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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你好卑鄙啊。

    辛澄想和郡主一起出去玩, 但不用想,郡主肯定不同意,那么怎么辦呢?

    既然喜歡郡主, 就絕不害怕困難!

    辛澄起床,一拳砸在床上, 斗志滿滿。

    但是藏書閣沒有找到郡主,臥房也沒有,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竟在演武場找到了郡主。

    今天云有點多, 不算很好的天氣, 郡主怎么想到來這里跑馬的。

    草場依舊寬闊, 四面紅旗招展, 外邊圍著的一圈便是馬道,郡主便在馬道上策馬疾馳。

    她今日換上了一身赭紅色勁裝,胸前穿半軟甲, 長發(fā)高束, 腦后紅色的發(fā)帶隨風(fēng)飛舞,英氣俊逸。只見她忽而起身,竟在馬上站了起來,左手持弓,右手取箭, 拉動弓弦, “嗖——”,正中紅色靶心。

    “好……”

    “啊——好帥!”

    辛澄剛開口便被一股聲浪差點震穿耳朵, 看過去鄭有意也在其中, 是那些浣衣制衣的侍女們, 那幫肖想郡主的惡鬼。

    看來王府統(tǒng)一制式的冬衣已經(jīng)做完了,她們就閑下來了。

    辛澄走過去, 展開雙臂,“不許你們看郡主!”

    “憑什么?”

    “殿下是大家的!”

    “難道只準你一人喜歡郡主?”

    “因為……”辛澄一時詞窮,但還是說了出來,“因為你們下流!”

    “下流也是為郡主而流!

    辛澄眼珠快瞪出來,聽聽,這都什么話,簡直不堪入耳!還有沒有人管管她們了!

    她們又騷動起來,辛澄回頭去看,郡主跑完一圈后勒馬停下,長腿劃過馬背,一下便滑下來,行云流水,分外瀟灑,而這些侍女們已不顧辛澄阻攔,向郡主飛奔過去。

    “殿下累不累,喝點水吧。”

    “殿下快用帕子擦擦汗!

    “郡主快嘗嘗點心!

    “嗯?”郡主順手接過水囊和帕子,正要說她不餓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個熟悉的腦袋旋。

    郡主伸出手指抵著盤子邊緣,向前一推,盤子撞上那人的額頭,她吃痛地抬頭,“郡主……”

    正是打不過就加入的辛澄。

    “你又來湊什么熱鬧?”

    “郡主為什么不接受我的心意……”

    “死開!

    郡主去一旁的兵器架上換了把弓,準備再去跑兩圈,回身對那些侍女道:“你們?nèi)魺o事,平時也多鍛煉身體,來日若有什么變故,也可保護自己!

    邊州的事她還記掛著,不過目前哪里都沒傳來什么消息,朝中也沒有一點動靜。

    侍女們抓住機會,紛紛問道。

    “那可否請殿下教教我呢?”

    “我也要,想讓殿下手把手教我射箭!

    這故作柔弱的語氣,惡心!辛澄在心里痛斥這些人的心思,然后迎上去,“我也想學(xué)騎馬,郡主從后面抱著教我好不好?”

    然而這話引來她們的集體側(cè)目和控訴,“你好無恥!”

    郡主卻抬手讓她們別急,對辛澄道:“好,我來教你騎馬!

    “真的!”她本來是隨口一說,只是不甘人后,占占口頭便宜而已,但郡主居然答應(yīng)了!

    “好啊好啊!

    就讓她們共乘一馬,郡主從后面環(huán)著她握住韁繩,不失威嚴地說:“坐穩(wěn),大腿用力,夾緊,身體要放松,嗯,可以慢一點!

    可能是命令的語氣,但郡主溫暖的體溫就環(huán)繞在她身后,吐出的潮熱氣息就在她耳旁。

    呀——!辛澄捂住自己躥紅的臉。

    在她想象時,郡主叫人牽了匹馬來,鞭子戳了戳她,“上馬。”

    “郡主呢?”

    “你先上去!

    辛澄依言抓住馬鞍踩腳蹬跨上去,還興奮道:“郡主快來……啊!”

    馬帶著她狂奔出去。

    郡主收回揚鞭的手,回頭笑吟吟道:“學(xué)騎馬最快呢,就是這樣,看,已經(jīng)會了。”

    辛澄當(dāng)然本來就會騎,馬跑起來后為了不讓自己摔下去,只能迅速調(diào)整身形,拉住韁繩,逐漸控制馬速,繞著草場跑了一圈回來,“郡主——!”

    “不是教會你了嗎?”

    “我……”辛澄無言以對。

    但嘴硬道:“郡主你太過分了,多危險吶!

    “那你可以離我遠一點!笨ぶ髦匦驴缟像R,英氣的眉眼染上笑意后,襯得整個人灑脫又明媚,誰說今天沒有好天氣哪?

    郡主一笑就有了。

    “駕!”郡主騎馬奔出去,辛澄立即跟上,與她同行,頂著呼呼風(fēng)聲,辛澄開口道:“郡主,我們一起出去玩吧!”

    “不要!

    就知道會這樣,辛澄當(dāng)然準備好了對策,“那郡主我們來比賽吧,如果我贏了,那郡主就答應(yīng)和我出去玩,怎么樣?”

    郡主立馬拉弓射出去一箭,同時和辛澄說著話,“我為什么要和你比?”

    “郡主是害怕了嗎?”

    “激將法對我沒用!

    辛澄輕搖了下頭,“就比射箭如何,郡主對射藝很有信心吧?難帶覺得比不過我?”

    郡主突然拉韁,控制馬慢慢走著,辛澄同步勒馬,“怎么樣?”

    ——呼,應(yīng)該要答應(yīng)了吧,誰說郡主不吃激將法的。

    郡主看了她一眼,將她奸詐的小表情盡收眼底,當(dāng)然道:“不比!

    “誒——”

    “對我又沒什么好處,不管比不比,本郡主都不會和你出去的!

    郡主下馬,似乎是累了,去一旁椅子上坐下,喝茶歇息,鄭有意殷勤地過來給郡主捏肩。

    辛澄下馬后叉著腰看向郡主,既然如此,就別怪她出大招了。

    “郡主,我喜歡你。”

    理所當(dāng)然得了個白眼,辛澄繼續(xù)湊上前去,“郡主我喜歡你我喜歡你喜歡你郡主我喜歡你……”

    一個栗子打在她頭上,“你煩不煩?”

    “不煩!毙脸稳嗔巳嗄X袋,“郡主答應(yīng)和我比射箭,我就不說了!

    “哦?”郡主挑眉。

    “比賽結(jié)束后今天之內(nèi)都不說了!毙脸蚊ρa充道。

    郡主眼皮半闔,對辛澄很是無奈。

    身后鄭有意聽了半天,幫腔道:“殿下不如就和她比,我不信她還能比殿下更厲害!

    雖然這話是貶低了她,但這個幫腔很好哦,辛澄投去贊許的眼光,見這里只有她一個人了,問道:“誒,你的其他姐妹呢?”

    “去和李耀統(tǒng)領(lǐng)練習(xí)扎馬步了!

    “哇,她們是真的想鍛煉身體啊!毙脸魏芤馔。

    “你以為都像你。”郡主終于起身,問道,“怎么比?”

    “哼哼!毙脸卧缇拖牒昧,勝券在握,“就比平射,五十步的靶子,只比一箭,看最后靶子上誰離靶心近,怎么樣?”

    “呵!笨ぶ餍α艘幌,看起來是覺得過分簡單了,而且來了點興趣的樣子。

    “來吧。”

    郡主吩咐下去后,靶子,弓箭都到位了,辛澄也去換了一身衣服,纏上護腕,戴上象骨韘,穿上護甲,長發(fā)同樣高高束起,跳到郡主面前,“怎么樣?”

    特意和郡主穿了一樣的,還綁的是同色的發(fā)帶呢。

    郡主只道:“可以開始了?”

    辛澄笑著伸出手去,“郡主先請!

    在草場的另一邊,豎了個草靶子,靶面上最內(nèi)圈是紅色的靶心,射中則為上等,外一圈涂藍色,射中為中等,最外是白色,得下等。

    這邊,郡主和辛澄各自取了一樣重的弓和同樣的箭支,站在同一處,辛澄示意郡主先請。

    郡主便也不客氣,取弓搭箭,靜心屏息,辛澄在一旁仔細觀察著,漸漸云停風(fēng)止。

    “郡主我喜歡你!

    “嗖——”

    在郡主將要放箭的一剎那,辛澄脫口而出,同時箭放了出去。

    在郡主開口之前,辛澄立刻蹲下抱頭,“我說的是比賽結(jié)束后就不說了,現(xiàn)在是比賽中!

    試圖詭辯以不被郡主暴打。

    另一旁的鄭有意張著嘴,箭已射到靶子上才明白剛才發(fā)生了什么,反應(yīng)過來后說:“你好卑鄙啊。”

    辛澄不反駁,能贏就行。

    郡主深吸一口冷氣,用弓碰了碰蹲在地上的一團,“來,到你了。”

    她其實猜到辛澄會;ㄕ校莻人,這種小聰明最多。在比賽前,她還特意將弓箭都上手檢查了一遍,確認兩人使用的是一樣拉力的弓和一樣的箭,沒想到她來這一招。

    剛才辛澄突如其來的那一句的確有影響,她已經(jīng)看到了,分毫之差,自己只得了中等,沒能射中靶心。

    她肯定是早就計謀好的!

    辛澄起身沖郡主一笑,無比陽光燦爛,企圖把剛才的耍賴蒙混過去,郡主也朝她微微一笑,只是笑容冷冷的,而且明明嘴唇笑了,但眼睛里完全沒有笑意。

    辛澄感覺自己像是被獵人盯上的兔子。

    不過好不容易創(chuàng)造出了優(yōu)勢,與郡主出去玩的機會,她還是要好好把握在手中的。

    辛澄同樣捏弦搭箭,緩緩?fù)鲁鲆豢跉猓瑢⒓笇誓繕税行摹?br />
    辛澄知道,雖然自己這么卑鄙無恥地中途干擾了郡主,但郡主可是端正正直的,應(yīng)該不會搞這些小動作,箭放出去的那一刻,果然沒被干擾,而她自我感覺不錯。

    與郡主出去游玩的機會近在眼前,紅色靶心,中。

    “嗖”,只聽身旁又一聲破空之音,辛澄轉(zhuǎn)頭時郡主正放下弓張目望出去,而遠處傳來一聲短促的金石撞擊聲,辛澄看過去,兩只箭相撞之后各自偏離軌跡,很快便掉在地上。

    “這算什么?”郡主把她的箭射偏了,“這不能算吧?”

    “那剛才殿下那箭也不能算!编嵱幸夂芨吲d看到這一幕,出來幫郡主說話,“而且射中別人的箭,郡主多厲害啊。”

    “可、可我的箭根本沒到靶子那。”

    郡主擺了擺手安撫鄭有意,對辛澄道:“不服氣啊。”

    “嗯。”辛澄癟嘴,“郡主千金之軀,金枝玉葉,應(yīng)該讓讓我這無知草民。”

    郡主被她這睜眼說瞎話給氣笑了一下,哪來的這么多歪理,“好好,那就讓你再射一箭。”

    “真的?那郡主也不再故意放箭阻攔了?”

    “對,讓你輸?shù)眯姆诜!?br />
    辛澄眼珠一轉(zhuǎn),機會又回來了,郡主未免太自信,這個距離她還是能射中的,“那郡主往后邊靠靠!

    郡主知道她的意圖,站到辛澄后方,這樣她和靶子之間便隔了一只辛澄,她就不能再出手了。

    鄭有意卻不滿,“殿下,這不公平!

    “去!毙脸我s走她 ,郡主則是安撫了她。

    “那我可來了!毙脸卧倩仡^看了一眼。

    “快點結(jié)束比賽吧!

    辛澄便再次沉下氣息,對準目標,很好,瞄準了,風(fēng)速沒問題,手感沒問題,放——

    “繃——”

    幾乎松指的同時,辛澄聽見弓弦拉開后回彈的聲音,她手指一顫,頓時心道糟糕,她知道郡主不可能放箭的,但還是被這一聲干擾到,而箭已經(jīng)離弦,撈不回來了。

    辛澄轉(zhuǎn)過身去,鄭有意在捂嘴偷笑,郡主則是又撥動了兩下弓弦,“繃繃”兩聲,一臉無辜道:“試試弓的韌性不行么?”

    “郡主耍賴!”

    “嗯——?”

    辛澄心虛,嘟囔著:“就算我耍賴了,郡主身為正人君子,也不該對我打擊報復(fù)!

    “少來,今天老實點。”郡主指向遠處的靶子。

    最后的結(jié)果是,辛澄射中白圈,得下等,仍是郡主贏。

    辛澄泄氣。

    第42章  一起出去玩。

    但辛澄豈會那么容易放棄, 過了一夜,她再次斗志昂揚。

    今天郡主依然在演武場,今天依然是多云的天氣, 那些不知羞恥的侍女們依然在蹲馬步。

    咦,當(dāng)真如此上進?辛澄倒對她們刮目相看起來, 過去給她們打打氣。

    “累死了,早知道不來看殿下了!

    “雖然殿下是好心, 但我不想擁有好身體了。”

    “我為什么不在床上睡覺, 嗚嗚……好累啊……”

    被李耀派來的一個侍衛(wèi)正在旁邊看著她們, 面皮又黑又硬, 一看就長著一副不近人情的臉。

    “殿下讓你們來鍛煉身體是為你們好, 沉心靜氣,腰馬合一!”

    喔,原來是被郡主叫來的, 那辛澄更要給她們好好打氣了。

    “加油哦!毙脸握驹谒齻兠媲, 握拳,“好感動,姐姐們真是太勤勉了,不不像我,只能和郡主出去吃喝玩樂了, 哈哈哈哈!”

    隨即在她們要吃人的眼神中昂首闊步轉(zhuǎn)身離開, 只留下一串笑音。

    “郡主,我們出去玩吧!”

    “……”

    “郡主我們來比賽吧, 我贏了就一起出去玩!

    “……”

    “郡主我喜歡你。”

    “比什么?”

    “哎呀, 郡主真是的, 一定要聽人家說喜歡!

    “快、點!”

    “好啦好啦。”雖然郡主想要吃人的怒眸也很好看,但現(xiàn)在還是正事要緊。

    “還是射箭, 今天我們比騎射,怎么樣?”

    郡主挑了下眉尖。

    “看來郡主很自信呢!毙脸伪持址治龅,“的確,從昨天來看,郡主的騎射很優(yōu)秀呢!

    “你是又想耍花招了吧?”

    “怎么會?”辛澄為自己控訴道,“郡主你不能拿昨天的眼光來看待今天的我!”

    郡主卻半點不為所動,“那你先。”

    “郡主怎能這么不相信我?”辛澄捂著胸口,做出一臉受傷的表情。

    “少來,比不比?”

    郡主好像燃起了一點斗志,辛澄道:“比啊,我先就我先,先說規(guī)則,一炷香內(nèi),騎馬繞這個草場三圈,三個靶子,一圈三箭,共九箭,最后比誰中靶多,怎么樣?”

