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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我非草木。

    柳姨一定要弒帝, 郡主為了天下安定則一定會阻止。

    若是選擇柳姨,便只能欺騙郡主,說柳姨沒有謀反之心, 再幫柳姨回到京都,從郡主的眼皮底下逃脫, 之后郡主定然知曉自己再一次騙了她,這一次還是在她們心意相通之后, 郡主會有多悲痛?

    若是選擇郡主, 實情相告, 郡主定然對柳姨抱有敵意, 不說殺她也定會將柳姨監(jiān)禁起來, 報仇是支撐柳姨活下去的希望,若是她知道是自己親手破滅了她為娘親報仇的希望,柳姨會多么絕望?自己又怎么對得起娘親?

    進退兩難, 難道她一定要失去一個人嗎?

    經(jīng)過一段時日休養(yǎng), 唐瑤道柳姨的外傷已無大礙,內(nèi)傷也穩(wěn)定下來,不過腿上的舊疾恐怕暫時沒辦法,只能先用針灸試試,也不知能不能恢復成什么樣子。

    辛澄便每日給柳姨喂藥, 幫著唐瑤實施針灸。

    這幾天唐瑤天天從外面帶回消息, 蹦跳著說阮戢大獲全勝,神將出征果然攻無不克, 還道之后不久便將帶兵回來。

    辛澄懨懨的, 只問暗衛(wèi)可曾收到郡主的來信, 答是沒有,正疑惑時, 十八回來了。

    辛澄扔了藥碾子迎上去,“十八!”

    又向后張望,“郡主呢?”

    “郡主讓我先回來。”十八從馬上跳下來,“有些話要我先轉(zhuǎn)達給你。”

    “哦,”辛澄讓她進院,倒了杯茶給她順氣,“是什么?”

    “郡主殺了余理。”

    辛澄愣了一下,而后點了下頭。

    柳姨醒過來的時候告訴她,那日在街上買話本時,柳姨見到她沒死還和郡主在一起,之后便去找余理她們,想要將她救回。

    但沒想到余理竟想殺人滅口,知道柳姨的傷是被余理所傷,辛澄怒從心起,從前一直都和他不合,如今便是最后一點情面都不會再顧及了。

    十八看她的表情,松了口氣,又將一個包著綢布的方正木匣遞給他,道:“這是余忠。”

    辛澄伸出去的手僵住。

    十八向她說了一遍合戰(zhàn)的經(jīng)過,道:“阮戢進入山谷后便發(fā)現(xiàn)他們的營寨失火,之后抓了他們的頭目審問,得知在攻入山谷前,余忠便將自己關(guān)在房中,放了一把大火。”

    辛澄聽著木然接過木匣。

    十八拍了拍她的隔壁,“郡主說阮戢向筆下的奏書中寫的是反賊余忠畏罪自盡,尸骨無存。這是郡主和我親自去殮回來的,沒讓任何人知道,郡主說知道他對你教養(yǎng)之恩深重,所以……”

    辛澄一時不知該作何心情,即便知道余太傅一心復國這是必然的結(jié)局,也不是沒有勸過他,但此刻真的得知他的死訊,還是心里很難受。

    只是往事如煙隨風去,世情萬般不由人。

    她放眼望去四周,青山疊巒,松柏長青,林風簌簌不歇。

    “好,”辛澄應(yīng)聲,“我想……”

    “走吧。”十八已經(jīng)拿好了工具。

    郡主令十八將這殘骸帶回來,自然知道辛澄會如何做了,她們避開人群,在外巡了一圈,最后跋涉到山巔之上,兜頭一陣清風吹來。

    “就是這兒吧,剛好也能看見地宮所在。”

    “我?guī)湍恪!?br />
    她們合力挖了個坑,將骨灰埋下,辛澄于靈前叩拜,許多過往的回憶涌現(xiàn)心頭,卻又無話可說。

    唯有一聲“先生”回蕩在風中。

    渺渺青山,日映嵐光,重重谷壑,幽篁含煙,松濤陣陣,聲逾霄漢。

    她與過去的聯(lián)系,如今只剩柳姨一人。

    * * *

    入夏之后,日影漸長,天氣一天天熱起來。

    辛澄將被褥收拾整理干凈,每天給柳姨喂藥針灸,之后幫著唐瑤熬藥,陷入兩難的抉擇又無人可述說。

    她覺得自己比藥難熬,心里比藥還苦。

    聽著十八講郡主在戰(zhàn)場上的詳細經(jīng)過,心里更是難受,甚至隱隱有些害怕,她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郡主。

    但無論希望快慢,郡主終會回來。

    郡主本就是不想回信告知消息,想提早回去給辛澄一個驚喜,不過阮戢那邊消息已經(jīng)傳了回去,她又擔心辛澄收不到自己的回信會擔心,便讓十八帶著余忠的骨灰先回去。

    而她為了避免阮戢和陛下起疑,安排好中州方面的諸多事宜后,與阮戢的大軍一同回來。

    一路塵土飛揚,眼見著青山愈近,山道愈近,竹林愈近,小院愈近。

    “郡主殿下,您回來了!”

    將馬匹交給暗衛(wèi),終于得見,她愈近。

    辛澄坐在臺階上揪著花瓣數(shù)“說”還是“瞞”,正扯到“說”,聽到馬蹄聲由遠及近,仿佛歡宴的開場曲調(diào)。

    “郡主!”

    再次見到郡主面容的那一刻,心重重一跳,她聽見自己身體的每一處都在向她宣告——

    她丟了花瓣上前迎接,將郡主擁在懷里,感受到獨屬于郡主的溫度,氣息,還有切實的幸福。

    ——好喜歡郡主,好喜歡。

    郡主拍了拍她的背,“好了、好了。”

    辛澄不愿,卻被郡主抵掌推開,她面有不解。

    郡主眼神示意四周,“這還是在外面。”

    “那又怎樣?”顧忌著這是在外面,她已經(jīng)收斂了。

    暗衛(wèi)們各司其職在院周警戒,十八在睡覺,唐瑤還在藥廬里忙活,估計都沒聽見動靜。

    郡主拍開她的手,“別說渾話。”

    待辛澄不情不愿送了手,才扶著她的手臂,傳音入密道:“你要等到晚上啊,色鬼。”

    郡主盯著她的眼睛,眼含嗔怪。

    “啊……啊。”辛澄想起郡主臨出發(fā)前對她說的話,有些心虛地低下頭。

    她其實還沒想到那,只是想抱抱郡主而已。

    不過離開郡主的懷抱,重又聞到藥香,那些事便卷土重來壓上心頭,她攔了一下想向里走的郡主,神色凝重:“對了,我還沒告訴郡主,我找到柳姨了。”

    “是嗎?”郡主笑容綻開,“那太好了。”

    辛澄愣住。

    “辛澄!來幫忙熬藥,你別偷懶都甩給我!”

    正在這時,唐瑤裹著頭巾灰頭土臉地從藥廬里出來,見到郡主后,“哎呀,你回來了,沒受傷吧,別又多一個傷號。”

    郡主笑著與她打趣,“一路被蚊蟲叮咬,可有快速消腫止癢的法子?”

    “哎呀,真是蚊子咬的,那得放血啊,快拿刀來。”

    “是放大夫的血么?”

    唐瑤還要看著藥,說了沒兩句便鉆了回去,辛澄與郡主在院子里的石桌邊坐下。

    將遇見柳姨的經(jīng)過還有傷勢都向郡主說了一遍,但關(guān)于柳姨前朝反賊的身份,還有柳姨接下去的目的,她沒有提,郡主也沒問。

    說話間,郡主要進門去看柳姨,不過柳姨剛剛喂了藥睡下,便沒進去打擾,站在臥房門外,郡主看到柳姨躺在原本辛澄的床上,偏頭回來,埋怨地看了一眼辛澄。

    這一眼好像不太高興,辛澄定了定神,決定若是郡主問,她無論如何也不說謊,據(jù)實相告。

    再度出門之后,郡主拉住她,開口問了。

    “那我們睡在哪?”

    小院本來只為郡主簡居,房屋著實不多,一座主屋分三間,廳堂用于會客理事,東邊作臥房,西邊作洗漱用。

    暗衛(wèi)們平時是住在山下和軍士們一起,兩間側(cè)屋一間給十八和唐瑤,一間是伙房,還有一個擴建的藥廬,再沒多的房屋。

    當時將柳姨背回來時沒考慮那么多,后來才想起這個問題,辛澄已經(jīng)又打好了兩張竹榻,把西邊洗漱間歸置了一下,隔出一間小室來,預(yù)備將柳姨安置在此,她則睡在廳堂屏風后,就近照顧。好在天氣熱起來,也不需要多少被褥。

    “都準備好了,本來就打算這兩天搬過去提前適應(yīng)一下……”

    “行了,如此麻煩,你們便睡現(xiàn)在的屋子,我去另一間。”

    “不行!”辛澄立嚴詞拒絕,且不說這里本就是郡主的居所,豈有主為客挪屋的道理,辛澄也絕不能讓郡主因為她而吃苦受委屈,即便郡主愿意也不行。

    郡主則擺手,“那間屋子本就寬敞,隔出半間也剛好,況且于你我也方便……”

    “不行!”

    郡主按住腦子開始不清醒的她,“我們也住不了幾天,阮戢回來后稍作休整便要回京,我們不方便同行,我便道等下個月隨地宮盤點的寶物一道回京。”

    “我們……”

    “我說過不會再讓你一個人,你和我一同回去,你的柳姨既然行動不便便留在這里休養(yǎng),交給唐瑤吧,我安排人來照應(yīng)她們。”

    辛澄拉住郡主的袖子,“不,她……”

    郡主察覺辛澄情緒不對,“怎么了?”

    辛澄的心被撕成兩半,兩股力量糾纏不讓,靠近哪一邊另一邊便撕扯得更厲害。

    辛澄閉了閉眼,睜眼時哀求道:“郡主,我有話和你說,但我還沒想好,你能等一等嗎?”

    郡主眼神一轉(zhuǎn),斜瞥了一眼柳姨房間,應(yīng)下:“好。”

    說著,郡主伸手托住辛澄的臉,帶著些許微涼的指尖,觸感溫柔,辛澄像是蒙塵的鏡子一下被擦干凈一樣舒朗。

    卻突然變掌為掐,辛澄疼得咧嘴,郡主又幫她揉了揉,笑道:“別這么愁眉苦臉的,辛澄,你有什么為難的事都可以告訴我。”

    一股酸氣從辛澄的鼻腔直往上泛,她又抱住郡主,“嗯!我喜歡郡主!”

    總之,房間問題按照郡主的意思定了下來。

    晚上,郡主一人獨寢,沒能睡著。

    她睡的是原本自己的床鋪,這床這幾月來一直被辛澄睡著,倒不曾有旁人的氣息。

    郡主擁著被衾,等到半夜,最終幽幽嘆了口氣,吹滅燭火。

    翌日,正好那位柳姨醒了,郡主要去看望一番。

    “柳姨,這便是郡主。”辛澄正在給她喂藥,放下碗道,“我喜歡的人。”

    柳姨臉色平和,向這邊點了點頭。

    也說不上多親切。

    “不對,”郡主卻開口,“是心愛的人。”

    辛澄笑了一下,點頭,“嗯,是的。”

    那位柳姨偏頭多看了一會郡主,最后惜字如金道:“好。”

    辛澄還向多說,柳姨卻道:“我累了。”

    郡主便見辛澄的情緒低落下去,“嗯,好吧。”

    郡主將一切都看在眼里,手指背在身后敲了敲,大概有了猜測的方向。

    欲出門時,一抬眼,正對上那位柳姨的眼神,她竟一直在打量這邊,郡主挑了下眉。

    柳姨狀若無事地轉(zhuǎn)過頭去。

    辛澄送郡主出門。

    還有一些地宮的事情需要郡主去處理,聽說郡主回來,昨日便有官員送帖子過來要拜見。

    臨出門前,郡主轉(zhuǎn)身,向辛澄靠近一步。

    辛澄抬手撥了下頭發(fā),“那,我等郡主回來。”

    郡主驚詫,自己剛剛是被避開了嗎?

    “你……”

    辛澄看過來,“怎、怎么了?”

    郡主動了動唇,沒說什么,轉(zhuǎn)身向外走去。

    待郡主走遠,辛澄抓了抓頭發(fā),快成了瘋子,負罪感更深。

    晚飯時,等十八和唐瑤都吃好后,郡主看了眼東屋,問:“柳姨的傷如何了?”

    “沒什么大礙了。不過腿傷還是沒什么好轉(zhuǎn)。”

    “唔……那晚上睡得好么?”

    “嗯,前些日還有些咳,讓唐瑤準備了平喘的藥加進去,已經(jīng)好多了。”

    “那你也睡得很好?”

    “嗯,還……可以吧……”辛澄眼神迷茫,模糊著回答道。

    郡主不再問了,準備沐浴。

    天氣一天比一天熱,夏日里白晝漸長,山林里的涼風要到半夜才能吹進屋子里逼退暑熱,此處自然也無冰可用,唐瑤研制的驅(qū)蟲香味道有點奇怪,郡主睡得很不安穩(wěn)。

    在床上躺了一會,她想到辛澄避開她,有些生氣,便傳音把辛澄抓過來,道:“我睡得不好,你幫我扇扇子。”

    “哦,”辛澄其實有點困了,但還是接過扇子,跪坐在床下,“那我給郡主講故事吧。”

    “不要聽狐貍的故事。”

    “從前有一個修成化形的赤色狐貍……”

    黏糊的嗓音,拖長的語調(diào),背景里應(yīng)和一二聲蛙噪,在靜謐的夏夜中并無半分趣味,但是是辛澄,辛澄陪在她身邊,一切便如樂章般和諧宜人起來。

    果然還是直接把人抓來最好。

    郡主漸漸閉上眼,那風時輕時弱,聲音漸漸沉寂。

    郡主沒能順利進入夢鄉(xiāng),又醒了過來,不過過去多久,辛澄趴在一旁,已經(jīng)睡著了。

    臉枕在手臂上,乖巧得很,但眉頭緊鎖,還在念叨著:“郡主……”

    郡主側(cè)了側(cè)身,指尖點在她眼睫上,輕輕地問:“是在說故事……還是夢見我了?”

    “不要……柳姨……”

    “嗯?”

    帶著鼻音的哼哼,很難辨清,“不要……為難……”

    郡主那一陣瞌睡過去,現(xiàn)下越發(fā)清醒起來。

    自回來后,總覺得辛澄很別扭,除卻第一天回來時,她竟一次都沒來主動親近她,連早晚的親親都不要了,從前也沒如此疏遠過。

    若非是確認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中眷戀依舊,她都以為辛澄是瞞著自己移情別戀了。

    明明也想和自己親近,卻又不敢靠近,這實在該罰。

    不過辛澄的確是瞞了自己一些事,她也說想告訴自己,想來大抵是和那位柳姨以及反賊有關(guān)。

    郡主氣得伸出手去捏辛澄的耳朵,“你怎么還不相信我啊?我不等你主動了。”

    辛澄決定主動和郡主坦白,她從郡主回來那天便決定了,只是要處理的是之后的問題。

    趁白日里郡主出門不在家,她和柳姨又商量了一遍,但仍是沒有結(jié)果。

    那便將之后的選擇權(quán)交給郡主,她不會隱瞞柳姨的意圖,但也不會讓郡主傷害或囚禁柳姨,柳姨要復仇,她也絕不能坐視不管。

    白日郡主依舊要出門,辛澄準備了措辭,晚上回來后,郡主先令她去沐浴。

    辛澄心中有事,便照做了。

    之后在郡主沐浴的時候,她便等在外面,正好屏風后便是郡主的居室。

    “辛澄,幫我準備衣服。”郡主要使喚她也很方便。

    “哦,好。”

    大概是在一個屋子里,郡主又忘記了,辛澄沒有多想,將衣服放在屏風外的方凳上,退了回去在床邊坐下。

    聽得一陣水聲,想必是郡主要回來了,辛澄心里又起懊惱,自己那么說郡主定會生氣,至少要準備一點心意哄郡主才對,她怎么都沒想到。

    正要出去尋,郡主自屏風后繞了過來,“去哪?”

