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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項小說網 > 其他小說 > 郡主說她不喜歡 > 110-120
    第111章  看書。

    辛澄回望郡主的臉, 郡主那么美好,那么溫柔,他們一起經歷了那么多回憶, 怎能輕易割舍。

    “不,我還喜歡郡主, ”辛澄摸著自己的心口,“只是有點累, 對于以前堅持的種種都無所謂了, 也沒意義了。”

    郡主也看向她的心口, “沒意義?”

    “嗯。”

    以前她為郡主而活, 以后她想為自己而活, 更何況郡主已經成親了,現在是別人的妻子。

    辛澄抬頭,向著郡主露出一個真摯的笑, 道:“對了, 還沒親自向郡主道賀,我衷心地祝愿郡主殿下幸福美滿。”

    郡主一直看著她,大約是從她的眼神中看出了自己是認真的,半晌,什么也沒說出去了。

    辛澄低頭笑笑, 拿起旁邊的藥碗喝藥。

    一碗苦藥灌下去, 辛澄皺起臉,看向郡主端來的藥碗旁邊的白瓷小碟, 里面是兩顆糖漬蜜棗。

    這處小院是專門建來給郡主居住的, 籬笆矮墻在一片翠竹林中圍出一塊院子, 山間清居簡樸,奢華糜貴的物件沒有, 但住起來還是很舒適的。

    攏共不過三間屋舍,主屋給郡主,一間給十八和唐瑤,還有一間半做倉庫半做灶房。不過唐瑤來后,在灶屋旁邊又搭了個竹棚,專用來熬藥。

    竹棚外有桌子,郡主出門后便到這里見了十八和唐瑤。

    十八打著哈欠,唐瑤忙著做藥膳。

    郡主將方才辛澄的話說與她們聽,末了道:“她是不是沒那么喜歡我了?”

    十八道:“郡主很好,不要想太多,只要你們都還好好的,就沒事,哈——”

    十八眼睛都快睜不開了,郡主轉向唐瑤,她正糾結要不要在藥膳里多放一只蠱蟲,道:“也不是吧,她不是說還喜歡嘛,可能就是淡了。”

    “何解?”

    “嗯……”十八忙著盛藥湯,“要不你勾引她唄。”

    她說完,意識到哪里不對,抬頭道:“我瞎說的,不必當真。”

    她端起藥盅,躬身而退,“我去看看她。”

    辛澄傷還沒好,便在屋里靜靜躺著,想著還能做些什么。

    或許郡主已經把她還活著的消息傳出去了,等著引那些人上鉤一網打盡,之后的話……

    她作為反賊的統領,或許會被帶回京等著在菜市口問斬吧。

    算了,都不是她能掌控的事,那些前朝老臣若是還不死心,便只能求仁得仁了。

    應該是聽到她醒了,十八和唐瑤都來看她,她的眼睛好多了,雖然還比不上以前,離得遠了還是模糊,耳朵有時還會伴有頭暈耳鳴一陣,不過都好多了。

    現在能看清人,也能聽清她們講話,辛澄認真地向唐瑤道謝。

    也對十八說抱歉,之前傷到她了。

    唐瑤看著她一口口喝粥,道:“你看著挺正常的,那你和郡主……”

    “無所謂了。”

    她們面面相覷,唐瑤自覺轉移話題,向辛澄說起這三年的事。

    十八說的少,唐瑤看著沉穩了,但沒沉多少,說到她這三年在外采藥尋藥走過許多地方,見過多少奇聞,眉飛色舞的,看著也令人開懷不少。

    “不過最離奇的,還是撿到了你,沒想到再見面你已經死了,更沒想到你又活過來了。”

    辛澄半臥在床上,笑了,“嗯,記得上回分別的時候,你還說下回見面還要給我下蠱呢。”

    “何止,”唐瑤說起來還有幾分生氣了,“不僅丟了我一只蠱,我的靈蠱還在你的肚子里呢。”

    辛澄聽聞,摸向肚子,臉色變了,她又吃了蟲子?

    唐瑤發現了她的驚恐,抱起胳膊戲謔道:“你還不知道吧,那藥還是郡主……”

    話音突然停住,辛澄扭頭向后看過去,是郡主掀開簾氈進來了。

    唐瑤打著哈哈,“那不早了,你先歇著吧,你需要靜養,情緒不宜激動啊。”

    簾氈掀起又落下,她們出去了。

    這間小屋里只剩下辛澄和郡主兩人,而辛澄看了眼郡主,一時竟無話可說。

    說什么呢?聽十八說,阮戢就在不遠處駐扎,那方才郡主是去見阮戢了嗎?

    畢竟還是新婚燕爾,算了,這種事想也無益。

    以前見面第一句,辛澄定是要說喜歡的,但現在都已經決定不再強求勉強,自然也沒辦法像以前那樣說出口了。

    鴛鴦被面的一截突出來的線頭,辛澄盯著它,等著郡主開口。

    郡主坐下了,倒了杯茶,“和她們倒是都聊得挺不錯的。”

    “嗯。”

    之后再無回音,沒想到她和郡主竟到了這般尷尬無言的地步。

    唔……風雪停,竹影靜,藥香濃郁,炭火噼啪響,無話可說,無事可做。

    有點無聊。

    郡主就在身邊,辛澄回憶著往事種種,心里嘆了口氣。

    “唉。”

    嗯?不是她,是郡主突然幽幽一嘆。

    郡主也覺得無聊嗎?辛澄抬頭看過去,郡主坐在屋中圓桌旁,正在看書。

    燈臺外一層光圈,像是攏了一層紗。郡主上穿橘白短襖,下著織金紅裙,融入光景中,像是朝日下的落雪紅梅。

    晶瑩,冷暖相交,美絕。

    而且郡主單手托腮,修長白皙的指節輕點發鬢間,顯出十分的嬌態。

    “唰啦——”紙頁翻動,辛澄眨了下眼,后知后覺挪開眼,心中暗惱,怎么回事,不該再起念想了。

    “呵。”郡主又一聲輕笑,好像有什么愉快的事發生,但辛澄用手搓著那一截線頭,控制自己不去看。

    又聽郡主長嗯一聲,像是品嘗到了美味佳肴,感覺十分滿意。

    到底是什么事?

    辛澄將那一段線頭扯長一大截,心里更加糾結,半晌后心道,這樣扭扭捏捏才又問題,既然已經無所謂那就該大大方方的才對。

    嗯,打定主意,于是抬眼瞄過去,郡主眼睛很亮,唇畔有笑意,好像很欣喜,到底是為什么?

    郡主看的什么書,不是經史子集或是送來處理的文書一類嗎,發生什么值得高興的事了?

    辛澄抓心撓肝,正瞧著,郡主勾了下唇,轉頭,正好與她的視線撞在一起。

    辛澄有種老鼠偷偷摸摸出洞正好撞上早就等在面前的貓貓的感覺,慌亂又無處可逃。

    在辛澄假裝朝著郡主的方向向后看去,裝出自己是在研究花瓶真好看的時候,郡主笑意未消,“很晚了,睡吧。”

    辛澄立刻接了這臺階“嗯”一聲躲回被子里,只是眼神余光收回來時瞥見桌上的那本書——的封皮。

    “啊!”眼熟,好眼熟!

    郡主還看著她,似笑非笑道:“怎么了?”

