了一個最露骨最隱秘的部位,親手打上他的烙印。
“紋什么,你想在我身上紋什么?”
紀琛不做聲,自顧自地做著手里的事情。
這個地方選得很曖昧,今后只要他敞開腿,對方就能看見腿內側的這個紋身。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紋到最后紀琛的手都開始抖,甚至連手里的凡士林都快拿不穩。
這時,手術室外傳來沈遲山的聲音:“紀琛,你手都爛成什么鬼樣子了自己心里沒點數嗎,不打算治了我就聯系截肢的醫生,給你整只胳膊鋸掉。”
紀琛置若罔聞,精細地在紋身處涂抹著凡士林,好像這才是他最關心的頭等大事。
顧嶼桐看向紀琛,他的手抖得不成樣子。
男人曾經在酒局上高舉過眾人的、拿下過無數商業項目的手,在顧嶼桐面前洋相盡出。
砸門聲傳來,沈遲山的聲音帶了點惱意:“真他媽該找個精神科好好檢查檢查你的腦子,你放著傷不治,難道他就心疼了,就愿意巴巴地往你跟前湊了?他是什么樣的人你到現在還不清楚?少犯病了,趕緊出來消毒上藥——”
紀琛扔了手里的東西,扣住顧嶼桐的膝蓋往上一抬,俯身將他壓在身下,側轉過臉去吻腿根處的那個紋身:
“我們這樣算是扯平了嗎。”
麻醉劑能延緩痛感,卻麻痹不了心臟。
沈遲山破門而入,紀琛最后終于被人帶了出去。
直到這時候,顧嶼桐才看見他手上的傷,將近二十厘米的口子,因為不及時處理而發炎潰爛。
顧嶼桐心里一顫:“紀琛,沈遲山說得對,你真是瘋得無可救藥。”
這樣一個瘋子卻沒有選擇給他植入腺體,而是讓步般給他親手紋了一個紋身。
brat。
出乎顧嶼桐的意料,不是什么下流難堪的綽號,也不是在捉弄揶揄人,只有簡簡單單四個字母——brat。
*
紋身過后,顧嶼桐得償所愿地能夠在別墅附近轉悠,偶爾也能去遠一點的地方走走。
【距離任務結束還剩最后四天。請宿主規避風險,保障自身安全。】
顧嶼桐既不需要再擔心黑化值,也不需要再操心紀琛和紀家之間的過節,他要做的就是遠離一切可能會傷害到他的人和事。
紀琛回來的時間越來越少,顧嶼桐從中摸索出規律,并找到了最適合出逃的時機。
這天,感冒好多了的顧嶼桐在小花園里曬太陽,膝上臥著紀琛特地帶回來的那只小雞崽。
下午的時候,劉右特地來看他:
“紀總左臂的傷勢有點嚴重,又趕上公司新型抑制劑上市,這兩天一直都是公司和醫院兩頭跑,今晚就不過來了。顧先生您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代為轉達的嗎?”
“……腺體,他的腺體。”離開前,顧嶼桐還想問問這個,“新藥療效怎么樣,易感期還需要戴止咬器、穿束縛衣嗎?”
劉右很欣慰:“新藥藥效很好,目前已經進行到第四個療程了,如果康復得好,或許以后連監禁室都不用再去。”
顧嶼桐真心實意地替他感到高興:“這樣的話,以后易感期就不用擔心再傷到別人了。”
他想到訂婚宴那晚,束縛帶纏過紀琛的肩膀,他的手腕也被勒出好幾道血痕。
“本來就是紀望山的錯,憑白讓紀琛受了這么多年的苦。”
劉右笑笑:“這話您親自和紀總說,他會很高興的。”
顧嶼桐也抿嘴笑了笑,搖搖頭:“我要是當他面這么說,倒好像是在心疼他一樣。”
“不是嗎?”
被這么一問,顧嶼桐也愣了愣,不以為意地笑道:“是嗎?”
