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點43分,李霖在王醒的辦公室門口探頭探腦的時候,嚴耕云已經(jīng)沉住氣,定好了針對王醒的策略。
吃口包子而已,又不是親了他的嘴,別想!等真親到嘴上了再說。
可是人家為什么要親他的……
嚴耕云感覺自己的大腦變成了一頭站在山頂?shù)男埽l(fā)出崩潰的吶喊:啊!!!
可門板先被敲響了,挺輕柔的三聲。
嚴耕云扭過頭,看見門口站了個精英男,跟他年紀相當,梳二八油背頭,深灰色的西裝配腕表,戴半框眼鏡,有一雙挺大的招風耳。
這是李霖,直覺告訴嚴耕云,于是他轉(zhuǎn)過椅子站起來,點頭打了個招呼:“李總?”
而在李霖這邊,他甚至都不需要什么直覺,一看就知道,屋里這是王醒的菜。但李霖指的不是臉,而是整體。
王醒不喜歡花里胡哨的人事物,這人就挺素,雋秀的臉,沖擊力并不特別強,穿搭發(fā)型也都是瞎搞,但他還是出挑的,因為他的條件,頭肩、腰線,比例是那種天然去雕飾的優(yōu)越。
他站直的瞬間,李霖甚至懷疑,他也偷偷墊增高鞋墊了。
李霖一邊偷偷地雄競,一邊進門握了個手:“是我,李霖。大師,久仰大名、歡迎光臨啊!”
嚴耕云過來握手之前,將右手里的東西丟進了垃圾桶。
那是一個被折成小長條的塑料袋,半透明的袋身,綠色的商標。
李霖當時就在想:王醒啊,你不打光棍誰打?自己跑去開會,把意中人扔一邊玩塑料袋,電影都特么不給開一個。
真沒法評,只能說牛比了。
可王醒開會是為了誰?李霖像個欠了ab貸的老媽子,毅然陪嚴耕云聊起了天。
他一口一個大師,喊得嚴耕云渾身不對勁,吃不消道:“別,李總,你跟王醒一樣,喊我嚴耕云就行了。”
李霖一聽,登時覺得王醒很不上道:“王醒他還連名帶姓地喊你啊?”
“啊,”嚴耕云對此接受很良好,“不然他該怎么喊我?”
李霖心說他肯定巴不得喊你寶寶,嘴上卻說:“起碼也去掉姓,喊你耕云噻。”
嚴耕云說:“也喊。”
可他的反應那么平淡,一點火星都沒有的樣子。
李霖替王醒心涼,眼神左右逡巡,抽了抽鼻子,沒話找話道:“什么味兒啊這是?”
嚴耕云也聞了下:“蒸餃吧?”
李霖看見辦公桌上的餃子,放在一個深灰色的背包旁邊,以為他沒吃飯。嚴耕云說吃了,那是王醒的。
李霖登時又計上心頭,故意說:“他的啊那沒事了,我吃了算了,我正好也還沒吃早飯。”
結(jié)果嚴耕云落落大方地說:“行啊,但你估計要打一下,涼了。”
李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那王醒吃什么?你猶都不猶豫一下嗎?
但他也沒問,只是借著去加熱的空擋,躲在茶水間里給王醒發(fā)微信。
[李霖]:鑒定完畢
[李霖]:你這個桃花是鐵板做的
[李霖]:你的早飯我吃了啊
[李霖]:反正你愛的人不愛你,你也吃不下去
過了一分半,王醒回了個問號。
李霖便把他橫刀奪早飯,但嚴耕云面不改色的經(jīng)過添油加醋地提了,然后勸他真的,別惹直男了。
王醒沒理他,可須臾李霖回到辦公室門口,卻碰上他在里面裝大尾巴狼。
之前為了聊天,嚴耕云從辦公桌前的客座上,換到沙發(fā)上去了,側(cè)對門坐著。
王醒看樣子也剛回來,背對著門,正彎腰往人跟前放紙杯。
他把嚴耕云擋住了,李霖只聽見了嚴耕云壓低的聲音。
“……沒吃早飯,所以我把你那份給他了。”
王醒站起來,“啊”了一聲,語氣雖輕,但似乎包含著無限的錯愕。
李霖瞬間就把眉毛皺了起來,覺得這家伙沒眼看。
裝啥不知道啊裝,我才跟你丫說完!
但他是個情場高手,知道此時此刻當電燈泡有罪,連忙做賊一樣往回撤了兩步,躲到了墻后面。
屋里,嚴耕云不知道隔墻有耳,正試圖以平常心面對王醒。
可等王醒彎腰過來,只是放一杯咖啡而已,但他還是想往后仰,不過他這次長出息了,忍住了沒動。
王醒看他挺正常的,心里倒也不像李霖那樣失望,他的思維要更靈活一點。
他想:既然吃他嘴里的包子,嚴耕云無所謂,那可能肢體上的接觸,他也能接受。
至于早飯,王醒其實無所謂,但他就是要逗嚴耕云,他說:“那我呢?”