    辛澄卡在被窩里,吞了下口水,還是問了出來,“那個是——”

    郡主便拿起書向她走來,在她床前站定,將書遞到她眼前。

    “赤狐怪談第三卷!居然有后續了!”辛澄立刻伸手去拿,但晚一步,書被郡主從她的指縫間抽走了。

    辛澄看向背光的陰影的郡主,一些亂七八糟的顧忌都先退到一邊,郡主囚她,她哪也不能去,這么無聊,現在有最愛的書可以看了,便不管那么多了。

    “我可以看嗎?”辛澄渴望地望著郡主。

    郡主站在背光的陰影里,道:“不可以。”

    “啊?”

    “唐瑤說你不能心情激動。”

    書中是有什么令人激動的情節嗎!

    然而郡主已經帶著書決絕轉身而去。

    “嗯……”郡主偏頭看了一眼發出呻吟的她,仍走向另一邊的櫥柜,打開右邊下面第三個抽屜,將書放了進去。

    轉身時,辛澄移開視線,滑進被窩里。

    “好啦,睡吧。”

    燭火滅了,這間房中有兩張床,郡主睡在她的對面,一扭頭便能看見,這樣好像回到了以前在京都的時候,那時她們也是睡在一間屋子的。

    但好像有哪里不對,但辛澄心里記掛著話本,郡主又點了安神香,很快還是睡了過去。

    郡主是不會總閑著看她的,辛澄從十八哪里知道,現在地宮的挖掘和寶物的編錄都是郡主在管,她時常要出門去和官員們商談。

    當然,估計還要去見阮戢吧。

    總之,辛澄一覺醒來,郡主不在。

    唐瑤來給她看過脈后說她恢復得不錯,要記得保持心情愉悅,然后說之后她也要出門去看醫書制藥。

    而十八慣常是在睡覺。

    辛澄盯著櫥柜。

    不問自取是為賊也,這不道德。

    但她剛剛出門,只是去院子里轉了一圈,便有幾個黑衣的護衛明里暗里地盯著她。

    這不能怪她,哪都不能去,太無聊了嘛。

    反正她都不怕把命賠給郡主,只是偷……看本書怎么了?

    猶豫再三,辛澄已經到了櫥柜前,拉開右邊下面第三個抽屜。

    但翻了翻,都是衣服,怎么沒有?

    難道是她看錯了,她這個眼睛,現在也不能盡信。

    她便把剩下的抽屜都翻了一遍,果然在一堆衣物中找到了熟悉的封皮。

    心里激動得怦怦跳,沒想到這個故事還能等到有后續的一天,快讓她看看赤狐和郡主怎么樣了。

    打開封面——

    關關雎鳩……嗯?

    辛澄又往后翻了翻,不對,這分明就是一本詩經啊!

    她搓了下封皮,有兩層!

    “你在做什么?”

    一股酥麻從后背竄上后脖頸,辛澄像是正在大快朵頤的耗子被貓從后面喵了一聲。

    而且還沒吃到嘴。

    “呃……我……呃……”辛澄緩緩站起來,轉過身去。

    “說實話。”

    “想看書。”

    郡主近前來,從她手中接過那本詩經,翻了翻,道:“嗯,你看看詩三百也好,思無邪。”

    她的心思又沒有雜亂不正,反而是郡主,“為什么要用這個封皮包詩經啊?”

    郡主抬眼瞧她,“都是本郡主的書,換個封皮怎么了?”

    辛澄張張口,詞窮,“那赤湖怪談第三卷呢?”

    “說了不給你看,”郡主偏頭向后瞧了一眼,“把我的衣服翻這么亂?”

    辛澄知道是自己的錯,“對不起。”

    “收拾好,我一會回來。”郡主看起來還有事,暫時沒有說要怎么罰她,說完向外面去。

    “哦。”

    辛澄看著這櫥柜的一片狼藉,認命地先去凈手,再回來收拾整理。

    只是想著,郡主不會是故意的吧?特意讓她看見藏書的地方,知道她會來找所以故意換了封皮?

    會嗎?

    正收拾著,一片小衣掉下來,辛澄手疾眼快抓住沒掉在地上,可摸到那柔滑的觸感,臉一下燒起來。

    這、這是……

    剛才沒翻著,現在重新整理才發現這一層抽屜里放的都是郡主的褻衣,這這這……

    她往后看一眼,還好郡主出去了不在。

    趕緊整理好,讓郡主看見也太尷尬了。

    不過話說回來,那應該就不是故意的,否則郡主能有什么好處?

    第112章  撩撥。

    辛澄看向郡主的床鋪。

    將要入夜了, 郡主正在另一邊的浴間沐浴。

    無聊和焦灼的氣息再空氣中彌漫。

    哎呀,讀書人的事怎么能叫偷呢?既然有那本的書的封皮,那書肯定也在這里。

    只是看看書怎么了?況且郡主發現她翻書也沒說她什么嘛。

    蠢蠢欲動。

    想著的時候, 她已經將郡主那邊的床鋪梳妝柜等幾個可疑的地方都掃了一遍,輕手輕腳摸過去。

    小心翼翼地不打亂任何東西, 但還是沒有找到。

    難道郡主放在別的房間?

    辛澄跪在郡主的床前,將床鋪都叩了一遍, 這回并沒有暗格。

    辛澄有些垂頭喪氣地跪在床前, 又掃了一遍眼前, 突然發現眼前有一點不一樣。

    郡主床上的這個枕頭, 怎么像是她的那一個?

    山居清簡, 她們的床上用品都是一樣的,枕頭都是一樣填充了棉花的普通灰布枕頭,但她因為無聊, 總是去扯枕頭邊角的棉線頭, 久而久之她的那個枕頭邊角的針腳便有些松垮,還露出一點棉花絲來。

    辛澄撓頭,她正要回自己的床鋪看看自己的,耳邊突然響起一聲,“辛澄。”

    辛澄倏一下站起來, 道:“我沒有!”

    “幫我把衣服拿來。”

    郡主自顧自說著, 沒有回應她的話。

    辛澄回過頭一看,郡主并沒有在, 原來是隔空傳音。

    “你知道衣服放在哪的, 快些。”

    “哦, 好。”雖然郡主不在,但辛澄還是點了下頭, 去櫥柜里拿了一件外袍,為郡主送過去。

    在這里沒有丫鬟侍女伺候,郡主沐浴都忘記帶衣服嗎?

    她和郡主住的這間木屋分做三間,中間的堂屋放了幾案用來會客和吃飯,東邊便是她們的寢居,西邊則作洗漱用。

    素娟的幾折圍屏隔斷出浴間,高挑的燈臺映在絹面上有如中秋明月,隱隱瞧見一抹剪影。

    大抵是聽見她來了,“嘩啦”水波滑動了一聲。

    “放在一邊吧。”

    辛澄只瞧了一眼,不敢抬頭,怕心生妄念。

    靠墻邊放有一個杌凳,她把衣服放在上面便是了。

    但放好后突然想到,現在不正是個好機會?

    于是辛澄吧衣服又抱起來,“郡主,那書放在哪啊?”

    里面水聲又響了一下,“你想用衣服威脅我?”

    郡主不愧是郡主,一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郡主現在沒穿衣服呢,總不能沖出來打她吧。

    “郡主行行好,我只是想看書而已啊。”

    正說著,只聽一道霍大的水聲,辛澄瞟見人影一晃,還沒反應過來,手上的衣服已經被挑了過去。

    是劍,郡主沐浴時還帶著劍呢。

    不過現在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郡主肯定要和她算賬,辛澄左右看看,無處可躲,心里那股無所謂的勁又翻上來,干錯站直了任憑發落。

    “你……”里面郡主的聲音好像很無奈,又道,“你轉過身去。”

    辛澄不明所以,但是照做。

    隨后聽見郡主從她身后走過,咬牙切齒道:“這時候就這么聽話了?你腦中就只記掛著那個話本!”