膝上的肥啾撲騰著翅膀要往顧嶼桐懷里鉆,模樣很討人喜歡。
劉右也不自覺地逗了逗它:“聽說這樣的雞崽子要兩只以上一塊兒養才不會感到孤獨,不然不容易養活。但這家伙被喂得這么胖,又這么乖巧,看來是顧先生您很會養呢。”
“是嗎,紀琛也這么說過。我當時還以為是他居心不軌。”顧嶼桐神情變得有點難過,惋惜道,“但其實原本是有兩只的。”
“一只在我手里,一只送給了紀琛,但他沒有好好養,還說它養不熟,最后把它養死了。”
劉右張張嘴,欲言又止。
“他不喜歡就不喜歡,還給我就是了。明明不喜歡還強留在身邊,自己又不會養,結果養死了連句道歉都沒有。”
“紀總不是不喜歡。”劉右斟酌著措辭,并不認可顧嶼桐的觀點,“當初他開會都要帶在口袋里,甚至還特地在辦公室給它裝了一只泡沫箱……”
顧嶼桐并不買賬:“最后還不是養死了?”
所以就算是要走,顧嶼桐也要帶著小肥啾一塊兒跑路——今晚紀琛不回來,這就是個好機會。
晚上吃過飯后,顧嶼桐說想自己出去走走。因為紀琛的允許,所以特派的保鏢和別墅里的阿姨并沒有多加阻攔。
阿姨還在桌上給他留了姜湯,說等他回來熱熱就能喝。
顧嶼桐除了肥啾什么都沒帶,出了別墅區后就一路向南走,經過林蔭一帶時恰好起風了。
他感冒剛好,打了個噴嚏。
兜里的肥啾忽然嘰嘰喳喳地叫喚了起來。
“覺得冷是不是?”顧嶼桐捏著它的后頸把它提出來,塞進了懷里,這樣可能會暖和點,“噓,我們小聲點。”
又往前走了幾步。
肥啾叫喚得更加厲害了,一個勁地啄他,舍不得走似的。
顧嶼桐捏捏它的圓腦袋:“你個沒良心的,才在這里住了幾天就舍不得跟我走了?”
肥啾鬧騰起來,啄個沒完。
“那行,你回去找紀琛,看他要不要你。”顧嶼桐把它拎出來,轉身準備嚇嚇它。
誰料一轉身就看見了紀琛。
夜風四起,落葉蕭然。
紀琛站在二十米開外的地方,一個人,不近不遠,不知道跟著顧嶼桐走了多久。
“要。”
顧嶼桐被釘在原地,不知道是該轉身跑還是朝他走過去。
“這一帶剛擴建,迷路很正常。”紀琛給他找足臺階和理由。
紀琛這次是一個人來的,左臂也還有一道很深的傷口,如果要跑,未必沒有勝算。
“有件事沒來得及說。”紀琛的左手摸向口袋,動作并不流暢,還有點發顫,他從口袋里摸出了一只毛茸茸的肥啾,“沒有養死。”
那只叫芋頭的肥啾臥在紀琛的掌心,圓腦袋埋在翅膀里,毫無戒備地在睡大覺。
顧嶼桐胸口一悶,半晌說不出話。
“救回來了。”紀琛沒有平日里那樣強勢,露出少見的贊許神情,“很好養,也很黏人。像你說的那樣。”
紀琛告訴他:“阿姨熱了碗姜湯,讓你回去記得喝。”
兩個人對對方的意圖心知肚明,一個不問,一個不說。
紀琛用左手托著顧嶼桐親手送他的肥啾,問他:“沒有養瘦,你要過來看看嗎?”