    郡主稍稍點頭,規(guī)則都是通用的,沒什么問題。規(guī)定一炷香內(nèi),便對馬速有要求,這個草場不小,三圈要在一炷香內(nèi)跑完的話速度要很快,馬上就更顛簸,如此放箭的時間就難把握了,若是猶豫,便趕不及下一箭了,還是有點難度的。

    但郡主還是多想了幾處,道:“先說好,若是沒跑完三圈為輸,來不及射出的箭直接作廢!

    “當(dāng)然!毙脸畏磻(yīng)了一下,“郡主是覺得我會不顧時間慢悠悠射完三箭嗎,我才沒那么賴呢!

    郡主哼了一聲,“誰知道呢。”

    總之,郡主下令讓人牽馬立靶取香爐,準備很快完成,而今天辛澄已換好衣服,直接翻身上馬,“那我們這就開始了?”

    “點香!”

    香燃起之后,辛澄一手持弓,一手握韁,神色肅然策馬而去。馬上顛簸,搭弓射箭便不能拉韁,連射出去都很不容易,更遑論射中具體的靶子,而且靶子由郡主安排,其中一個放在轉(zhuǎn)彎的地方,更加難度。

    三圈順利下來,辛澄感覺和自己預(yù)期一樣,大概中了一半。

    辛澄的箭很快被拔下來,宣報結(jié)果是,一共射中四箭,三個上等,一個下等。

    “連一半都沒到啊。”鄭有意喜笑顏開,“殿下贏定了!”

    辛澄撇嘴,“要先比過才能知道,郡主請吧。”

    “你怕是不知道殿下的箭術(shù)有多厲害,殿下肯定能全中!”鄭有意對辛澄搖了搖頭。

    辛澄則微微笑著,“那就等著看咯!

    郡主不去關(guān)注她們在說什么,騎在馬上便只專心自己,點香后喝了一聲揚塵而去,順利在第一個靶位前拉好架勢。

    “中!上等!”鄭有意歡呼道。

    辛澄笑意愈深,眼神瞇起,隨即趕緊揉了揉臉,怎么突然感覺自己像話本里坑害主角的大壞蛋一樣。

    此時郡主已經(jīng)到第二個靶位了,同樣是干脆利落,沒有意思贅余的騎射姿勢,然而箭矢觸靶后,木頭制成的靶子突然斷裂向后倒去,而倒下后,原來射中靶心的箭也摔飛出去。

    馬上的郡主似乎也呆愣了一下,辛澄伸長脖子望去,不知郡主有沒有抽空看她一眼呢?

    鄭有意看見靶子倒下,急得跺腳,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辛澄一臉早知如此的神情,斥道:“所以又是你動的手腳!你好無恥!”

    辛澄對她搖了搖食指,“這叫智慧。”

    昨天她就發(fā)現(xiàn),草場上的靶子是從倉庫里搬出來,循環(huán)使用的,而且比賽中途不會換靶,她回去想了一夜,想到了這個計策。

    首先保證自己有四箭,然后剩余的五箭不射靶改射靶下的木樁,爭取將其射得有裂痕,再有一次大力射靶便會斷裂的狀態(tài),這里的力度是最難把控的,她昨天看過了靶子的木樁,才決定留下五箭。

    不過要將三個靶子全部射斷還是太難了,所以她留下了一個好靶子。

    場上郡主已經(jīng)到了第三個靶位,果然和前一個一樣,靶子倒地,郡主又丟一箭。

    這樣的話,即便郡主每一箭都射中靶心,但沒了靶子還能怎樣?最多也就三箭上等,這也是她為什么給自己留下四箭,同樣是三箭上等,她還多了一只下等,是她贏了。

    “你耍手段,應(yīng)該暫停比賽,換靶子重新比過!”鄭有意化身正義判官,義正言辭道。

    辛澄但笑不語。如果這真是一場公平公正的競技比賽,當(dāng)然應(yīng)該重新比,但這只是她和郡主之間的打的一個賭。

    郡主很要強,如果此時暫停比賽,不就等于是承認了她的計謀奏效,郡主落入她的圈套,被算計到了嗎?郡主嘴硬,絕不會承認中計,所以她不會停下比賽,而是會認真跑完剩下兩圈輸?shù)舯荣愒贇夤墓牡貜钠渌胤綀髲?fù)回來。

    辛澄當(dāng)然猜得到郡主的心理,就像她也猜到了今天郡主會讓她先上場,因此才能展開這場謀劃。

    至于郡主后面的報復(fù),無所謂啦,反正郡主一諾千金,肯定會和她一起出去玩,那郡主怎樣欺負她都沒關(guān)系啦,耶!

    場上,郡主果然沒有叫停,而是縱馬進入第三圈,辛澄歡呼一聲,上前兩步,準備迎接自己的勝利。

    “哇……”

    然而隨后鄭有意驚嘆了一聲,同時辛澄也傻眼了。

    只見快到那個唯一的靶子了,郡主從箭囊中抽出三支箭,同時搭上弓弦,三箭齊發(fā),“嗖——”全部中靶!

    “殿下真厲害——!”這下輪到鄭有意歡呼了。

    “不是吧……”有聽說過一次射三支箭的,但有幾個人能做到,郡主養(yǎng)尊處優(yōu),怎么把箭術(shù)練得這么厲害?

    第三圈也是一樣,香燃盡時,郡主完整跑完三圈,駕馬到場邊,在馬上拉開弓弦對著辛澄。

    辛澄蹲下抱頭。

    很快侍衛(wèi)將結(jié)果報出來,郡主一共射中六箭,三箭上等,兩箭中等,一箭下等。

    結(jié)果顯而易見。

    “辛澄——?”郡主尾音上揚地喚了她。

    辛澄噌的站起來,“對了我好像衣服洗了還沒收,天都陰了,快點快點……”拔腿就溜。

    如果贏了,哪怕是耍了手段,她也能憑結(jié)果和郡主的重信守諾耍無賴過去,但耍伎倆還輸了,那就沒什么好說的,只能快逃了。

    郡主手里有弓無箭,見她逃了,慢慢將弓弦放回去,總不能真將辛澄怎么樣。而且因為她鬧著要比賽,逼得她使出各種技巧,比她一個人練習(xí)要有趣多了。

    下馬,鄭有意給她遞水,說道:“殿下贏得漂亮,簡直大快人心!”

    郡主看著辛澄跑走的方向,若有所思,看了看天氣,眼下已入初冬,北風(fēng)蕭索,落葉蕭蕭,剛剛跑馬出的一身汗已經(jīng)涼了下來,越發(fā)寒冷。

    郡主握拳抵唇思索,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確定地問道:“今天什么日子?”

    鄭有意突然被問,愣了片刻說:“十一月十七,沒什么特別的!

    “啊……”郡主卻恍然明白過來。

    * * *

    辛澄又一次砸床,抹了抹淚,她還沒有放棄!

    再一次在演武場找到郡主,“郡主,我們一起……”

    “比什么?”

    辛澄揉了揉鼻子,扶著旗桿,“今天比遠射,就比誰射得遠!”

    郡主今日來校場,卻是穿的普通棉衣,打量了她片刻,然后道:“你是想在比賽開始后躍到這旗桿上,站在高處射,并且強詞奪理我們是在同一位置吧?”

    郡主打量了一下旗桿,不知是認同還是嘲諷,“這也只有你能做到!

    站得高,不僅看得遠,當(dāng)然也射得遠。箭射出后是會逐漸下落的,即便是同樣的力度,角度射出去,站在高處射出去的,落地點肯定更遠。

    辛澄無力跪下,雙手撐地。

    這一次,直接被郡主看出來了,還沒有比,她就輸了,怎么會這樣……她注定無法和郡主一起出去玩了,明明她,那么期待的……

    卻感覺郡主用腳邊碰了碰她的腿,頭頂有聲音問道:“誒,你要什么時候和我出去?”

    辛澄仰頭,“啊?”

    “不想去玩了。磕撬懔恕!笨ぶ鞅尺^身去,抬腿欲走。

    辛澄眨了下眼,從地上翻起來,“等等,郡主的意思是答應(yīng)了要和我一起出去玩嗎?是嗎?”

    郡主慢悠悠地向外走,沒有答話。

    辛澄逐漸喜笑顏開,屁顛顛追上去,“是對我輸了三場之后的安慰獎嗎?郡主真好!”

    郡主往旁邊一讓,和她拉開距離,“你話太多了,所以到底什么時候出去?”

    “明天!就明天!”辛澄簡直迫不及待,“我一定會讓郡主和我一起玩得開開心心的,過最難忘的一天!”

    這次郡主竟沒有反駁,而是回應(yīng)了她,“好吧,希望真的是難忘的一天。”

    “肯定的!我現(xiàn)在就去安排!”

    辛澄急匆匆往外跑,跑著跑著還蹦了起來,高興地簡直要上天。

    然而,一天之后,辛澄抱著雙腿,腦袋深深埋下,萬分后悔帶郡主出游的決定。

    第43章  你喜歡這個?

    辛澄激動得一整晚翻來覆去, 差點沒睡著。第二天,早早換好了一身新衣服,到郡主臥房前等著。

    今天和前兩天的天氣差不多, 只是云層更厚些,透不出陽光來, 早上還有些冷呢。

    不過她有昨天從集市上買的新棉衣,大紅色的很喜慶, 衣領(lǐng)和袖口還有一圈毛毛, 她還挺中意的。

    辛澄在門口站了一會, 蘿卜開門說讓她進去, 辛澄呵了呵氣搓手, 不減興奮,兩三步跨進去說:“郡主已經(jīng)好了嗎?那我們出發(fā)吧!

    郡主坐在內(nèi)間屏風(fēng)后,回道:“還沒有, 你先等等!

    是因為剛起床吧, 郡主聲音聽起來有些慵懶,不像平時那么清泠,而是柔柔的。

    辛澄便也柔聲回應(yīng):“好!

    和郡主一起出去玩,等多久都可以哦。

    不過很快郡主便整裝完畢,換了一身杏色窄袖襖裙, 繡云霞暗紋, 腰間垂一條淡黃絲絳,有些莊重貴氣。細看郡主今日也是淡薄梳妝, 只是口脂抹得更艷些, 襯得人很精神。

    郡主真好看。辛澄心里感嘆著說:“那我們走吧。”

    “等等!笨ぶ饔纸凶∷, 從蘿卜手里拿過一頂赤狐絨的氈帽遞給她。

    辛澄確認道:“給我?”

    “今天借給你!

    “好吧,謝謝郡主。”辛澄戴上, 再從鏡子里一看,哦,和她這一身正好般配呢。

    郡主看了眼,也很滿意,“好了,出發(fā)吧!

    “出發(fā)!”

    馬車在文印軒前停下,辛澄首先跳下去,叉腰豪氣道:“來吧,郡主隨便挑,都包在我身上了!”

    郡主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倒也沒說什么。

    郡主應(yīng)該要嘲她“那就把這里都搬空”之類的,要是郡主不搭話,那她站在門口豪氣干云的還有點尷尬。

    “娘子們快里面請,是想制印鑒還是買印泥,也有古玩字畫哪!

    不過,辛澄昨天是特意來踩過點的,這是一家專售各種印章的小店,她知道郡主喜歡刻印,所以首先來了這里。

    小店面可有大乾坤,進門后一排排博古架上琳瑯滿目地擺放著各種材料各種樣式的印鑒,皆是出自店內(nèi)篆刻師傅之手,此時堂后也能聽見一聲聲金石相擊的鑿刻聲。

    在掌柜的招呼下,辛澄陪著郡主入店,她對于此道其實一竅不通,只看個熱鬧。

    不過她一眼見到一個小小的印鈕,在一排最常見的方正石料印章中很不一樣,是個團成一團瞇著眼抱著大尾巴的橘赤色小狐貍,掂起來挺輕,應(yīng)該是木頭制的。

    翻過來一看,還沒有印面。

    “若要刻章,您只管吩咐想要什么樣的,定好日期,我們刻好了給您送到府上。”這會店里沒有其他客人,掌柜的跟在一旁介紹道。

    辛澄見郡主在各色石料間逡巡,便拿著小狐貍印鈕問:“還有這種印章啊?”

    “是!闭乒竦囊还笆,“擺在這里的一些是咱家?guī)煾悼痰臉诱,還有一些是之前客人來定制后我們留下的式樣,供之后的客人選擇,您再看看這個?”

    掌柜的從別處拿來一個白瓷印章,上面趴著一只憨態(tài)可掬的揣手白貓貓,也很可愛。

    辛澄不禁笑了,是誰會用這種印章啊,會刻什么字?

    “你喜歡這個?”

    郡主不知什么時候走到她身后了,辛澄驚得側(cè)身,見郡主對狐貍印章抬了下下巴,她緩了口氣道:“哦,就是覺得還挺有意思的。”

    不過她是來讓郡主購物開心的,辛澄把小狐貍放回去,點了點它的腦袋,然后轉(zhuǎn)身道:“郡主呢,挑中了哪個?多買幾個也行的。”

    她也看見郡主手里握著一個紅色印章。

    郡主卻對她輕微搖了下頭,辛澄不解,不過暫時按下疑問,聽郡主向掌柜問:“不住店家可有燭臺?”

    掌柜的愣了一下,“這……是要做什么?”

    “嗯……”郡主笑著,意味深長地拉長語調(diào),突然眼神一凜盯向掌柜,“想借光看看這塊雞血石,是真血假血?”

    辛澄不懂這些石料,俯下身仔細看了看,只見郡主手里拿著的石印章血色鮮紅,便如雞血浸入石頭一般,難怪叫雞血石。

    “哈哈……”掌柜的干笑兩聲,“娘子說笑了,石頭里哪有真血,要不您再看看別的?”

    辛澄看不懂石料,但看出這掌柜的有點不自然了,難道這石頭有什么貓膩?

    她等著郡主解惑。

    郡主張口后卻看了她一眼,放下印章,“算了,我們不買了,走吧!

    “誒?”辛澄有點莫名,跟著郡主上了馬車,“怎么了郡主?”

    “那是假貨!

    “嗯?”

    “真正的雞血石血色鮮凝,細膩溫潤,而那一塊仔細辨來色澤生硬,濃淡過渡不連貫,有斷層,應(yīng)該是用普通血石浸入涂料,人為添上的假血,這才行成如此厚重的‘滿堂紅’,通常鑒別的方法便是拿火燒,有沒有味道便知真假了。真雞血石的確是做印章的好材料,但是因為稀少價格昂貴,這家店便在其中做手腳,以次充好賣高價!

    “那掌柜的剛才心虛了!”辛澄反應(yīng)過來,“可郡主怎么不拆穿他呢?我身上帶著火折子呢。”

    郡主視線在她臉上停留了一會,然后側(cè)過臉去,“今天先算了,之后交給官府吧!

    “哦,也是。”若是云州城里出現(xiàn)什么事都要王府來解決的話,那郡主就要累死了。

    可是她本來是想讓帶郡主好好消費一下,令郡主開心的,誰知道選到一家造假店,白白浪費了好心情。

    但是——

    “郡主!”

    “做什么一驚一乍的。”

    “不用管那個了,我們接下來去看蹴鞠比賽,激奮起來吧!”

    郡主臉上卻現(xiàn)出愕然,“蹴鞠……比賽?”

    馬車行到靠近南城門,原來這里的馬市搬到別處這里便空下一片地來,于是不少民間蹴鞠社就看上這里來比賽,甚至還有女子蹴鞠社,每場比賽都引得不少人來看,氣氛火熱得很。

    這些是昨天辛澄踩點時問到的,那人還說今天這里也有一場比賽,要看的話還得趕早呢。

    果然,馬車一路行過去,遠遠的就聽見了吵鬧。

    郡主卻拿手抵額,“你可真會選!