    “啊?”

    “不許回頭!”

    辛澄低下頭去,不明白郡主到底是什么意思。

    過了一陣后,郡主從她們的寢居里直接喊道:“過來!”

    辛澄這才慢騰騰移過去,見郡主穿得齊整坐在床邊,眼神睨著她。

    辛澄突然福至心靈,她方才只給郡主拿了外袍,所以郡主是什么衣服都忘了帶,在這里換的衣服?

    難道郡主方才是想讓她把褻衣一塊帶過去嗎?

    不會吧……不過如果是以前,她的確可能會這么做,難得郡主有求于她,她肯定會好好從郡主那里討些便宜,裝作發現有老鼠闖進屏風里或者給郡主講牛郎織女的故事來逗她。

    但現在,算了。

    她只想要——

    “話本子……”

    “休想!”

    幾日后,唐瑤又為她把脈,點點頭道:“不愧是本大小姐的靈蠱,你現在沒什么大礙了!”

    “真的?”

    “嗯,藥膳可以撤了,藥也不用喝那么多,每天一劑便夠,不過還是氣虛血弱,這個只能以后慢慢調養,記得不要流血受傷啊。”

    辛澄眼前一亮,“那是不是情緒激動也可以了?”

    “嗯?那最好還是心情平穩一點吧。”

    “那看書呢?”

    唐瑤莫名道:“什么時候都可以看書啊。”

    辛澄將目光投向郡主。

    唐瑤正在和郡主說著重新養一只靈蠱的事,問她要了一大批藥材。

    待她們商討完后,辛澄滿懷期待伸出手,“郡主,我可以看書了哦。”

    但郡主垂眸看了眼她伸出的手,抬手打了一下,“憑什么?”

    辛澄手縮回去,“可是,是郡主說因為我……”

    “那是本郡主的書,就不給你看怎樣?”

    說完后郡主出門去了。

    辛澄握了握手心,肩膀垂下去。

    是了,那本就是郡主的東西,憑什么要給她看。

    她好像有點太放肆了。

    因為又和郡主在一起相處了嗎,她好像又不知不覺親近郡主,甚至有些得意忘形了,說到底,她現在其實是郡主的囚犯啊。

    辛澄走出屋子,在院子里走了走,看道周圍掠過的黑影,自嘲一笑。

    算了。

    天氣好像漸漸回暖了,可能春天快到了吧,不過在這深山里還是隨處可見未化的積雪。

    辛澄無所事事,一個人在院子里曬了半天的太陽。

    用飯時候郡主回來了,帶回來了飯菜。

    她不必再吃藥膳,便和郡主一起用飯。

    辛澄看著擺出來的一碟碟菜肴和兩碗米飯,問:“不分食嗎?”

    從前她們都是分好菜后各吃各的。

    “不必了。”

    辛澄想著大概是山野間不講究那些規矩了,便坐下來老老實實吃飯,然而第一口便皺起眉。

    “不好吃嗎?”郡主問道。

    辛澄將那一塊魚肉吞下去,“可能是這邊的口味吧,有點酸腥。”

    “這樣啊。”

    辛澄沒怎么放在心上,她知道郡主這里沒有專門的廚子,飯菜大概是和外面的人一起的,這樣的廚子大概做的都比較一般。

    她又嘗了另一道,艱難咽了下去。

    倒也沒有太夸張的咸甜,但好好的油鹽調料食材混在一起后,就是一股奇怪的味道。

    “真的很難吃嗎?”郡主也嘗了幾口。

    “多少比唐瑤的藥膳好些。”

    辛澄無甚食欲地咽下飯菜,她現在只是個囚犯,還能挑剔什么呢?

    晚飯時,辛澄謝絕了郡主帶來的飯菜,道:“我已經吃過了。”

    郡主擺飯的手一頓,“吃過了?”

    “嗯,我看廚房里還有些過冬屯的臘肉和白菜蘿卜,便自己簡單炒了一下,還烤了兩個地瓜,挺甜的。”

    郡主看著她,眼神晦暗不明,“你一個人吃完了?”

    辛澄點頭,又道:“地瓜被十八分去一個,唐瑤說我不能吃太咸的,她把臘肉都吃光了。”

    “你……”郡主逼近一步,辛澄身體后靠,見郡主的眼神中有怨氣。

    “你真可恨。”郡主一甩袖子道。

    辛澄也不知道自己做飯給自己吃哪里可恨了,甚至都沒吃到什么,是可憐才對吧,不過最近很多時候郡主的態度她都不明白。

    辛澄沐浴后回來,見郡主又在房中看書,徑直走回自己的床鋪,想了想,問道:“郡主還要和我一間屋子嗎?”

    郡主抬頭望過來,“怎么?你不愿意?”

    辛澄自己是無所謂,“有十八和那些護衛在,我跑不了的。”

    “所以?”

    辛澄本是想說那郡主就不必在這親自盯著她了,但郡主若不覺得麻煩,自己何必去操那份心。

    “沒什么。”辛澄躺會床上,準備睡覺。

    腦袋要挨上枕頭,她突然想起來,撐起身看了一眼,好像又是她的那個枕頭,便不管了。

    面朝里面躺著,過了好一會,聽見郡主嘆息一聲,輕聲問:“你不要看話本了嗎?”

    郡主又不給她看,還問什么。

    不過借著這一問,辛澄翻了個身平躺,側睡還是有點難受。

    郡主便知她沒有睡了,“明天我們去城里吧。”

    辛澄轉了下頭。

    見郡主淡淡笑著,“去給你買一本新的,好么?”

    辛澄撐著身子坐起來,那當然好了,不過——

    “為什么?”

    “我的那本你不能看。”

    郡主視線移開,只用這句話遮掩了過去。

    辛澄不明白的事情越來越多了,但她不管,只想為自己過好當下。

    那么能看到新書,還是很值得高興,辛澄精神充沛,一大早便打扮好了。

    郡主洗漱回來看她,打量了她,道:“等等,先把腰帶解了。”

    “啊?”

    只見郡主從衣櫥里取出了一條新的腰帶,走到她面前,歪了下頭,笑道:“要我幫你?”

    辛澄手忙腳亂解下自己的腰帶,“呃……”

    她還沒問出口,郡主便靠近來環住她的腰,似有若無的清冽氣息縈繞住她,辛澄的心怦怦直跳,那是屬于郡主的氣息,從未如此靠近她過。

    辛澄張口,卻失聲。

    直到片刻后,那氣息遠去離散,“好了。”

    “啊……”遭了,聲音都變調了。

    可為什么,郡主要為她系腰帶啊,這么親近,像是在……在撩撥她一樣。

    尤其是現在,郡主背手笑著,好像在欣賞她的窘迫。

    辛澄不敢望回去,低頭時突然看見,郡主替她系了腰帶沒錯,但腰帶的尾端和郡主的腰帶相連,打了個結。

    “?”

    “你跑了怎么辦?”郡主素手牽著腰帶一拉,辛澄便被牽著向前一步。

    “不、不會的……”

    戴上郡主給她準備的帷帽,辛澄心思雜亂地上了馬車。

    腰帶垂墜下來差不多到腳面,與郡主的打結后中間也隔了一人寬距離,行動并無不便,可她與郡主的腰帶都是紅色的寬綢啊。

    這樣,不就很像成親時兩位新人牽著的喜綢嗎?