嚴耕云撇了撇嘴角:“你再買嘛。”
“我不買,”王醒說,“我開完車我又開會,我低血糖。”
嚴耕云趕緊舉手投降:“我買我買,我已經(jīng)買了,您老坐會兒,馬上就到。”
王醒就知道他是這個套路,看了看他,接著伸手搓了下他的頭發(fā):“買什么買?什么都你買,笨得很,叫李霖報銷。”
李霖在門外:“……”
很快,711的快遞送上來了,王醒吃了個三鮮包,有研究員進來找他,嚴耕云就提起背包,到隔壁李霖的辦公室去了。
他出去之前,王醒叫住他說:“你要走之前跟我說一聲。”
嚴耕云問他:“干嘛?”
王醒當著他的員工說:“我好趁機摸魚啊。”
嚴耕云服了,拿手揮了他一下,意思是閉嘴吧。
*
李霖的審美確實就像王醒說的,富麗堂皇。
嚴耕云把歷年ada和iapic的金銀銅獎作品截在一個文件夾里,給李霖過了一遍,他覺得好看的,都是那種水草配色豐富、魚卻很素的類型。
嚴耕云將那些標記了,準備回去了單獨拖個文件夾,又跟李霖敲了日程,約定一周后過來交概念圖,之后的每一個流程,都以周為單位。
他的工作流程有點像做建筑的,有個體系的感覺。
但孫舒毅就是過來坐坐,吹吹牛筆,然后李霖選個成品,生意就算做完了。
這倆掙錢的模式天差地別,李霖忽然對他離開頑世的原因產(chǎn)生了興趣。
因為他是王醒的好基友,嚴耕云也不避諱,坦誠自己是股權(quán)傾軋下的池魚。
這一上午,兩人在這邊講故事,王醒在隔壁當牛做馬。等到找他的人終于意滿而歸,一墻之外,李霖已經(jīng)對嚴耕云相見恨晚,順帶著把王醒的老底,也揭了個七七八八。
中午,李霖非要一起吃飯,他在附近的茶餐廳訂了個小包廂。
吃的是腸粉煲仔飯,但他倒掉大麥茶,不知從哪兒摸出了一瓶鴨溪窖。
然后他也不勸酒,君請自便,只一邊夸嚴耕云厲害,自己一杯接一杯地往嘴里倒。
這狀態(tài),連嚴耕云都看出失常來了。
他跟王醒坐在一邊,看李霖實在喝得很急,就拿腿撞了下王醒的,側(cè)頭給他甩眼色,示意他勸勸,讓李霖別喝了。
王醒卻將悄悄右手拿下桌面,在他大腿中間按了下,然后拿起一點,擺了下手。
嚴耕云一半又顧不上李霖了,因為王醒的手心貼到他腿上,有點熱,熏得他口干舌燥。
這頓飯吃得不太踏實,沒等下席,李霖就上頭了,他舌頭已然大了,但還是很亢奮,拉著嚴耕云喊他回去聊天。
王醒不讓他拉,把他拽在自己身上,拖進附近的亞朵國際,翻出身份證,給他開了個4小時的鐘點房,然后把人往床上一扔,脫了鞋擺正,被子一蓋空調(diào)一開,帶著嚴耕云走了。
出了酒店,嚴耕云才終于得空,打聽李霖怎么了。
王醒說:“沒事,他失戀了。”
嚴耕云滿頭都是霧水:“可我倆沒聊感情的事啊。”
半句都沒有,而且一多半還是在聊……嚴耕云悄悄瞥了他一眼。
王醒靠在路那邊,落后他半步,沒看見他這個小眼神,自顧自地說:“不用聊,他一看見你這種人,當天一般就要喝一瓶。”
在他嘴里,自己跟個禍水似的,嚴耕云抽了下嘴角:“我哪種人了?”
路邊的玉蘭不知道什么時候開了,氣味被淹在粉塵和尾氣里,只有花瓣簌簌地飄落。
有一瓣就是那么巧,落在了嚴耕云的左耳廓外邊。
王醒抬起手,本來是想給他拿掉,可嚴耕云忽然轉(zhuǎn)過頭來,王醒的手指還保持著一個捏的姿勢,就那么猝不及防地從他臉頰上蹭了過去。
那觸感干燥柔軟,令王醒心生向往。
嚴耕云不知道花瓣的事,一轉(zhuǎn)頭,以為他要摸自己,眼皮差點抽筋。
但他這次沒躲,連想都沒想,因為李霖跟他說,王醒小時候過得挺凄涼,叫嚴耕云對他好一點。
可是對王醒好一點,他愿意啊,他不需要報銷,他樂意給王醒買早飯。
于是嚴耕云朝那只還僵在眼側(cè)的手指吹了口氣,再把目光往王醒眼里一鎖,說:“這啥意思?你不會是想打我吧?”
那口氣息其實挺撩的,吹得人心里飄飄然,但王醒還沒浪漫起來,又被他的話給打敗了。
“我打你干嘛?”王醒啼笑皆非地嘆了口氣,手指一動,捉住他腦袋旁邊那片花瓣的梗,真在他鼻梁上扇了一下。
嚴耕云有點癢,揮手彈了他一下:“我怎么知道?別跑題了,問你呢,我哪種人?”
“就是那種,”王醒看著他,眼底有種輕快的笑意,“有本事,不抱怨,討人喜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