    “怎么了?郡主不喜歡看嗎?”辛澄記得郡主也會蹴鞠,還踢得很好呢,應(yīng)該會喜歡這樣的熱鬧才對啊。

    馬車停下,郡主都沒動,擺擺手讓她下去看看。

    辛澄也感覺有點不妙了,因為到了近處,她不僅聽見了喧鬧,更多是不堪入耳的臟話和衙役辦差的吼聲。

    為什么會有衙役在辦差?

    辛澄一下車便感覺誤入了一方戰(zhàn)場,只見不遠處衙役被擠在中間分開兩堆人,而他們互相叫囂,指著對方罵,還扔?xùn)|西,甚至有見了血的,躺在地上叫喚。

    “什么情況?”辛澄避開不知哪甩來的爛菜葉子,在戰(zhàn)場外凌亂。

    郡主掀開車簾,朝那邊望了一眼,一副早知如此的神情,大聲道:“城里幾乎每場蹴鞠比賽都會有打罵事件,府衙都準備下令禁比了,今天好像鬧得格外兇!”

    辛澄不會蹴鞠也不懂,踢球而已有必要嗎?好像也不是他們在踢吧。

    眼見臭雞蛋都波及到這邊來了,辛澄趕緊上車讓車夫快走,心有余悸道:“話說衙役們沒問題嗎?”

    郡主聳了下肩,“習(xí)慣了,這些年都是這樣,不也沒能鬧翻天!

    辛澄嘆氣,她這是什么運氣,怎么又能碰上破事,她擔(dān)心地望了眼郡主,郡主一定覺得很失望吧,好不容易出來玩,卻盡是被打斷。

    郡主倒是臉色還好,反而微微紅潤,對她道:“好了,別喪氣,下次有女子社比賽時再來看吧!

    辛澄稍稍振作,“女子比賽比較平和,不會打起來是嗎?”

    “不是。”郡主眨了眨眼,“我們也可以加入!

    “啊?”

    破壞治安不好吧郡主!

    不過下一項計劃應(yīng)該不會再起什么變故了,因為她們要去的,是瓦舍!

    “哇哦!

    辛澄和郡主并肩走進瓦舍里,鼓樂交錯,人聲喧鬧,這邊是學(xué)鄉(xiāng)談唱京詞的,那一處是耍雜技上索踢碗吃銀針的,再前面還有耍猴戲的。

    “郡主你快看!”辛澄站在一處攤前,只見藝人嘬聲尋呼,一只烏鴉便銜起黑色棋子放到棋盤上,又飛到對面銜起一顆白色棋子,像是兩個人在對弈一樣。

    辛澄招手令郡主過來看,一轉(zhuǎn)頭卻不是郡主,而是兩眼空空的小號骷髏人頭。

    辛澄被嚇得沒叫出來。突然右肩一沉,她嘎吱回頭,一副小小的手骨搭在她肩上,近在咫尺,骨頭上還有毛,這回叫出來了,“!”

    “哈哈……”郡主拿著手骨笑出來,似乎很滿意她的反應(yīng)。

    “郡主……”辛澄拍胸口哀嚎。

    “喏!笨ぶ髌^示意她去看,只見一個陰影角落里,一副大骷髏架子正在不停擺動,一會手骨撓頭作思考狀,一會雙手捧臉,不是,捧著頭骨,作開心的樣子。

    郡主又拿一根手骨戳她,辛澄試著靠近仔細一看,窟窿上懸著細絲,而背后的陰影里有藝人在操縱。

    原來是懸絲骷髏戲,好在還是白天能看見背后有個人,這要是晚上多嚇人。

    “這應(yīng)該去鬼市吧?”辛澄沒好氣道。

    郡主則把那個小號的骷髏架子擺回去,還拍了拍腦袋,說:“乖,下次再來看你!

    懸絲骷髏右臂抬起,四指抓了抓,好像在說再見。

    雖然知道“它”是好意,但對上那兩個空洞洞的眼眶,還是怪嚇人的。

    “郡主,我們?nèi)ツ沁呑伞!?br />
    那邊臺上是兩個赤膊大漢在表演角抵,臺下有席位可供觀賞。

    對于會武功的人來說,兩人的摔斗就沒什么意思了,因為全是破綻,辛澄主要是為了能讓郡主歇息一下。

    離那些骷髏遠一點。

    “逛了一上午,郡主累了嗎?”

    “說吧,你有什么安排。”

    郡主就是聰慧,“再等等,馬上就可以吃午飯了!

    “你定好了?”

    辛澄自信一笑,“郡主等著瞧吧。”

    然后一等就是半個時辰。

    臺上的藝人們都散去吃飯了,稀稀拉拉的人群中還坐著辛澄與郡主。

    郡主道:“你準備的午飯就是西北風(fēng)?”

    辛澄欲哭無淚,她昨天的確是去酒樓里定好了今天送到瓦子里來的啊,不會又有什么破事吧。

    又等了半晌,郡主站起來,“我餓了!

    辛澄本就心慌,手忙腳亂起來,“這,可,要不再……”

    正支吾著,外面跑來一個人,拱手問道:“哪位是辛澄姑娘?”

    “我,我!”辛澄宛如見到了救星,忙招手,對郡主說,“看,來了!”

    這人跑得滿身是汗,拱手道:“有個酒樓伙計托我傳個話,他人在路上摔了,送不了了,讓你去找酒樓退定金。”

    救星湮滅了。

    那人話帶到了轉(zhuǎn)身就要走,郡主追問:“他人沒事吧?”

    辛澄方從石化中醒過來,“對,人沒事吧?”

    “他沒什么大礙,現(xiàn)在在醫(yī)館躺著,二位姑娘有心了,且去別家吃吧!

    辛澄一張臉皺在一起,今天怎么這么倒霉啊。

    不待辛澄繼續(xù)悲傷下去,郡主裙擺飄過她身側(cè),“走吧。”

    辛澄跟在郡主身后,覷著她的神色,她又搞砸了,郡主不會直接甩袖回王府吧?

    “我記得沒錯,就在這!彪x開瓦子沒走多遠,在一個臨街的小攤前,郡主道:“坐吧!

    “在這吃嗎?”辛澄四處看了看,“不如去那邊的客棧吧,吃好點!

    “姑娘是瞧不上咱家呀。”店里一個大娘邊收拾邊招呼,一開口豪氣得很。

    辛澄忙道不是。她是想點郡主喜歡吃的,她本來在酒樓預(yù)定的,都是按照第一次見面時郡主吃的菜式點的,那些都很精致且不便宜。這里……

    臨街的店面,四面通透,外面挑著的幌子上寫著“李婆婆雜菜羹”,看著有年頭了,不過一共沒幾張桌椅,桌面更不知被多少菜油浸過,又黑又膩,凳子腿上還有泥點。

    辛澄甚至很擔(dān)心這里干不干凈。

    “你快坐下吧!笨ぶ饕呀(jīng)在條凳上坐好,招呼道:“來兩碗,一碗不加辣子。”

    “好嘞!贝竽锢涞叵蛟罘坷镞汉纫宦暋

    見郡主沒有打算挪地方,辛澄只好坐下,“郡主是在這里吃過嗎?很好吃?”

    “肯定比西北風(fēng)好喝!

    辛澄頓時矮了半截,不過又挺直背,“沒事,還有下午呢,下午我們?nèi)ビ魏 ?br />
    辛澄沒忍住先透露了出來,怕一會郡主吃完直接走了。

    “哦。”郡主點點頭,又朝外看了一眼,輕輕搖頭。

    辛澄現(xiàn)在很敏感,忙看過去,“怎么了?”

    “沒事,你開心就好。”

    “來嘍——!”隨著一聲爽朗的招呼,大娘端著兩大海碗上來,“不加辣的肯定是這個小姑娘的,慢用啊。”

    熱騰騰的香氣嘭一下就蓋在臉上,辛澄不由自主說:“好香啊。”

    “那可不!”大娘分明去收拾別桌了,還轉(zhuǎn)頭回了一句。

    辛澄笑笑,覺得也挺有意思,勺子攪動,碗里有青菜葉,豆腐,蘑菇,以及看不出是什么的紅色豆子,還有雞蛋和蝦仁,都是簡單的食材,卻是香味濃郁。

    嘗一口,口齒生香,“好吃……哦哦……”辛澄差點被燙到上顎,“好吃!”

    郡主莞爾。

    “不過作為配菜不錯,光吃這個可能不行!彼豁旓柊。

    接著就見郡主筷頭一撈,夾出一塊圓形的白色的。

    “年糕!”辛澄忙去自己碗里找,果然碗底有一片片年糕,嘗一塊,又黏又糯,還帶著雜菜羹的鮮味,好吃極了!

    很快,灌了西北風(fēng)的肚子就被一碗雜菜羹喂得暖洋洋的,辛澄身體后仰,雙手撐在凳子上,承認之前以貌取菜了。

    她眼睛瞇起,想著今天總算有點好事了,雖然和她沒什么關(guān)系,是郡主帶來的。

    郡主起身道:“走吧!

    辛澄用勺子在碗底撩了撩,還想再多回味一番,“沒關(guān)系,還不用那么急的!

    “急,不是要游湖么,快點!

    “好吧!

    付完賬后,辛澄覺得有哪里不太對,不過也沒細想,走到郡主身邊,“郡主是不是很期待呀?”

    郡主正要開口,突然起了一陣風(fēng),卷起街道上的落葉,郡主無奈地笑了一下。

    第44章  游江湖。

    出云州城后向西十里有一片山川湖澤, 乃是文人雅士出游集會的首選之地。

    這次沒有意外,辛澄租的畫舫好好停在湖邊,請來的戲班也整齊站在船頭迎接她們。

    想想看, 畫舫游湖,縱覽風(fēng)光, 一邊聽著樂曲一邊觀賞雜劇,多么愜意。

    “請!毙脸蜗葥肀Я诉@片山水景色, 然后伸手請郡主先登船。

    湖風(fēng)漸漸大了, 水浪堆疊, 郡主登上船頭, 見戲班們帶著各自的樂器, 表演的伶人都換好了戲裝,紛紛朝她施禮問好。

    而最惹眼的是一個伶人頭上帶著狐貍耳朵,身后拖著條大長尾巴。

    郡主先轉(zhuǎn)身把人堵在船下, “這是要演什么?”

    辛澄神秘一笑, “郡主你猜。”

    郡主伸出手對她點了點,“你還想著這事。”

    就知道郡主猜到了,她請人演的是《赤湖怪談》,昨天她們說沒問題,錢到位后連夜排了戲呢。

    “郡主先看看嘛, ”辛澄擠上船, “說不定會喜歡呢!

    知道辛澄是付錢的老板,演戲的姑娘也幫腔道:“我們也覺得這本子好這才接下的呢!

    郡主一聲冷笑, “那你有沒有想過會下雨呢?”

    “怎么會?昨天前天都是這樣的天氣, 雨都沒下, 今天也不會啦。”

    話音剛落,辛澄感覺面頰一涼, 她伸手一抹,是一點水意,隨即又有一點涼意砸在她腦袋上。

    船上各人也都發(fā)覺了,紛紛抬手望天。

    不知誰喊了一句“下雨了”,眾人忙用手遮住頭頂,往船艙里避。

    郡主帶頭先進,也令他們進去躲雨。

    轉(zhuǎn)頭見辛澄一動不動抬頭望天。

    郡主扶著艙門對她說:“讓你不看天氣,風(fēng)都刮起來沒察覺嗎?你現(xiàn)在就是把天瞪個窟窿,這雨一時半會也不會停的。”

    而且還又稠又密起來。

    辛澄是想把天捅個窟窿,難道今天她的安排就不能有一件是順順利利的嗎?啊?

    辛澄無能地揮了揮拳頭,豎起食指向老天爺威脅,“你最好快點放晴,否則、否則我……我就再求求你,求你了!

    辛澄雙手合十,就差跪下了。

    郡主看不過去,上前把人拽了過去。

    “郡主,要不你來求求吧,老天爺剛才就聽你的了。”

    “想什么呢,好的不靈壞的靈,這天氣,一會說不準還要下冰雹!

    辛澄趕緊噓了兩聲,同她腳踩腳進了船艙。

    畫舫的船艙不小,但十幾個人擠在一起就略顯逼仄了,尤其是還要把一半地方留給那些樂器和狐貍尾巴,人便只能湊得格外近,但大家并不相熟,各自大眼瞪小眼的有點尷尬。

    演戲的姑娘業(yè)務(wù)能力很優(yōu)秀,提議道:“既然外邊下雨表演不成了,那我們便陪貴人們玩游戲吧!

    辛澄在郡主身邊,本來癱下去了,心想這一趟游湖是徹底泡湯了,聽到這話趕緊翻坐起來,“好啊好啊,玩什么?”

    “這里也不好施展,旁的大家也不會,我們也不能喧賓奪主,不如就射覆如何?”

    射覆,簡單來說就是藏起東西,其他人用卜卦來猜是什么。

    辛澄覺得現(xiàn)在玩什么都成,總之不能讓郡主感覺無聊,總不能船到對岸前就這么干坐著吧。

    不過辛澄玩不了這個,她問郡主:“郡主應(yīng)該精通卜筮之道吧?”

    船艙里人多又掩著門,有些悶濕,郡主解下斗篷放到身后靠著,將耳后長發(fā)向后撩,道:“自然。不過你不玩?”

    “我猜不中的,我頂多能看出什么卦象,解卦則完全搭不著邊,我看郡主玩就行!

    郡主沒再說什么,那么游戲開始。

    姑娘們在眾人圍坐的中間放了張小矮杌,隨手取下船上的斗笠將要猜的東西放在下面,然后請所有人睜眼。

    郡主信手拈來,手指翻飛先掐了個小六壬,掐完后在船艙里環(huán)視一圈,最后看了眼辛澄,思索一陣后答道:“細長之物,鼓錘么?”

    “哦。”辛澄點了點頭,這是他們的樂器,很合理。

    姑娘卻搖頭。

    辛澄道:“沒關(guān)系,小六壬是籠統(tǒng)了點!

    郡主便又取出三枚銅錢,用六爻排卦,再問:“屬金器,鈴鐺?”

    姑娘艱難地又搖了搖頭。

    辛澄在一旁鼓勁道:“沒關(guān)系的,說不定已經(jīng)很接近了!

    郡主便讓她說個字,用梅花易數(shù)占卜,又問:“花?”

    姑娘的表情好像有點繃不住了,抿唇垂首,卻仍是搖頭。

    一時間船艙有點安靜,外面細雨如線,畫舫行于湖上,沉浮蕩漾。

    “沒、沒關(guān)系的……”辛澄乍然打破這平靜,有點心虛。

    郡主將三枚銅錢收起,道:“迷信!”

    她轉(zhuǎn)過來認真道:“人定勝天,卜卦占筮都是沒有根據(jù)的,一點信不得,信這些不如信自己!

    辛澄配合點頭,是的是的,猜不出絕不是因為郡主占術(shù)不精。

    她見郡主又撩了下頭發(fā),將鬢邊碎發(fā)撥到耳后,辛澄腦中快速劃過了什么。

    她扭頭望去,然后脫口而出,“簪子!

    設(shè)下迷題的姑娘如蒙大赦,道:“恭喜貴人!