    燈火闌珊,郡主一襲輕薄紗衣走過來,若隱若現(xiàn)的身姿讓辛澄晃了下眼。

    她喃喃重復,“去哪……”

    她方才給郡主的是這一件衣服嗎?好像不是啊。

    順著對上郡主的眸子,好像瞧見那眼底跳出了一絲愉悅的火。

    “辛澄,我回來已經(jīng)三天了是不是?”

    郡主向她走來,光腳踩著的木屐聲令她回神,想起今日來的目的,辛澄心神歸位,“嗯”了一聲。

    拖了幾天應(yīng)該要說了。

    “辛澄,我離開有三個月了是不是?”郡主走向床頭的柜子,從抽屜里拿出什么東西。

    辛澄沒有細看,回道:“對。”

    三年又三個月,她絕不想以后再和郡主分開這么長時間了。

    “辛澄,我與你心意相通,乃人生伴侶,是也不是?”

    郡主在她面前站定,遮蔽燭火的光。

    “當然!”辛澄仰頭。

    剛捕捉到郡主揚起的唇角,自己的手腕被擒住,隨即被帶著向后倒去。

    “誒?”

    辛澄躺在床上,一只手都被推在頭頂,仍不明事由。

    “辛澄,”郡主伏在她上方,還按著她的手腕,聲色認真中帶著一絲隱秘的羞澀,“我非草木,亦有欲求之心。”

    一吻落在唇畔,一把火從唇畔燒到全身。

    郡主想做什么?她原本想說什么的?

    “辛澄。”

    郡主又喚她一聲,抵在耳邊。

    “嗯。”字節(jié)脫口,她才發(fā)覺自己聲音變了調(diào)。

    “你聽不聽話?”

    辛澄腦子仍暈乎乎的,“聽的。”

    “那今晚,你不許動。”

    不知什么時候,郡主拿來了綢布,將她的雙手縛住,系在床欄上。

    第122章  壞。

    辛澄腦中一團漿糊, 察覺郡主要做什么,她忙道:“等等……”

    “不行,你平常都不等的。”

    郡主對她耳語, 手指已解開中衣的系帶。

    辛澄心臟狂跳,是她呼吸過快了嗎, 總感覺這一片空氣都變得稀薄起來。

    取而代之的是郡主的幽冽冷香,清晰地圍繞在她周身。

    剛剛沐浴之后還帶著些微燙的指尖, 從她的領(lǐng)口向下劃去, 點起一片火苗。

    “嗯!”

    遭了, 門有關(guān)好嗎?她的聲音會被聽到嗎?

    下一刻唇舌被封住, 也無需再費心思考慮這個問題。

    但郡主的手指一點不顧及她此刻的慌亂, 徑直向下探去,熟悉但從未如此強烈的感覺自全身涌過,令她止不住的顫抖。

    她感覺身下有點不對勁, 一道細鳴溢出唇畔。

    “不要……”

    好在郡主只戲弄了一下, 便收回順著腰線流連。

    自己平日里撫摸揉捏并無多少感覺,乍一被郡主覆住,絲絲縷縷的酥麻匯集向下,逐漸化作焦灼。

    “啪!”

    辛澄臉色爆紅,郡主、郡主居然打了她一下, 怎么、怎么能……

    辛澄掙扎了, 但手腕的束縛掙脫不開,她閉上眼, 不愿面對。

    “辛澄, 我們明明說好的, 你忘了么?為什么不來找我?”

    “嗯?”

    半晌后,辛澄才反應(yīng)過來, 是說好了不錯,但和現(xiàn)在的情形反過來才對吧?

    辛澄想申辯,卻被連綿不斷地刺激分散了精力。

    周圍的空氣好像都被點燃,那冷香也變得黏膩起來。

    交頸纏綿,不知是誰的體溫更高,似乎因為熟悉了,郡主再次向下而去。

    辛澄感覺自己變成了一張紙,被郡主攤開展平,郡主從硯臺中蘸墨,再在紙上隨心所欲地涂畫。

    卻是字不成字,畫不成畫。

    郡主還要怪,這紙不平,總是蜷起,下筆時微顫,于是不厭其煩地一遍遍將紙抹平。

    一會又要怪這墨,水痕太重,用筆蘸墨時輕輕一按,分明筆沾了墨色,她卻道不好,還要反復抹挑,幾次之后,正在辛澄以為終于要好了時,郡主又放下筆,再次去攤平紙張。

    辛澄喘著粗氣,像穿著衣衫泡在溫池里,明明溫暖舒適,但卻不得自在,她迫切地想要將衣服褪去,可她分明已經(jīng)□□了!

    “嗯啊……”

    又、又來了,墨汁已經(jīng)滿溢出硯臺,郡主下筆卻越來越輕柔,輕輕點蘸,甚至有一下沒一下的,像貓喝水,似魚擺尾。

    辛澄快要被折磨瘋了。

    她想要痛痛快快的,徹徹底底的,絕不是現(xiàn)在這樣,煙花升空半道而落,潮漲拍岸一半而退,像吃了一口半生的果子,又酸又澀。

    “郡主、郡主……”辛澄好言央求著。

    這次畫圈一捻有些重,紙張再次蜷曲,那筆卻斷情絕性,沒有良心地撤走了!

    “嗚……”

    磨了半天仍是沒有,辛澄帶著難耐睜開眼,燭火幽暗,此時郡主撐起一些,辛澄望過去一時被有些愣神。

    而郡主直直地看著自己,仔細一辨,眼底分明情緒翻涌。

    那為什么要這樣!

    不僅不給,郡主伸手過來,在她臉畔停了一下,又取來帕子,將手指擦干了。

    辛澄徹底卸下勁來,她兩手掙扎,但被束縛在床欄上,想自力更生也不行,郡主怎么這么壞,要這么折磨她!

    “嗚嗚……”

    那擦干的手最終落在她的眼角,輕輕拭過,“落筆么?”

    “嗯……好……”

    郡主伸手去拉被子將她們蓋好,“求我。”

    “求你……”水潮溢滿,閘口卻被郡主掌控著 ,辛澄迫切需要釋放,已顧不得其他。

    郡主俯身親了她一下她的唇瓣,但這已經(jīng)不夠了!

    “嗯,很乖,”郡主低聲喑啞,帶著一點哄騙,“那你告訴我,你這些天瞞著我的是什么事?”

    如一陣清風吹散水霧,辛澄腦中漸漸清明,想起自己原本是來做什么的。

    她動了動手臂,但郡主并沒有想幫她解開的打算,只得作罷。

    慢慢平緩下來,辛澄理智回籠,組織語言道:“我今天本就是想告訴郡主,柳姨她仍不放棄復仇,她要去刺殺皇帝。”

    辛澄冷卻下來,但郡主卻不安分,手掌在她身體游走,四處點火。

    “嗯,然后呢?”

    “她想讓我?guī)退蚩ぶ鞅碇倚模悦魉褵o復仇之心,待我們一道回京都后再助她離開……嗯!”

    被手掌攏住后狠狠捏了一下,郡主道:“你又要騙我?”

    “不是!沒有!我不想再失去郡主了,我想說的,郡主回來第一天我就想說,這幾天我是在考慮后面的事!”

    郡主對此似乎上癮了,又揉捏起來。

    “繼續(xù)。”

    “哈……啊……后面是我的猜測,柳姨從前是宮中出去的,她對皇宮也很了解……所以應(yīng)該是想行刺……但她不讓我插手……”

    似羽毛劃過,換了另一邊,左手比不得右手靈活,動作遲緩,情潮堆積的過程便越發(fā)清晰。

    “所以——”

    “所以我決定,將難題交給郡主。”

    辛澄捉住那個一直作亂的手,她終于掙脫了束縛。

    總算拿回一點主動權(quán),辛澄能把話順利說完,“我不會再欺騙郡主,但也不能阻攔柳姨報仇,所以唯有將一切如實相告,之后再和柳姨一道離開,等……”

    “不可以!”

    郡主打斷她未說完的話,也掙脫她的手,再次抵上她難耐的源頭。

    辛澄想解釋,郡主卻不再挑逗了,毫不留情的開弓拉箭,直中靶心。

    “啊……等、慢……”

    一氣呵成,郡主怎會不通書畫,筆酣墨飽,幾乎力透紙背。

    潮涌拍岸,雪浪翻飛,水珠四濺,煙花升空爆開,絢爛迷人眼。

    她終于完全親密無間的被包裹在溫池中,熱流撫慰全身,她咬了一口自然成熟落下的果子,糖沁甜入心底。

    “辛澄,你是我的。”

    * * *

    辛澄不記得自己是什么時候睡過去的,緩緩睜開眼時,被刺亮的天光晃了一下。

    感知復位,身體各處細密的酸麻與一點脹痛傳入腦中。

    “!”

    她猛地抽動一下,帶起身旁一聲細鳴,“嗯……”

    辛澄僵住,連忙閉聲不動,郡主竟側(cè)臥在她身旁,一只手還搭在她的腰上。

    而且……辛澄感受了一下,她們好像都是光溜溜的。

    這是怎么回事!郡主為什么睡在她身邊!

    片刻后,腦中的記憶一點點清晰,結(jié)合她現(xiàn)在全身的感覺,她得出了結(jié)論。

    她昨晚與郡主……的確是成了夫妻沒錯。

    還是郡主強迫……不是,郡主主動的。

    她偏頭看過去,郡主還在睡著,面容恬靜,唇邊還帶著淡淡的笑意,看著就想親一口。

    辛澄松了一口氣。

    “我一直是郡主的啊。”辛澄笑著輕聲回答。

    這是她最后聽見郡主說的話。

    不過轉(zhuǎn)而又想起那之前漫長的糾纏與難耐。

    辛澄就這么看著郡主,又道:“郡主好壞。”

    卻見那雙薄唇抿了一下,幽幽開口:“如何壞了?”

    “啊?啊!”

    郡主睜開的眼中一片清明,還促狹著笑意,“嗯?”

    “現(xiàn)在就很壞!明明醒了還裝睡!”辛澄轉(zhuǎn)過身去平躺。

    郡主卻伸手過來,戳了戳她的臉,“那開心嗎?”

    “……”

    這只手……辛澄向另一邊偏過臉去。

    “辛澄。”郡主稍稍起身,湊近枕在她肩頭,又伸手將她的臉轉(zhuǎn)過來。

    這個距離下幾乎鼻頭相抵,四眸相對,眼中唯有彼此。

    “人的一生若是只有自己一人走下去未免還是有些孤苦,所以想要選擇一個人,能將自己毫無保留完全地交付她,也相信她能全身心地接納自己的一切,這個人,我選你,你呢?”

    郡主突然那么溫柔地說這一段話,辛澄眼中又都是郡主,迷糊著便道:“我當然……選郡主了。”

    瞧見郡主眼底一抹笑,辛澄還沒來得及細品,腰側(cè)軟肉被掐了一下。

    “那你為何不信我?”

    “嘶……我沒有……”

    “你就有!”

    “我……”

    “你還想離開我。”

    “不是……”

    “你才是壞。”

    辛澄張張口,郡主緊跟著又來一句:“你還狡辯。”

    辛澄唇抖了幾下,放棄了,她說不過郡主,一定是因為太累了還沒緩過來。

    郡主按著被子起身,辛澄一片肌膚暴露在天光下,忙抓住被子。

    郡主回頭看她一眼,又道:“昨天晚上倒是不壞,很乖。”

    “啊——”

    辛澄臉上發(fā)燙,把被子往頭上一蒙,做起了縮頭烏龜。

    干嘛啦,因為是郡主主動,所以就可以這么毫無顧忌地說出來嘛!

    外面是窸窸窣窣的穿衣聲,還間隔一兩聲輕笑,一定是在笑她!

    郡主壞死了!

    沒一會她就被自己悶得喘不過氣來,悄悄鉆出被子露出一雙眼睛,便對上郡主含笑的視線,郡主已經(jīng)穿戴整齊了。

    哦,原來是故意臊她,不讓她看穿衣服!

    “辛澄,無論有什么難辦的事,我們在一起總能想到辦法,別把我放在一邊,你若是當初想我坦白身份,告訴我你的計劃,我們也不必受這三年分離,不是么?”

    郡主說得情真意切,辛澄有些愧疚,“如果當初就知道我是前朝皇族遺脈,郡主會原諒我么?”

    “不會。”

    “……”

    “本郡主不該生氣嗎?我當然要把你關(guān)起來,鎖起來,好好拷問折磨一番。”

    辛澄再也不想……今天早上再也不想理郡主了,一早上都在耍她,不,從昨晚開始就在耍她,反正理都在郡主那。

    她要冷臉,不去看郡主,抓著被子的邊緣起身,自顧自去撈自己的衣服。

    郡主行動方便,又快一步將她的衣衫抓住,接著方才的話說下去:“但是我不會讓你受那么重的傷,也絕不會讓你離開我。”

    郡主將衣服放到她面前,辛澄看著郡主眼中的受傷的神情,低下頭去,“對不起。”

    “嗯,昨晚我討回來了,便原諒你了。”

    辛澄再也不接話了,把氣撒在衣服上,胡亂往身上套。

    “這一次你也該早告訴我。”見辛澄吃一塹長一智地不搭話,郡主笑著補充道,“不然我怎么告訴你我的計劃。”

    聞言,辛澄抬頭,一番拉扯后還是沒忍住開口:“郡主有辦法?”

    “嗯。”郡主笑意濃厚,“雖然有些麻煩,但可以一試。”

    “真的?什么計劃?”辛澄已經(jīng)穿好衣服,掀開被子下床,拉郡主商議。

    郡主側(cè)目,咳了一聲,“不過在那之前,我們要先把床鋪整理一下。”

    辛澄偏頭,臉頰又燒起來,入眼的確是狼藉一片。

    “啊,好、好的。”

    第123章  自以為。

    其實那處還是有點不舒服, 但辛澄告誡自己千萬不能再被郡主玩弄了,于是彎腰直身都表現(xiàn)得一如往常。

    好在可能是床鋪確實有點扎眼,郡主接下去也沒說什么, 她們合力將床鋪換好后,漿洗自然不能勞煩郡主殿下, 辛澄抱著褥子出門,被郡主拉住衣擺。

    回頭看去, 郡主抿了下唇, 道:“下次我會注意。”

    辛澄腿一軟, 差點沒抱住, 大聲掩飾道:“下次、下次我會注意!”

    匆匆出門, 剛走了兩步,辛澄又退回來,撞上要出門的郡主。

    “嗯?”

    “我、我還是打水來清洗吧。”

    “怎么了?”

    辛澄不說話, 肚子跟著叫了起來, “咕咕——”

    郡主失笑,“算了,還是先用飯吧。”

    辛澄點頭,“那我去做飯。”

    “等等,你不累么?”

    “哈哈哈, ”辛澄聞言高聲大笑, 還動了動胳膊腿伸展兩下,“完全不累!”