顧嶼桐當初把它送給紀琛,是希望它能在紀琛面前好好表現,討不了紀琛的歡心也至少能代替他在紀琛面前刷刷存在感,日后紀琛要是想跟自己算總賬,或許會看在肥啾的份上網開一面。
可沒想到,顧嶼桐的這張底牌最后倒成了紀琛挽留他的籌碼。
顧嶼桐還沒動作,手里的肥啾倒是先撲騰了起來,掙扎著要往紀琛那邊去。
“……”
“不過來看看嗎。”
如果今晚不走,以后能走的機會就更少了。
顧嶼桐琢磨不透紀琛,明明看上去那么難以招架,有時候卻又好像已經黔驢技窮。
鼓噪的風聲里,他聽見自己嘆了口氣:
“讓阿姨再熱一遍姜湯吧,等回去都涼了。”
*
劉右沒想到能等來顧嶼桐。
他覺得顧嶼桐不會再回來了——直到那兩只小雞崽被送到他的手中。
沒有沖突,沒有爭執,顧嶼桐喝了那碗姜湯,跟著紀琛上樓,進了臥室,關上了門。
小雞崽在劉右的懷里很安靜,兩只緊挨在一起睡著,沒有半點防備的意思。
劉右還記得訂婚宴的那個晚上,紀琛的易感期來勢洶洶,前來控制的人都難以招架,保鏢前來告訴他,養在辦公室里的那只雞崽子好像沒有動靜了。
“養不熟的玩意,死了就扔了。”
劉右記得在顧嶼桐面前紀琛的原話是這樣的。
在那之后,他們的人把顧嶼桐送走,隨后紀琛也被注射了鎮定劑,他穿著束縛衣被綁在病床上的時候已經神智恍惚,在劉右要離開監禁室時,忽然拉住了他。
“芋頭。”
聲音太輕,劉右沒聽清,以為紀琛是在喊顧嶼桐的名字,于是告訴他:“紀總,顧先生已經離開了。”
強效鎮定劑足以讓一個alpha在瞬間喪失行動力和所有意識。也不知道紀琛是哪里來的力氣,死拽著劉右非得讓他治好芋頭。
后來劉右才知道這是那只雞崽子的名字,于是一群人又費了很多心思、想了很多辦法才終于把小家伙救了回來。
兩只肥啾都很聽話,待在一起的時候格外安靜,軟趴趴得像是兩團金黃色棉花糖。
阿姨端著姜湯走上來:“紀先生也在外頭走了這么久,要不要給他也端一碗姜湯上去?易感期本身就容易發熱,要是不小心著涼,到時候又得發燒。”
劉右抱著兩只肥崽子,噓聲:“不用,紀總吩咐過,今晚就別上樓打擾他們了。”
三樓主臥很安靜。
顧嶼桐睡在床邊,背后貼著紀琛溫熱的胸膛,紀琛在后面抱著他,僅僅只是抱著。
“紋身的部位是不是開始發癢了?”
顧嶼桐背對著他:“嗯,有點。”
“不要撓,會感染。”紀琛嗅著他頸窩淡淡的皂香味,“容興集團的案子查得差不多了,財務造假是紀望山指使的,紀林并不知情,錄像的事情也與他無關。”
顧嶼桐并不知道,Alpha的佛手柑信息素已經充斥了整間臥室。
他淡淡地回道:“說這些是想表達什么呢?”
“紀家破產了,紀林過幾天會出國。”紀琛把臉埋深了點,手也摟得更緊,“他在找你。”
“你肯放人嗎?”
紀琛沒回答,而是反問他:“你還想走嗎。”
顧嶼桐聞言很短促地笑出了聲,紀琛還沒揣度出這聲笑里的含義,就聽顧嶼桐說:“先睡吧。”
顧嶼桐閉了很久的眼,一直睡不著。不知道過了多久,紀琛忽然伸手碰了碰他的紋身。
他剛開始以為紀琛是想做,但沒想到紀琛只是很單純地輕拍著那塊紋身。
距離紋身已經過去了三天,期間他對這紋身并不是很上心,總是忍不住想去撓,撓破皮以后傷口再結痂會有點癢。
紀琛的指腹很粗糙,在不驚醒顧嶼桐的情況下,幫他緩解著傷口結痂的不適。
顧嶼桐裝睡的本事和他假裝愛人的本事一樣高超,讓人挑不出一絲破綻。
總是能把紀琛騙得團團轉。
紀琛以為他睡了,于是稍稍松了點緊抱著的力道,指尖在那塊紋身上打轉,臨摹著筆畫。
“Brat。”
Alpha的聲音低沉,輕輕地說。
顧嶼桐的心臟驟然緊縮,有點亂了陣腳。
brat。
搗蛋鬼,壞孩子。
紀琛的意思透過這個刺青很隱晦地表達了出來,好像在問他,那些不順從和對著干是想要在自己這里確認什么嗎,還是說,是在跟自己討要更多的愛呢。
毫無疑問,顧嶼桐是個擅于偽裝的人。
可偶爾也會露出馬腳,有些東西也并不是無跡可尋。
那盆一直被顧嶼桐帶在身邊的佛手柑,每一次快感洶涌時不自覺貼上來的唇,還有那枚沒摘下來的丑陋的素戒……
“還要多么足夠的耐心,多么偏袒的愛才能讓你稍微坦誠一點,對我至少說一點點實話呢。”
顧嶼桐看上去有那么多的愛,卻唯獨對他吝嗇。
紀琛沒有驚醒懷里的人:“我強勢、不講道理,所以錯就全在我嗎。難道你對我就全無算計了?”