    辛澄愣了下,她本來是想說,她記得這位姑娘好像頭上帶著一只發(fā)簪的,現(xiàn)在沒了,可能那就是迷題。

    沒想到真的猜中了。

    斗笠揭開,辛澄湊過去一看,是一只綴著蝴蝶的梅花銀簪。

    尷尬解除了,演戲的姑娘笑吟吟的,正要抬手施禮,卻見沒猜出來的那位貴人,正唇邊含笑,望著她身前的辛姑娘。

    而貴人一抬眼,正好對上目光,沖這邊笑著稍一點頭,令她恍了下心神。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抬手施禮,心悅誠服道:“貴人好聰慧!

    辛澄背對郡主,不知這一番目光交錯,她將簪子還給人家,心道還是別夸了,有點勉強。

    辛澄回過去看郡主,可惜道:“其實發(fā)簪很好猜啊。”應(yīng)該早就能想到的。

    郡主則是問她:“你猜中了,開心嗎?”

    “還是郡主的功勞!”辛澄以為這一句是郡主刺她,忙道,“其實郡主說的都很接近了。”

    郡主只是笑笑。

    “雨好像小了點!庇腥苏f道。

    辛澄望出去,果然方才連成線的細雨這會已經(jīng)變成了霧絲一般,不仔細瞧已看不見雨形了。

    遠處山色朦朧,與灰蒙蒙的天出自同一筆調(diào),只濃淡不同而已。

    此時船已過湖心,辛澄見到有一沙洲,沙洲上有一斜立巨石,巨石下有一老丈,身披蓑衣斗笠,正在垂釣。

    這種天氣,這種地方,垂釣?

    辛澄站起,欲要去打探一番,卻被郡主拉住問:“做什么?”

    辛澄指著那處,說:“郡主不覺得很有意境嗎?我再問問他有沒有魚,買回來給郡主做魚膾吃。”

    “你是已經(jīng)被淋發(fā)燒了吧?怎么過去?”

    辛澄想說她可以用輕功飛過去,又一想,船還在走,可能飛不回來了,只要悻悻坐下。

    她再回頭望去,這一會已越過那沙洲,看不見人影了,只有一葉小舟隨波飄蕩。

    辛澄又不覺得可惜了,如此如畫風(fēng)景,本就是留人觀賞的,而不是入畫打攪的。

    船行湖上,天地俱寂。

    可能是辛澄真的祈求成功了,船靠岸時,雨已經(jīng)停了。

    走出船艙,站在船頭上,只見不遠處山色隱在云層間,云霧奔涌,猶如山之吐納。

    更遠的山頂上,云層破開,光線如有實質(zhì)般撒下金屑,似有仙人飛升。

    “云來寺。”郡主抬眼望去,似乎很滿意,“走吧!

    “郡主又猜到了!

    沒辦法,郡主對云州太熟悉了,這都到了山腳下,哪會猜不出她準備了什么。

    那里就是辛澄要去的最后一個地方,聽聞山間有座寺廟,便是云來寺,那里有一顆祈福樹,據(jù)說很是靈驗,所以她要和郡主一起祈福,這樣今天便算是圓滿了。

    下船后,辛澄讓船家將戲班送回去,眼下快到日暮時分,她們正好在寺里借住一晚,明日再從湖岸回程,這樣便是同郡主游玩了兩天。

    一點小私心。

    與郡主踏上山徑。山色洗過一遍,落葉紛紛,有些凌亂,山林間霧氣深重,辛澄感覺似乎更冷了些。

    辛澄裹了裹衣裳,對郡主說:“所謂游江湖是不是就是這樣?看市井百態(tài),淋一蓑煙雨,聽山林空寂。”

    郡主問她:“你很開心嗎?”

    “嗯。”哪怕一路過來有諸多不如意,但她很開心,開心于見到郡主智慧,見郡主活潑,見郡主使壞的一面和掩飾自己的一面。

    “小心樂極生悲!

    “。俊闭f話的同時腳下一滑,“啊……”

    沒有摔,郡主抓住了她的胳膊,“石階濕滑,你還不看路。”

    剛才是有枯葉落在石階上,她不小心踩中了。

    其實辛澄最開心的是,郡主今天一直對她很好,明明她做了那么多蠢事,但郡主卻一句都沒說她,她甚至覺得今天郡主包容她有點過頭了。

    “江湖中最常見的,還是刀光劍影吧?”

    “山川遼闊,江湖很大,有些人一輩子都碰不上幾個江湖人,哪會有那么多打打殺殺的。”

    一路閑聊,辛澄與郡主踩小徑,過疏林,聽潺潺溪水,觀石碑題字,最后揮開林中薄霧,又一次被撲簌樹籽砸中腦袋后,見到了黃紅色的寺院山門。

    然而山門緊閉。

    辛澄上前叩門,卻久未有人應(yīng),此時天色變暗,林深霧重,寒氣不斷侵襲而來。

    這不應(yīng)該呀,雖然這間寺院不大環(huán)境清幽,但不是廢寺,應(yīng)該有附近的百姓來上香祈愿的呀,怎么不開山門呢?

    但此處空幽寂寥,仿佛一個人都沒有。

    辛澄對郡主說:“要不我翻進去看看好了。”

    “佛門清凈之地,莫要胡來!

    在郡主說完這話后,門閂動了,“吱呀”一聲門開了條縫,一個灰衣小僧合十問禮。

    辛澄便說要入寺,他宣了聲佛號,道:“近日方丈和師兄們出門去別處講經(jīng)了,故關(guān)閉山門,施主請回吧。”

    說罷退了回去又合上山門。

    被拒在門外,辛澄與郡主對視一眼,辛澄道:“我沒想到我真的這么倒霉,看來今天只能回去了!

    “之前都是巧合,意外,這次可是人為故意的!

    原來郡主也看出來了,辛澄道:“戒疤是新的,手背上是武僧不會留下的刀痕,衣擺下圍和腳面都有濕泥,他剛才去了外面!

    郡主點頭并補充:“他一開口有葷腥味。”

    看來這位師傅破的戒還挺多。

    “我們回去找人來看看吧!

    郡主卻道:“我擔(dān)心要出事,我們?nèi)胨氯ヌ教。?br />
    “情況不明有點危險,而且人家不開門,偷溜進去嗎?”

    辛澄突然覺得郡主看自己的視線有點發(fā)毛。

    “出家人以慈悲為懷!笨ぶ鞔е中Σ[瞇說,“我的好妹妹腳崴了,下不了山,只求借寶寺休息一晚,明日再下山求醫(yī)!

    辛澄向后退了兩步。

    好妹妹?在哪?

    第45章  懊悔。

    辛澄的腳不出意外地崴了, 然后再一次叩響山門。

    在小和尚開口前,郡主搶先道:“我家妹妹下山時不慎崴了腳,小師傅行行好, 讓我們姐妹在山上借住一晚吧。”

    辛澄配合著歪歪扭扭的單腿蹦了兩下。

    小和尚剛張口,郡主便搶白道:“眼下天快黑了, 我妹妹這樣也走不了多遠,若是在山里被熊瞎子叼了去, 佛祖也不忍心吧?”

    辛澄“唉喲”兩聲, 表示疼得動不了。

    郡主攙著辛澄一條胳膊, 把她望著, “我可憐的妹妹喲, 若是此番得蒙佛祖收留,日后我們姐妹定會給貴寺多多供奉香火!

    郡主拿出昂貴的絲帕,抹了抹眼角。

    這眼淚連連的模樣, 這著急心疼的表情, 好一個愛護妹妹的好姐姐,看得辛澄都真想喊出姐姐來了。

    “可……”

    “阿彌陀佛。”

    “哎呦疼啊!

    和尚一直沒說出話來,他一開口郡主便補上一句“阿彌陀佛”,辛澄則把那只“崴了”的的腳插在門檻后直吸氣。

    如此幾個來回,小和尚終是退了一步, 做了個請, “山寺苦寒,客舍衾薄, 只恐怠慢了兩位施主。”

    “不打緊, 只管有個遮風(fēng)避雨的地方就成!

    郡主攙著辛澄一瘸一拐跟著小和尚往里走, 辛澄趁機四處張望。

    走過一道拱門,小和尚突然回頭, “二位是親姐妹?”

    “是!

    “不是!”

    辛澄一慌,被郡主甩了個眼風(fēng),郡主轉(zhuǎn)頭笑道:“義結(jié)金蘭,情同姐妹,是吧?好妹妹!

    說著,攙著胳膊的手一擰。

    “哎……”辛澄咬住一口氣,緩下來,笑著說,“對,姐姐!

    郡主轉(zhuǎn)頭對和尚一笑,“就是如此。”

    小和尚點了下頭,面無表情繼續(xù)往前引路。

    借著腳傷與和尚落下幾步,辛澄抿著唇小聲道:“我好像比郡主大一歲吧!

    “半歲!笨ぶ饕埠呗暬貞(yīng)。

    “那也是我大,應(yīng)該我是姐姐。”快把那聲姐姐還回來。

    “少說話!觀察環(huán)境。”

    轉(zhuǎn)移話題!明明她才是姐姐的。

    經(jīng)過大雄寶殿和幾間配殿,到了客房門前,小和尚將她們讓進去,囑咐道:“將入夜了,寺里不點燈,施主最好待在房內(nèi),莫要亂走,明日小僧送二位下山!

    郡主合十還禮,“多謝師傅,我們也沒法去哪,肯定好好待在房里。”

    待送走和尚,查探過周圍無人,辛澄放下“崴腳”,道:“一路過來不管那座殿內(nèi)都沒有焚香,供桌上的貢品看著也是很久沒換過了,外面的大香爐被雨澆透了也沒人管。”

    郡主則道:“這個時間也不見寺里敲鐘做晚課,好像整座廟除了那個根本不信佛的和尚便沒有其他人了!

    辛澄接上:“太奇怪了,就算是外出也不會只留下一個和尚,那肯定是假話,真和尚不見應(yīng)該有幾天了,他們?nèi)ツ牧四??br />
    “那就是我們要查探的了,應(yīng)該去……廚房。”

    “茅房!

    對于辛澄的搶話,郡主道:“只要有人就一定要進食,查食物儲備和消耗能知道有多少人!

    辛澄則道:“也可能寺內(nèi)本就留有很多糧食,我們只能待一晚,也看不到消耗多少,不如去茅房,一人如廁和幾十人如廁的量和新鮮度肯定能看出來!

    “嘖!笨ぶ髂槹櫾谝黄。

    辛澄也嘆氣,“郡主去廚房,我去茅房吧!

    思索了片刻,郡主道:“不,兩個都你去,我去跟著那個假和尚,這樣最直接能知道他要干什么。”

    “不行,這也太危險了!毙脸畏磳Γ娍ぶ饕呀(jīng)將披散的長發(fā)盤起方便行動,又道,“要不我去跟蹤吧。”

    剛說完,一顆喂馬的豆子打中辛澄額頭,郡主沒好氣道:“你很強嗎?本郡主反正不弱,別總想著保護我,護好你自己,本郡主不是需要你保護的嬌花!

    “可是……”辛澄明白,但擔(dān)心是不由自主的啊。

    “好了!笨ぶ鳒蕚浜帽阋鲩T,不知為何有些急切,“時間不剩多少了,我今天一定要找到寺里的方丈大師,你也可以老實待在這等我回來,但記得,保護好自己!

    辛澄怎么可能留在這里苦等,她想跟上去,又怕郡主覺得不信任覺得她礙事,惹她生氣,郡主方才就是有點生氣了。

    不是平時那種氣她胡攪蠻纏,而是認真的生氣了。

    辛澄有些無措,但時間不等人,她只好出門按計劃去查探。

    夜幕降臨,寺院更顯幽靜,院外的樹林黑影憧憧,霧氣蔓延,月光稀薄,偶然經(jīng)過一間佛殿,不知哪路金剛羅漢瞪著眼對人瞧,讓人心怵,辛澄不信佛也朝著拜了拜。

    查探完廚房和茅房后,結(jié)果和她們所料不差,廚房發(fā)現(xiàn)了遍地野雞毛,果然是假和尚,而從茅房來看,那些真和尚很可能還在寺中,看他們吃雞如此光明正大,那真和尚只能是被抓起來了,而對方應(yīng)該不止一個人。

    辛澄先想到這些,便趕回去和郡主分享,回到客房,但和去時一樣,郡主還沒回來。

    辛澄坐下等,又懊悔剛才怎么沒定下會合時間。

    燈油一點點燃盡,辛澄在房里轉(zhuǎn)悠了幾圈,心里越發(fā)慌亂,她將蠟燭吹滅,再次出門去,若是郡主回來了,一定會點燈,她看見后就趕回來。

    然而見鬼的是,她搜遍了寺廟所有的房間,郡主和那個和尚都不見了!

    夜色如墨般包裹這間寺院,哪里都沒有一點亮光,一點聲響,辛澄伏在最高的法堂頂上,一顆心直直往下墜。

    在大殿后法堂前有一顆枝繁葉茂的大樹,上面掛滿了紅色的飄帶,此時無風(fēng),便都靜靜垂著,那上邊都是香客們寫下的心愿,祈福保佑的。

    她今天本來是帶郡主來祈愿的,在樹下寫上美好的祝愿然后高高得拋到樹上,希望愿望成真,可現(xiàn)在她卻把郡主弄丟了!

    辛澄放眼望去,可哪里都是暗沉沉一片,再向外張望,卻好像看到了遠處有一點反光。

    她凝神細看,只見寺院外的樹影遮蔽下,好像有一座佛塔。

    反光的是塔頂?shù)膶氱R。

    辛澄記起那和尚腳下的泥,身隨意轉(zhuǎn)已向那處飛去,她在整個寺廟找過,如果他們是外來的歹人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密室暗道,那只可能是在這里了。

    到了近處才發(fā)覺這塔還不小,有七八層高,看起來很老舊了,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她在遠處的樹枝先觀察了一會,塔如樓閣,呈八角形,磚砌而成,每一層似有拱窗,用鐵桿攔著。

    辛澄從懷里取出黑布蒙面,腳尖一點,輕巧地落在塔檐,貼著粗糲的墻壁摸過去。

    她所在是最高一層,當(dāng)她蹲下朝里一看,赫然發(fā)現(xiàn)里面地板上都是人。

    辛澄握住欄桿正要想辦法進去時,身后突兀一聲瓦片被踩動的聲音。

    她滑步先溜,卻見一把粉末散開,連忙抬胳膊護住眼睛,豈料下一瞬肚子被打了一拳,暈了過去。

    那人道:“另一只老鼠抓著了!

    * * *

    郡主出門后便跟著那和尚,見他出了寺院拐到后面林子里,進了一座佛塔。

    郡主隱在外面,聽里面說道:“那兩個人已經(jīng)安頓下來,明天送她們走!

    一個雄渾的聲音問:“怎么不趕走?”

    “有一個腳崴了,下不了山,這里是寺廟……”

    “你他媽又不是和尚!绷硪粋粗啞的公鴨嗓叫起來,“念了幾天阿彌陀佛真把自己當(dāng)活菩薩了?不殺了她們等什么?”

    和尚同他們爭執(zhí),“我們?yōu)榈氖乔髮,用不著見人就殺吧??br />
    似乎有椅子被推倒的聲音,“那你知道江湖上多少人眼熱這東西,老子好不容易得著的消息,要是泄露出去,還有咱哥們的份了,是不是老大?”