    但扭腰的時候牽動到了那處, 辛澄臉色一滯。

    郡主見此一眼便反應(yīng)過來, 還是有些羞赧, “我命人去將飯食取來。”

    已是日上三竿時,出門時果然唐瑤還在。

    “你們怎么起這么晚, 午飯我?guī)湍銈兡脕砹耍拜叺哪欠輨偹瓦M去。”

    “多謝。”

    她們的確都餓了。

    天氣熱起來,她們便在外面的石桌上用飯,凈手之后辛澄與郡主坐定,聞見飯菜香味,揭開食盒一看,有驚喜,辛澄道:“今天的飯菜很豐盛啊。”

    說著嘗了一塊香菇,道:“味道也還不錯。”

    唐瑤回:“外面的軍隊有一部分已經(jīng)開拔了,少了許多人,自然飯菜的品質(zhì)上來了。”

    “哦。”辛澄心道,阮戢走了真是太好了。

    唐瑤咬著筷子,視線在兩人間逡巡,突然問辛澄:“你吃肉了嗎?”

    “還沒。”辛澄隨口回應(yīng),不過既然聽唐瑤提了一句,她便將筷子伸向那一盤炒肉。

    “哦,還沒有啊。”

    正覺得這一句話語氣怎么有點奇怪,辛澄抬頭時撞見唐瑤咧嘴一臉壞笑。

    而后小腿被一旁的郡主踢了一下。

    “啊……?”辛澄還沒反應(yīng)過來。

    唐瑤則轉(zhuǎn)而看向一臉平靜用飯的郡主,“那郡主吃得怎么樣?”

    郡主不緊不慢咽下飯菜,這才丟了一個眼神給她,“你那些用天材地寶養(yǎng)的靈蠱炒一盤應(yīng)該味道很不錯。”

    “你……”唐瑤一口氣堵著,還是卸了下去,“算了。”

    辛澄明白過來,暗怪唐瑤真八卦,又很是尷尬,低著頭扒飯,大口大口吃肉,突然嗆了一聲。

    是郡主又踢了她一腳。

    前一次是提醒她說話注意,這一次大概是……害羞吧?

    總之,飯菜很美味。

    飯后唐瑤要去給柳姨扎針,郡主說要去和柳姨談?wù)劊脸巫プ∷囊滦洌瑩鷳n不減,“郡主有兩全的辦法嗎?”

    “別擔心,”郡主拍了拍她的腦袋,“我先去打個招呼,我還沒好好拜會過她。”

    “那我……”辛澄夾在其中,可以說剛剛出賣了柳姨,有些難以面對。

    郡主明白,“你先去把床鋪整理了?”

    “嗯。”

    午后的陽光曬得空氣都有些發(fā)熱。

    郡主整理了衣著,先去找唐瑤,同她說了兩句話,再讓她隨自己一起進去。

    入夏后,白日里窗戶打開,窗外青綠竹影搖曳,送入徐徐清風,沖淡了屋子里彌久不散的藥味。

    “嘩啦”紙頁翻動,柳昭昭一身簡單白衣,半靠引枕,歪坐在涼簟上。

    “你來了。”并未回頭,柳昭昭開口道。

    唐瑤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她為這位前輩治療了這么多天,感覺她說話還是那么冷淡,渾身帶著冰碴子似的。

    柳昭昭的長褲挽起,雙腿的穴位上是唐瑤施的針,而她手里捧著看的是邸報。

    床鋪前有圓凳,郡主上前坐下,一派嫻靜地開口:“嗯,柳前輩也關(guān)心時事政務(wù)?”

    語氣輕柔,如春風拂面。

    唐瑤斜目,心中道郡主這溫柔的神情和剛才威脅她的時候也是判若兩人啊,也不知這春風能不能吹散堅冰。

    柳昭昭放下邸報,淡淡地看過來,眼中并無多少情緒,回道:“看到江山錦繡,百姓安寧,便熄了復國之心。”

    “原來如此。”

    一旁的矮幾上擺著茶具方便柳昭昭喝水,郡主微微傾身斂袖,提起茶壺倒了一盞清茶,再抬手奉上。

    柳昭昭不覺得郡主給她倒茶有什么不妥,自然接過去,只是突然一頓,看了眼郡主。

    而后抬手抿了一口,道:“我原來的衣服在那,里面有這些年攢下來的銀錢,便都送你了。”

    郡主笑了一下,“既然如此,我便說些柳前……柳姨你不知道的事。

    “余太傅退出朝堂后,那些清流文臣皆被太子收歸門下,太子地位已不可撼動,幾位皇子之間的明爭暗斗逐漸定勢。

    “另有太醫(yī)院的消息,陛下自地宮現(xiàn)世后便常為噩夢驚擾,心悸不寧,以至晝夜不得安寢,更有曾在朝會上驚懼夢囈的失態(tài)之舉。”

    “呵。”柳昭昭冷笑了一聲。

    “兼之地宮盜匪不絕,且守官貪贓枉法等諸事,令陛下頭疼舊疾愈甚,藥量日增。”郡主頓了頓,直到竹林風止歇,四下靜得只剩心跳聲,方道,“龍馭賓天,不過三五載而已。”

    外面風又起,亂云流涌。

    唐瑤本噤聲在一旁,后悔進來這一趟,道:“哎呀,扎得也差不多了,拔針……”

    “別動!”柳昭昭劍不離身,倏地抽出一柄銀光軟劍,攔在唐瑤身前。

    唐瑤委實被嚇了一跳,舉起雙手。

    柳昭昭看向郡主,“你說這話的意思,是想勸我放棄復仇……”

    眸光一閃,她接著道:“因為心澄向你坦白了,是不是?”

    郡主先將僵住的唐瑤拉回來,道:“沒有辛澄,我亦會戒備,但因著辛澄,我才想勸柳姨,這不值當。”

    “你自然會為自己的叔父說話,可他憑什么好好活到壽終正寢?”柳姨收劍,運氣將銀針震出體外,“戒備,便是靠唐家戒備?”

    唐瑤心疼掉落一地的銀針,但不敢撿,這兩人都不好惹,但相較之下還是往郡主身后躲了躲。

    “第一天便知道她姓唐,唐家的名號聽說過,手段也領(lǐng)教過,”柳姨活動了下手腳,看向唐瑤,“你若是給我下蠱控制我,我便先殺了你這個催蠱之人。”

    “我……”

    “哦對,的確有蠱蟲可迷人心智,我若中蠱之后殺不了你,便在你催蠱的那一刻自戕,”柳昭昭轉(zhuǎn)而看向郡主,“到時心澄知道我是因你而死,你當如何自處?”

    郡主臉色幾度變換。

    唐瑤湊在郡主耳邊說,“比蠱蟲更危險的是瘋子,這真沒辦法了。”

    見郡主沉默以對,柳昭昭慘然一笑,“你若不改口喚這一聲柳姨,我也未必能用心澄要挾你。”

    柳昭昭將那一杯茶飲盡。

    郡主終是起身,唐瑤立馬跟上。

    “蕭泠。”

    郡主頓步回首,見涼簟上的人略一點頭,這動作令她身上的寒鋒稍退。

    她道:“一碼歸一碼,往后莫要欺負心澄。”

    郡主嘆氣做失意狀,“柳姨既然能拿辛澄威脅我,我自然不會欺負她。”

    兩人視線對視幾息,郡主眼波一動,忽然明白過來柳姨的另有所指。

    柳姨回頭,“許是我多話了,心澄應(yīng)當喜歡得緊,去吧。”

    唐瑤沒聽明白,其實進來這一趟,感覺她們兩個打了不少啞謎,此時見郡主面有幾分羞窘,快步出去了,她跟在后面問:“誒,什么意思?”

    等她們都出去后,柳姨蜷起身子,摸了摸左手腕的檀木佛珠,半晌后低聲呢喃:“的確是個好看又聰慧的孩子,也很在乎那個傻丫頭,心澄一定會幸福的。”

    辛澄正在院子里晾曬被褥,見郡主出來便迎上去,“怎么樣了?”

    唐瑤終于松了一口氣,攤手,“大失敗,完全被拿捏,蠱蟲也沒用上。”

    辛澄對唐瑤道:“你準備給柳姨下蠱?!”

    郡主碰到辛澄的手,捏了捏安撫,偏頭對唐瑤道:“我們也快要離開此地了,你將你的那些東西收拾一下,隨我們一起走吧。”

    “為什么?我和你們又不是一伙的,我不去啊。”

    “之后或許有用得到你的地方,畢竟你醫(yī)毒雙修,天資聰穎。”

    “少來,”唐瑤抬手退了兩步,“你們又要搞大事了對吧?殺皇帝可是要誅九族的,別扯上我們唐家。”

    “放心。”郡主看了一眼東屋,壓低聲音,“之后同你細說,不會拉你下水,更扯不上唐家。”

    之后又多說了幾句,唐瑤秉著相識在一條賊船上的緣分,還是答應(yīng)去準備了。

    “郡主?”辛澄現(xiàn)在是滿腦子疑惑。

    “走。”郡主拉著她,向院外走去,同她簡單說了一遍勸說柳姨的經(jīng)過。

    來到院外的山道,保證柳姨不會再聽到后,辛澄嘆氣,“果然還是行不通啊。”

    “誰說的?”郡主微微一笑,捋了一下發(fā)絲,全無方才的垂頭喪氣,“柳姨已經(jīng)認為可以用你來要挾我?guī)退瓿蓮统鸫笥嫛!?br />
    辛澄指自己,“我怎么能要挾到郡主?”

    “能啊。”郡主眼中帶著笑意。

    她能被要挾郡主,自然是因為郡主對她的情意,辛澄拉著郡主的手搖了搖,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嘿嘿。”

    片刻后想起正事,“那郡主的計劃到底是……”

    正在這時,暗衛(wèi)前來稟告。

    郡主氣定神閑地問:“可都通知好了?”

    “回殿下,一切都在籌備中。”

    “去吧。”

    辛澄在一旁聽著,心被撓得癢癢的,郡主就會吊她胃口。

    等暗衛(wèi)走遠,辛澄一臉想被答疑的表情。

    郡主帶著她踩著竹林枯葉,漫步而行,“柳姨既然一定要復仇,那只要讓柳姨以為自己殺了陛下,不就是了?”

    第124章  萬事俱備。

    辛澄停下腳步, 踩著一節(jié)枯松枝,“啪”的一聲脆響,風吹起衣擺。

    “做戲?”

    郡主投來贊賞一笑, 伸手將她腦袋上的竹葉摘去,又揉了一下她乖順的頭頂, “不笨嘛。”

    辛澄腦中快速閃過諸多思緒,要讓柳姨以為自己殺了皇帝, 那要么是用蠱藥迷人心魂令她記憶錯亂, 但這未免太不靠譜, 要么就是安排一場戲來騙她, 所有人都在演戲, 讓柳姨殺了扮演皇帝的人!

    “可是……這也太……”辛澄腦子有些發(fā)燙,拉住郡主的手腕,“這場戲未免太大, 所耗人力物力, 要如何準備?還有這么多人,怎么保證消息不會傳出去,而且……”

    辛澄稍微想想,還是覺得不太可能做得到,“而且皇帝駕崩這么大的消息, 如果是假的, 怎么瞞住柳姨?”

    “何止有這些問題!”

    郡主彈了下他的腦瓜,辛澄被迫看向郡主。

    “問題多呢, 比如以什么名義讓皇帝出宮這件事變得得合情合理, 比如天子身邊的近侍儀仗衛(wèi)隊的服飾裝束, 細節(jié)要真實,還需得演得好, 這都是犯上的大罪,每個人的口風都要緊。”

    所以辛澄嘆氣,“做得到嗎?”

    郡主食指點在她眉心,硬是把那一小塊揉平了,“這些都很難辦,但不是不能辦。”

    見郡主胸有成竹,辛澄想起方才對侍衛(wèi)的囑咐,明白過來,“郡主已經(jīng)在辦了?”

    “當然!”郡主牽起她的手繼續(xù)向前走,“幾日之后,本郡主與你一起去見柳姨,道本郡主因你之故,愿協(xié)助你們刺殺天子。”

    “啊?”

    郡主偏頭望過來,辛澄自覺不再插話,聽郡主說下去。

    “在京郊有一處常年擱置的宅院,離那不遠處有一片小湖,湖心島中每到月圓時便現(xiàn)出一塊寫有天命的石碑——當然已經(jīng)令人去仿制了。

    “將這個消息傳揚出去,到時候引陛下——也就是與陛下身量差不多蒙上人皮面具的石隆——登島觀碑,湖心島四周封閉,可隔絕閑雜人等的窺視。

    “暗衛(wèi)前去王府調(diào)人,已讓他們開始演練,到時天子的近侍,儀仗,衛(wèi)隊,皆由我的人假扮,保證秘密不會外泄。

    “刺殺成功后,我會以保護你們的名義講你們囚禁在別苑中,切斷和外面的聯(lián)系,直至陛下駕崩之后。”

    “等……”辛澄被說的血氣翻涌,但甩了甩頭,還是覺得有很多漏洞,“這有點太冒險了,能配合得天衣無縫嗎,柳姨那里真的能瞞過去嗎?”

    郡主停下,問了一個另外的問題,“辛澄,你知道柳姨為什么要報仇,那你覺得殺皇帝對她意味著什么?”

    辛澄不是沒想過,也是她最擔心的,“是柳姨的夙愿,也是支撐她活下去的動力,所以我怕她……”

    “沒錯,”郡主面色肅然,“如果柳姨離世,你定會痛苦難過,那我們做這一切都沒有意義,所以有兩個要點——

    “第一,刺殺皇帝真正下手的人必須是你,不能是柳姨,當然這也是為了石隆的安全,我擔心柳姨會想同歸于盡。”

    辛澄點頭認同。

    “還有,我會和柳姨說假意安排你們逃往江南避禍,但為了不讓她知道真正外面的消息,也為了不讓她失去求生之志,我必須囚禁你們,讓她因為你還不得自由繼續(xù)活下去,再慢慢開解她向前看。”

    辛澄聽完后呼吸起伏,半晌才道:“郡主……”

    “自我回來后見你便一直魂不守舍的,現(xiàn)下終于安定了?”郡主伸手過來,捉住辛澄飄在胸前的一縷發(fā)絲,將其撥回去。

    辛澄肩膀一松,這些天一直沉甸甸壓在身上的膽子好像被郡主卸下了。

    郡主好像把一切都考慮周全了,她無話可說,唯有感嘆:“郡主好厲害。”

    郡主輕哼一聲。

    辛澄忍不住湊上前環(huán)住郡主的腰,身體滿溢郡主的氣息,分外滿足,“何止是厲害,簡直是神仙下凡,郡主總能在我最絕望的時候給我希望,我、我不知道該怎么報答郡主。”

    郡主腦袋靠在她肩上,“真不知道么?”

    辛澄輕輕喟嘆,“好喜歡郡主。”哪怕去死也是甘愿的。

    郡主的吐息在她耳畔,“那下一次,我要看你自己動,好不好?”

    “啊?”辛澄耳朵有點癢癢的,沒明白什么意思。

    片刻后郡主的手靠近她的小腹。

    “不行。”

    辛澄收回感動,迅速握著郡主的肩膀分開距離。

    可以為郡主死,但下次她絕不能再如此被動,被壞心眼的郡主拿捏。

    郡主瞇了瞇眼,手落在她腰側(cè),使勁捏了一把。

    辛澄頓時疼得眼淚快流下來,“郡主,也不用下手這么狠吧?”

    “你現(xiàn)在陷入柳姨和本郡主的情義中難以抉擇,本郡主善解人意,你對我既感謝又愧疚,快入戲!”

    山坡上林風陣陣,白鶴長唳。

    “可是還沒開始呢。”

    “練習、練習,快!”郡主演技精湛,臉色堅毅,“我可是為了你決意刺殺天子!”