顧嶼桐眼睛緊閉,睫毛低低地垂著,好像真的睡著了一樣。
“你有時候真的很矛盾。顧嶼桐,你自己發現沒有?”
心情好就拋過來幾根橄欖枝,心情不好的時候扭頭就走,惡言惡語說得比誰都重。
反抗和作對的時候,又似乎藏著點自己的小心思,那副有恃無恐的樣子像是在向紀琛反復確認,他是被在意的,是可以被原諒的。
brat。
紀琛吻不到他的額頭,于是輕聲說:“晚安。”
顧嶼桐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紀琛的懷里很溫暖,臂膀很有安全感,讓他竟然那么輕易地放松警惕,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入睡姿勢的影響,顧嶼桐的夢里居然也是紀琛。
硬冷的下頜線、墨黑的雙瞳、總是緊繃著的不茍言笑的神情。
像是察覺到顧嶼桐心情低落,紀琛走上前摟住他,不由分說地抬起他的下巴吻了上去。夢里的紀琛也是一貫的強勢,吮咬著顧嶼桐濕潤的舌尖,不給他喘息和呼吸的契機。
“……放開。”
顧嶼桐想伸手推他,身后卻伸出另一雙手,緊緊地攥住了他的兩只手腕,摟緊他的腰,兇狠地咬在了他的頸側。
“誰?!”
被冒犯到的顧嶼桐掙開了紀琛的吻,扭頭去看身后的人——男人五官凌厲,面色不虞,似乎對剛剛顧嶼桐沉溺于那個吻而感到不爽。
“你……紀琛?”
是和紀琛一模一樣的臉,利落的背頭,鐵灰色西裝,給顧嶼桐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一只大掌蠻橫且不講道理地掰正了顧嶼桐的臉,隨后用金屬槍.管抵住他的喉嚨,語氣冷冷:“看誰呢。”
顧嶼桐被迫看向他,銀色徽章嵌在男人的制服前胸,英毅冷峻的臉寫滿不悅,他抬高帽檐,鷹隼一樣的眼緊盯著顧嶼桐,一股久違的熟悉感迎面撲來。
“很喜歡他們?他們能有我好?”
脖子忽然扼住,粗糙的指腹緊按著顧嶼桐脖子上脆弱的動脈,警告之意呼之欲出:“看著我。”
顧嶼桐艱難地看向說話人,男人一身黑色勁裝,腰間挎著的寒劍冷光凜凜,模樣很熟悉。
四個紀琛??!!
四雙手在身上不安分地游走,爭奪獵物般把顧嶼桐往自己懷里拽。
鋪天蓋地的吻落下,顧嶼桐還沒來得及適應眼前這個人,又被另外一個搶去,取而代之的是更變本加厲的啃咬。
顧嶼桐被吻得喘不上氣,憤憤道:“紀琛,你給我起開!”
“嘴里他媽的喊誰呢。”
“什么紀琛,你看清楚我是誰。啊?”
……
不知道這句話又是哪里激怒到了這幾人,夢里的場景逐漸一發不可收拾。
顧嶼桐被推倒在床,一只手擒住他的腳踝,往上一抬,腿內紋身一覽無余,男人慍意明顯:
“真有情趣。”
“背著我跟誰紋的?”
顧嶼桐的兩只手也被另外兩人牢牢攥住,只能被迫去解他們的皮帶。
“怎么眼里只有他們?”
跪坐在顧嶼桐頭頂正上方的男人捏緊他的下巴,用拇指戲弄著他的舌尖,狎昵道:“這么快就膩了我了?”
顧嶼桐瞳孔猛顫,難以想象自己是處于怎樣的精神狀態才能做出這樣的夢來。
這個荒唐的夢絲毫沒有任何醒來的跡象。
顧嶼桐作為一個正常人,理應對此感到羞恥,然而在這四人面前卻……沒有半點排斥!