    她暗中看了好幾眼郡主,顯然郡主并未想到這些。

    只有她一個人心煩意亂。

    第113章  就知道你沒那個膽子。

    沿著院子外的竹林小徑下山, 先要經過外面的大營,阮戢帶領的軍隊和相關的官員都駐扎在這里。

    從大道上過時,馬車慢慢停下, 車簾外駕車的十八喚了一聲。

    “郡主殿下——”外面有人喊道。

    郡主視線稍垂,將準備好的帷帽遞給辛澄。

    辛澄接過來戴好, 冒出新的疑問,怎么, 她見不得人嗎?難道郡主沒有將她活著的消息公布出去引人上鉤嗎?

    “殿下, ”聲音到了馬車邊, “此畫作究竟是真是假, 請殿下鑒別。”

    “先放在那吧。”

    “還有, 這些雜書都是幾十年前市井下九流的東西,臣以為當仔細甄別,不該籠統全部歸入國庫。”

    “好, 此事我上書給陛下, 你等先議出個章程來。”

    “還有上次說過阮將軍的士兵毀壞地宮檐鈴的事……”

    辛澄無奈聽著,想著郡主這么忙今天不會去不成了吧的時候,左腿膝蓋突然傳來一陣癢意。

    她一個激靈,然而馬車不大,她與郡主并排坐著, 根本無處可躲。

    她垂眸透過帷帽的紗帳看到, 是郡主的手指落在她膝蓋上,像逗弄盂盆中的金魚, 正在畫著什么。

    酥癢像水波一樣擴散全身, 辛澄渾身僵硬, 腳趾不自覺蜷起,偏頭去看郡主, 她一貫清泠的嗓音說著:“嗯,本郡主知道了。”

    膝蓋上被點了一下,好像是郡主在提醒她注意,然后又是直達心底的絲絲癢意。

    這次辛澄咬牙忍住,分辨郡主寫的是——咳。

    “咳咳咳!”辛澄立刻配合,她也急需發出點聲音來舒緩自己的難耐,否則快要忍不下去了。

    外面官員的聲音停下,郡主道:“是了,本郡主今日還有要事,耽誤不得,大人不妨先回去。”

    “這……”

    “咳咳咳咳……”

    快回去吧!辛澄心里叫道,郡主又在她膝蓋上寫字了,她將膝蓋往旁邊側了側,打斷了郡主的筆畫,還被掐了一下。

    “如此,不敢再打擾殿下。”

    十八再次駕車離開。

    郡主快速在她膝蓋上畫了個“好”字。

    馬車已走過一段,辛澄小聲道:“現在可以說話了吧。”

    “嗯。”郡主抬手將她的帷帽摘下,“做得好。”

    取下帷帽后第一眼便撞見郡主言笑晏晏的面容,辛澄一時忘了想說什么,無措間居然客氣了一句,“謝謝。”

    說完便懊悔,這都什么呀。

    她眼神亂晃間見到郡主抬手伸到她的耳畔,辛澄一驚,郡主笑意盛大,摸了摸她的頭發,道:“有點亂了。”

    “……哦。”

    辛澄捋了兩把將頭發順直,順帶抓了抓一直發燙的耳朵,轉頭去推車窗。

    身旁郡主又一聲輕笑,真是,在笑話她嗎?

    早春的風帶著點點翠綠吹進來,剛好吹散她心底里冒出來的難耐的燥意。

    看野溪融冰雪,去年燕回啄新枝,馬蹄踏淺草,一路乘春風。

    到了最近的城池外,十八停車,打了個哈欠,道:“你們去吧,我在這里等你們,有事再叫我。”

    辛澄與郡主下車,讓十八進去睡一會,若非是擔心什么突發情況,也不一定要十八來這一趟。

    總之,辛澄戴上能遮住半邊身子的帷帽,在報春鳥的一聲接一聲中,迫不及要待進城去。

    然而沒走兩步,她一個趔趄,轉頭一看,郡主這才不疾不徐地邁步。

    “急什么,莫辜負好春光。”

    “更不能辜負了話本子。”辛澄碎碎念,與郡主并行。

    入了城后,人潮撲面而來。

    山下的春到的比山上早些,時人雖還都穿著棉襖,但已不覺寒意,沿著河岸看柳枝新綠,孩童追逐玩鬧,還有不經意錯眼時郡主撥開被吹亂的幾絲碎發,暖意融融。

    城內東市里必有書肆,辛澄一心要找過去看看,但郡主總是不緊不慢的,左瞧右看,現在還停下來了。

    這是在河岸邊柳樹下的一個小攤,兩個老婆婆面前的擔子上擺著小筐用棉布蓋著,老婆婆說賣的是有緣糕。

    郡主站定,對她說:“我要買。”

    辛澄只得跟著停下,偏頭看了一眼,細嗅逸散的香味,問:“是桃花糕吧?”

    老婆婆笑瞇瞇,慈祥和藹,“正是,桃花結緣呢,五文錢一對,不單賣。”

    “阿婆真會做生意。”辛澄叉腰。

    這種自己家做的糕點,口味難說,也不一定干凈,辛澄記掛著話本,并不是很想買,也不想吃。

    “我要一對。”沒等辛澄發表意見,郡主已經轉頭付錢了。

    并將紙袋包好的一個桃花糕遞到了辛澄面前。

    “呃,我不是……”

    “必須吃。”

    “……好吧。”

    桃花糕用料簡單,口味也比較質樸,不過只為品嘗一點春意,便也夠了。

    這樣,郡主一路沿街逛過去,看看這個,嘗嘗那個,辛澄礙于不好意思讓旁人發現她們的腰帶相結,只能跟在郡主身邊陪她。

    郡主從鋪子上拎起兩個玉墜問:“哪個好看?”

    “這是假的吧?”

    “你只管好不好看。”

    “如果是郡主的話都好看,如果是我的話,話本最好看。”

    郡主踢她一腳。

    小城里街上人不多,但有種閑適的安寧,辛澄被郡主拉進成衣鋪里選了兩套衣服,還陪著郡主到了雜貨鋪,郡主要買些姜白蔻紫蘇等去腥香料,辛澄瞧見有豆豉,便也跟著買了一點。

    本來辛澄是一直想著正事的,但拗不過郡主,便干脆隨心所欲了。

    街上還有變戲法的,看了一會后,辛澄與郡主對視一眼。

    那變戲法的手上分明什么都沒有,下一瞬便變出個帕子來,又或是明明見著他把球放進碗里,再打開又沒了。

    周圍時有喝彩,辛澄與郡主退出人圈。

    “該報官吧。”

    “去尋捕頭。”

    兩人一齊道,而后相視一笑。

    那變戲法的手腳不干凈,趁機摸了不少錢財,不過每個人偷的不多,一時半會難以察覺,而看他這一班人的家伙事,應當不是本地人,可能是慣犯,過了今天估計就跑了。

    巧了過一條街遇上巡邏的捕快,兩人便將戲法說了一遍,捕頭立刻便要帶人過去,還想暫時留下她們,不過她們已經先溜了。

    辛澄迎著太陽伸了個懶腰,神清氣爽。

    “正好,到了。”

    聽見郡主說,辛澄向旁邊望過去,她們什么時候竟不知不覺走到了書肆,辛澄快步過去,果然找到了話本第三卷!

    掌柜的道:“好嘞,現在買一套還有折扣,您看——”

    辛澄摸了下荷包,“不,就要第三卷。”

    “買一套吧,”郡主在一旁開口道,“這是插圖版吧?”