    話是這么說,但眼見卻是又來要掐她,辛澄跳開跑走,“對不起,不是,我好感動!”

    哀嚎驚叢雀,漫山遍野。

    * * *

    兩人再商議了一遍細節(jié),回去后將唐瑤拉到一邊,將計劃全盤托出,拉她上了賊船。

    她聽得心驚肉跳,佩服這兩人捅婁子的能力。

    辛澄卻知她也是個天塌下來也不怕的惹事精,果然聽到不會牽連唐家后便答應(yīng)了下來,立刻便著手根據(jù)郡主手繪的畫像制作皇帝面具,保證謹守口風,配合演戲。

    幾天之后,正是蟬鳴最盛時,辛澄與郡主來到柳姨面前,辛澄專心演著愧疚與悲痛,郡主心情沉郁,將計劃挑明。

    “之后我安排你們往江南避難,如此怎么樣?”郡主輕輕嘆了口氣,眉宇間凈是憂愁之色。

    辛澄瞥到后心里暗贊一聲,維持住沉重的神色。

    柳昭昭聽完這一大段計劃,掀起眼皮看了眼站在郡主身后,一直低著頭從進門便一言不發(fā)的辛澄。

    一陣沉默后,柳昭昭開口問道:“你竟真愿為辛澄做到如此地步?”

    辛澄適時抬頭,眉眼耷拉著,拽住郡主的衣袖,“對不起,郡主……”

    這幾天她們一直在演練,畢竟能不能說服柳姨答應(yīng)計劃乃是第一步,絕不能出大錯,辛澄天天眼圈紅腫泛淚,夜里還哀嚎幾嗓子好叫柳姨聽見,現(xiàn)在一抬頭,便是十足的可憐楚楚。

    郡主輕輕嘆氣,“陛下雖是我叔父,但這些年猜忌心越來越重,我自小失恃,陛下還令我與父王分別,幾年難得一見,致親情寡薄。莫說是我,各諸侯王亦對陛下所有怨言,否則也不會有十年前謀反一事。

    “我與辛澄好不容易在一起,她既信我,將柳姨的事告知于我,我自也不能負她,兩相權(quán)衡,自然是幫助你們。”

    郡主回頭看過來,辛澄對望,半真半假地眼淚汪汪,知道這是在做戲,但還是為郡主的溫柔的說辭感動不已。

    但對于郡主的解釋,柳姨鼻子里嗯了一聲,算作回應(yīng),之后未再說話。

    接下去是一陣令耳膜有些痛的安靜,辛澄手心微微出汗,心里不住打鼓。

    不知柳姨會不會答應(yīng),她們表現(xiàn)得應(yīng)該沒什么破綻。

    辛澄搓了搓眼皮,作出失魂落魄的樣子來,嗓音喑啞,喚道:“柳姨……”

    柳姨抬眼看她,半晌后道:“既如此,自然最好不過,我們何時動手?”

    辛澄后背的冷汗終于流下來,心里叫了聲好。

    “這幾日我已打點好地宮的諸多事宜,下月初我們便同押送的地宮寶物一道回京,先在京郊別院歇下,將石碑的消息傳出去。”

    這些天唐瑤仍每日給柳姨看腿治傷,已初見成效,柳姨現(xiàn)在雖還跛著,但下地行走沒有痛感,之后或許能恢復輕功。

    “好,就按你說的辦。”

    拜別柳姨,兩人并肩走出院子,直到行遠了,辛澄與郡主對視一眼,臉上的笑容逐漸擴大。

    跟著不約而同伸出手,擊掌相慶,“好耶!”

    辛澄順勢握住郡主的手,“這樣應(yīng)該成功一半了吧?”

    “嗯,”郡主回握,“王府的人已經(jīng)趕去別苑,我將此事提前告訴林英,她回信說萬事俱備,沒有問題。”

    “啊她也會來,好久沒見到她了,我都有點迫不及待了。”

    只要計劃順利,之后郡主和柳姨都會陪在她身邊,辛澄感覺前路一片光明。

    室內(nèi),靜靜的浮塵躍動,外面蟬聲有一下沒一下的,柳姨靠在床欄坐著,摩挲著手腕的佛珠,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125章  諸位,好久不見。

    一切準備就緒, 郡主一聲令下,車隊便離開龍骨山,向京都進發(fā)。

    辛澄和柳姨的身份是大問題, 柳姨還好,郡主給個身份便能跟在車隊馬車中養(yǎng)傷, 而辛澄是已死的前朝反賊之首,萬萬不能在人前露面。

    因此唐瑤給她準備了人皮面具, 但天氣熱起來, 再是好的面具帶著一整天也很難受。

    而且戴著面具后郡主也不想和她親近了, 這才是最不痛快的。

    何況陽暑六月天, 人渴馬乏, 行路懨懨。

    為避暑熱,郡主下令每日凌晨時分趕路,午后停在驛館歇息。

    連日趕路, 柳姨因為腿傷只能在馬車里養(yǎng)傷, 辛澄擔心柳姨會無聊,每日都會來陪她說說話解悶,再扶她四處走走。

    “柳姨感覺怎么樣?唐瑤說恢復得不錯。”

    “嗯。”柳姨不用她來扶,一步步慢慢地在驛館回廊下走著。

    辛澄拿著袋果子,跟在一邊陪柳姨說些趣事。

    走了兩圈, 柳姨突然道:“你的心情不錯。”

    “因為柳姨的腿快好了嘛。”

    “心澄。”走到一處無人隱蔽的陰涼下, 柳姨坐下歇了歇,道, “你有沒有想過, 若我們此舉成功, 你便要和蕭泠分開,我們天涯逃亡, 她陷入京都漩渦,你一點都不擔心嗎?”

    辛澄心里一跳,要在柳姨面前周到地表演出復雜的情緒,她還是想少了。

    “哪能不擔心,不過是硬撐罷了。”辛澄坐下,轉(zhuǎn)起腦子應(yīng)對道,“可是這已經(jīng)是最好的辦法了,況且如今我和郡主心意相通,比以往不知好了多少。”

    辛澄輕聲慢語,邊想邊道:“也許之后用不了多久便能相見呢,我從前等著太傅放人與郡主相見都等了這么多年,又在郡主要殺我的誤會中過了三年,眼下不過再多等幾年而已。”

    遺憾卻又知足,此時此刻應(yīng)該是這個情緒沒錯,她的表演得沒什么漏洞吧。

    柳姨看著她,片刻后轉(zhuǎn)過頭去,“嗯,你們受苦了。”

    辛澄松了口氣,轉(zhuǎn)而道:“柳姨才是,等此間事了,你便能放下一切的擔子,到時我們就一邊逃亡,一邊游覽江湖河川,像娘親希望的那樣。”

    柳姨唇角牽了牽,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卻沒說話。

    辛澄并不逼迫,她知道要讓柳姨放下并不容易,但是沒關(guān)系,慢慢來就是了。

    她給柳姨遞了個果子,換了個話題:“說起來,我和郡主的事,小時候大家都不當真,后來我遇見的人對此不說反對,第一反應(yīng)也是皺眉,但柳姨你好像從來都沒說什么。”

    “說了你便會放棄么?”

    “當然不!我不可能放棄喜歡郡主的。”

    “嗯,那很好啊。”

    * * *

    晚飯后,辛澄安頓好柳姨,避開驛館的閑雜人等,悄摸摸推開郡主的房門。

    只見郡主披散長發(fā),坐在梳妝臺前,她渾身一下沒了力氣,飄過去,就想往郡主身上靠,“郡主……”

    還沒喊完,便被伸來的一只手抵住,“熱。”

    “嗚……”可是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和郡主親近了。

    “我剛從柳姨那里回來,心慌慌的。”

    “怎么?”

    “要和郡主親一下。”辛澄傾身趁勢要湊上去。

    那只手改為抵住她的臉,“不要。”

    “嗚……”

    郡主捏了捏她的臉,無奈道:“這張臉不行。”

    “……”

    這煩人的人皮面具!

    辛澄心里恨恨,她倒也不想用這張臉和郡主親近,之前晚上揭了幾次,不過每次重新戴上都很麻煩,還不小心弄破了一點,被唐瑤罵了一頓。

    之后便是一直戴著的了。

    辛澄嘆氣,卻也沒有辦法,便先去另一邊沐浴。

    她對外的身份是照顧柳前輩的普通侍女,不過每晚都會和郡主睡在一起,也方便沐浴,本來剩下天就熱得難受,再要和郡主分開,她就受不了了!

    “柳姨是發(fā)現(xiàn)什么破綻了嗎?”郡主知道她要來,已經(jīng)提前沐浴好換了中衣,雖然知道她剛才的話大抵是賣乖求親的托辭,不過還是多問了一句。

    “應(yīng)該沒有,”辛澄三下五除二泡在浴桶里,隔著屏風將方才的事都說給郡主聽。

    最后道:“畢竟是欺騙柳姨,我還從沒干過這事,總有些提心吊膽的。”

    郡主已經(jīng)走到屏風外面,聽完后思索一遍,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問題,便徹底放下心來。

    于是提高音量說道:“哦,是嗎?你騙人不是挺熟練的嗎?你當初騙我的時候可是心安理得的。”

    “撲通”

    “沒有!”

    里面?zhèn)鱽砟_滑的聲音,緊跟著的是著急忙慌的否認。

    郡主繼續(xù)逗人:“哼,怎么沒有,每天都是樂呵呵的,成天說著喜歡我,可沒有提心吊膽過。”

    “不是!因為、因為那時候其實沒有對郡主的心意抱希望,已經(jīng)做好了郡主和別人在一起后我便離開的心理準備。”辛澄說著,想到了當初想要求得郡主喜歡的心情,聲音便低下去。

    “所以……所以只想過好每一天,刻意不去想壞結(jié)果,但其實,哪怕是現(xiàn)在,也還是暈昏昏的。”

    她真的已經(jīng)和郡主在一起了嗎?長長久久,永不分離的那種?

    當然,每當這么想,看到郡主的臉后,便知道,是的,她和郡主在一起了。

    但現(xiàn)在外面好像沒有聲音了,辛澄懷疑郡主是不是生氣了,連忙快快洗好換了干凈衣裳出去,見到郡主背朝外躺在床上。

    “郡主,生氣了么?”

    辛澄走過去,不知為何,郡主肩膀動了動,但是沒有搭話。

    “郡主……”辛澄一下停住,心里泛上一股酸意。

    郡主面朝里面,都不愿看她了?

    “你……你過來。”

    辛澄抬頭,郡主開口了,只是仍舊背對著她,聲音有些干澀。

    辛澄聽話過去,站在床前。

    她聽到郡主輕輕的抽氣聲,“……抱著我。”

    “啊?”

    郡主側(cè)躺在床上,抱是要上床的哦。

    郡主的腦袋向那欲蓋彌彰的薄毯里埋了埋,聲音悶悶的,“我看不見便罷了,你、你從后面抱著……”

    聲音漸漸隱沒。

    辛澄吞了下口水,這是什么意思,她可以……

    “罷了,”郡主又提高聲音,“你還是自己一個人……嗯!”

    辛澄已經(jīng)踢了鞋子爬上床,掀開薄毯躥進去,將郡主抱在懷里,感受到郡主的溫香軟玉,舒服地喟嘆。

    自從離開龍骨山,一路奔波勞累,她許久沒有同郡主親近了。

    而郡主此時已然后悔了,聽到她提到當初,明知沒有希望還是努力喜歡自己的心酸隱秘心事,便生了惻隱之心,真是不該!

    這流氓做派,手也開始不老實了,這人果然是要得寸進尺的!

    郡主身子動了動,手掌向后推了推她的腰,“你……別靠那么近,熱。”

    “不。”辛澄的喜悅從咧開的嘴角溢出來,何況都抱住了那還有放手的道理,“就要!”

    辛澄整個人都貼上去,視線落在郡主白皙如凝脂的后頸,沒忍住湊上去親了一口。

    這一下便不夠了,緊跟著又貼上去,含吮品嘗起來。

    “辛澄!”郡主低聲呼道。

    大概是因為背對,辛澄的膽子大了不少,這邊在郡主的肩頸流連,那邊環(huán)住郡主腰間的手在阻止中解開衣結(jié),四處摩挲。

    “好了!呼……別鬧了,睡覺!”郡主抓住那不安分的爪子,感覺到了危險的燥熱。

    “哦,睡覺呀。”

    辛澄應(yīng)和,手上仍在與郡主的十指小心纏斗,硬是進退來回磨了許久,終于尋得了飽脹盈滿。

    郡主一直壓在喉嚨的氣音一下泄了,嚶嚀一聲,“辛澄!當真不可了!”

    這里是驛館,下邊夜間有人巡邏,何況還有暗衛(wèi)耳聰目明的,郡主斥責中動了真脾氣。

    辛澄也忍不住喘息,又舒服又不滿足,但已經(jīng)得到的絕不放手,抵在郡主后頸道:“好。”

    鬧了這一通,已經(jīng)快是半夜了,兩人俱是舒服又別扭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辛澄還在睡著,突然腹部一痛,她后背砸在地上,登時清醒過來。

    對上郡主還迷蒙的眼神。

    片刻后,郡主收回腳,“啊,我忘了。”

    所以一睜眼就把她踹下了床?

    辛澄倒地,這該死的人皮面具!

    * * *

    京都別苑本是給景王爺養(yǎng)老所居,剛剛翻修一遍。

    雖在京郊湖畔,但并不在四方規(guī)整的平地上搭建屋舍高樓,而是因地取勢,在山崖下建堂院,避如晦風雨,堤岸邊植柳樹,鋪碎石小路連橋至游園,最大空地的主院中建校場方便集會活動。

    別院中山崖松石全保留下來,將宅院盡數(shù)隱在自然景致之后,一處一景,四時不同,從高處看,遠山朦朧,湖面浩渺,有山野隱居之意境。

    辛澄與郡主一路安全到此,坐在馬車里,遙遙可見京都皇城一角飛檐。

    三年有余,重回京都,辛澄默默無言,此間恩怨太深,又經(jīng)三年風雨,放下才是對的吧?

    手背一暖,是郡主握住她的手,道:“別擔心,有我在。”

    倏然間,那股淡淡的傷愁便散去了,辛澄笑著點頭。

    下了馬車,辛澄與唐瑤扶著柳姨,跟在郡主后面,看到的都是一張張熟悉的面孔。

    按照郡主的安排,這里都是王府調(diào)過來的人,換言之,都是郡主親自挑選培養(yǎng),忠于郡主的人。

    他們早通過信知道郡主今日回來,都站在門前迎接。

    “拜見郡主殿下!”

    辛澄安全感又多了幾分,郡主的臉色也輕松了許多,回身將車隊打點安排了一番,眼神在他們之間巡視了一圈,轉(zhuǎn)身給辛澄遞了個眼神。

    辛澄明白,這里幾個領(lǐng)頭的,李耀、石隆還有林英此前都接到了郡主的密信,知道有兩套計劃,此時跟著郡主的眼神看到身后的柳姨,也知道要將真計劃瞞給誰了。

    各自心照不宣,郡主帶著一行人向正堂去。

    倒是唐瑤看起來最沒有心事的,沉浸在游覽當朝郡主宅院的心情中,一路品鑒不停。

    主事的幾人到了正堂,關(guān)上門窗,郡主讓所有人在長桌落座,而后繃著臉色,問道:“好了,閑話之后再敘,事情辦的如何了?”