    被叫做老大的渾厚聲音說:“明天我親自去看看那兩個人,都別吵了,老和尚交代了沒?”

    郡主聽得全神貫注,沒防備身后出現(xiàn)一個黑影。

    * * *

    辛澄醒過來,她感覺自己手腳被綁著,躺在地上,先沒有睜眼,盡力辨別周圍的情況。

    在她身前方向有呼吸聲,有人在看著她,辛澄只得耐心等著,被綁在身后的手試圖解開繩子。

    不久,又有一陣腳步聲上來,有人來說道:“二哥認出另外那個是王府的郡主,叫咱們過去。”

    “這個呢?”

    “不還昏著嗎?捆結(jié)實點跑不了,那邊可是郡主,聽說有一半寶圖在她手里,這回撞咱們手上了,總算不用在這鳥地方跟那幫禿驢死杠了……”

    說話聲漸漸走遠,辛澄猛的睜眼坐起來,他們也是沖著龍脈來的!

    郡主看來被他們抓住了,怎么辦?

    更要命的是,這伙人是慣匪,不知為什么找龍脈找上了這間寺院,但他們打的結(jié)辛澄根本解不開!

    辛澄曲著腿挪到門邊,試圖用墻角磨斷繩子,要快一點,更快一點,她根本不敢去想,他們抓住郡主會怎么樣。

    她喉嚨發(fā)硬,鼻子一酸,眼淚掉下來,心里無比懊悔,都怪她,如果不是她硬要帶郡主出游,根本不會碰上這件事。

    說著是要讓郡主過難忘的一天,結(jié)果連安全都保證不了,一天下來更是沒有一件順心如意的事!

    是她太無能,又太自私,根本保護不了郡主還只想著讓郡主陪她開心。

    簡直混賬!郡主被她喜歡上才是倒了大霉,她根本不配喜歡郡主!

    背后繩子磨得呼啦作響,突然有只手搭在辛澄肩上。

    第46章  祝辛澄。

    佛塔一樓大廳, “嘩”有人吹亮火折子點燃一支火把,驟然亮起的火光令郡主瞇了瞇眼,她雙手向后被綁在椅子上, 掃了眼四周,將眼下情況了然于心。

    加上假和尚, 原來一共就六個人,比預(yù)想的情況要好, 那就好辦了, 不用周旋, 今晚直接解決他們。

    “今晚上夠熱鬧的!憋@然那個臉旁一道疤的是老大, 他借著火光打量一遍, “果然是郡主殿下!

    “果然是鼠雀之輩。”郡主并不打算虛與委蛇。

    “少廢話!”尖嗓子踩在凳子上,“現(xiàn)在你落在我們兄弟手中,快把寶圖交出來!”

    “圖在王府, 你們有命拿嗎?”

    一道疤攔住尖嗓子, “當(dāng)然是拿殿下?lián)Q了,我們兄弟拿著殿下的親筆信大大方方地進王府拿圖!

    “哦?本郡主敢寫,你們敢信嗎?”

    “你哪來的底氣說這話?”一道疤站起來,兇狠道,“看清楚!你現(xiàn)在在我們手里, 如果我們沒拿到圖或是有什么變故, 你覺得你會怎樣?”

    這些人像是心靈相通了,紛紛□□起來, 各個對著郡主上下打量, 有人還吹了聲口哨, 郡主知道他們想什么,一時解不開繩索, 眉心微蹙。

    一道疤提了提腰帶,首先起身走過來。

    “別動!”郡主喝道。

    他們笑聲更大了,一道疤問:“怎么?殿下怕了?”

    郡主冷笑揚眉,“勸你別動。”

    “哈哈哈哈……”笑聲愈加放肆,正在此時,“砰!”外面?zhèn)鱽硪宦晞屿o。

    一道疤立刻說:“什么情況?去看看!”

    郡主一下放松下來,唇邊含笑。

    一道疤見狀警惕道:“你還有人?”

    郡主故作高深地一勾唇,一道疤抽出長刀擱在郡主肩上,“有殿下在,還怕什么?”

    然而半晌之后,一片寂靜,出去的人好像直接消失不見了。

    一道疤十分敏銳,立刻去抓郡主,“不對勁!帶上她我們撤!”

    他本就離郡主極近,去抓郡主起身,然而突然一把匕首橫空而來,正扎中他拿刀的手腕,隨即一道人影掠過,將他一腳踢出去幾步。

    “郡主沒事吧?”

    郡主被她護在身后,不失豪氣道:“你都沒事,我怎會有事!”

    “媽的!”一道疤拔出匕首甩出去,“兩個女人還敢猖狂,都給老子上!”

    辛澄笑他蠢,“誰說只有兩個人!

    方才隨著辛澄沖進來的,還有樓上和佛塔外緊跟著的幾十名僧人,已經(jīng)將他身后幾個兄弟團團圍住,一道疤是離大門最近的,欲要強沖出去,被辛澄身后的僧人上前攔住。

    她們兩個暫時脫離圍斗,辛澄迅速給郡主解綁,道:“郡主先在這里稍等,我……”

    “多話,幫忙!”郡主掙脫繩索,已上前加入圍斗。

    很快,便將剩余人全部擒住綁起來,前后不過一刻鐘,已然是攻守易勢。

    方才郡主和辛澄的助力幫了大忙,僧人們各自立掌稱謝。

    郡主則頗有俠氣地抱拳回禮。

    施展了一通,郡主心情不錯,小聲同辛澄說:“我本以為他們都被抓了,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原來也有武僧!

    辛澄解釋:“方丈大師說他們之前是被那個假和尚在飯菜里下藥了,這才被捉住的!

    “你已見過方丈了?”

    “嗯。”辛澄便向郡主說明情況,在磨繩子時,辛澄背后來了人,但并非是匪徒而是慈眉善目的方丈大師,他幫辛澄解綁,道之前有人從鐵窗外悄悄給他們遞了把刀。

    辛澄說到這,見郡主綻放笑意,反應(yīng)過來,“遞刀的是郡主?”

    “自然,你先說之后呢?”

    之后他們便脫困了,知道辛澄被綁在那便去救她,然后共同商議如何擒住這幫人,辛澄本是準備將他們一個個引出去各個擊破的,但當(dāng)頭的有點機警,要去抓郡主,辛澄耐不住直接出手了。

    “郡主呢,是怎么回事?”

    這時僧人們已經(jīng)將這幾人捆了個結(jié)實,方丈令大家先回寺里,辛澄與郡主便也跟上,邊走邊說。

    郡主道:“我跟著那假和尚一路到了這兒,知曉他們關(guān)押了廟里的僧眾便準備去救人,不過可惜被發(fā)現(xiàn)了。”

    “然后呢?”辛澄緊張道。

    郡主笑了,“當(dāng)然沒能抓住我,我先脫身又轉(zhuǎn)回去給僧人們留下刀,本想救了他們再抓人,但不知你那邊什么情況,便先回去尋你商定計策,結(jié)果某人不知干了什么暴露了,在客房里被抓個正著。”

    “可能是發(fā)現(xiàn)我們都不見了,讓他們起了疑心!毙脸吻妇蔚,“對不起。”

    郡主聽出辛澄情緒不大對,“說笑而已,你怎么了?”

    辛澄搖頭,悶悶道:“我沒能保護好郡主,讓郡主陷入險境了!

    郡主突然停下,辛澄多走兩步,忐忑地回望郡主。

    “你怎么總想著保護我?”郡主的聲音冷下來。

    “這不是應(yīng)該的嗎?”

    “護衛(wèi)才應(yīng)該保護我,你是嗎?”

    “我,”辛澄一時語塞,“可我……”

    可我喜歡郡主,當(dāng)然要保護好郡主。辛澄本想這么說。

    但郡主打斷她,“辛澄,你哪來的自信覺得比本郡主強,可以保護我?是你聰明絕頂還是武功蓋世?”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她們已經(jīng)被落在后面,郡主快步向前走,辛澄弱弱地跟在后面。

    她想解釋:“我沒有看輕郡主的意思,我知道郡主很厲害,比我厲害!

    “那怎么總想把我放在一邊,獨自去面對危險?”

    “我……”辛澄一時想不出什么理由。

    下過一場雨后,林子里枯敗的落葉鋪得滿地都是,輕一腳重一腳的踩上去,像是踩在爛泥里。

    路過一處盤根錯節(jié)的大樹根,辛澄腳踩上去滑了一下,用手撐著樹干沒有摔倒,卻黏了一手的樹漿木屑。

    辛澄看著自己的手心,得出一個難過的結(jié)論。她抬頭,郡主正在前面不遠處看著她。

    “看,走路都走不好!

    “所以,郡主其實不需要我……”

    郡主嘆了口氣,向她走來,“首先,我能保護好自己,我能對自己的行為負責(zé),不牽連旁人,而你,沒有保護我的責(zé)任!

    辛澄腦袋本來垂下去了,但緊隨著的一句“但是!”又提了上來,郡主道:“在我被抓的時候,我一點都不擔(dān)心,因為我知道你會來!

    “而且,你來了!

    “嘎吱”辛澄腳底踩斷一根樹枝,她愣了下神,不知道說什么,帶著鼻音“嗯!绷艘宦,還點了點頭。

    “你可以幫我,但不能將我置于一旁。我亦如此!

    辛澄又楞楞地點頭。

    這模樣十足地冒傻氣,郡主無奈一笑,不過好歹是和她說明白了,“走吧。”

    郡主抬腳向前走,辛澄跟上,深一腳淺一腳的像是踩在進貢的上等地毯上。

    辛澄多走兩步,與郡主并肩。

    “郡主,”辛澄喚了一聲,“我……嗯,好像不太明白剛才聽郡主那么說了之后是什么感覺,好像是心里被觸動了。”

    “你是被打了一拳,傷還沒好吧?”

    “不是……誒?”郡主要不說還沒覺得,一提到她就感覺肚子隱隱作痛起來。

    “讓你胡思亂想,運功調(diào)息!

    很快回到寺院,那位慈眉善目的方丈大師先在大殿前召集所有人說明情況,先將那六個人看押起來,明日下山交給官府,其余人簡單收拾一下寺院,休息一晚,明日重開山門。

    眾僧各自散去,辛澄和郡主則跟著方丈到了他的禪室,喧囂散去后,此處唯余寧靜平和。

    方丈對她們謝道:“若不是有兩位施主施以援手,只怕再過兩日,那些人便要造殺孽了,阿彌陀佛。”

    二人合十還禮道不謝,郡主問:“方丈大師,我知他們一伙是為龍脈藏寶圖而來,可這與貴寺有何干系?”

    對,這也是辛澄想問的。

    郡主取出自己的令牌,補充道:“有一半藏寶圖在本郡主手中,此圖將呈與陛下,關(guān)于龍脈諸事,方丈但說無妨。”

    為表示她們二人不是覬覦龍脈,郡主表明了身份。

    方丈又是一禮,請她二人先坐,在房中撥弄佛珠念了一段經(jīng),這才在她們面前對坐,說道:“因果所在乃是覺遠師兄,他們一眾不知從何處得知了覺遠師兄的前塵往事。”

    辛澄與郡主對視一眼,仍是不明所以,但只能耐心等著。

    禪室清幽,燭火靜燃,方丈大師古樸的聲音娓娓道來:“那是將近三十年前的舊事了,覺遠師兄本是一名工匠,被前朝舊帝征召修建地宮!

    “龍脈?”辛澄激動地起了下身。

    方丈點頭,“世人皆知前帝殘暴,藏天下諸寶以聚龍氣的地宮建成之后,便將方士與工匠盡數(shù)坑殺,但有一人,也就是覺遠師兄,提前覺察了前帝的殺戮之心,在修建圖紙之外,悄悄留下了一條密道,后來地宮封閉,他便從這條密道逃出生天,輾轉(zhuǎn)來到我寺出家避禍。”

    辛澄倒吸一口涼氣,這事連她都不知道,“也就是說,如果能找到覺遠師傅,不但可以知道龍脈所在,甚至能通過那條密道直接進去!”

    這可比只有半塊還畫著不明圖案的藏寶圖快多了。

    方丈搖頭,將佛珠放在桌上,“老衲不知覺遠師兄入寺前經(jīng)歷了什么,只知他那時神思恍惚,終日擔(dān)心有人加害于他,日夜惶恐,入寺三年后便往生極樂,這些事也是師父從只言片語中拼湊而來,至于地宮,密道,他從未道出所在何方!

    “當(dāng)真?”辛澄追問。

    郡主抬手攔了一下,辛澄知道自己語氣有些質(zhì)問了,忙道歉。

    方丈并未在意,“出家人不打誑語,那些歹人假意剃度入寺搜查無果,又下迷藥將我等囚禁逼問,但老衲著實不知,否則定早早說出以換眾僧平安。”

    郡主先施一禮,替辛澄解釋,“她并非有心質(zhì)疑,我們相信方丈所言,只是龍脈一事干系甚大,只是希望方丈以后定要守好秘密,以免再惹禍事!

    “自然,謝施主提醒。”

    郡主看了眼辛澄,“那我們先回去了!

    “老衲送二位!

    出了方丈室,郡主讓辛澄先走,她又轉(zhuǎn)回去,對方丈道:“今日本不該再打擾方丈歇息,只是我有一事想請大師幫忙!

    方丈柔和一笑,“二位施主有恩于本寺,有話但說便是!

    郡主看了眼已經(jīng)走下臺階的辛澄,小聲說了,方丈聽完怔了一下,笑道:“原來如此,請施主回去稍候,老衲定然盡心!

    “有勞方丈大師!

    辛澄知道郡主有話同方丈說,便不去打擾,見到不遠處的祈福樹,便走了過去。

    僧人門簡單打掃了寺院,寺內(nèi)各處都點上燈,整座廟宇不再寂靜空幽,顯出溫暖祥和的氛圍來。

    樹下有個小沙彌正在掃去被雨水打落的殘葉,辛澄過去施禮后問道:“現(xiàn)在可以掛福帶祈愿嗎?”

    “可以的!彼焓忠恢,“那邊殿內(nèi)有祈福帶,寫下愿望后掛在樹上便是了!

    辛澄向他道謝,去取了兩條福帶和筆墨來,放在樹下的案桌上,站在一旁抬頭望去。

    已經(jīng)到了半夜,起了風(fēng),紅綠相間的樹枝便隨風(fēng)輕輕飄蕩,有人在祈福帶尾系上鈴鐺掛到樹上,一陣風(fēng)吹過叮鈴作響,令這寒夜冷風(fēng)也溫柔了幾分。

    郡主拜托完方丈后出門,便見臺階下辛澄獨身立得筆直,清薄的月輝與昏黃的燭光在她身邊交匯,而她一身紅色棉衣站在紅綢樹下,有幾分別樣的喜感。

    郡主唇邊染上笑意,今天是該有個好好的結(jié)束。

    “在做什么?”郡主走過去問道。

    辛澄從沉思中回過神來,將一根祈福帶遞給郡主,“來都來了,郡主也許個愿吧,聽說這里祈愿很靈的!

    猜到她有此一著,郡主還是無奈一笑,“你信?”