    掌柜在一邊回:“對對,有插圖,更生動,這位姑娘對這書很了解啊。”

    郡主咳了一聲,問辛澄:“你看過么?”

    辛澄搖頭。

    郡主令掌柜的將一套書包起來。

    離開書肆,走了兩步,辛澄將書放進包里,又道了謝謝。

    “說好要給你買的。”郡主回道。

    辛澄又問:“那郡主是什么時候開始看的這書啊?”

    “不記得了,看日頭竟到午時了想必十八也餓了不如我們在城里吃完飯再回去吧。”

    辛澄沒能插上話,“哦,好。”

    走進一家酒樓,要了樓上的單間,并排坐定后小二問她們要點什么。

    她們各自點了幾道菜,商量著給十八帶一點,小二推薦道:“酒水要么,咱這有剛釀出來的桃花酒,美容養顏,來這的客人都說好喝嘞。”

    郡主看了辛澄一眼,“好,那便要一壺。”

    小二出去了,辛澄迫不及待就要拆書看,被郡主攔住,“在外面不許看。”

    “為什么?”

    “不許就是不許。”

    “……”

    那便和郡主一起盤點剛剛買的小玩意,看到那些香料,辛澄問:“郡主買這些做什么?”

    “因為廚房沒有。”

    辛澄皺眉,這算回答問題嗎?

    說話間小二敲門上酒水和小菜,辛澄戴著帷帽,但幾乎是一推門,便聞見了清冽甘美的桃花氣息。

    “哦,很香啊。”

    “那是自然,咱家用的是清酒,不醉人,酒氣淡,空口喝也使得,二位客官慢用。”

    既然這么說了,那辛澄便要嘗嘗了。

    她揭開帷帽,伸手去拿酒壺,郡主卻比她更快,直接將酒壺拿走,道:“你身體不好,不能喝。”

    “誰說的,我已經好了。”

    “不能喝。”

    辛澄抿唇,發出不滿的低吟。

    “剛才的桃花糕我不想吃一定要我吃,現在的桃花酒我要喝,卻不給我喝。”辛澄盯著郡主,保持能讓郡主聽見的音量哼哼著。

    郡主淡笑不理。

    因為腰帶打結束縛,她與郡主坐在同一邊,她就眼睜睜看著郡主拿起白瓷酒壺,翻了個酒盞,緩緩倒酒。

    桃花酒還是粉粉的,盛放在有些青綠的酒盞中,不消喝,單是看著便賞心悅目。

    辛澄也翻了個酒盞,只是酒壺在郡主那邊,她哀求道:“就喝一點點可以嗎?”

    “不可以。”

    郡主舉杯遞到唇邊,抿下一口。

    “嗯,清冽綿柔,甘香醇厚,著實不錯。”

    不給她喝就不用說得這么詳細了,辛澄拿筷子戳著拿一碟蘿卜干,心里忿忿道。

    郡主眼神滑向她,將那剩余半盞酒推過去。

    “?”

    “好吧,確實沒什么酒氣,你可以嘗嘗,不過只這一點。”

    “誒?”見郡主沒有將酒壺拿過來的意思,“喝這個?”

    郡主點頭,大方道:“嗯。”

    可這是剛剛郡主喝過的啊,那、那不是間接……間接……

    辛澄不自覺就把視線落在郡主的唇上,桃花酒給郡主的唇瓣上了一層釉色,光澤誘人。

    唇瓣微微一抿,像是含了笑意,辛澄慌亂移開,去拿那酒盞,淡青的瓷盞上倒沒留下什么,也因此不知哪一處是方才郡主碰過的。

    桃花混合酒香,好像糾纏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清冽冷香。

    辛澄復又放下,“算了。”

    若是喝了,恐怕以后又多了一樁夜里魂牽夢縈的事,還是不要自尋煩惱了。

    “哼,”耳邊傳來郡主的輕笑,“就知道你沒那個膽子。”

    她好像被郡主瞧不起了。

    辛澄也不愿承認自己不敢喝郡主喝過的,找補道:“不是,我聞見里面還有蜂蜜,怕有那種小飛蟲沒處理干凈混在里面。”

    郡主拿起那半盞輕啜。

    “嗯,吃不到葡萄的小狐貍是會說葡萄酸的。”

    ——才不是!

    第114章  不能靠近。

    總之辛澄不再搭話, 安安穩穩地用飯。

    不過在吃飯的途中,聽到外面大街上有一陣騷亂。

    小心翼翼向外看了一眼,原來是剛才變戲法的江湖騙子, 已經被抓了起來,不少人聽到風聲后都趕過來, 要拿回自己被盜的錢財。

    倒是沒什么大事,不過那變戲法的估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發現了, 嘴硬喊冤, 辛澄聽到捕頭說:“好了, 現在衙門正在追捕反賊, 你們還要給衙門找麻煩, 罪加一等,統統帶走!”

    辛澄縮回來,繼續吃飯。

    吃完飯后, 郡主還要繼續逛, 并囑咐她把帷帽戴好。

    辛澄捏著帷帽,問道:“為什么,郡主沒有對外宣稱我還活著嗎?”

    郡主看她一眼,“好吧,如果一會你能找到一只紙鳶的話, 我就回答你。”

    “和紙鳶有關系?”

    “沒關系, 只是我想要。”

    郡主真是,根本不想回答她, 在找借口吧。

    不過就算她不同意, 也只能跟著郡主啊。

    順利找到紙鳶買下。

    “那現在可以回答我了嗎?”

    “嗯, ”郡主拿著紙鳶坐到河岸邊的石圍欄上,道, “你現在可以任意問我一個問題,我都會回答你。”

    “問什么都可以?”

    “沒錯,要想好哦。”

    河堤柳岸,初春陽光正好,微風不燥。

    辛澄腦中的思路開始糾纏,為什么沒有對外說她還活著,她甚至懷疑自己還活著的消息只有郡主小院里的那幾個知道。

    旁人姑且不提,阮戢若是知道她還活著,一定不會不來看她一眼。

    如果郡主對外說,那便不能引那些前朝反賊上鉤,郡主打算將她怎樣?這些天相處下來,感覺郡主對她的態度也太奇怪了,單說今天,話本對她很重要,但對郡主是無關輕重的啊,郡主到底在想什么?

    還有柳姨,柳姨怎么樣了?

    很多想問的,辛澄捏著下巴思考,轉眼一看,郡主在一旁折了一枝楊柳,攪弄春水,見她抬頭,還往她身上灑。

    “郡主別鬧,我要問了。”辛澄拍干身上的水珠。

    “嗯,”郡主把玩著柳枝,“問吧。”

    郡主閑適,辛澄卻認真,“郡主之后關于抓捕前朝余黨的計劃是什么?”

    “那是阮戢的事哦。”

    “郡主不可以耍賴哦。”辛澄無奈,“這可不算回答。”

    郡主輕笑,“我還以為你會問——我準備將你怎么樣呢。”

    “會怎樣?”辛澄探頭,這她也很關心。

    郡主歪頭,“要換一個問題嗎?”

    辛澄縮回去,“還是前面那個。”

    知道郡主接下去的計劃,便也知道郡主準備將她如何了吧。

    “哼,這種時候就聰明了。”郡主又拿柳條掃她的臉。

    柳條沾水,辛澄臉上癢癢的,無奈閉眼長吟,“郡主——”

    “自地宮現世后,那些前朝余孽也跟著沉寂了三年,養精蓄銳。”

    郡主語氣認真起來,辛澄正襟危坐。

    “但前不久探子傳來消息,他們擁立了一個新的主子,也是前朝血脈。”

    “怎么可能?”