    他們收斂了一路過來的激動和欣喜,紛紛向郡主匯報“刺殺皇帝”的第一層計劃。

    不遠處的湖心島已經(jīng)埋下天命所歸的石碑,此消息通過幾個不同的渠道放出去,島上的地形已經(jīng)勘察完畢,刺殺演練了幾輪,皇帝的儀仗隊中安排好了人手,只等到時里外合擊。

    這些計劃都已爛熟于心了,辛澄一直暗中觀察柳姨的臉色,跟著他們的話梳理還會不會哪里有破綻。

    不過自始至終柳姨都面色平靜,也沒發(fā)出任何疑問,看來沒有問題。

    郡主特意將柳姨帶到這里,讓她聽到這些,意也在此。待他們說完后,介紹了唐瑤簡單認識,并對計劃吩咐了一些細節(jié),安排后續(xù)如何推進。

    這些不是很緊要,辛澄稍稍放松了些,分神去看對面這些故人。

    方才她就感覺到了,對面林英一直在盯著自己。

    三年……哦不,四年多未見,林英瞧著氣質(zhì)更沉穩(wěn)了。

    她沒刻意著男裝,而是一身暗紅色的對襟廣袖大衫,挽起高高的發(fā)髻,很有威嚴的氣勢。

    郡主不在王府時,諸事便是交由她打理,這次計劃的調(diào)度還有后勤準備也都是由她負責。

    可能是太久沒見,自己又是死而復生,所以林英一直盯著她瞧,辛澄沖她笑了笑。

    卻見林英挑了下眉,那股威嚴的氣勢一下便瓦解了。

    辛澄突然想起舊事,這還是那個當年教她色.誘郡主的不靠譜的人。

    辛澄眼睛瞇著,眉毛壓低,鼻子皺了一下,眼神詢問:你干嘛?

    她倏而笑了,眼神望過來,辛澄竟覺得有種溫柔的意味。

    這可真是納罕,別的不說,那一身銅臭味呢?

    辛澄還要再問,身旁郡主推開椅子站了起來,“好了,差不多便是如此,本郡主稍后要去宮中復命,你們各自去吧。”

    說著朝辛澄斜眸瞥了一眼。

    辛澄接到視線,不明所以不過跟著點了點頭,附和道:“郡主說得對!”

    誰知她一開口,場面一時靜了下來。

    像是所有人都僵住了,半點聲音也沒有。

    辛澄莫名,所有人都在看著她。

    林英抬手道:“殿下,讓她以真面目示人吧,想必大家現(xiàn)在心里都在犯嘀咕呢。”

    辛澄這才反應(yīng)過來她還戴著人皮面具,一路戴習慣了忘了取下來,難怪方才她感覺這些人看她的眼神不太對勁。

    也明白了剛才林英一直看她是在試探,辛澄從善如流,一把撕開人皮面具,笑出一口白牙。

    “諸位,好久不見。”

    第126章  何時成親?

    方才他們一眾人見到郡主時可是熱情得很, 辛澄誠心笑著,準備迎接同樣的一陣問候。

    但他們的表情卻很復雜,訝異與遺憾皆有之, 視線在辛澄與郡主之間來回掃了掃,卻沒人開口。

    辛澄重逢之喜被沖淡了些, 還有些尷尬。

    按道理說,自己沒死的消息郡主是告訴了他們幾個人的, 并要求保密, 不至于一時之間這么呆愣吧。

    好在是這氣氛沒有持續(xù)下去, 柳姨咳嗽了兩聲, 郡主道:“先將柳姨扶回去吧。”

    辛澄點頭, 將這點怪異感暫時按下。

    將柳姨扶回郡主專門安排的院子,唐瑤跟著來看過,確認沒事多休息, 便先一步出門參觀去了。

    柳姨道:“我沒事, 你在這守著也沒什么意思,那些不都是你的熟人么?去看看他們吧。”

    一旁郡主派來的侍女也道:“姑娘放心,我們會照顧好前輩的。”

    辛澄這才道:“好吧,一路舟車勞頓,那柳姨你先好好歇歇, 我一會回來, 這里的人都可信的。”

    “嗯,去吧。”

    辛澄出門轉(zhuǎn)了一圈, 決定先去找林英打聽一些情況。

    她走后, 柳昭昭屏息凝神, 眉眼間那點溫和褪去,重又變得冷漠疏離, 從床上下來,打量四周環(huán)境。

    此間居室內(nèi)里焚香,清正典雅,外面松柏靜立,古樸寧遠。

    她打量四周后,跨出房門,方才見過的小婢女立即迎上來,溫聲問道:“前輩可有什么吩咐?”

    柳昭昭靜靜看著她,婢女眉眼低順,瞧著很是乖巧。

    久未得回復,侍女抬頭疑惑道:“前輩?”

    “嗯。”柳昭昭應(yīng)聲,似是隨口一提,“你知不知道附近的湖里挖出了天命所歸的石碑,是什么樣的?我能看看嗎?”

    婢女立即道:“前輩若是要看,婢子便通報給殿下一聲,可好?”

    “罷了,我之后再去看。現(xiàn)下先四處走走。”

    婢女自然地上前來扶,“婢子陪著您。”

    “不必。”連月休養(yǎng),柳昭昭的腿腳已經(jīng)恢復大半,勉力輕功也能施展出來,輕巧便避過了她。

    “隨便看看而已,不用人伺候。”

    辛澄還很疑惑此前王府的人看到她的態(tài)度,相較之下林英還算正常,便直接去找她。

    熟悉了一番這座別莊,辛澄在忙碌的主院廊下發(fā)現(xiàn)了她。

    主院里人來人往,正在忙活搬桌子掛燈籠,林英在指揮他們布置。

    “這是在做什么?”辛澄自然走過去打招呼道。

    “殿下回來,自然是要準備接風洗塵,計劃在即,殿下也需要一場宴會來安撫人心。”

    林英早瞥見她來,一句官腔解釋了疑問,但并不打算繼續(xù)寒暄下去。

    “哦,”辛澄點頭,“真是周到。”

    無論是王府還是在別莊,一應(yīng)后勤都由林英一手準備,她的能力毋庸置疑。

    今日陽光熾盛,聽得院子里人聲熱鬧,辛澄一瞬想起了在王府的時候,有難得的安寧平靜感。

    辛澄挪到她身邊,同站在廊下陰涼處,手肘碰了碰她,略有些時光荏苒的唏噓,道:“喂,沒想到你還挺有良心的。”

    林英偏頭望過來:“什么?”

    “我聽郡主說了,”辛澄回以真誠的笑容,“當初知道我死了,你還給郡主寫信悼念我,還為我掉了幾滴傷心淚呢。”

    林英扭頭便走。

    “哎哎,別不好意思嘛。”辛澄帶著笑快步追上,“我也很想念你的,都四年多沒見了,你剛剛不也認出我后還欣慰地笑……”

    林英突然止步,朝她望過來,“是笑你臉變了,眼神還是一樣的愚蠢,很難認不出來。”

    “你——!”

    剛才不就是一句玩笑話,至于一頓嗆嗎?辛澄就知道,能指望這個腦子里只有錢的人說出什么好話來。

    “算了,不和你計較,我找別人去。”

    辛澄要走,卻又被林英扯住腰帶,被迫轉(zhuǎn)身道:“干嘛,我勸你對我放尊重點。”

    “怎么?你要吃人啊。”

    林英真是奇怪,對她惡語相向后,倒是有了點笑意。

    四年不見,初次搭話還是有點生疏,這一番鬧騰后,那點疏離好像消散了。

    辛澄哼了一聲,“小心我在郡主面前告你的狀。”

    “郡主怎會……”

    接到林英的視線,辛澄挺直腰桿,“從前我喜歡郡主,現(xiàn)在郡主也喜歡我了。”

    辛澄說的沒什么顧忌,就像以前她也經(jīng)常說喜歡郡主一樣,但庭院中來來往往有不少侍衛(wèi)和侍女,其實從方才開始便有若有似無的視線望過來,此刻這句話像是一碗冷水下鍋,沸騰的水面頓時平靜下來。

    “單是主桌還不夠,再去多辦幾張矮桌來,枝頭上多掛一些燈籠。”林英向他們吩咐下去,令平靜的水面復又鬧騰起來。

    “你是在炫耀嗎?”林英指揮之后,轉(zhuǎn)頭過來臉色又不好看了。

    “怎么啦?”話雖如此,辛澄已經(jīng)有點猜到了。

    “你覺得你之前在王府的風評很好嗎?”

    林英的話依然不算客氣,但直中要害,沒錯,之前在王府的時候,辛澄每天都說喜歡郡主,但大多數(shù)人大概是都沒當真,且也有許多人排斥。

    王重便是其中典型,而這種人絕不止他一個。這些人都忠于郡主,但不一定對她友好。

    辛澄收斂了幾分神情,看著忙碌的人,心里默默嘆了口氣。

    還是老生常談,因為她與郡主皆是女子,她自己從沒覺得喜歡郡主是問題,但世俗之見不可避免。

    “那你總是站在我和郡主這邊的吧?”辛澄試圖尋求一點安慰。

    “不。”

    “啊?”

    林英終于轉(zhuǎn)身過來,直面她認真道:“喜歡沒有意義,殿下有了喜歡的人,便多了一重喜怒哀懼,多一分煩惱。”

    “我會讓郡主開心的。”辛澄立刻回道。

    林英的口氣類似質(zhì)詢:“喜歡便是有了弱點,軟肋,會失去準確的判斷。”

    “我會成為郡主的助力。”

    “正因為有你在,殿下凡事一定以你為先,就像這次,賭上所有人的身家性命幫你,一次無妨,長此以往,殿下在下人心里會失去威信。何況那些本來就對你不滿的人呢?”

    辛澄張張口,這次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

    人心不是他能控制的。

    王府的人會因為看不慣郡主和她在一起而對郡主不再那么信服嗎?

    “還有,”林英頓了一下,退后一步。

    辛澄不知何解。

    林英道:“王府是我的棲身之所,我希望大家在一起,距離都是一樣的,但有人距離近,便必然有人距離遠了。”

    “什么意思?”

    還沒問出所以然來,回廊上快步趕來一個侍女,向林英稟告方才柳姨要出門的事。

    辛澄心里升起疑問,剛才柳姨怎么不提要看石碑,而且要等她走之后提出要出去走走。

    疑心柳姨那邊要出岔子,辛澄問了方向,立刻便要趕過去。

    “等一下。”

    腰帶還被林英拽住,她道:“不用急,府里的所有人都吩咐過,不會露出破綻,你這么著急趕過去是生怕她不會發(fā)現(xiàn)嗎?”

    她一說,辛澄便明白自己是太急了。

    “關(guān)心則亂。”林英的話點到為止。

    辛澄明白她還是在說她和郡主的問題,她不懼人言,相信郡主也不在意,但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假刺殺計劃,人心難測,府中人雖對郡主忠心,但萬一有人對她和郡主的感情不滿,在計劃中做些手腳,那就麻煩了。

    說到底,這次的事其實和他們自己無關(guān),甚至與郡主無關(guān),但所有人都將腦袋拴在褲腰上干這事,為的是幫她和柳姨。

    “我明白了,我會和郡主收斂一些的。”

    * * *

    晚上,郡主從宮中回來,還帶回了消息:“此次將前朝反賊一網(wǎng)打盡,地宮之事也基本處理完畢,陛下很高興,決定在半個月后于西郊舉行祭天典儀。”

    不再有人想著復辟前朝,皇帝的龍椅坐穩(wěn)了,所以才要祭天以昭告萬民天命之所歸。

    “西郊?”辛澄想了想,和別莊所在不是一個方向,“對我們的計劃有影響嗎?”

    “無妨,這在我意料之中,不過到時我要陪父王參加,此事不能對柳姨提起,我們的計劃便在那之后進行。”

    “好,”辛澄對郡主的判斷自然放心,說起白天的事,“我也有話要對郡主說。”

    “嗯?”

    辛澄便將白天和林英聊天的經(jīng)過都和郡主說了一遍。

    跟著痛心道:“為了計劃,我要收斂、忍耐。”

    “忍耐?”

    “嗯。”

    郡主長呼一口氣,手搭在辛澄腰側(cè)。

    “你這叫收斂?”

    郡主剛從宮中回來,本想去見辛澄的,結(jié)果剛進門就被她擁在懷中,驚得她差點出手打人,抱還不算,腦袋還靠在自己的頸側(cè),又吸又蹭,弄得她癢癢的。

    此時聞言她才松開一點,還很無辜道:“蹭蹭也不可以嗎?”

    辛澄雙手環(huán)在郡主腰間,來回摩挲,根本不想撒手。

    但隨即,自己的腰間一痛,“啊!”

    郡主松開二指掐,揉了揉被她蹭癢的耳朵和側(cè)頸,微微氣喘,“如果是在人前,你確實該收斂一點。”

    “嗚……”

    “好了,”郡主理了理被揉皺的宮裝,沒好氣的睨她一眼,“林英的話你不必在意,我去換衣服,今天剛到家,先回去好好休息。”

    郡主進內(nèi)室,對此沒太在意,以前辛澄不確定她的心意時都要天天說喜歡耍手段要親近,現(xiàn)在哪還能學得會收斂。

    因此雖然郡主令她回去休息,不過已經(jīng)做好了一會回房間沐浴完之后被辛澄再次纏上,然后軟磨硬泡以現(xiàn)在不用戴面具了一定要和她一起睡的準備。

    唉,那人根本擺脫不了。

    然而直到深夜,辛澄也沒有再來,郡主問了一句,侍女答是去了柳姨那邊,旁敲側(cè)擊問白天柳姨獨自出門的事。

    郡主蹙了下眉,但沒再說什么。

    但第二天她也沒有一大早就湊上來,郡主獨自用完早飯,在廚房找到她,正在和林英策劃晚上宴席的菜品和酒水。

    本來還是有說有笑的,見她過去竟斂了笑,還拉著林英往旁邊躲了躲。

    郡主的眉擰了起來。

    她干脆利落走過去,照常開腔問道:“昨晚睡得如何?”

    沒想到她做賊似的左右張望兩遍,在一眾廚娘中,煞有介事地回道:“謝郡主殿下關(guān)心,睡得還不錯。”

    如此生分的回答,郡主又浮起兩層不滿,“辛澄——”

    不過是喚了一遍她的名字,她像是老鼠見貓一樣,急著溜縫要跑,說是去陪柳姨。

    直到晚上宴會開始,辛澄也沒主動和她說過話。

    這次宴會表面是為了迎接郡主回府,表現(xiàn)給柳姨看的還有另一個意思——行動開始之前的犒賞,為的是讓所有人熟悉一下柳姨,令她安心。

    庭院中,除卻一張主桌,四周圍著還有不少矮桌,莊子里大部分人都在這里。

    酒過三巡,已有人喝的上臉,也不拘泥于座次之分,互相攀談起來。

    人聲漸喧,郡主不拘著他們,令各自歡飲。

    郡主到柳姨身邊坐下,問道:“柳姨,可還習慣么?”

    柳姨并不認識其他人,她又性情冷,此時身邊也是冷清的。

    柳姨見她來,抿了口酒未答,舉杯示意對面。

    是辛澄。

    辛澄沒陪在柳姨身邊,而是和林英碰頭,肩挨著肩,正在小聲說這什么。

    郡主自然早就看見了,方才還只是面對面講話,此時肩挨著肩,辛澄還拽著林英的手臂。

    “嘖。”郡主沒忍住,積累一天的怨氣漏了出來。

    “心澄是個好孩子。”柳姨突然開口解釋了一句。

    被柳姨提點了,郡主微赧。

    不用柳姨說,郡主也心知肚明,辛澄的喜歡無需質(zhì)疑,林英也是忠心的屬下,只是沒想到的是那人真的開始“忍耐”“收斂”了,明明和她說了不必在意的。

    “我知道。”郡主準備晚上回去再收拾辛澄,此時收回視線,“柳姨可還習慣這里?消息傳出去還需時間,可能還要耐心等待一段時日。”

    昨天柳姨的異狀郡主也知道了,想令柳姨安心些。

    “嗯。”柳姨對計劃還需等待沒什么態(tài)度,話音一轉(zhuǎn),提到一個不相干的話題。

    “那你與心澄何時成親?”