夢里的感覺十分真實,連體溫都格外真切。
顧嶼桐甚至能很清晰地感到臉上猝不及防貼上來的溫度。
很熟悉,很舒服,他很喜歡。
第90章 我的男朋友 紀琛,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
夢醒了, 顧嶼桐睜開眼。
他壓抑地平緩著呼吸,有些狼狽地閉了閉眼,認命般輕嘆了口氣。
“真是瘋了。”
他起身想去浴室, 這時候才發現紀琛已經不在身后了。
剛剛夢醒的beta渾然不知,整間臥室里的佛手柑味信息素濃到嗆人, 而易感期的alpha正飽受易感期的折磨。
“紀琛?”
他朝沙發那邊看去,紀琛正側睡在沙發上,緊蹙著眉, 極不安穩,身旁堆滿了顧嶼桐平時穿過的衣服,手里還緊緊抓著他今天穿過的貼身衣物。
是alpha在易感期可能會出現的筑巢行為。
易感期的紀琛得不到顧嶼桐身上的信息素的安撫, 只能用這樣的蠢辦法,苦苦汲取著那點淺淡的皂香味。
顧嶼桐走過去, 把那堆衣服掀開:“紀琛,我下樓給你拿抑制劑。”
衣服被拿開,露出alpha那張痛苦隱忍的臉。
“止咬器……?”
紀琛的下頜緊緊系著止咬器, 手里攥著顧嶼桐的衣服不放,飲鴆止渴般靠這點淡淡的香味度過難捱的易感期。
顧嶼桐摸到那副止咬器的瞬間,心忽然被什么牽動了一下。
一向強勢的Alpha束縛起自己的獸性,藏起爪牙,在絕對掌控和低頭屈服之間違背本能地選擇了后者。
顧嶼桐嘆了口氣:“你在發熱, 不打抑制劑怎么行,難道單單靠止咬器就能緩解不適嗎?”
“……不能。”紀琛被驚醒, 微微撩起眼皮。
“不能還不趕緊打抑制劑?”顧嶼桐起身, “你先等會,我下樓去找劉右。”
“你剛剛……”紀琛拽住他的手,“你剛剛夢見什么了。”
顧嶼桐腳步一頓, 那個荒唐糜亂的夢又重新塞回他的腦子。
他死鴨子嘴硬:“管天管地,你還管我晚上做什么夢?我夢見我點男模,睡男人,和他們喝酒、玩牌、搖骰子——”
“你叫的是我名字。”
紀琛很適時地打斷了他。
顧嶼桐愣在原地,蜷了蜷指尖,頓時氣焰全無,像只被抓包的壞事小貓。
“我今晚來之前打過一針抑制劑。是你,睡不老實,在我懷里蹭來蹭去。”紀琛的語氣平靜,像是在陳述一件格外平常的事情,“像泥鰍一樣抓不住,還一直求我給你。”
最后總結道:“我記得beta沒有發.情期。”
簡而言之,紀琛變成這樣全都怪顧嶼桐在他懷里煽風點火。
由于心虛,顧嶼桐下意識地否認:“說什么胡話,也許是你聽錯了也不一定。”
“顧嶼桐。”紀琛叫住他,把他往回拽,“在心虛什么。”
“如果今天躺在這里的是紀林,你也是這副不給碰的樣子嗎?”
顧嶼桐:“這和紀林沒有關系。”
紀琛猛地一拽,讓顧嶼桐摔倒了自己身上,一個翻身,把他壓在了沙發上。
“那……”Alpha克制而隱忍地用金屬止咬器去摩擦著顧嶼桐的鼻尖、下巴、喉結,仿佛是在交渡掌控權,“可以嗎。”
顧嶼桐是要離開的,是不可能為誰停留下來的。
這句“可以嗎”或許暗含更多、更長遠的含義,但顧嶼桐此刻更傾向于把它理解為,紀琛在向自己詢問當下是否愿意繼續。
察覺到顧嶼桐又想回避問題,紀琛準備把話說得更加明白:“我想問的是,我們可以在——”
顧嶼桐先發制人,截斷他的話:“可以,做吧。”
“顧嶼桐。”
“嗯?”顧嶼桐很久沒沖他笑了,邊笑邊去解他的止咬器,“紀老板不想和我做嗎。”
紀琛制止了他手里的動作,但顯然對方抱定了大干一場的決心,三下五除二就把止咬器拆了下來,扔到了一邊,獻舍般吻了上來。
急躁、不安,不像平時的他。
紀琛松開他濡濕的下唇,問他:“怎么了?”