    河邊清凈,偶爾一兩個行人走過,辛澄觀察了四周,壓低聲音。

    “我從沒聽說還有誰。”

    郡主臉上戲謔起來,“不是你的孩子嗎?”

    “什么!”辛澄站起來,眼睛瞪圓,“我哪來的孩子?”

    郡主拉她坐下,郡主當然知道她沒有孩子的,“所以,這是他們找來的幌子,假稱是你的血脈,你明白了嗎?”

    是余理!片刻后辛澄想到了。

    三年前在她毀地宮的時候,余理的反應有點奇怪,他說就知道自己靠不住,而且對她下了死手。

    估計是見她始終不肯按他們的安排成親,早就做了兩手安排。

    一個孩子,自然他們說什么是什么,也就是說,他們復國之心未死。

    “辛澄,”郡主的手覆在她的拳頭上,面容謹肅,“所謂的前朝血脈對他們來說根本不重要,如果他們真的忠于前朝,便該聽你的話放棄,可他們沒有,他們復國只是為了自己的私欲。所以——”

    郡主的手將她握緊,眼睛中是她的倒影。

    “你不要為了他們站在我的對立面,好不好?”

    無論喜歡與否,辛澄對郡主都是聽話的,這次也是,她沒怎么細想,便點了下頭。

    當然回神過來細想一下,也仍然是這個回應。

    不過把手抽了出來,道:“反正我現在被郡主囚禁著,也沒辦法做什么吧。”

    郡主笑了,“若是他們當中有人和你一樣放棄了,過太平日子,本郡主不會緊追不放,但若是還想掀起戰亂,本郡主也絕不會放過他們。”

    辛澄張口,被郡主壓下,她還沒說完,“我知道你或許為難,之后關于前朝反賊的消息,我不會主動告訴你,我以為你不理會最好,但你若問,我也絕不瞞你。還有那位柳姨,她對你很重要對不對,我派人去尋她了,若是找到會秘密帶回來,不會傷她。”

    這真是無話可說了,郡主考慮得很周到。

    “怎么樣?”郡主伸手來捏她的臉,“本郡主的回答可還滿意么?”

    辛澄面皮一燙,避開郡主的手,“嗯”了一聲,何止是滿意,郡主好像有點太好了。

    甚至這話聽起來有種親昵,是錯覺吧?

    “那可以放心和我繼續走下去了吧?”郡主把紙鳶遞過來。

    辛澄抱住,“嗯。”

    “那走吧。”

    可是,郡主怎么會對她這么好呢,走了兩步,她有些自己都未察覺的急切,“那郡主打算將我怎么樣?”

    “這個問題你剛才不問的,現在不答了。”

    “誒,別呀,我很想知道。”

    想知道,是不是……

    郡主眼神斜過來看了一眼,念叨了一句:“總不能在大街上吧。”

    “什么?”

    “走啦。”

    辛澄被拽著向前,眼角余光好像掃到巷子里有一截白色的人影,她扭頭看過去又什么都沒有,便也沒有放在心上。

    因為擔心山間夜路不好走,郡主見時辰差不多了便出城去找十八,給她帶了些吃的,一道在日落時分趕回小院。

    這次去城里一趟添置了不少東西,還給唐瑤買了大大小小的罐子給她養蠱用,給十八也挑了兩套新衣服。

    辛澄將郡主對她的態度先放在一邊,回去便鉆進屋子里,迫不及待打開第三卷,讀了起來。

    又看完一段,辛澄感覺腰痛地無法忽視了,這才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卻驚覺已經天黑了,她都不知道。

    桌上擺著吃了一半的茶點,應該是她吃的,她都不記得是誰端來的。

    郡主本來倚在床上,面朝她這邊睡著了,衣服也沒換,聽到動靜,緩緩睜開了眼。

    “嗯?”

    恐怕時辰不早了,辛澄輕聲道:“被我吵醒了?郡主快歇下吧。”

    郡主坐起來,揉了揉眼打哈欠,拖著嗓音問:“看完了么?好看么?”

    辛澄為自己打擾了郡主而有點不好意思,老實道:“沒看完,好看的。”

    郡主已經完全醒了,走過來在她身邊坐下,“哪里好看呀?”

    “都好看,而且看起來郡主……我是說書中的郡主她……”辛澄頓住。

    “她怎么了?”

    辛澄雙手捏著書角,郡主也要看,從旁邊伸脖子湊過來。

    一束長發從郡主肩上滑落,拂過辛澄的手背,像被小貓的尾巴尖勾了一下,癢癢的。

    “到底怎么了?”

    辛澄捏著書角發皺,“她……和小狐貍可以在一起了,是個幸福的結局。”

    “這樣啊……”

    郡主的嗓音慵懶,那一綹頭發的發梢仍落在辛澄的手背,晃來蕩去。

    但郡主好像全不知她心中的緊張,伸手又翻了一頁。

    辛澄視線落下,啪一下把書合上,霍地站起,“啊……啊很晚了,郡主快睡吧。”

    這回郡主沒再說什么,只輕輕“嗯”了一聲,轉身回了床上。

    這第三卷因為最后是好結局,所以親密的戲份很多,而且還是插畫版,十分香艷生動。

    她發誓不知道后面這一頁畫的是兩個人在溫池里情到濃時的嬉戲,趕緊把書放好,出門去洗漱。

    不知是不是因為這一遭,還是因為房間里不再點藥香,辛澄翻來覆去睡不著,總覺得四周飄蕩著郡主的氣息。

    她又輕輕翻了個身,扯著枕頭的邊角,但感覺不對,借著微弱的月光稍稍起身,把枕頭翻了一面,這好像又不是她的枕頭了,怎么回事?

    不好再打擾郡主,辛澄姑且先歇下,但總感覺奇怪,郡主到底想將她怎樣?

    郡主好壞,像是穩坐釣魚臺釣她,等她上鉤后卻又挪開,不想讓她吃到。

    可是郡主已經成親了啊,郡主不是沒有道德的人。

    所以,不是在勾引。

    那明天和郡主說說吧,她不能再這么靠近郡主了。

    第115章  禽獸。

    “郡主, 你已經成親了,我們不適合在一起……”

    “郡主,請你不要再靠近我, 否則我……”

    “郡主,你究竟想讓我怎樣啊?”

    辛澄正在演練如何想郡主開口, 這些天郡主時不時的觸碰讓她有些難以自控。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辛澄,幫我一下。”

    辛澄扭頭看向門外, 見郡主滿手是血, 驚得跳起來跑過去, “郡主你怎么了?”

    不待回答, 辛澄攙著郡主就要往外走, “快!先去找唐瑤。”

    “等一下,”郡主按住她的手,“只是被魚刺劃了一下, 幫我上藥便可以……”

    “不行!”

    辛澄直接抓住郡主的手腕, 帶她往唐瑤的藥廬去。

    郡主看著自己被抓著的手,還有辛澄驚慌的背影,唇瓣微翹,不再掙扎。

    “唐大小姐,你快幫郡主處理一下!”辛澄火急火燎。

    唐瑤正在伺弄蠱蟲, 分空探頭看了一眼郡主指尖的傷, 血都沒再往外流了。

    她轉回頭去,“我說, 雖說是醫蠱不分家, 本大小姐也的確是驚艷絕倫的天才, 醫術蠱術都很厲害……”

    “是是是,你快看!”辛澄正著急上火, 唐瑤還扯廢話。

    郡主在一旁抿唇笑看。

    唐瑤丟了一瓶藥過來,“多大點事,都快愈合了,抹點藥不就好了!”