    “有什么關(guān)系。佛祖不會因為我不信就不保佑我了吧。”

    “盡是歪理!痹掚m如此,郡主還是接過福帶。

    郡主似乎早想好了要許的愿望,很快寫完,沒有重物,便在福帶末尾系上銅錢,退了幾步,揚手一拋,樹冠上一處枝丫顫動,郡主的福帶便隱沒在萬千愿望之中。

    辛澄也寫好了,看郡主拋完,道:“聽說拋得越高,愿望越容易實現(xiàn),郡主我們來比比誰拋得高吧?”

    “然后你就跳上房頂去丟,這種事就別耍賴了!笨ぶ骱敛涣羟榇链┧男⌒乃。

    “……好吧。”

    辛澄老老實實站在樹下,將自己的福帶向上一丟,祈福帶劃過一條線掛到樹枝上,不知驚動了誰的愿望,傳來叮鈴幾聲響。

    辛澄側(cè)身望著郡主,平靜地開口:“那我們來比,誰能猜中對方寫了什么,贏了的人答應(yīng)對方一個要求,怎么樣?”

    郡主哼了一聲,“難怪樹下站那么久,早想好了吧?”

    辛澄不答,“郡主要猜嗎?”

    郡主嘆了口氣,略一思索,道:“也不難,我猜你寫的是‘希望郡主喜歡我’,要求是明天再玩一天,不過不管你猜沒猜對,明天我們都要一起下山回王府,你的目的都能達成!毙脸文屈c心思實在透明,想猜不到都難。

    辛澄卻搖頭,“郡主很聰明,但是猜錯了喲!

    “讓我猜猜郡主寫的是什么。”辛澄走到樹下,向上望去。

    郡主臉色微變,“你不會是想跳到樹上,直接找來看吧?”

    “我才沒那么無恥,而且那么多一樣的福帶哪能找得到!毙脸无D(zhuǎn)過身去,有些緊張地吸了口氣,道,“我猜郡主寫的是,愿國泰民安,江山安寧一類的,對不對?”

    辛澄背著手,向郡主望去。

    其實,這是她和自己的比試,如果她能猜到郡主的愿望,那她就繼續(xù)喜歡郡主,如果沒能猜中,則說明她真的一點都不了解郡主,那就……那就……

    她終究狠不下心說離開,而是改成那就以后都不再纏著郡主。

    是因為她的自私,才給郡主帶去一場殺身之禍和一天的壞心情,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后還不知會帶去什么,她不能再死皮賴臉地要求郡主陪她玩樂了。

    所以——

    “猜錯了!

    一陣大風(fēng)從辛澄背后涌來,像是給了她一掌,祈福樹上鈴鐺叮鈴作響,發(fā)絲被吹得亂舞,裹在她的臉畔唇邊。

    猜錯了啊……

    辛澄垂眸看著自己的腳尖,那一定是因為……因為她今天的鞋子太丑了,因為她沒有好好做計劃,因為……因為她是真的不配……

    視野模糊時,闖入另一雙靴子,軟底緙絲錦靴,飾金線云邊,高貴雅致。

    辛澄向上看去,郡主走到她面前來,抬眼望去時如破云而出的皎月,帶著柔和的清輝。

    她道:“我寫的是,祝辛澄,生辰快樂!

    第47章  約定。

    辛澄心里好像炸開了煙花, 從深淵被拉到云端,她眼底承不住水霧,眼淚滾落下去, 她忙抬手擦了擦。

    “可是……今天不是我生辰啊!

    郡主抬頭看了眼天色,“已經(jīng)過了子時啊……”

    “不是!毙脸蚊Φ, “我的生辰是三天前,不算子時的話!

    “……怎么回事?”郡主后撤一步, 心道不會自己這一天鬧了個大烏龍吧。

    辛澄從剛才的觸動中回過神后, 立刻明白過來, 半是感動半是好笑道:“郡主是向莫家人打聽的我的來歷吧?”

    郡主板起一張臉, “我不能查嗎?”

    “不是。”辛澄沒想追究郡主查自己的事, 她解釋,“我是在盛元二年小雪時出生的,但我和我娘在莫家后院無人在意, 直到第二年莫家才派人來問我的生辰八字要記錄在冊, 我娘說是小雪,那人便用當(dāng)年的小雪當(dāng)作我生辰,前后差了三天!

    郡主聽了面有微慍,“這也太不當(dāng)回事了!

    辛澄笑了笑完全沒在意,她現(xiàn)在更關(guān)心的是, “所以郡主哪怕射箭比賽贏了我, 也還是答應(yīng)我出來玩,并且今天一天都很包容我, 就是因為要想好好給我過生辰嗎?”

    辛澄小心翼翼地問, 眼里卻滿是期待。

    剛剛蘊過水意的一雙眸子又盛滿了光芒, 亮晶晶的像是星光閃爍,郡主撇過眼去, 被她這樣盯著瞧很不自在。

    但要是此時說讓她別看了也很奇怪,撒謊則是更沒必要,最后郡主還是沒開口,只不輕不重地“嗯!绷艘宦。

    辛澄卻像是得著了什么大寶貝,歡呼一聲,簡直要蹦起來,她又朝郡主靠近幾步,“我、我……”

    郡主身體后仰,察覺出她的呼吸聲有些亂了,“你干嘛?”

    辛澄看著郡主,王府的生活養(yǎng)成的是勻稱的身段和不施妝的天生麗質(zhì),沒有熱烈奔放,也不嬌嫩妖嬈,而是清清正正的一彎明月,一方明鏡。

    郡主的身份帶來的還有不自覺展露的貴氣,初見時便如山中清泉,溪中寒劍,日光折射下枝頭一團雪,十足清冷意,但其實掬一捧泉,拭過劍身,挑落枝頭雪,便知泉暖,劍軟,雪融,俱是溫柔似水。

    辛澄看著這般不可方物的郡主,心底不斷躁動,她……她……

    “郡主。”她咽了下口水,“我可以莫名其妙親你一口嗎?”

    “我可以毫不猶豫把你推下山去!笨ぶ饕荒_踢在她小腿上,“你給我清醒一點!

    “唔……”辛澄吃痛一下,被轉(zhuǎn)移了注意力。

    這般美好有擁入懷的沖動,卻是不敢太放肆,但哪怕只在一旁欣賞也是好的。

    又被盯著看了,郡主兇她:“喂!你還沒說你寫的是什么,我猜錯了嗎?”

    郡主不相信她猜錯了,還有其他更值得辛澄許愿的嗎?

    “哦!”辛澄突然想起什么,回到樹下抬頭去找自己的福帶,“我要把愿望改了!”

    “你到底寫的什么?”

    “希望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yè),我以為郡主會這么寫,所以想著和郡主心有靈犀的!毙脸沃钡卦跇湎罗D(zhuǎn)。

    “你……”郡主一時失語,“你果然還是想;ㄕ,事在人為,這種大事求也無用。”

    “所以我要改,改成?ぶ鞲钒部,順遂無憂。唉呀,好像在那!”

    郡主頓了一會,才道:“本郡主的一生更不用你來求。”

    辛澄想跳到樹上去,撩起衣擺,“但對我不一樣,郡主比江山重要!”

    “胡說八道!”

    郡主把她拽住,“別干蠢事了,讓寺里的師傅看見你上樹非把你打一頓不可,我可不救!

    辛澄被拽著腰帶不情愿往外走,又道:“那我再去寫一條。”

    “不行,佛祖會覺得你貪心的!

    “怎么會?天下太平也是佛祖想看到的吧,和祝?ぶ饔植粵_突。”

    “走啦!

    辛澄扭著腰掙扎,兩手直抓,卻還是被拉了回去。

    半路上,辛澄想一會趁郡主不注意再去寫一條好了,反正她今天生辰,呃,是昨天,呃……總之,她就是能多許一個愿望,佛祖肯定不會和她計較的。

    回到她們的客房,沒想到方丈大師正在門前等著她們。

    他先對郡主施了一禮,再轉(zhuǎn)過來對辛澄道:“佛祖保佑,施主俠肝義膽,赤子之心,愿您福壽綿長,六時吉祥。阿彌陀佛!

    辛澄有些意外地還禮,心道方丈是怎么知道的,郡主說的么?

    “謝過方丈大師!笨ぶ饕策禮,對還愣著的辛澄道,“來吧,既然是你生辰,當(dāng)然要吃一碗長壽面。”

    辛澄走進屋,果然見桌上擺著一碗面,白凈的面條和清澈的湯底,熱騰騰的麥香飄散而來。

    聞到這香氣,辛澄本就軟化的心底更是一塌糊涂。

    “這是……郡主給我準備的?”

    郡主催她坐過去,這一次承認地大方了些,“你只知這間寺院可以祈福許愿,卻不知方丈大師做的一碗長壽面才最為人稱道,在附近的香客中很是有名。就算你沒準備來這,我也是要帶你來吃這碗面的!

    辛澄拿著筷子,沒忍住,啪嗒啪嗒眼淚掉下來,“郡主,我……我……”

    自娘親過世后,她許久沒有過這種一股暖意直接熨燙在心底,又在四肢百骸中化開的感覺了。

    “好了,別說話了。”郡主聲音柔和了些,“長壽面要一口吃完不能斷!

    辛澄揉了揉酸脹的眼,“郡主呢?郡主也還沒吃晚飯呢!

    “我又不過生辰!

    “不行!毙脸纹惹行枰o這熱切的情緒一個緩和的時間,她跑出去,“我去找方丈再要一碗。”

    郡主想叫住她但沒攔住,坐下后無奈地笑了笑。

    然后便在面湯的騰騰熱氣里等待著。

    辛澄很快端著一碗普通素面回來,“方丈說長壽面是手搟的,沒有……”

    她止聲,因為見到郡主趴在桌上,睡著了。

    今天也是折騰了一天,辛澄有些歉疚,她將面輕輕放在桌上,靜靜開始吃自己那一碗。

    但她不打算放棄,是的,她和自己的比試輸了,但誰知道呢?她又要耍賴了,因為郡主實在太好了,她無論如何都不想放棄,想要和郡主攜手并肩。

    她要每天都和郡主說喜歡她,喊一萬遍都不夠,然后想辦法讓郡主也能對她有好感。

    如果真的沒有也沒關(guān)系,她想就這么永遠地陪在郡主身邊,看著郡主的睡顏,吃自己的面,這樣就足夠幸福了。

    不過郡主沒睡多久,面還沒吃完,郡主便醒過來了。

    郡主打了個哈欠,倒水,“回來怎么不叫醒我?”

    辛澄嘴里還嚼著,面不能斷,沒法說話,只是眼睛看著她示意她也填填肚子。

    “好。”郡主便把面碗攬過來,準備墊補兩口,一抬頭,辛澄還在看著她。

    這人,剛才也是就這么一直盯著她吧?從她醒過來,眼神就沒挪動過。

    “看什么?”郡主有些嚴厲道。

    辛澄借著吸溜面條,不說話。

    雖然沒說話,但郡主已經(jīng)被她的視線吵到了,“我知道你想說什么!

    ——我喜歡郡主!

    其實剛才開始郡主就有點后悔了,反思自己今天是不是做過頭了,因為辛澄的反應(yīng)有點太大了。

    郡主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讓她不必如此……如此熱烈勾人地盯著她。

    “我知道你想說喜歡我!

    辛澄立即點頭,因為會甩面湯改成狂眨眼。

    “但是,”郡主拿著筷子強調(diào)道,“你現(xiàn)在產(chǎn)生的感情名為感動,而非喜歡!

    郡主感覺自己像個老先生,循循善誘道:“雖然我也不知道喜歡究竟是一種什么感覺,但肯定是很珍貴很深刻,不會如此輕易,一句生辰快樂,一碗面,就喜歡了,定下終身了?太草率,太廉價,不值得,明白嗎?”

    辛澄低頭喝了口湯,看樣子不同意她的話。

    這叛逆學(xué)生。

    郡主又道:“祝賀你生辰也好,陪你吃面也罷,都是很普通的小事,可能你在街上拉一個陌生人告訴他你今天生辰,他也會請你吃碗面的,所謂俠義精神嘛。所以,我今天做的這些,也不值得你回饋如此大的情緒。”

    干脆端起面碗,吸溜聲更大了。

    郡主惱了一下,不過還有最后一招,她手臂撐在桌上,向前靠,“如果你肯乖乖的,以后都不再說喜歡了呢,那以后每年我都給你慶生,陪你吃面,怎么樣?”

    辛澄快速咽下最后一口,開口道:“我喜歡郡主!

    “就知道你不會聽!

    郡主向后靠去,長舒一口氣。

    辛澄舔了舔唇,笑得沒心沒肺,因為她很貪心嘛。

    結(jié)束了對偏執(zhí)學(xué)生的教導(dǎo),郡主側(cè)臉望向外面,訝然道:“居然下雪了!

    辛澄也看出去,果然不知何時天上飄下點點雪花,簌簌而落,悄然無聲。

    辛澄出門看雪,伸手去接,雪花在昏黃的燈光下邊緣模糊,落在她手心,帶著一點涼意,隨即化成一團水漬。

    不知為何,握著這一點雪水,辛澄覺得很高興。

    回頭看去,郡主站在門前,也在看雪,她問:“郡主,這是今天的第一場初雪吧?”

    “對。”郡主也握住一片雪花,“正好在你生辰,是吉兆。”

    辛澄笑著歪了歪腦袋,“那我們明年再一起看雪吧,還不好?”

    郡主轉(zhuǎn)身回屋。

    辛澄追上去,笑道:“今天是我生辰,郡主要讓著我的。”

    “已經(jīng)過子時了,而且不是三天前么?”

    “我可以過兩個啊!

    “自己的生辰也要耍賴?”

    “就是自己的才可以賴嘛,好不好,我們約定明年再一起看初雪!

    “煩人,誰知道明年會怎么樣!

    “我肯定會陪在郡主身邊啊。”

    “不需要!

    “別嘛……”

    雪夜靜謐,寺廟各處燃起了香火,悠悠檀香絲絲縷縷飄蕩在天地間,滿載幸福與期望。

    第48章  郡主是最溫柔的?

    “泠兒, 咳咳……來乖一點好不好?”

    “那我要母后陪著我玩兒~”

    “咳咳,好……母后當(dāng)然會永遠陪著小泠兒了,來, 咳……看母后給你做的繡球!

    下一刻,女人灰白的手中五彩繡球掉落, 砸在地上,世界轉(zhuǎn)瞬失去顏色, 一陣風(fēng)起, 飄揚起滿堂白幡。

    女孩一個人逃到院墻邊, 呆呆的, 不知所措, “母后……不陪泠兒玩了嗎?”

    玄衣少年從樹上跳下,帶著陽光的色彩,站到她身旁, “阿泠別怕, 我會陪著你的。”

    “阮哥哥……會嗎?”

    “會的,永遠。”

    她伸出手去,抓阮哥哥的衣擺卻落了個空,指尖所及之處,白馬銀甲長槍, 背影在北風(fēng)黃沙中漸行漸遠。

    都是騙子……她握起拳頭, 她最討厭背她而去的人,也根本不相信什么永遠!

    視線垂落, 又見到一個單膝跪地仰望著她的姑娘, 周身五彩繽紛的, 她道:“我宣告對郡主永遠忠誠……我發(fā)誓永遠不會傷害郡主……我永遠喜歡郡主殿下!”

    “咕啾~”

    郡主睜開眼,手掌有些發(fā)疼, 她忙松開,蒼白的指節(jié)漸漸充盈血色,有輕微的發(fā)脹感。

    她坐起身,向外看去,天剛蒙蒙亮。

    “咕啾咕啾……”

    因為夢見了小時候的事,心情有些煩躁,也不知邊州那邊怎么樣了,一直沒有消息傳來,他……。

    “咕~啾~”

    這吵人的鳥叫是哪來的!