    第127章  準備成親。

    郡主因這突如其來的一問愣住了, 怔然重復了一遍,“成親?”

    時已入秋,天穹漫蓋, 璀璨銀河在頭頂高懸,周圍皆是酒宴的笑談聲。

    柳姨放下酒杯抬頭, 看了一眼彎月,道:“是啊, 也該想想以后的事了, 若是成了親, 有天地見證, 世上便再也沒什么能將彼此分開, 這樣不好嗎?難道你不想?”

    “不是,”郡主看著柳姨一身白衣,望月輕語的景象, 仿佛隨時奔月而去, 感覺有一絲怪異,但那感覺稍縱即逝,她沒抓住,“不過也不急于這一時,等……”

    “怎會不急?”柳姨望過來的眼神中帶了些長輩的嚴厲, “難道之后你與心澄不是要天涯兩地逃亡嗎?那之后不知又要多少年才能重逢, 何況你怎能保證計劃一定順利,我看, 還是盡早辦成為好。”

    其實不會, 郡主心道, 刺殺是假的,郡主正因為不想和辛澄分開, 所以會在刺殺之后將柳姨和辛澄以囚禁的名義留在別莊里,但這話不能對柳姨說出口。

    郡主皺眉,“確有諸多變數(shù)。”

    “所以啊,何況你也不想見到辛澄和其他人拉拉扯扯了對吧?”

    * * *

    辛澄正在和林英碰頭,“是不是初見成效?”

    “什么?”

    “你不是說為了不招致其他人的反感,我和郡主在人前要收斂一點的嗎?怎么樣?今天這一天下來,是不是初見成效?”

    “……”林英沉默了一會后,道,“哦,我還以為你和郡主吵架了呢。”

    辛澄震驚,“你一點都沒看出來嗎?虧我那么努力的遠離郡主,啊……”

    辛澄發(fā)出失望的感嘆:“今天一天沒有接觸郡主,我都快枯萎了……”

    “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林英余光瞧見郡主看過來,轉(zhuǎn)身要走。

    辛澄拉住她,換了張認真臉,“這樣不明顯的話,那要不我和郡主串通在人前吵一架?”

    林英抽出自己的手,冷冷道:“我覺得會有更多人覺得你是個白眼狼,畢竟郡主都那么幫你了。”

    “這也不行,那要怎樣?”辛澄一個頭兩個大,“我還是悄悄去找郡主商量吧,看怎么才能讓這些人對我和郡主在一起這件事的態(tài)度變好些。”

    “其實……”

    “辛澄——”

    林英正要開口,主桌那邊傳來郡主的一聲喚,辛澄頓時精神了一點,眼神與林英告辭,連忙跑過去。

    只是跑了兩步,注意到有不少人因為郡主的聲音望向這邊,只好生生壓著步子,走近后站到了柳姨的另一邊。

    “怎么了?郡主殿下。”

    聽到辛澄故作客氣的語氣,郡主又是氣不打一處來,直截了當?shù)溃骸拔覀兂捎H吧。”

    “……啊?!”

    所謂成親,大概就是兩個兩情相悅的人,昭告天地,知會好友,從此結(jié)成最親密的關(guān)系,攜手相伴一生,是很隆重的儀式。

    辛澄不是沒想過和郡主成親,不如說洞房花燭的場景都想過很多遍了,但成親絕不該是在當下啊!

    假行刺計劃當前,她們每天都提心吊膽計劃是否有漏洞,是否會被柳姨發(fā)現(xiàn),為了顧全大局,她還想著和郡主在人前不能那么親密呢,天時地利人和哪哪都不合適啊。

    辛澄瞧見郡主臉上有一絲緋色,是剛喝了酒,被酒氣熏臉,說胡話了嗎?

    柳姨出聲道:“是我的意思。”

    辛澄看了眼拿著酒杯端坐的柳姨,問出了口:“柳姨你也喝醉了?”

    郡主聽出這個也字是在說她不清醒,不滿道:“怎么?你不愿意?”

    “我……不是……但是……”

    辛澄有好多話要勸郡主,但一時竟沒理出來從哪開口。

    郡主也沒讓她說出來,點頭道:“那就好。”

    柳姨也道:“那就按我們說的,十日后迎親。”

    連婚期都定好了?!

    她剛才沒離開一會吧,這段時間里郡主和柳姨都聊了什么?

    “等……”

    “殿下!這是否過于于禮不合了!”

    辛澄正要問個清楚,被人群中的一聲高喊打斷,她下意識看過去。

    她們在長桌邊說話,并沒有避開人,何況剛才郡主喚辛澄過去,便有人看向這邊,是以恐怕不少人都聽到了剛才那一段對話。

    辛澄最擔心的事發(fā)生了,這話一出,恐怕會犯眾怒。

    此時高喊的那人混在一群侍衛(wèi)中,喝得面色發(fā)紅,看樣子便是林英口中對她和郡主在一起不滿的那一幫人了。

    遭了遭了,辛澄腦袋發(fā)起燙來思考對策,果然有人要反對郡主,這樣不行,萬一有人生出異心,要怎么應(yīng)對?

    郡主抬眼望向那名侍衛(wèi)。

    他本是梗著脖子,因著酒氣與伙伴相激,又覺得郡主殿下和女人光明正大結(jié)親太過匪夷所思,這才趁勢高喊。

    此時郡主的視線掃過來,周圍的同僚紛紛俯身抱拳施禮,他的酒氣去了大半,忙跟著低頭拜禮。

    “規(guī)矩我早聽你們說過。”漸漸平息下來的院子里,郡主面容沉靜,從容不迫地開口。

    “如今也不變,入我王府之人,第一要則便是聽本郡主的命令,絕不背叛,若有不服者,不愿聽令行事者,可選擇離開,不泄露王府任何事便可。”

    郡主一雙明眸看向那名侍衛(wèi),“你可是要離府?”

    “請殿下恕罪!”那侍衛(wèi)跪下來,“小人絕無背叛王府之心,只是、只是……”

    辛澄沒想到郡主態(tài)度如此強硬,此時的小院已平靜下來,風吹著燈影搖晃。

    那侍衛(wèi)請罪時林英走上前來,小聲勸告道:“王府之人無有不聽令者,但殿下也非獨斷專行之人,成親大事也需從長計議。”

    林英所說合情合理,也是辛澄現(xiàn)在的想法,但郡主道:“本郡主不管你們作何想法,只要你們聽令行事,當下之事便是,十日之后本郡主與辛澄成親,令你等速去辦妥,可還有異議者?”

    郡主拿出了平時發(fā)號施令的模樣,庭院中頓時響起整齊一聲,“是!”

    “你呢?”郡主望過來的時候,辛澄還在呆愣著,那凌厲之氣不減,“與本郡主成親,可有異議?”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她身上。

    而郡主的目光中,除了一貫的傲氣,辛澄還瞧出了一絲怨氣。

    怔了片刻,辛澄突然笑了一下,她好像明白了郡主在做什么。

    如林英所說,郡主不是獨斷專行的人,卻如此強硬地宣告要成親,是告訴她不必保持距離,不必在意……旁人的想法。

    因為她是郡主殿下。

    “有啊。”辛澄垂眸輕笑,兩三步走到郡主身邊,看到郡主皺眉,笑問,“十日的話,算不算今天?”

    在沒人看到的下面,辛澄小腿被踢了一下,聽到郡主道:“八月十五中秋夜,諸事皆宜。”

    啊,是當年沒能過成的中秋啊。

    * * *

    雖說是干脆利落地答應(yīng)了,但那是當時場面氣氛到了,冷靜下來想想的話,還是有好多疑問。

    到底是怎么突然就提到成親一事了啊?

    因這一遭,晚宴很快便散了,辛澄將柳姨扶回去,問了方才的情形。

    “難道你不想在逃亡之前和郡主成親?”

    辛澄也知道其實她們不會分別,但此時也只能回答:“當然想了。”

    她照顧柳姨歇下后,立即要去找郡主商量,回到正堂時發(fā)現(xiàn)郡主與幾位主事都在,是準備議事的架勢。

    辛澄怕是他們要為難郡主,立刻趕在郡主身邊坐下。

    “嗯,你來了,剛好一起說明。”郡主命人關(guān)了門窗,將她與柳姨的對話復述了一遍。

    “不覺得柳姨突然令我與辛澄成親有些奇怪么?”

    辛澄點頭,“之前一點沒提,而且太急了。”

    “柳姨本來是想要三天辦好。”

    “三天?!”

    “沒錯,”郡主轉(zhuǎn)向長桌上其他人道,“柳姨的理由是不知何時陛下會來,所以越快越好,而半個月后陛下將在西郊祭天,這段時間宮中正在準備,我便順水推舟,應(yīng)承下來將婚期定在半月后,以穩(wěn)住她。

    “但柳姨不肯相讓,剛好十日后是中秋節(jié),于是定了下來。”

    “原來如此。”辛澄偷看郡主,沒想到郡主還是心思縝密。

    而且有了為了計劃順利穩(wěn)住柳姨這個借口,證明郡主并沒有被沖昏頭腦,仍然有著理智的判斷,想必也能多一部分人支持吧。

    林英率先站起來,“恭賀殿下,喜結(jié)良緣。”

    王府其他人的態(tài)度不知道,但桌子上的其他人,全都連聲祝賀:“百年好合,天長地久!”

    別莊里又忙碌起來,按郡主所說,成親是為了麻痹柳姨,十天時間又緊,那辛澄覺得一切簡辦就是,最重要的是那個儀式。

    因此在提出成親前她與郡主不能相見的習俗時,辛澄強烈反對。

    可惜郡主卻答應(yīng)了,辛澄無法,哪怕柳姨嫌她煩,也只能每天都陪著。

    正好也穩(wěn)住柳姨。

    中途郡主回家一趟,旁敲側(cè)擊向景王爺探了個口風,但景王爺態(tài)度不算太好,為避免節(jié)外生枝便沒告訴他成親之事,并讓辛澄不要介懷。

    這些都是郡主寫信告訴她的,辛澄已經(jīng)不會在意了,重要的是郡主就好。

    只是沒想到郡主專門寫信給她解釋,有些莫名的可愛。

    辛澄本想著成親大概就是中秋那日穿著嫁衣拜堂入洞房,但隨著郡主命人送來的一擔擔布帛首飾,還有缺一兩針的新作嫁衣,讓她突然有了成親的實感。

    經(jīng)柳姨提點,辛澄當天便出門一趟,捉了一堆活雁回來送給郡主,而郡主隔日又遣人送來了庚帖和婚書。

    這些雖不能被官府承認,但各留一份,也是她們結(jié)契的證明。

    辛澄認真寫好收起來,心情越發(fā)鄭重,也越發(fā)期待起來。

    這十天里,柳姨幫著張羅被褥、紅燭、喜果等等,難得臉上添了淡淡的笑意,令辛澄跟著也高興不少。

    中間有一天柳姨心情不錯,腿腳也都恢復好了,便說要親自出門為辛澄置辦幾樣成親要用的物件,這要求很合理,于是郡主派暗衛(wèi)保護,辛澄帶著一眾侍女陪著到街上走了一圈。

    柳姨買了不少東西,女兒酒,合歡鈴,木梳,紅傘等等,這些都是給辛澄的,還進了一家成衣店,要給自己置辦一身新衣裳,獨自進房間試了幾套,辛澄和侍女在門外侯著。

    沒一會便出來了,換下那一身白衣,柳姨整個人都容光煥發(fā)了不少,辛澄拍手稱贊,將那幾件衣裳一并都買下,預(yù)備給柳姨留著日后慢慢穿。

    到了八月十五中秋時,月圓人團圓,遠處皇城里燈火會繁華熱鬧,煙火絢爛,別莊里四處掛滿了燈籠和彩綢,爆竹聲此起彼伏,仿佛全世界都在為她們的大婚而慶賀。

    第128章  蕭泠喜歡辛澄。

    八月十五, 郡主提前下令除了必要的值守換班外,剩下所有人三日內(nèi)不必干活,以賀新喜。

    自清晨起, 整座別莊便由遠及近響起了鞭炮聲,紅綢掛了滿枝, 落得一地碎紅。

    辛澄從昨天傍晚便挪到了柳姨的屋子,今天一天也沒有出過房門, 聽得外面的喧鬧人聲不絕, 不免有些緊張起來。

    郡主遣來的都是十分得力且靠得住的婢女, 幫她梳洗打扮, 興奮雀躍地說著外面的熱鬧。

    什么鑼鼓和管弦因為合不上調(diào)子快打起來了啊, 還有廚房那邊準備的吃食太多,正在辦比賽,有人一口氣吃掉了三四十個雞蛋。

    辛澄邊聽邊笑, 這些趣事多少緩解了她的緊張, 她已經(jīng)換好了喜服,只等到了黃昏時“出嫁”。

    而同樣要出嫁的郡主在莊子的另一邊,不知道正在想什么。

    “太陽快落山了吧?”辛澄探頭向窗外瞧,期待看到霞色,房間里點著蠟燭, 她都不知道現(xiàn)下什么時辰了。

    “還沒呢。”婢女笑著回應(yīng)道。

    “那太陽怎么還不落山啊?”

    太陽落山, 她便能見到郡主了啊。

    幾個婢女都笑了起來,“且等等, 就快了……”

    正說著, 門外鞭炮聲響起, 剛才的婢女接話:“這就來了,現(xiàn)在是催妝了。”

    說是催妝, 倒不是真的催得急,她與郡主拜堂就在別莊里,時間還寬裕呢。

    “心澄。”

    辛澄回頭,見是柳姨來了,她換下了那一身白衣,換上了新買的一套滾紅邊的團花錦衣,難得畫了妝面,薄唇點紅,看著有氣色了不少,不過全身的首飾除了那一串檀木佛珠,便只有一支玉簪相配,仍是素凈。

    “柳姨你來啦。”這般鮮活的柳姨許久沒見到過了,辛澄有些感慨道。

    柳姨從一旁侍女手中接過木梳,走到辛澄身后,“心澄今天很漂亮啊。”

    按照習俗,辛澄請柳姨為她梳頭,她配合轉(zhuǎn)過去,透過梳妝臺的銅鏡道:“柳姨今天也很光彩照人啊。”

    柳姨看起來有些別扭地拿著木梳,從頭到尾給辛澄梳頭發(fā),一下又一下,生澀而溫柔。

    “這次成親還是太倉促了。”

    “沒關(guān)系,我很高興。”

    “和蕭泠成親,你幸福嗎?”