    “萬一有臟東西進了傷口怎么辦?”

    “那剛好,我這里有一條剛喂出來的毒蠱,還沒試過效果,讓它吸一下?”

    辛澄拿著藥瓶,將郡主扶到中堂坐下,準備了藥和紗布,再端來一盆清水。

    “痛嗎?”辛澄坐在郡主旁邊,小心問道。

    “嗯,”郡主一只手托腮,蓋住唇瓣的笑意,將右手伸過去,“有一點。”

    辛澄深吸一口氣,清除雜念,托住郡主的手,掬清水洗去血污。

    “那郡主忍一下。”

    “好。”

    右手指尖果然是一條劃痕,“郡主怎么弄成這樣的啊?”

    “給魚去腥的時候不小心被劃破了。”

    辛澄用干布將水擦干,繼續說著話想分散郡主的注意力,“郡主為什么要給魚去腥啊?”

    “因為菜譜上是這么寫的。”

    接著撒上藥粉,“郡主是要做菜?”

    “嗯。”

    辛澄抬頭,有點奇怪,“郡主為什么要親自做菜,想吃的話我……大廚不是可以做嗎?”

    “因為聽說做好吃的能拴住人的心。”

    辛澄裹紗布的手一頓,那郡主是想拴住誰的心呢?

    這次辛澄沒有問出來,因為不想自尋煩惱。

    “包扎好了。”辛澄抬頭一笑。

    狀似無意,郡主將手收回去時,指尖劃過辛澄的手心,“你沒有想問的了?”

    辛澄下意識攥緊手心,趕緊收回到桌下,搖了搖頭,起身去倒水。

    午時,郡主會來和她一起吃飯,帶回來的飯菜中有一盤醋燒魚。

    辛澄認出是她之前吃過的,記得當時她說,酸,腥。

    而郡主昨日在城里專門買了去腥的香料。

    一個大膽的猜測冒出來。

    但辛澄問的是,“郡主是要讓我試菜嗎?”

    “嗯?就是做給你的啊,嘗嘗吧。”

    猜測成真。

    辛澄一瞬沒喘上來氣,半天才道:“為、為什么?”

    “因為是江南菜,江南的口味。”

    “郡主這一句答非所問吧?”

    郡主眼中有戲謔,“那你想問什么?”

    辛澄回答不上來。

    “好了,快嘗嘗,好吃么?”郡主拉著她坐下。

    辛澄挑了一塊魚肉送入口中,的確沒什么腥味了,酸味也淡了不少。

    不過也算不上好吃,只能說一般,但辛澄點頭,“好吃。”

    郡主眼睛一亮,好像松了口氣,“那當然。”

    辛澄低頭咀嚼,不知怎么開口。

    “辛澄。”

    “嗯?”

    “這是地道的江南口味,只有在本郡主這里才能吃到哦。”

    辛澄抬頭望過去時,只見郡主眼中笑意盈盈,眸中有亮光。

    辛澄又產生了不合時宜的想法,她居然認為郡主是想通過做好吃的留下她。

    她又失眠了。

    話本已經看完,小狐貍和郡主幸福地在一起了,她情不自禁想帶入自己。

    重活一次,她只想無憂無慮自由地生活下去,但她發現,她好像還是放不下郡主,還是會被郡主牽動心緒。

    不行,是時候做出決斷了。

    又翻了個身,聽見有響動,她睜眼望過去,月光透過窗子映在地上,是郡主起身下床,到桌邊倒水喝。

    今晚月光好,如水一般流動在床前,郡主只著一件中衣,隨著抬手仰頭的動作,前襟微微敞開,月光下露出一片光潔玉潤的肌膚和隱約的陰影。

    辛澄喉嚨一緊,唾棄自己行為不端,但又不愿閉上眼。

    她一動未動,但郡主卻突然出聲:“辛澄你醒了?”

    “我沒有!”

    太過心虛以致于說錯話,辛澄真想打自己的嘴。

    郡主好像走過來了,語氣如常道:“入春了,炭火好像燒得太旺了,有點干,你要不要喝點水?”

    辛澄將被子把整個人蒙住,“不用。”

    “好吧。”

    哪怕所在被子里,郡主也還是在眼前揮之不去,甚至自己動起來,她開始想象了。

    第二天一早,辛澄的確是口干舌燥,身體流失了不少水分。

    郡主已經起了,不過沒有出門,在外間看書,好像在等著什么。

    辛澄洗漱之后,向院子外看了一眼,十八和唐瑤都在忙,暫時不會過來,她便將大門關上。

    郡主叫住她,“等一下,關門做什么?”

    “郡主有什么事嗎?”

    郡主合上書,“一會可能會有東西送來。”

    “好,那我長話短說。”

    辛澄深吸一口氣,道:“郡主,我覺得我們還是分開住吧。”

    屋內空氣都凝滯了一瞬,“為什么?”

    “我昨晚,不,之前幾乎每晚都夢見郡主了。”

    “嗯?”

    辛澄握緊拳頭,站在郡主面前,“很糟糕的夢,如果郡主繼續和我待在一間屋子里的話,或許我會做出什么禽獸的事情來!”

    心跳如鼓,她暗自安慰自己這么說想必郡主會覺得被冒犯了,然后遠離她,這樣以后不再受煎熬了,同時還有點點期許,總之,他把一切交給郡主。

    “禽獸?”

    辛澄吞了吞口水,別的不說,昨天晚上見過郡主的一點春色后的夢,十分糟糕。

    “就是這般連看都都不敢看我么?”

    “誰說……”辛澄抬頭欲反駁,卻見郡主走到了她身前,伸出手扣住她的下巴。

    聲音輕輕柔柔,卻暗含挑釁,“你敢么?”

    辛澄感覺自己嘴唇在發抖,怎么能這樣?郡主怎么這么壞。

    她偏頭躲開郡主的桎梏,“好吧!我就是打定主意要遠離郡主但仍然被郡主的一舉一動牽動心弦的蠢貨!我知道郡主不喜歡我,那就別再來……”

    一股酸氣從鼻腔里溢出時,一點溫熱印在她的唇畔。

    她的嘴巴和鼻子一齊被堵住,幾乎喘不上氣來。

    她剛才是被……親了嗎?

    是郡主親她了嗎!

    片刻后,一道溫熱的吐息鉆進她的耳朵,“我怎會不喜歡你?”

    那股酸澀凝成的淚終于滑落,“郡主你怎么能這樣?”

    郡主直起身,偏過頭去退了兩步,碰了碰微燙的臉,畢竟這樣親還是第一次。

    “怎么了?”

    “這樣豈非不倫?”

    郡主回頭,那一絲情熱退去,“什么?”

    辛澄抹了抹淚,“那阮戢怎么辦?”

    郡主皺起眉,“和他有什么關系?”

    “郡主不是和他成親了嗎?”

    “……”郡主被氣得笑了一下,上前拎住她的耳朵,“誰說我和他成親了?”

    郡主眼中是莫名其妙,辛澄自己是疑惑不解。

    “啊?”

    郡主擰著她的耳朵,“原來你這些天都是在想著這個,你……你不會問嗎!你什么都不和我說!”

    “不、不是……”

    辛澄知道自己理虧,求饒,“那我聽說阮戢和郡主成親了啊。”

    “那是令嘉郡主!”

    “啊……”

    因為自己只看著郡主,所以自然而然想到的是郡主本人,對啊,大盛的郡主又不是只有一個。

    這,原來她誤會了嗎?