    一直在叫不停歇,郡主沒法再沉浸在哀傷中,喚道:“來人!”

    她剛才還或許就是被這鳥叫聲吵醒的。

    不一會,守夜的侍女跑進來聽吩咐,郡主道:“哪來的鳥,趕走!”

    “回殿下,趕不了……”侍女有些為難道。

    “怎么會趕不走,在這落窩了?”

    “在樹上,有籠子,是起居使大人……”

    郡主咬牙,辛澄!她又整出個什么幺蛾子來!

    “更衣!”

    侍女們也對付不了她,只能她親自來了。

    先吩咐侍衛(wèi)將她寢居旁大樹上那只吵鬧的鳥捉下來,一邊派人去把無事找事的辛澄也捉來。

    郡主梳洗完畢后出門去看,鳥是關(guān)在籠子里掛在樹上的,籠子里還放了飼料和清水,看著還想一直放在這,不知辛澄想干什么。

    不過此鳥體型小巧,圓圓的腦袋,胖乎乎的身子,一身華麗羽衣,從頭至尾,鳥背由黃綠向黛青漸變,腹部則是由明黃向橙紅漸變,兩翅紅黃喙鮮紅,這豐富的色調(diào)是用什么顏料都難以調(diào)出來的。

    “咕啾咕啾~”

    它在籠子里蹦上蹦下,倒是活潑好動,不過一雙漆黑圓亮的黑豆眼又顯得有些呆愣可愛。

    看著它這副漂亮又可愛的樣子,這叫聲也不覺得吵鬧了。

    郡主還忍不住伸手去逗弄它,不過隔著籠子也摸不著它那毛茸茸的胸脯。

    “郡主——”

    辛澄從院外見到郡主后便飛奔跑過來,見到籠子和鳥,興奮地問:“是不是很悅耳動聽?”

    郡主背手站在臺階上,見到她剛才被吵醒的氣就翻上來了,“那你怎么不放在自己屋子?”

    “這是我特意送給郡主的嘛!

    從云來寺回來后她就決定繼續(xù)喜歡郡主,當(dāng)然要想辦法討郡主歡心。

    剛巧她在回來路上的山林里聽到這種鳥的叫聲,覺得很好聽,所以專門又回去一趟找來送給郡主。

    “而且哦,這是相思鳥,感受到了嗎?每一聲都代表了我對郡主的相思意!”

    郡主動了動唇,把一句話憋回去,才道:“大半夜人不用睡覺嗎!”

    辛澄看出郡主情緒不好了,看了眼天色,天邊剛剛現(xiàn)出亮光,小聲辯解:“那鳥兒都是清晨叫的嘛。”

    “咕啾!兵B兒表示贊同。

    郡主把手按在籠子上,鳥兒不叫了,郡主陰測測道:“你還說這是相思鳥?”

    “嗯!毙脸吸c頭。

    其實她不認識,這是她捉到鳥后去集市上買籠子,行家告訴她的,她聽著相思鳥的說法,想著正好借物喻情嘛。

    郡主卻道:“那你知不知道它為什么叫相思鳥,便是因為雌雄鳥終日形影不離,若其中一只遭遇不幸,另一只則會在原地哀婉悼念,直至死去!

    辛澄愣住,行家沒和她說這個。

    “你抓了幾只?”

    辛澄臉色已經(jīng)變了,“一只……”

    “沒人性!”郡主痛斥。

    “咕啾……”

    聽完郡主的話,好像相思鳥的鳴叫也帶了幾分啼血的哀嚎。

    “對不起我不知道!毙脸紊锨氨鸹\子,“我這就把它放回去,一定讓它們夫妻團聚!”

    辛澄是御著輕功飛出去的。

    “世間竟有感情如此真摯動人的鳥兒啊。”小侍女在一旁十指交叉放在胸口感嘆道。

    “假的!

    “。俊

    難得起這么早,郡主向著初升的太陽伸展了一下,“鳥就是鳥,它們腦袋才多大點,沒有那么多人的情感,那些都是人們的牽強附會而已,別被騙了。”

    “可是,那她……”

    郡主感覺全身松快多了,偏頭一笑,“讓她吵我睡覺,多累累才好!

    那片山林可不近,辛澄來回累得夠嗆就不說了?僧(dāng)她把籠子放回去時,半天也沒看見它的伴侶在哪,她本還想見識一番夫妻團聚的感人場面,在冷風(fēng)里吹了許久。

    又生怕是那一只已經(jīng)自盡了,在林子里像只猴子上躥下跳了半天。雖然只是一只鳥,但若是因為她而讓一只鳥殉情死去,她心里怎么都過意不去。

    她沒辦法,抱著籠子祈求,心存僥幸道:“其實你是單身鳥,沒有另一半的對不對?”

    “咕啾!”

    鳥啄她手。

    最后還是去請教賣鳥的行家,有沒有辦法找到鳥的另一半,人家卻告訴她:“假的!

    辛澄放飛了鳥,一路飛奔趕回王府,沖到郡主面前,“郡主你居然騙人!”

    她在外面折騰了一天,眼下已入夜幕,郡主已經(jīng)沐浴梳洗好,而她一身風(fēng)塵仆仆。

    知道她已知真相,郡主也并無愧疚,甚至打量了她一眼,表情還有些愉悅,懶洋洋地道:“書上是這么記載的,我只是說出來而已,是你自己不辨真假!

    這是狡辯!

    “但郡主自己是知道那是假的,卻還對我那么說,騙我的愧疚心!”

    想想她今天白天在林子里不吃不喝等另一只鳥出現(xiàn)卻未果時,她是真有幾分心慌的。

    “那你有沒有愧疚一大早擾了本郡主的清夢?”

    辛澄縮回去,好吧,這是她考慮不周了。

    不過……辛澄望了眼郡主的臥室,沒關(guān)系 ,下一件禮物肯定不會吵。

    “那郡主今晚早點睡!

    郡主將她的動作盡收眼底,唇邊浮起笑意,又壓住,“嗯,你也回去好好地休息!

    辛澄覺得這句話郡主的咬字有點怪,但也沒多想,她的確要睡個好覺。

    回到自己房間,洗漱后上床,掀開被子,“啊啊啊——救命啊——!”

    為什么有一副骷髏架子躺在她的床上!

    救命!腦袋……不是,頭骨還動了,歪向她這邊來了!

    “來人啊——誒?”

    等等,仔細一看的話,這不會是她預(yù)定了準備送給郡主的那一副吧?

    之前去瓦子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郡主挺喜歡那的骷髏戲,她就忍著害怕去打聽了一番,居然這都可以買。

    確認了不是真的人骨,她一咬牙一狠心便買下來了,不過拿不到現(xiàn)貨,要等瓦子那邊將零散骨頭組裝好,辛澄便約定到時讓他送到王府來。

    她想著找個時間偷偷放在郡主房間里,給她一個驚喜。

    但變成了驚嚇出現(xiàn)在她這里!還在她的被子里!為什么?它是會動嗎?成精了嗎?

    辛澄縮在墻角,與骷髏頭上的兩只眼“對視”著,誰都不敢動。

    郡主寢臥,郡主突然笑了出來。

    已經(jīng)鋪好床鋪的侍女回過身來,“殿下?”

    “你聽見了嗎?”

    侍女搖頭疑惑,她并未聽見有什么聲響。

    “應(yīng)該差不多了,她肯定會叫,這樣才有意思嘛!

    侍女不明所以。

    郡主唇角上揚,躺到床上,感覺今晚會睡個好覺。

    第二天,辛澄頂著兩個大黑眼圈飄到郡主身邊,悲道:“郡主,我那床不能要了!

    “哦!

    “不,我那整個屋子都要換。”

    “哦!

    “郡主你說這世上會不會真有精怪成精啊?”

    郡主沒忍住笑了一下,然后收回表情,冷淡道:“嗯。”

    辛澄抬頭,有些狐疑,又看了看周圍。

    郡主今天在藏書閣一層找書,這里是給府里侍衛(wèi)侍女看書的地方,應(yīng)該沒有什么書是郡主還沒看過的吧。

    而且郡主一點都不好奇她說的這些,按理說應(yīng)該要訓(xùn)她不能迷信才對。

    辛澄被骷髏嚇住的腦子轉(zhuǎn)起來,詐道:“是郡主送過來的!

    “什么?”

    郡主捧著本書,連頭都沒抬一下。

    辛澄眼睛一瞇,“郡主現(xiàn)在不會是在裝傻吧?”

    郡主扭過身去朝另一邊,“這本書真好看。”

    答非所問,轉(zhuǎn)移話題!辛澄繞過去蹲下去一看,《三打白骨精》!

    “果然就是郡主!”

    郡主卷起書對她腦袋一敲,“小聲點!

    周圍還有旁人在看書,辛澄摸了摸腦袋,徹底明白過來,肯定是昨天瓦子里的人來送貨,但她剛好不在,侍衛(wèi)便通報給了郡主。

    郡主知道那是她買的,就使壞放在她床上,還蓋上被子。

    “那是送給郡主的!毙脸翁拱椎馈

    “哦,”郡主卷著書對著下巴點了點,眼睛半闔成狹長一條,移向她,“好啊,那你一會送到我房中吧!

    這眼神,辛澄退后一步警惕,“算了,還是退了吧。”

    三打白骨精呢,她怕自己下次又在哪看見它,又魂丟半宿。

    這事之后,辛澄反思,郡主是不是變壞了呀,隨即心里立刻反駁,郡主是最溫柔的,怎么會壞呢?

    不過這樣好像也沒有令郡主動心,還是得想辦法讓郡主來找她才行。

    第49章  你也要走?

    今日郡主一出門, 便見院前的地磚上聚起了一堆螞蟻。

    螞蟻忙忙碌碌來回攢動,卻組成了一副明顯的圖案,從前往后看, 先是一條長橫,再是兩條斷橫, 一陽爻覆兩陰爻,是艮卦。

    指山, 先天數(shù)七, 五行為土, 棕黃色, 不過么……

    郡主當(dāng)然想到了這副螞蟻卦圖是誰的杰作, 如果是辛澄的話,那應(yīng)該指的是……東北方吧。

    郡主一笑,抬腳往那邊走去。

    一旁的侍女站在螞蟻旁, 不太敢上前, 請示道:“殿下,這可怎么辦?”

    郡主腳步停了下,“白糖水而已,用清水潑了吧。”

    聽到侍女嘆氣,郡主安慰道:“好了, 我去教訓(xùn)她, 又來找麻煩。”

    于是欣然往東北方去。

    清晨湖面有淡淡霧氣,湖邊草地上劍影閃過, 辛澄正在練劍。

    一柄長劍寒光閃動, 在亂風(fēng)中忽快忽慢, 快時如流星飛逝不見其形,慢時若游龍騰云虛實相接, 劍勢凜然盡展鋒芒。

    而辛澄著一身嫩黃長裙,勾勒腰身,衣袂翻飛,帶起一地落葉,飄逸如仙,忽而腳下若有風(fēng)起,乘風(fēng)點在湖面薄冰上,濺起漣漪,接連一套七星步,又身隨劍舞旋身飛回岸上。

    一劍刺向來人。

    郡主裹在裘衣里,站在原地。

    劍光如寒星,直逼而來。

    終掠過耳畔,兩人相對而立。

    辛澄綻開笑容,收回劍勢,一片枝頭綠葉分作兩半飄然而落。

    “郡主怎么來啦?”

    “難道專門來看我舞劍嘛?郡主居然主動來看我,是不是對我有興趣啦?”

    “下次想看可以直接和我說哦,我直接表演給郡主看!

    郡主沒有說話,她看見的是辛澄呵出一團團白霧,還有凍紅的鼻頭和指節(jié)。

    她一句話未答,而是伸出三根手指。

    辛澄轉(zhuǎn)了個圈,得意道:“有三分好看?”

    郡主收回一根手指。

    “二,還變小了,什么意思?”辛澄左右看了看,湖邊除了一顆樹一地草坪就只有她們兩個人,這指的是什么?

    又等了等,一陣冷風(fēng)吹過,郡主只余食指比了個一。

    辛澄剛出一身薄汗,被冷風(fēng)一吹涼意浸體,激得她渾身一抖,“阿嚏!”

    辛澄偏過頭去打了個噴嚏,郡主早有準備提起披風(fēng)擋住。

    辛澄全身上下戰(zhàn)栗一遍,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好冷……”

    “你還知道啊!笨ぶ鏖_口了,呼吸間感覺冷氣順著口鼻侵襲而入,“現(xiàn)在什么時節(jié)了,還穿這么薄!

    一身輕盈薄紗裙,還是寬袖,哪哪都是空子給冷氣鉆。

    “好看嘛……”辛澄揉了揉鼻子,她本想著運功御寒應(yīng)該不打緊的,誰知該冷還是冷。

    “那就是活該。”

    辛澄卻笑,“沒關(guān)系,郡主來看我了嘛。”受個凍也是值得的。

    郡主當(dāng)即拆穿她的糖水螞蟻把戲,又道:“艮為山,有靜止阻攔意,你果真不通卦象!

    辛澄愣一下,她沒想到這個,可是……

    “可郡主還是來了呀!

    郡主怔了片刻,立刻爭辯道:“因為本郡主夠聰慧,雖然你用錯了卦象但還是猜出你的用意,來是為了告訴你你錯了!以后出門在外別再用卦象丟人現(xiàn)眼了!”

    “哦……阿嚏!”辛澄感覺越發(fā)冷了,原地跺起腳來。

    郡主方才說得太急,緩了緩,道:“還不回去穿衣服!

    “嗯!毙脸螞]再糾結(jié),她裹著身子,牙齒都在打顫了,“郡主也快回去吧,別在外面凍著了!

    說完一路小跑回去加衣服。

    郡主擁著狐裘,臉埋在毛領(lǐng)里,“唔!绷艘宦,辛澄走后才想起忘了教訓(xùn)她。

    做這些事她是無所謂,不過給侍女們添了不少麻煩。

    但也沒關(guān)系,郡主轉(zhuǎn)身向藏書閣走去,反正一會她肯定還會再來的,剛好留著這件事,待會再繼續(xù)教訓(xùn)她。

    可以做到什么程度呢?壓著她給侍女道歉?倒也不必。嗯……

    就誣陷她弄壞了王府的地磚,還偷了廚房的白糖好了,等著看她憋悶委屈的表情,肯定很有意思。

    朝陽射出的金光驅(qū)散寒霧,一點點將晨霜融化,郡主踩在濕滑的草葉上,腳步輕快。

    * * *

    又一天,郡主睡醒了悠悠睜開眼,先確認了床帳沒有,下地后蹲下去一看,床底沒有,走了兩步拉開衣柜,好,也沒有,接著環(huán)顧室內(nèi)一圈,一切正常。

    嗯,暫時安下心來,郡主喚人來梳洗,心情卻已經(jīng)雀躍起來,沒有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那她今天準備的驚喜會在什么時候出現(xiàn)呢?