“紀琛,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顧嶼桐在辦事時說的話是不能相信的,輕佻放蕩就算了,有時候天馬行空,讓人摸不著頭腦。
紀琛揶揄他:“剛剛夢里見過。”
顧嶼桐蹙眉,又重重地碾上了他的唇,迫切地想知道問題答案似的,吻得很深很用力:“不是……”
紀琛去解他的衣服:“想說什么?”
顧嶼桐這次換了一個肯定的語氣:“我們見過的吧。”
兩人呼吸急促,紀琛掐著顧嶼桐的后頸,企圖讓氧氣灌進兩人嚴絲合縫的唇瓣之間。他低垂著眼,問道:“到底怎么了。”
“夢里四個你。”
顧嶼桐絞盡腦汁,始終抓不住那些轉瞬即逝的記憶碎片,最后只得自暴自棄地笑了笑:“我說胡話呢,別當真。”
夜很長,Alpha的體力好得驚人。
紀琛少有這樣體貼的時候,每一次的緊擁和觸摸都包含安撫的意味,被他壓在身下或是猛地抱起的時候,顧嶼桐在恍惚間有過那么一瞬間的錯覺,好像這個人曾經和他產生過很多交集。
他的體溫、樣貌、性格,無一不讓顧嶼桐感到熟悉。
最后的最后,顧嶼桐徹底虛脫。
紀琛抱著他去浴室,顧嶼桐的腦袋枕著他的肩膀,像樹袋熊一樣掛在他身上。
心事重重的顧嶼桐死死咬住紀琛的肩,含糊不清道:“紀琛,我恨死你了。”
紀琛單手托著他,打開花灑:“嗯,我也。”
“……”
“我也”什么呢?
紀琛頓了兩秒,把后半句話說完:“……喜歡你。”
*
這是紀琛強行把顧嶼桐帶來別墅的第九天。
今天下午他要出國談項目,臨行前,他站在臺階上看了會兒顧嶼桐。
自打上回那晚以后,顧嶼桐總是一副心思很重的樣子。說話時那股氣死人的鬼精勁好像沒了,一個人發呆想事的時候越來越多,飯也吃得越來越少,昨晚紀琛抱著他竟然覺得硌手。
“查到了?”
“查到了。”臺階一旁,劉右陪紀琛站著,“紀林是今天下午六點的航班。另外,兩天前他找到我們的人,要求出國前要見顧先生一面。”
紀琛看著顧嶼桐:“他是來要人的。”
“是的。”劉右點頭肯定,但他想不通一點,“紀總您既然都知道紀林的目的,那為什么還……”
今天難得是個晴天。
顧嶼桐躺在秋千架上,懷里抱著兩只胖成球的肥啾,有一下沒一下地逗弄著。
紀琛看了眼身邊跟了自己很多年的劉右:“你也覺得一旦放他走,他就不會回來了。”
“顧先生是個很難揣摩的人。”劉右實話實說,卻一針見血,“紀總您談成過這么多買賣,做成過這么多項目,但這一次選擇權未必在您。”
“不是您放不放人,是他想不想走。就像那天,您大張旗鼓地要給他做腺體手術,萬事俱備,結果最后僅僅只是因為顧先生的一句‘不想做,不喜歡’就臨時叫停,還和沈總鬧了點不愉快。”
紀琛反問:“難道我不放人,他能走得出這棟別墅?”
劉右笑了笑:“只要他想。”
只要他想。
這句話紀琛很早之前用來警告顧嶼桐的時候就說過,同樣的話再一次出現,沒想到主動被雙方早已互換了位置。
自覺說多了話的劉右沒再提這些,而是繼續匯報紀琛交給他的事情:“跟在顧先生身邊的人都已經提前通知過了,不會干涉他的行為,不會干擾他的決定。和紀林見面的時間約在下午兩點,我待會兒會告知顧先生。”
紀琛點點頭。
撤走一直以來監視他的人,放寬所有限制他做決定的條件,甚至這回連紀琛本人都不會出現在他的視線范圍內。
這樣的情況下,顧嶼桐會怎么選。
“誰說我是放他走。”
顧嶼桐嘴硬、不老實,真心話不肯說明白,可紀琛嚇也嚇了,教訓也教訓了,就是撬不開那張嘴。
“前幾天沈遲山打電話來說什么了?”