    “再也沒有比這更幸福的時候了。”

    “好孩子。”柳姨梳好了,退到一邊,看著侍女給辛澄戴上頭飾,“以后你就有家了,會有人一直陪著你。”

    辛澄立刻伸手抓住柳姨,“柳姨,你也要陪著我的。”

    柳姨背靠著窗子,含笑道:“當然。”

    辛澄這才放心,外面的鞭炮聲又起,吉時快到了,侍女們已經(jīng)幫辛澄梳好發(fā)髻,戴上頭飾,扶她起身。

    屋子打開,漫天喜氣迎面而來,辛澄以團扇遮面,回頭對柳姨道:“那我去了。”

    “辛澄——”霞光終于透過窗子,映在柳姨的臉畔,令她的面龐模糊卻不減溫柔,“你和蕭泠好好的。”

    辛澄笑著點頭,而后邁步向外走去。

    樂聲漸行漸遠,這間屋子逐漸被夕陽余暉溢滿,柳昭昭站在原地,看向方才辛澄坐過的地方。

    她從銅鏡中看到了自己。

    分明是熟悉的,但不知是否是殘陽作祟,她一瞬有些愕然。

    以為自己和記憶中的人擁有一樣的年華,卻突然發(fā)覺記憶中的人年華依舊,而自己早已生出華發(fā),臉上爬滿皺紋。

    “哪里是光彩照人,居然已經(jīng)這么老了啊……”

    柳昭昭習慣地摸向手腕的檀木佛珠,低聲嘆息:“殿下,這孩子我照顧得不好,但她已經(jīng)長大了,也有了自己的幸福。”

    辛澄由侍女和喜婆攙扶著,在歡快活潑的樂聲中,踩著不間斷的紅地毯,聞著花瓣從天而降的香味,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心跳得越來越快。

    迎親之路雖短,但熱鬧一點不減,也有人在前頭攔路索要酒食,侍女也早有準備一應(yīng)打發(fā)回去。

    “來了!來了!”

    接連幾聲浪潮蓋過熱鬧的人聲,辛澄已經(jīng)走到正堂外的庭院中,余光中瞧見對面的路上一從侍女攙著另一人向她走來。

    終于——

    入主院大門之后,王府的人幾乎都在這里等候新人,歡呼之聲連綿起伏,寓意吉祥的干果撒在她們身上。

    兩人穿著同樣的大紅喜服,同樣執(zhí)團扇遮面,并肩前行。

    在儐相的禮贊聲中,她們?nèi)胝茫萏斓兀菰吕希荼舜耍偃攵捶俊?br />
    此時夜幕已至,外面仍喧鬧不止,洞房里紅燭燃得更明亮了些,映得一室喜色。

    她們被引著跪坐在案桌兩側(cè),侍女道:“新人可以卻扇了。”

    兩人不約而同放下扇子,辛澄抑制不住揚起嘴角,郡主亦是垂首含笑。

    侍女們見到這場面,也是面有春色,侍奉二人同牢而食,合巹共飲。

    辛澄一瞬不瞬地看著郡主,待交換喝完杯中酒,侍女和喜婆收拾好案桌,輕聲道:“禮成。”

    無需多言,她們輕聲闔門退下。

    禮成了。辛澄心潮澎湃,雖然這成親儀式與平常夫妻相比有不合禮之處,畢竟是十日內(nèi)辦成,不能盡善盡美。

    但她們一是前朝遺脈,一是當朝郡主,而且都為女子,本就不是平常人,也不必太過拘禮。

    禮成了,她們已經(jīng)是這世上最親密的關(guān)系,無論是給予的,奉獻的,都將被幸福常伴左右。

    “你……”

    “我……”

    兩人同時開口,而后相視一笑。

    “想說什么?”還是郡主先開口,不過是問她。

    又是十日不見郡主,辛澄早就憋壞了,自卻扇后,眼神便一直離不開郡主,現(xiàn)在干脆起身坐到郡主身邊,“我……我……”

    有太多話想說,一時舌頭打結(jié),最后說出口的是:“郡主今天真好看。”

    郡主身子側(cè)過來一點對著她,笑著道:“不是與你的是同一套嗎?”

    是,是同一套,但不對,她想說的不是這個,但嘴變笨了,只擠出一句:“紅色更襯郡主。”

    這話更是沒過腦子的瞎說了,郡主水盈的眸子望過來,手撫上她的臉,道:“辛澄,我們成親了。”

    “對、對的!”還得是郡主,這才對,這才是現(xiàn)在該說的話。

    “現(xiàn)在是洞房呢。”

    辛澄只是補充,但郡主卻嗔了她一眼。

    她明白過來,掌心握緊,感覺可能是紅燭燃多了有些熱,向一旁的喜床看去。

    “郡主不覺得有點熱么?床上有……有喜果,郡主想吃嗎?”

    她想吃。

    她想吃的哪是喜果,郡主面皮發(fā)燙,停在她臉畔的手捏了一下,“等一下。”

    “等?”

    外面?zhèn)鱽韼茁曅[,不過都被侍女攔了回去,辛澄聽到其中夾雜一兩聲“鬧洞房”“鬧不鬧”的話。

    不過很快,她們這里便重歸平靜。

    “等到夜半以后,”郡主開口道,“外面的人便都去休息了。”

    “等到夜半。”

    “你別忘了,我們成親是為了安撫柳姨的。”

    “等到夜半。”

    “不過柳姨那邊有人看著,你不用擔心。”

    “等到夜半。”

    “咳……”郡主知道這人是根本沒聽進去。

    辛澄傾身,握住郡主的手,期待道:“等到夜半便——”

    郡主卻撇過臉去,另一只手推了推她,“你先說說,和林英聊了什么?”

    “等到夜……什么?”

    辛澄眼中看到的是郡主溫柔含笑的臉,腦中想的是郡主羞紅自抑的神情,突然被問了旁的事,一時轉(zhuǎn)不過彎來,“聊什么?”

    “問你呢。”郡主又掐了下她的臉,想讓她清醒一點。

    看她的眼神就知道這色胚在想什么,想便罷了,還如此露骨。

    辛澄撤回一點,把腦子騰出來想了遍這個問題,然后將這兩天和林英的事都向郡主陳述了一遍。

    “哦,你倒是愛和她商量。”

    “畢竟她年長幾歲嘛,而且她能力也不錯,又是女子。”辛澄已經(jīng)恢復常態(tài),雖然不知道郡主為什么問,但還是向郡主認真解釋。

    但郡主卻嘆了口氣,看她的視線意味不明。

    “怎么了?”辛澄被看得莫名,隨即想到,“是不是她背后說我壞話了?”

    “……”

    “我就知道!她這人平時嘴里沒幾句好話,在王府的時候就這樣。”

    “好了。”眼見辛澄心思越來越偏,郡主拉回,“不許再提她了。”

    “明明是郡主先提的。”辛澄嘟囔。

    這個話題結(jié)束后,兩人的實現(xiàn)重新交匯,外面的歡宴聲逐漸弱下去,更遠處傳來一兩聲煙火升空炸開的悶響。

    能傳到這里,想必是到了圓月高升,中秋燈會的最高潮時。

    花好月圓呢。

    而眼前人明眸流轉(zhuǎn),臉畔緋紅,更是色比花嬌,人比月美,辛澄忍不住再次傾身。

    將要靠近時郡主卻突然撤開,道:“這厚重的婚服穿著的確熱,我們?nèi)Q了。”

    說著還要起身,辛澄垂眸抓住她。

    幾次躲開辛澄,郡主捏了捏袖子,喉中有些發(fā)干,輕輕喚道:“辛澄……”

    尾音被突如其來的一吻吞沒。

    辛澄吻上郡主,帶著一點點埋怨,追逐并撫慰,想讓郡主明白自己的渴望,久違的親吻,她們很快便熟絡(luò)起來,投入并沉溺其中。

    辛澄一次又一次加深延長這個吻,直到腦袋開始發(fā)蒙,察覺自己可能要強行下一步時退了出來。

    分開后,首先見到郡主水潤迷蒙的眸子,好在那雙眸子里,并非無情無欲。

    “我好了。”辛澄咽了下口水,繼而瞧見郡主緋色更濃的面色和唇瓣的晶瑩的唇瓣,命令自己移開視線。

    郡主微微氣喘,本以為就這么順理成章下去的,那樣也并無不可,但這人分明還想要,為何停了下來。

    “辛澄……?”

    “我想要郡主,”辛澄從來不想掩飾自己對郡主的感情,“但如果郡主還沒準備好的話,那也可以再等等。”

    “我……”

    “我明白的,郡主是在害羞吧,所以才一直岔開話題。”辛澄笑了笑,善解人意道,“沒關(guān)系,親親就夠了,要是一直強硬索要,好像我是個流氓一樣。”

    反正她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親了,以后有的是機會。

    辛澄比郡主先經(jīng)歷一次,明白這種事哪怕心里愿意,也會有些羞窘,還會有一點點害怕,所以她愿意等郡主做好準備。

    自認為很體貼的辛澄起身,“嗯,那我先去換衣服……”

    這次換她的手被郡主拉住,聽到郡主道:“我的確是在岔開話題,不過……”

    ——不過是因為,知道自己早有渴望,知道今夜的所為乃是在求歡,因為是辛澄,所以沒關(guān)系,但仍然窘迫。

    辛澄沒聽到后面,一段停頓后,只見郡主捧著她的臉,耳朵都紅透了,說道:“我是不是還沒說過,我喜歡你。”

    辛澄呼吸一滯,快喘不上氣來。

    “蕭泠喜歡辛澄。”

    郡主的冷香將辛澄網(wǎng)羅其中,胳膊攏住她的肩,耳鬢相貼,辛澄感覺自己怦怦的心跳逐漸與郡主合在一起。

    “你可以向我索求一切。”

    擦過耳畔,曖昧至極的話語帶給辛澄一陣過電的酥麻,她的手被郡主捉住,被指引著摸到了郡主的腰帶。

    “婚服……便你幫我解吧。”

    第129章  逃出去了。

    一切如夢所見, 但遠比夢真實。

    內(nèi)心的躁熱更加劇烈,俯身欺壓,兩處柔軟相貼, 辛澄感到胸腔的鼓動,不僅源自自己的緊張與興奮, 還有身下傳來的戰(zhàn)栗。

    紅燭搖曳,光影變換, 辛澄終于得見那起伏有致的玲瓏景色, 忍不住發(fā)出贊嘆。

    “郡主, 好美……”

    但郡主卻伸手攀住她的肩, 將她拉下去, 遮住了無邊春色,順手除去了她的衣服。

    床幔早就被放下,狹小的床帳內(nèi)逐漸響起興奮的嗚咽和難耐的輕吟。

    無論是那碰一下便敏感的顫抖, 還是吸引她吮咬的香甜氣息, 還有因著羞意隱忍壓在喉間的碎吟,全都是點燃□□的干柴,不能燃燼便不罷休。

    辛澄開始時還顧忌著這是郡主的初體驗,手指的掌握和撩撥都控制著力度,但在觸到那曖昧的濕滑時, 便再也顧不得了, 也分不清自己是輕是重。

    她只感覺到郡主將她抱得更緊,顫抖更加劇烈, 近在耳旁的吟哦更加綿長而婉轉(zhuǎn)。

    最終得見煙火升空后的極致絢爛。

    折騰一夜, 清晨時辛澄半夢半醒, 腦中還在不停回放。

    悠悠轉(zhuǎn)醒后,她一時分不清當下什么時候, 自己是不是還在夢中。

    好在是一轉(zhuǎn)頭便見到還在熟睡的郡主,一顆心便落到了實處。

    不是夢,昨天是她們的洞房花燭,郡主和她有一樣的感情,郡主也喜歡她,也渴望著她。

    大紅喜被下隱約露出半邊圓潤的香肩,方才腦中的景象再次重放,辛澄忍不住綻開笑臉。

    她又有些情動,按以往做夢的經(jīng)驗,深夜和清晨都會是她很想郡主的時候。

    她翻了個身,側(cè)臥著拉起被子將郡主露出的那一點肩頭蓋好,手指碰到那滑嫩的肌膚,忍不住向下而去。

    “唔……”

    郡主實在敏感,只是碰了一下眉頭便蹙了起來,眼睫輕顫。

    辛澄手指立即停在郡主的腰側(cè)。

    “不要了……辛澄……”

    辛澄聽清郡主在說什么,大為窘迫,老老實實不敢再動作。

    猶記得昨晚到后面的時候,好想也聽到了郡主的推拒,而她那時正沉淪在欲望中,好像……強行又索要了幾次。

    她又記起了什么,伸手摸了摸頸側(cè),果然,手指碰到靠近肩膀的地方時,她輕“嘶”了出來。

    那里是郡主的牙齒留下的印記,是她不聽郡主話的罪證。

    結(jié)果還是變成流氓了,辛澄心里有些沒底,想著一會郡主醒了要怎么安撫才好。

    她重新看向郡主的睡顏,腦子卻懶懶的不想動,漸漸的,一股特別的暖流充盈在心間。

    最后情不自禁道:“郡主,我好喜歡你啊。”

    她沒想吵醒郡主,卻聽見郡主輕嗯了一聲,眼睫顫了幾下,慢慢睜開了眼。

    “郡主?”

    郡主眨了眨眼,腦袋偏過來一點望向她,眼神溫柔,嗓音中帶著慵懶,“嗯……”

    片刻后,郡主身子動了動,應(yīng)該是徹底清醒了,看向她的眼神變了。

    “?”

    郡主伸手抓住被子,將裸裎的身體裹了嚴實。

    現(xiàn)在還在害羞嘛。辛澄心道,真可愛。

    她不知道郡主作何想法,見郡主轉(zhuǎn)了身子面向她,眼波流轉(zhuǎn),帶著笑意道:“你過來。”

    誒,郡主的態(tài)度比她想象地好多了嘛。辛澄立刻順桿爬,湊過去,順帶攬住郡主柔軟的腰肢。

    “郡主~”

    郡主笑著,一只手拉著被子,一只手伸了過來,辛澄感覺癢癢的,正要開口調(diào)笑時,那手尋到了她的一處軟肉,當即一掐。

    “啊……”

    郡主一臉報復的快意,“知道錯了么?”

    “唔……”其實還好,不是很疼,但果然郡主要找她算賬了。

    “知道,要太多了……”辛澄試探道,“我下次會注意的。”

    “下次?”郡主一聽便知道她的重點在哪里,“那可不一定。”

    “誒?什么意思?”

    “你說呢?”

    郡主支著胳膊要起身,但臉色僵了一下,動作有些遲滯,辛澄去扶,又吃了一記眼刀。

    大概是身體有些酸麻,辛澄明白,郡主善戰(zhàn)但不耐久戰(zhàn),因此更加心虛了。

    但還是為自己小聲辯解了一句:“郡主說我可以索求的。”

    郡主不咸不淡的眼神望過來,辛澄忙道:“我、我?guī)涂ぶ鞔┮路!?br />
    郡主小聲:“那讓你輕、輕一點你不聽……”

    “……”

    穿上衣服后,郡主瞥見辛澄肩頸處的咬痕,回想起當時抑制不住的難耐,哼了一聲道:“下次干脆咬死你。”

    辛澄脖子一縮,跟著脫口而出:“還有下次?”

    說完便想打自己的笨嘴,郡主都松口了,當然是還有啊。

    “有啊,”郡主拖長語調(diào),在辛澄高興得要扭起來的時候,不緊不慢地接了下半句,“不過不知道本郡主什么時候才有興致了。”

    “誒?”

    郡主換了衣服便要下床,辛澄畢竟是剛嘗到味,哪怕知道郡主是要使壞了,但還是怕下次吃不到,拉住郡主道:“郡主……還、還要的。”

    郡主下床后,便成了無情的壞女人,俯身捏住她的下巴,眼神微瞇,居高臨下道:“那就看你如何能讓本郡主有興致了。”

    辛澄眨了眨眼,讓郡主有興致啊……

    趁著郡主俯身,她湊上去在郡主唇上親了一下,“好啊。”

    郡主被這一突如其來的一下驚到了,抿抿唇,又是羞惱又是無奈,對著她肩頸處粉色的牙印狠戳了一下,“流氓!”

    “好痛啊。”辛澄已經(jīng)完全不擔心了,郡主一直都是這樣嘴硬心軟很溫柔的啊,她勾著郡主的手撒嬌,“還有后背和胳膊,也被郡主抓得很痛。”

    “起床!要去拜會柳姨了。”

    “哦!”辛澄笑著應(yīng)承一聲,披上衣服掀開被子,大紅的床褥已經(jīng)是亂七八糟了,雖然看著并不明顯,但還是能瞧見幾處深淺不一的痕跡。

    辛澄抓了抓耳朵,不得不面對這個問題,“還是要收拾一下吧?”