    看她還能耍出什么花樣,哼,笨得要死,且讓她來見招拆招吧。

    梳洗好后,照常出門,打開院門時,門楣上吊下來一個東西,差點砸到郡主腦門,她退了兩步。

    吼,來了。

    見此,今天伺候郡主起居的侍女已經(jīng)習(xí)慣了,又來了,又是那位看不慣但不能打也不能罵的起居使,正事不干盡搞些小動作。

    起初她們還會擔(dān)心這樣會惹得殿下不高興,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守崗防著,不過幾天下來見郡主心情竟還不錯,她們也就不管了。

    從門上吊下來的是一個白色的人偶,很簡單的小玩意,白色的一塊布包了團棉花再用一根繩子系上便是了。

    棉花的一團便是腦袋,用筆畫了兩個黑圓眼睛,下面是紅筆涂的咧開的嘴巴。

    能明白本意應(yīng)該是一個開心笑臉的人偶娃娃,但那個咧開的紅唇感覺不到笑意而是奸邪可怕!可能繩子沒系好,娃娃的大頭腦袋垂下來,活像個被勒住脖子的吊死鬼啊!而且還在悠悠的蕩來蕩去。

    侍女看了眼郡主的表情,郡主似在沉思,便斟酌道:“婢子拿下來扔了吧!

    郡主卻攔住她,上前親自將娃娃從門上取下來,捏了捏它的腦袋,“好哇,巫蠱之術(shù)!

    侍女驚了一跳,雖然她只是覺得娃娃做得有點丑而已,不過這種事一向很忌諱,她立刻跪下請殿下息怒。

    郡主對她一揮手,將娃娃捏在手里,帶著笑意出門去,“這本郡主可饒不了你!”

    到了藏書閣,卻見辛澄和林英并肩坐在一起,郡主知道林英不喜歡辛澄因此還和她不對付,這倒是很少見的。

    林英見郡主來,施禮道:“殿下,我明日要請假回家一趟。”

    郡主有些意外,暫時放下辛澄那邊,想了想,道:“你確定?”

    “是,有些事情還是了結(jié)了吧!

    “嗯!笨ぶ鲗Υ艘膊槐愣嗾f什么,“也好,帶上兩個侍衛(wèi)同你一起回去。”

    “謝殿下!绷钟⒖戳搜坌脸危值溃斑有,需向殿下稟明,辛澄要同我一起回去!

    郡主正走向自己的位子,聞言腳步一頓,“辛澄和你一起回家?”

    “是!

    郡主不自覺又握拳,手里的娃娃被攏在掌心,隱在袖擺中。

    她看向辛澄,眼前仿佛有熟系的影子,只是陳述道:“你也要走。”

    辛澄看了眼林英,尚還猶豫了一下,林英沖她一挑眉,辛澄像是被綁架般點了點頭。

    郡主正坐,脊背挺直,“你是起居使!

    “是啊!卑蠢碚f起居使要伺候郡主的日常并記錄在冊,她不能離開郡主身邊太久的,不過她也沒想監(jiān)督郡主什么,郡主應(yīng)該也不會去告發(fā)她擅離職守。

    “不過也去不了太久,明天就能回來吧?”

    林英沉吟片刻,“今天走的話,可能明天回來,不過也可能多留兩天!

    辛澄瞪眼瞧她,這她昨天可沒說,她不要離開那么久,當(dāng)即和林英討價還價起來。

    “不行,必須明天回來!

    “我也不知道家里會怎么樣,不能保證。”

    “……”

    “好了!”郡主似是很煩躁,“要走便走!”

    林英抬眼看了下郡主,有些意外。

    辛澄暗自生氣,但已經(jīng)說好了不好反悔,便起身催道:“那快點,早去早回了!

    兩人施禮告別后,辛澄又跑到郡主面前左右看了看。

    郡主捏著拳,睨她一眼,冷道:“做什么?”

    辛澄撓了撓臉,心想可能是被侍女發(fā)現(xiàn)收走了,但沒關(guān)系她回來再做給郡主吧。

    她道:“沒什么,郡主別那么嚴肅嘛,要開心哦。”

    郡主面無表情,扭過頭去。

    待她二人離開,藏書閣內(nèi)便靜下來,外面陰沉著天,不知何時又會飄雪,十八已經(jīng)搬到里面來睡了,仍在窗邊,裹著厚厚的衾被。

    二樓各處都點起了炭火,四周門窗都掩著,隔絕外面呼嘯的冷風(fēng),只留一扇小窗開一條縫換氣。

    世界靜得好像一瞬被抽空了一切,靜得郡主耳朵有點發(fā)疼。

    她拿出笑臉娃娃,因為一直被她抓在掌心而變得皺巴巴的,更難看了。

    郡主突然不明白自己原本要做什么。

    不用想也知道,這是辛澄做來哄她開心的小玩意,應(yīng)該是第一次做所以手藝如此粗糙,是她的好意,郡主明白。

    所以她該如何,感謝?還是不屑?或是警告她別再動這些歪心思了?

    沒有必要,這沒什么特別的,更沒有可留戀的。

    面前有炭盆,郡主揚起手。

    又喚來蘿卜加炭,火更旺了些。

    第50章  自求多福。

    一大早, 馬車轆轆出了城,兩個侍衛(wèi)在外趕車,林英與辛澄在車廂內(nèi)相對而坐。

    林英遞給她一個暖手爐, 辛澄不要,問:“你可以說說你的辦法了吧?”

    林英愜意揣手, “這么著急?”

    “當(dāng)然了,不要我才不要離開郡主!

    昨天晚上, 林英在辛澄房門前堵到她, 開口便是:“有事請你幫忙!

    辛澄抬頭看了眼太陽, 沒有, 但還是說:“今個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你居然會請我?guī)兔Γ俊?br />
    林英眼角耷下來,“不是什么大事,你能別一幅小人得志的語氣嗎?”

    其實辛澄和林英也沒什么矛盾, 只是對她太過直接的行事風(fēng)格不太喜歡而已。

    “好啊。”辛澄叉腰, “我們先談?wù)劤陝诙嗌伲俊?br />
    “你還欠著我錢呢!

    她這一說,辛澄想起來了,立馬從懷里摸出半塊銀錠,大氣地遞出去,“不用找了!

    她可不像這人似的, 幾分幾厘都算得清楚。

    林英順從接過, 掂了掂,露出滿意的神色, 掏出借條還給辛澄。

    原來就是找她要賬的, 還拐彎抹角的, 她又不是賴賬的人,一把抓過借條, 辛澄便要轉(zhuǎn)身回屋。

    “等一下,我還沒說呢,你陪我回家一趟。”

    “?”辛澄嘴巴張得老大,“我們好像關(guān)系沒那么好吧?”

    甚至比較差,這人還當(dāng)面說厭惡她呢。

    “不重要!绷钟⒅苯娱_出自己的價碼,“你不想知道殿下和阮將軍的事嗎?”

    辛澄臉色僵住,這是她第二次聽見“阮將軍”,上一次是做衣服的那些侍女們說這個什么阮將軍適合做郡主的情郎。

    呸!他不配!

    雖然辛澄并不認得他是誰。

    現(xiàn)下林英又提,辛澄當(dāng)然好奇,但她看了眼林英十拿九穩(wěn)的樣子,偏就不想讓她如意。

    況且也不一定非得聽她這二道消息,“我直接去問郡主。”

    郡主絕——大部分時候是不會說謊的,用她的話是“沒有必要”,所以想知道什么就直接拿嘴去問,免得有什么誤會,就像青樓玉牌那時候一樣。

    辛澄把頭扭出個傲氣的弧度,再次要走,然后再次被林英抓住。

    她又加碼道:“好,那你想不想知道如何討郡主喜歡?我可以教你方法!

    “你有辦法?”辛澄狐疑道。

    “當(dāng)然,是你認識殿下的時間久還是我在殿下身邊的時間長?”

    “當(dāng)然是我久,郡主小時候救過我呢。”

    林英無語一拉臉。

    “好吧!敝挥行r候一面而已,辛澄承認,還是林英時間更久,“你真有辦法?”

    “至少值得你一試,陪我回家一趟就行!

    辛澄努著嘴,還在猶豫,“嗯……”

    “那就這么說定了!绷钟⒉唤o她時間多考慮,“明天我去和郡主說。”

    辛澄最終還是同意了林英的要求,畢竟她能在辛澄拒絕之后再開條件勸說,說明她真的很需要幫忙,那順道幫她一把也無不可。

    郡主溫柔待人,那她便也做個與人為善的人。

    關(guān)鍵是,她發(fā)現(xiàn)自己確實想不出什么好辦法令郡主喜歡上她。

    不能整天纏著郡主端茶倒水那會使郡主厭煩,她的廚藝郡主也不理睬,出去玩增長感情可能又會碰上各種意外,只能做些小把戲哄人開心,但又想不出什么別的招數(shù)來了。

    而現(xiàn)今為止,郡主并沒有對她表露出過一絲好意。

    所以她還是想聽聽林英有什么辦法。

    王府的馬車,寬闊舒適,里面鋪了軟毯,中間還有一個蓋了棉被的小方桌,上面擱了些果脯吃著解悶。

    他們這次說是回家,但除了一件小包袱,也沒見林英帶什么別的行李,不知她是回去做什么的。

    “所以到底有什么辦法?你不是誆我的吧?”馬車顛簸,辛澄一手按在小桌上。

    林英白她一眼,“當(dāng)然,肯定比你那些手段高明多了,捏肩捶背做吃的,嘖,粗糙!

    辛澄被氣笑了,“你來——”

    “英雄救美永不過時,想個辦法讓殿下遇見危險,比如昏暗的小巷里被歹人劫持,殿下驚惶之際,你從天而降……”

    “等會,”辛澄伸出手掌止住,“這不老套嗎?而且郡主會武功,而且會帶護衛(wèi),而且郡主打不贏我大概率也打不贏!”

    辛澄一聲比一聲高,“最重要的是,‘驚慌’這個詞就不會出現(xiàn)在郡主臉上,即便真的遇到了危險,郡主也會冷靜下來想辦法而不是原地等人來救!

    “你怎么知道?”

    辛澄便將云來寺遇險的事挑著和她講了下,最后道:“郡主不需要我的保護,而是要與我并肩作戰(zhàn),啊,郡主真厲害……”

    想起云來寺外樹林中郡主說出,她不需要保護但相信辛澄會來時自信放光的神采,啊……

    “夠了,別犯花癡。”

    她是會挑時候潑冷水的。

    “你才夠了,退一萬步講,怎么能為了自己讓郡主遇見危險。”

    “好好好,換一個!绷钟[了擺手,“如果一時半會沒辦法讓郡主喜歡上你的話,不如先讓郡主對你產(chǎn)生別的情緒,總之都比無感好!

    這話聽起來還有點靠譜,“展開說說。”

    “比如你去跳個崖,或者吃顆毒藥,總之半死不活躺到床上,相信以殿下的善良和責(zé)任心不會對你不管不顧的,必然心生同情,每天照顧,感情不就一下培養(yǎng)起來了,要是你是因為保護郡主而受傷,那就更好了!

    “……”沒說話,辛澄用罵人的視線盯著她。

    “不好嗎?”

    “你可真會出餿主意!”辛澄噴她,“王府不是白養(yǎng)那么多侍女的,郡主為什么會親自照顧我啊,而且故意賣慘,郡主那么聰明一下拆穿的話,我白受一身傷還會被郡主討厭!

    林英也不耐煩了,“那就直接點,下藥。”

    “你說什么!”辛澄一下站起來,看起來要動手打人,“你有病吧!”

    “讓你給自己下藥!”林英吼了回去,“欲望焚身,情難自抑那種,再去纏殿下,這樣殿下應(yīng)該不會讓別人代勞,你先獻身再要求殿下負責(zé)。”

    辛澄被這話哽住一口氣,慢慢坐下去,“那也太……”

    又一細想,這樣好像真的……不對不對,仔細考慮了后,辛澄還是搖頭,“這樣不好吧。”

    林英一拍桌子,“你的自我要求怎么那么多,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天天過家家一樣的就行了?一點魄力沒有,能不能拿出點決心來!”

    被她吼了,辛澄脖子一梗,“決心當(dāng)然有,但我不要用你的法子!”

    “那你自求多福吧!”

    “哼!”

    這人說話是真難聽,全都是刺,辛澄現(xiàn)在就被她刺的全身冒氣,要不是眼下馬車出城許久了,她都想回去算了。

    * * *

    今日天氣不錯,雖然還冷著,但已不再飄雪,郡主照常出門后去藏書閣看了會書。

    現(xiàn)下進入臘月,秋收已經(jīng)結(jié)束,離過年又還有些時間,正是一年中最閑的時候,有些來城里做活的人這幾天也都陸續(xù)回鄉(xiāng)去,城里清凈不少。

    大約做賊的也要回家團圓,最近這些天來造訪王府的小賊都少了,王府里一派悠閑,上京準備呈交的文書前日也都整理核對好了,郡主除了看書,一時也無事可做。

    中午一個人用了飯,午后太陽還露了面,有些暖洋洋的讓人犯懶,郡主看書看得有些倦了,想了想,下令將府里幾個管事的召來。

    問李耀上京的馬匹物資可都準備好了,西廂修繕進度如何,問石隆新入府的侍衛(wèi)訓(xùn)練的怎么樣了,問管賬的王府今年的賬目都對好了嗎,薪資發(fā)完了嗎,問廚房過冬的糧儲如何,臘貨準備齊當(dāng)了嗎,問尹大夫最近王府的人有患惡疾或疫病的嗎。

    答曰:正常,健康,準備萬全,一切都好。

    “哦!

    郡主又問:“那可有什么其他情況同我說的?”

    他們相互看看,各表忠心,王府很好,大家都很滿意。

    “哦!

    郡主便揮手令他們退了,一看時間,只過了半個時辰。

    陽光依舊懶洋洋的,郡主令人搬了一張被桌到外面廊臺上,溫了清酒,邊曬太陽邊觀雪景。

    看枝頭雪融,鳥兒振翅,草叢上的雪被陽光折射的光芒。

    直至日暮。

    十八起床,見屋內(nèi)點燈了郡主還在外面,問怎么了。

    “那有幾株梅樹,枝上有幾個花骨頭,應(yīng)該就快開了!

    十八掃了一眼,大約是吧,她不懂這些風(fēng)花雪月的格調(diào),“難道郡主要熬夜等花開?”

    郡主抿酒看月升,“反正閑來無事,挑燈等花開好了。”

    “那我倒有一件事和郡主說!

    郡主收回目光,“嗯?”

    十八說起正事,“近來也沒什么人到王府來,下面那些家伙該審的也都審得查不多了!

    “嗯,都挺好的!边@些郡主都知道。

    “但是,”十八憂慮道,“他們肯定還沒放棄,大概都得到消息知道郡主要上京了,且一定會攜藏寶圖,我覺得他們在等,等到路上動手!

    郡主沉吟片刻,點頭同意。

    十八抱臂,“有我在自是不懼,只是怕挑了一波又來一波,沒完沒了的,萬一有個疏漏我顧不到那么多人,郡主最好想個萬全之策來。”

    郡主明白十八的意思了,上京時帶著一大隊侍衛(wèi)和幾車的文書貢品,一路走官道過驛站,目標太大,誰都能輕易探到他們的動向。

    若是遇見敵寇,在保護她保護藏寶圖的前提下,可能還會出現(xiàn)傷亡。

    但無論如何藏寶圖必須萬無一失地交給陛下,那該怎么辦呢?

    “好,我知道了!

    其實郡主已經(jīng)想到了對策,只是輕輕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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