“沈總原話說,集團業務發展得快,在海市,眼熱恒耀這塊肥肉的人多了去了,可您辦事又不講情面,難免會有心術不正的小人在背后耍陰招。沈總提醒您這次出差途中得提防著點。”
劉右接著說,“我們待會兒不走原計劃那條線,改走另一條路。”
紀琛出聲打斷:“不需要,原計劃進行。”
“紀總?”劉右感到疑惑,“那些人的手段您是清楚的,車禍、綁架、無所不用其極,對您造成的傷害甚至有可能是致命的。”
紀琛在這個圈子里摸爬滾打這么多年,他當然知道。
“出任何事我負責。”
劉右嘆氣,再度勸阻:“紀總。”
紀琛朝顧嶼桐看了眼。
秋千椅輕微晃動,帶起的風束緊了顧嶼桐的襯衣,那截腰看起來比以前更清瘦了點。
“顧先生未必領您的情。”
顧嶼桐說要和他兩清,說喜歡紀林不喜歡他,他就想盡辦法地給紀林使絆子,甚至不擇手段地把顧嶼桐強留在身邊,折騰他逼迫他,但顧嶼桐始終都不肯服軟,似乎紀琛用再下作的伎倆都觸動不了他。
這樣一個有手段的人,好像一下子就花光了所有的辦法。
紀林的落魄不能讓他有所撼動,這些日子的圈禁也沒辦法讓他低頭,那如果流血受傷的人換成自己呢?
“不是放他走,是讓他選。”
劉右皺眉,勸阻道:“紀總,這件事風險太大,無論如何都得不償失啊。”
“紀琛——”顧嶼桐忽然叫他。
紀琛走過去,顧嶼桐把左手攤開給他看,晃了晃:“昨晚你把戒指取下來了?”
“嗯。”
“嘖,你又搞什么名堂?”
“戴著丑。”
“好吧。”顧嶼桐抬起眼睛,微微瞇著,擋著陽光看紀琛,“你和劉右剛剛在說什么?”
紀琛往顧嶼桐身前站了站,alpha高大的身軀擋住了部分陽光:“我下午出差,飛美國的航班,去三天。”
“嗯。”顧嶼桐的眼睛舒服了很多,眨眨眼,勾唇笑了,“怎么?要我送你?”
“不用。”紀琛按住秋千架的扶手,將晃動幅度降到最低,“不過選擇權在你。”
顧嶼桐懷里那只被紀琛養大的肥啾黏人得很,飛都還不會飛呢,就要往紀琛手上靠。
“它很黏我。”紀琛戳了戳它的圓腦袋,然后鐵石心腸地把它塞回顧嶼桐懷里,“時間不早了,其他的劉右會跟你說。我走了。”
顧嶼桐發現今天的紀琛有點古怪,但具體他形容不上來。
紀琛上了車,在離開別墅區以后,劉右才告訴顧嶼桐今天下午兩點紀林約他見面,地點在永樂中路244號的咖啡館。
劉右手里拿著一件外套:“您可以去,也可以不去。”
“……你們到底什么意思?”顧嶼桐坐直身體。
“選擇在您,但機會只有一次。”話是這么說,但劉右卻遲遲沒有將手里準備好的外套遞給顧嶼桐。
顧嶼桐聽得懂他話里的意思,微抬的手指在空中停頓了幾秒,隨后干脆利落地接過了劉右手里的外套。
劉右拿起通訊器:“開門,所有人可以撤了。”
顧嶼桐把小雞崽子放下,揉揉它們的腦袋,起身,邁向大門的腳步有些遲疑。
“顧先生,”劉右走上前,“紀總給這里所有的人放了短假,您今晚回來的時候做姜湯的阿姨可能已經走了,但如果您想喝,隨時都有。”
顧嶼桐轉身,沒多說一個字。
【逃離反派成功,距離任務截止只剩二十四小時。】
“顧先生……”
顧嶼桐全然當做沒聽見,頭也不回地往前走,身后的秋千架和別墅越來越遠,最后渺小成一個點。
【宿主,您太令我刮目相看了!】
【少廢話,套在反派這個殼子里的人是誰?】
系統愣了愣:【您說什么,小光聽不懂~】
【我問你,前三個世界里的攻略對象是不是他?】
系統裝傻充愣:【他,他是誰?宿主您自己都不知道這個“他”指的是誰,又怎么能指望小光知道呢?】
“少在這里給我裝無辜!!”