    郡主已經(jīng)走到屏風外面去了,“你收拾。”

    自然不能勞煩郡主殿下,辛澄將一切收拾停當后,方才與郡主出門。

    外面已是天光大亮,十八第一時間來找她們,道:“柳昭昭昨晚一夜未眠,現(xiàn)下正等著你們。”

    兩人對視一眼,匆忙趕過去,好在柳姨沒對晚起說什么,她們暫時也沒什么事,便陪著一起說了說話,用了午飯。

    飯后,柳姨提起話頭:“今天你們是不是也要去見一趟蕭泠的爹?”

    按照習俗,的確如此,但是成親的事都沒告訴王爺,應(yīng)該也不用去了。

    辛澄這樣想著,便道:“還是算了吧,而且我的身份是已死的,怎么能在王爺面前現(xiàn)身。”

    辛澄看了眼郡主,“況且也不能讓王爺陷進這些麻煩中。”

    “我看還是要去,”吃過飯后,柳姨在庭院樹蔭下的躺椅上,“你們兩的事總不能瞞一輩子,遲早有這一遭。”

    柳姨又轉(zhuǎn)向郡主道:“也是借此機會陪你爹說說話,等到計劃開始,若是有什么變故,恐怕便沒時間陪家人了。”

    柳姨躺在躺椅上,神情看起來有些懨懨的,繼續(xù)道:“辛澄還是戴著偽裝去看他吧,我也一起,順便打聽一下京都的消息,你說呢?”

    “別,”辛澄聽十八說柳姨昨晚一夜未睡,恐怕她是因為擔心自己,現(xiàn)在看著柳姨沒精神的樣子,哪還能讓柳姨再去奔波,“我去打探消息便是了,柳姨你好好休息。”

    辛澄轉(zhuǎn)頭征求郡主的意見,郡主點了點頭,辛澄便道:“那我和郡主去看望一趟景王爺。”

    于是柳姨又幫著挑了兩件禮物給辛澄帶上,以防萬一,辛澄又戴上了人皮面具,用郡主侍女的身份去見王爺。

    兩人坐馬車向京都行去,想著早去早回,但自從上馬車后郡主便一言未發(fā),辛澄還有些擔心郡主的身體,問道:“郡主還好嗎?”

    郡主搖了搖頭,“辛澄,我感覺好像有哪里不對。”

    “怎么了?”辛澄頓時緊張起來,扶著郡主的腰,“可是那里痛?”

    郡主回神,待明白辛澄問的是什么,沒好氣的拍開了她幫忙揉肚子的手,“不是,我是說柳姨不對。”

    “啊?怎么說?”

    “嗯……”郡主沉吟了一陣,又搖了搖頭,“罷了,應(yīng)該沒事,許是我想多了。”

    見郡主苦惱,辛澄有些心疼,“唉,其實也不用非要今天去見王爺?shù)模^兩日再去也行吧。”

    話音剛落,郡主一下抓住她的手,“對!不、不對!”

    辛澄一驚,見郡主已經(jīng)下令讓馬車掉頭,她便知道事情有些嚴重了,沉聲道:“郡主,哪里有問題,柳姨?”

    “我不確定,”郡主有些緊張,吩咐外面盡快趕回別莊,“希望只是我想錯了,但我總感覺自從回到這里后,柳姨的表現(xiàn)有些奇怪,還記得剛回來第一天……”

    話沒說完,只聽“咻——”一聲長嘯,從別莊方向傳來,她們立刻向外看去,那是王府專用的聯(lián)絡(luò)信煙。

    真的出事了。

    此時顧不得分析了,辛澄讓郡主留在馬車中向回趕,自己御起輕功先一步趕回別莊查看情況。

    郡主臉色發(fā)白,隱約猜到了什么,立刻冷靜下來,思考對策,只是她現(xiàn)在更擔心的是辛澄。

    前后一盞茶的時間,郡主回到別莊先問了辛澄所在,趕到方才離開的柳姨的院子,見辛澄站在屋子里,手里拿著封信。

    院子里有打斗過的痕跡,混亂的人群中唐瑤風塵仆仆趕過來,言簡意賅道:“柳前輩用我的藥對付十八,逃出去了!”

    第130章  天生喜歡女子。

    郡主問清十八只是昏過去沒有大礙, 便讓唐瑤照顧好她,趕到辛澄身邊。

    房間里,辛澄拿著信回頭, 眼神中充滿無助:“郡主……”

    郡主上前,冷靜自持道:“柳姨可能已經(jīng)了知道我們的計劃, 故意引開我們,別慌, 先看看柳姨說了什么。”

    郡主的話如清溪滌蕩, 令辛澄穩(wěn)住心神, “好。”

    將寫著“留給辛澄”的信封打開, 撲面而來的是柳姨蒼勁有力的字跡。

    里面寫到——

    辛澄, 不要擔心我。

    你們的計劃應(yīng)該不是殺皇帝吧,從一開始蕭泠說要因為你幫忙殺皇帝的時候,我便沒有完全盡信。

    你們的計劃做得很完備, 但并非沒有漏洞。

    這座別莊里所有的人表演都沒有破綻, 可這便是問題所在。

    我隨口問及計劃中的石碑,一個侍女毫不驚訝,滴水不漏地回答了問題,說明連她都知道計劃的內(nèi)容。

    但蕭泠和你一樣是個好孩子,弒君這樣風險那么高的事, 怎會牽連那么多無辜之人。

    后來我借著置辦成親所用物件的機會想出去一趟, 卻發(fā)現(xiàn)蕭泠的暗衛(wèi)一直在盯著我,更是讓我知道你們有事瞞著我。

    我也不想借他人之手, 本來到了京都, 我便是要自行想辦法復仇, 只是知道你放心不下,所以才急著令你和蕭泠成親, 這樣就算我走了,你也能好好生活下去。

    我不知道你們的計劃究竟是什么,但想必是讓我好好活下去吧,但是啊,我在這個世上活著的意義早就沒有了,這些年也只有報仇一件事可做,順帶看著你長大。

    不要覺得柳姨無情,從你一生下來,我便不喜歡你,好在是這些年你沒有長歪,和公主殿下一樣聰慧好看,永遠心懷赤誠,這才將你看順眼了些。這是我的不對,等來日見到殿下,我認錯認罰。

    辛澄,不要怨恨我離開,公主殿下的仇不能不報,就算那蕭狗賊沒幾年活頭了,我也不能放過他,憑什么,憑什么他能壽終正寢,在皇位上享受一切后風光葬入皇陵,這不應(yīng)該。

    也許為了萬民不該殺他,為了江山安穩(wěn)不該殺他,但我要殺,我一定要讓他付出代價。

    辛澄,不要內(nèi)疚,為殿下報仇是我的事,因為對我最重要的是公主殿下,正如對你最重要的是你的郡主。

    所以你要和蕭泠好好的,你已經(jīng)找到屬于你的幸福,要自由自在地生活下去。

    但你這傻孩子是要鉆牛角尖的,罷了,若是蕭泠也看到這里,請接受我的請求,好好勸勸她。

    好了,辛澄,不要難過,一切都是應(yīng)該的,不要掛念我,也不要試圖阻攔我,

    我們已不必再見。

    柳昭昭留。

    “啪嗒”雪白的信紙上映出一圈濕痕。

    “辛澄——”

    辛澄眼前模糊,開口時已不成音節(jié),“為什么……郡主……還是差一點……我們怎么辦……”

    郡主上前抱住辛澄,眼睛酸澀,一切如她所料,柳姨看破了計劃,獨自去復仇,她安排的這一切都成了一場空。

    可惜她察覺得太晚了,明明有那么多不對勁的地方,她卻直到最后才發(fā)現(xiàn)。

    “你先冷靜下來,或許我們還有辦法。”郡主抱著辛澄,也是在尋找支持。

    辛澄感受到熱源,一直繃緊的身子才漸漸緩下來,“什么辦法?”

    “柳姨要如何復仇,你有沒有頭緒?”

    辛澄離開郡主的懷抱,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好在有郡主,她才能將悲傷壓下,開始思考應(yīng)對。

    “皇宮,”辛澄道,“柳姨是我娘身邊的宮女,那座皇宮她也十分熟悉,她肯定有辦法潛進宮里,伺機向皇帝下手。”

    因為郡主的安慰,辛澄冷靜下來,想得更快:“郡主,宮里……”

    “好,”不用多說,郡主便能明白她的想法,“我會想辦法在宮中留下打探,還有你記不記得,五天后陛下會到西郊祭天。”

    “你的意思是……”

    聽到辛澄的分析,郡主也迅速從剛才的雜亂無章中理清了思路,“柳姨出去后,無論去不去皇宮,都會很快知道祭天大典,祭天是因為前朝徹底覆滅,為了昭告天下,大盛取代大昌乃是順應(yīng)天命,天下正統(tǒng),若在這時,陛下被行刺,不僅是對陛下,也是對大盛的復仇。”

    這也是郡主擔心的,若真如此,莫說宗室動蕩,天下恐怕也會起亂子。

    辛澄認為郡主說的有道理,“但祭天大典的時候守衛(wèi)森嚴,柳姨單槍匹馬行刺的難度太高,相較之下,潛入皇宮暗中尋找機會的把握更大。”

    沒錯,現(xiàn)在麻煩的是他們失去了柳姨的蹤跡,誰也不知道柳姨究竟何時動手,也有可能是隨時動手。

    況且柳姨說了不要攔她,心意已決,便是找到她之后,又要怎么辦?

    已經(jīng)沒辦法騙柳姨了,她只能選幫或不幫,她若是幫忙,郡主定然不會袖手旁觀,難道要將郡主拉進……

    “辛澄。”

    郡主又一次喚她,辛澄抬頭見清凌凌的一雙眼眸,仿佛洞穿了她的想法,“我們已經(jīng)成親了,你我一體同心,無論面對什么,我們都不放棄彼此。”

    肯定的話,是敘述事實,也是要求彼此。郡主牽起她的手,與她十指交握。

    辛澄徹底放松了一些,“好,那郡主還是進宮查探消息,我去西郊查訪地形,柳姨若是動手,定會提前去那。”

    “那里應(yīng)該已經(jīng)有禁衛(wèi)軍把守了,等十八醒后讓她和你一起。”

    “好。”

    無需多言,各自行事。郡主安排好別莊的所有人,現(xiàn)行計劃撤銷,暗衛(wèi)到京都城內(nèi)追查蹤跡。

    將別莊交給林英,郡主回家去見了一趟景王爺,隨后去見公主,用公主的關(guān)系進宮小住幾日。

    十八被柳姨猝不及防用藥放倒,很快便醒了,憋著一口氣和辛澄一起去西郊。

    每天辛澄都通過暗衛(wèi)和郡主身邊的侍女互通消息,然而接連幾日都是一無所獲。

    明日便是祭天大典,阮戢帶領(lǐng)的京都衛(wèi)已經(jīng)將祭壇還有周圍的山地都包圍警戒起來。

    正黃龍旗在風中獵獵,祭壇已經(jīng)布置完畢,四周掛上了天燈,祭壇神位前擺放了玉帛、祭牲等貢品,祭壇下陳設(shè)了編鐘編磬等樂器。

    辛澄與十八搜尋幾天無果,現(xiàn)在藏身在山林中的高樹上,暗衛(wèi)送來了郡主今晚的來信。

    今天的信來得晚些,暗衛(wèi)道聽侍女說郡主寫了許久。

    辛澄打開來,卻只有短短一句話——

    辛澄,對我最重要的是你。

    她明白,郡主想必思量許久,才想到用柳姨的話來勸告她不要魯莽。

    “嗯,好。”辛澄輕輕回應(yīng)。

    十八在一旁掃了一眼,拍了拍她的肩。

    辛澄悵惘,終歸還是要做出那個選擇。

    她將信紙折好準備放進懷里,眼神一閃,發(fā)現(xiàn)背面還有一句話——無論如何,我會陪你。

    “啊……”辛澄忍不住感嘆,郡主真是,永遠都能給她最大的溫柔。

    子時之后,巨鼎中便升起了煙氣,天光初亮時,蒼遠的鐘聲回蕩在這片天地間。

    這時人群漸漸多起來,禁衛(wèi)的守崗基本固定,辛澄與十八便在這時穿著假計劃準備的禁軍衣服,悄悄換掉了兩個守衛(wèi)。

    旭日高升時,皇帝攜百官步行而來,鐘聲止,鼓樂聲起,舞者獻舞,祭天儀式正式開始。

    樂聲之后,司祝跪頌祝文,讀畢,皇帝親至祭壇上,在神牌前上香叩拜,對諸神行三跪九拜大禮。

    祭天大典不可謂不莊重,隨祭的宗室官員皆靜立肅穆,無有敢造次者,稍有異動便會得咎。

    然而在跪拜時,不知是誰驚聲道:“仙人!”

    在他出聲的時候,辛澄也看見,有人自遠處飛來,一身白衣,仿若仙子。

    有人竊竊私語,認為這是仙女下凡,而阮戢最先拔劍,下令道:“保護陛下!”

    瞬間數(shù)百架弓弩對準天上,禁衛(wèi)軍沖上祭壇,持盾甲將皇帝圍住。

    辛澄知道那定是柳姨,和十八借機向祭壇靠近。

    阮戢已經(jīng)拉了滿弓,但空中人的輕功身形十分眼熟,讓他猶疑了一下,暫時沒有出手。

    一切都在瞬息之間,柳姨的輕功得自失傳的門派,獨步天下,現(xiàn)在立在象征神靈的幡旗上。

    空靈的聲音經(jīng)內(nèi)功傳音清晰到讓所有人聽見。

    “蕭賊!二十四年前你犯上作亂,屠殺皇族,今日便是你血債血償之時!”

    在她剛開口時,皇帝便下令,萬箭齊發(fā),而柳昭昭自腰間抽出軟劍,直指皇帝而去。

    辛澄與十八隨著護駕的禁衛(wèi)向前沖,但也被重重守衛(wèi)攔在外面,她要抽劍,卻停了一下,也是在這時,她一直盯著的白色身影向她這里看了一眼。

    好像,是在笑。

    下一瞬,堪比平地炸雷一般的巨響振蕩在西郊的空地上,辛澄被熱浪震得向后飛去,腦袋嗡嗡作響。

    是火藥。

    當初她便是用火藥炸了地宮,因為無所謂自己是什么下場,無所謂周圍會怎樣。

    辛澄知道自己救不了柳姨了。

    從此之后,再沒有人會喚她“心澄”了。

    柳昭昭知道辛澄在那,知道這孩子像她娘親一樣傻,也知道會有人像自己保護公主一樣去保護她。

    于是無奈一笑,釋然一笑。

    她終于可以去見公主殿下了。

    * * *

    最后時刻看到辛澄,我想起還有一個問題要去問殿下。

    記得那是第一次,小辛澄告訴我說她喜歡一個女子,我以為那是童言無忌,但后來辛澄證明了不是。

    辛澄對那些找來給她傳嗣的男人一點都沒興趣,也從未覺得她喜歡女子有何不妥,好像天生就是如此,仿佛……生來就喜歡女子一樣。

    從那時,我便忍不住想,會不會……會不會這也是隨了殿下您?

    我不敢想,但忍不住去想,好在現(xiàn)在我就要來問您了,殿下可不能再仗著身份讓我喊你姐姐了。

    “畢竟現(xiàn)在,我比你年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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