網約車師傅朝后視鏡看了眼:“小伙子這是被甩了?失戀了?”
“……師傅沒事。”
師傅笑了笑:“年輕大小伙子失戀怕什么,有什么想不明白的當面找對方問個清楚不就行了,你不問,人家不說,到頭來還不是只能一個人生悶氣?”
“師傅,不是你想的——”
“女孩子都很好哄的,你買束花買點好吃的,好聲好氣地低個頭,再掉兩滴眼淚,就算那姑娘是大小姐脾氣也該被你拿下了。”
師傅越說越上頭,用手按了按觸屏,打算放首老情歌緩解緩解氣氛,誰料手滑,一不小心點到了今日新聞播報。
“新型抑制劑市場繁榮發展,帶動海市經濟迅速增長,GDP躋身全省第一。”
“紀家破產,深陷財務造假丑聞,集團老總紀林疑似出國避風頭。”
“……”
都是些無關緊要的新聞。
“緊急插播一條新聞,今日十四時十分在淮安大道發生一起惡性撞車傷人事件,死傷情況不明,傷員身份核實中……”
顧嶼桐的心臟沒來由地一縮。
“師傅,淮安大道在哪兒啊?”
“那是去國際機場的路。你不是去永樂中路嗎,他那跟咱們這頭的路況沒關系,兩地方遠著呢,耽誤不了你見你女朋友嗷。”
師傅撓撓頭,嘆了口氣:“剛剛我跑那頭的弟兄發了幾張現場的照片過來,喲呵,滿地的血,估計得死人。”
顧嶼桐蹙眉:“國際機場?”
“是啊,海市就這一個國際機場,我還能記錯不成?”師傅惋惜道,“看現場照片是輛邁巴赫,車尾撞得慘不忍睹,這種情況要么是后頭的酒駕,要么是仇家尋仇,我看那淌了一地的血,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仇家尋仇……”
海市的邁巴赫車主這么多,脾氣臭、仇家多的人這么多,怎么會偏巧就是他呢。
司機哂笑道:“小伙子你這就不知道了吧。上流圈子里的人玩得花是事實,可手段狠也是事實。那紀家老二不就是個得罪人的主兒?要我看啊,整個海市仇家最多就屬他了哈哈哈哈。”
司機看了眼導航,準備結束訂單:“快到了,等會記得給你女朋友買捧花嗷。”
顧嶼桐煩悶地撩起額前的頭發:“他不是我女朋友。”
“啊?那就是你男朋友?”
“……也不是。”
師傅把車停穩,看了眼后視鏡,笑他:“甭騙叔,你臉上的擔心兩個字都快藏不住了。你就按照叔教你的做,保管你對象不會再生你的氣了。”
“師傅。”
“掉頭,去淮安大道。”
師傅坐直身體:“嘿,你這小伙子怎么回事?那邊堵車,大家伙都恨不得能繞路走,你倒好,怎么還上趕著去看熱鬧?”
顧嶼桐死攥著扶手,關節泛白。
手機里是一連串撥不通的電話,聯系人消息欄里的消息全是已讀不回。
“我男朋友不在前面的咖啡館……他不是我男朋友。”
“我的男朋友……他……”
咖啡館的紀林往窗外看了眼,一輛比亞迪緊急掉頭,猛地提速朝著反方向馳去。他看了眼時間,距離他和顧嶼桐約好的時間已經過了整整半小時。
咖啡館對面的小巷子口外,還停著一輛不起眼的黑車。
車里副駕駛座上。
孔翔把煙嘴拿掉,不懷好意地盯著遠去的那輛比亞迪:“那小子確定在車上?”
開車的小弟點頭:“翔哥,千真萬確。我親眼看到的。”
孔翔森然一笑,彈了彈煙灰:
“追上去,找個機會把人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