    “可……”辛澄又道,“那阮戢不是喜歡郡主你的嗎?怎么娶了別人?”

    “要他娶我你才樂意?”

    辛澄搖頭,“那阮戢也不是真心喜歡郡主的吧?”

    “阮戢不是真心,那你呢?你有幾分真心?”

    “我……”

    這方寸之間信息太多,正在辛澄試圖理解這些時,門外響起不合時宜的敲門聲。

    “郡主殿下——”

    誰啊,不會又是有什么雜七雜八的事情要郡主來處理吧。

    辛澄想說不要理,但郡主卻放開她,去開了門。

    門外是侍衛,交給郡主一件東西。

    郡主拿回來,復又關上門,轉身過來時瞪了她一眼。

    見郡主進了里屋,辛澄乖順地跟進去。

    包袱皮里是一個木匣子,郡主沒有再打開了,而是讓她過來。

    “給我的?”辛澄指著自己。

    “給沒良心的混蛋的。”

    辛澄訕訕地上前,將匣子打開,里面是四個狐貍章,其中一個和她原本那個一模一樣。

    “這……”

    郡主從床頭的柜子中取出一塊帕子,里面包的是幾個碎塊。

    郡主道:“三年前,見到你隨身帶的小狐貍摔壞了,便以為你已身死,想做個新的留作念想。后來,每到小雪時,便……無事可做,于是又雕刻了這些。”

    這些狐貍印章的雕刻費時費工,怎會是無事可做才雕出來的。

    辛澄心像被郡主用熱毛巾擦拭一遍,熨帖一片。

    她控制不住眼淚,將她一個個小狐貍擺出來,除了踏云,剩下的一個小狐貍在甩毛,一個趴著睡覺,還有一個靜靜坐著,微微抬頭好像看著天上。

    前面三個都明白,但最后一個她不懂,辛澄拿起那個小狐貍,問:“這個是什么?”

    “是思念。”

    辛澄的心被狠狠一揉。

    郡主坐在床上,眼中噙著淚水,“辛澄,自你離開后,我一直在想念你,一直,這是我的真心,你呢?”

    至此徹底明了,這些天來的撩撥都是出自真情,沒有假意。

    “我……”辛澄跪坐在郡主身前,哽咽道,“我喜歡郡主。”

    郡主拿出帕子給辛澄拭淚,嗔怪道:“不再無所謂了?”

    辛澄抓住郡主的手腕,另只手撐著床鋪,傾身上前,捉住郡主的唇,將這些天的難耐,還有這些年的期待,統統“告訴”郡主。

    讓郡主明白,自己從未改變的真心。

    第116章  郡主你好壞!

    情意濃烈似火, 但話說回來,親吻到底應該怎么做。

    辛澄微微側頭,捉住郡主的唇后輕輕舔舐, 逐漸便不滿足起來,輾轉碾磨。

    腦中開始暈乎乎的, 手腳發麻,她放開郡主的手, 攬住肩, 將舌尖探入。

    卻正好碰見郡主的, 唇齒間交纏出一縷幽香, 辛澄追逐含入。

    帕子掉落在地上, 郡主的手抓住辛澄的前襟,直到指尖有些發白,她向外推了推, 暫時分離得以喘息, “等……”

    只是下一瞬喘息便被吞沒,化作一點嬌吟。

    辛澄漸漸心中熱潮更甚,猶如久旱之人嘗到了山泉的清冽甘美之后,便越加放肆,一點也不放過。

    肩上的推拒越厲害, 辛澄便越不想分離, 直到那掌心運了氣勁,辛澄被震開, 跌坐在地上, 猶自喘息不止。

    只見郡主滿面赤紅, 喘息時唇瓣和舌尖一片晶瑩水潤,看向這邊的眼眸中蒙著一層水霧。

    辛澄抿唇吞了下口水, “郡主……”

    郡主挪開視線,突然站起來,卻一下沒站穩,辛澄忙起身要扶,但郡主撐著床柱穩住身形,偏頭給了她一個怨惱的眼神,快步出門去。

    辛澄扶著還有點暈的腦袋坐回到床上,這片空間里似乎還有郡主留下的氣息,她獨自品味了一會,情不自禁樂了出來。

    “嘿嘿……郡主……”

    郡主推開門,先是頓了一下,四下張望了一眼沒人注意,這才穩著步子走到側邊靠著廊柱,幽幽吐了口氣。

    方才差點就要喘不過氣了,那個混蛋。

    唇間還留著辛澄帶來的觸感,真是……

    郡主用手背給臉降溫,這種……和喂藥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啊。

    辛澄緩過一陣后便要出門去找郡主,但沒有找到,她撓了撓發燙的臉,心想郡主是害羞了嗎?

    明明是郡主先主動的,被親之后的樣子卻那么誘惑,知道郡主也會害羞,辛澄膽子便大多了。

    出門轉了一圈,靠近籬笆院門時被黑侍衛攔了下來,辛澄想如果郡主沒有拿她做誘餌的話,那將她關在這里實則是為了保守她身份的秘密,否則知道她這個反賊首領沒死的話,一定會引來兩邊的追殺。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她早該想到的,郡主是在保護她。

    “好的!”辛澄歡快地聽了侍衛大哥的話,還夸他辛苦,盡忠職守。

    她根本閑不住,十八在睡覺,唐瑤還在喂她的毒蠱,辛澄過去撥弄她的草藥。

    “別亂動,放蠱咬你啊。”

    辛澄抿唇笑著,一個個蠱盅看過去。

    唐瑤嫌棄地看她一眼,“怎么笑得像個傻子一樣,中毒了?”

    辛澄搖頭,又想到的確是中了郡主的毒,要郡主才能解,便又點頭。

    “到底怎么了?你說話,不然我害怕。”

    “就不告訴你。”

    看起來正常,唐瑤便不管了,繼續伺弄蠱蟲,隨口道:“這么高興,你和郡主有進展了?你親她了?”

    “!”

    辛澄丟掉草藥溜走,摸摸自己的臉,有那么明顯嗎?她唇上有痕跡?身上沾到了什么嗎?還是唐瑤養出了會讀心的蠱?

    不過片刻后她便又將此拋之腦后,想著郡主。

    不知道郡主正在做什么呢?在一邊臉紅一邊處理文書嗎?真可愛。

    郡主沒有出門,就在院外的竹林中,當然將辛澄犯傻去和侍衛說話,還有對唐瑤傻笑都看在眼里。

    干嘛表現得那么不正常,這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嘛,不覺得害羞嗎?

    她便是因為暫時不知道該怎么和辛澄說話,才避開她出來冷靜冷靜。

    但根本冷靜不下來,不過……

    郡主咬了下唇,見到辛澄這副滿心滿眼都是她的樣子,又舒心多了。

    過了一會,辛澄去廚房洗菜,看樣子是準備做中午飯,那終于可以久違地嘗到她做的菜了,如此便原諒她早晨的粗魯無禮好了。

    但是,不能再在辛澄面前方寸大亂,否則這家伙的尾巴要翹到天上去了。

    剛好,辛澄將幾道菜做好后,郡主回來了。

    “郡主郡主!”辛澄招手。

    她將一份單獨分出來留給唐瑤,讓她別來打擾,回來時見郡主落座,已經嘗了一口。

    她將凳子挪到郡主身邊坐下,眨了眨眼。

    桌上做的都是在王府時郡主愛吃的幾道菜,但郡主今日嘗來覺得格外好吃,不免又動了一筷子。

    但旁邊辛澄還在眼巴巴看著,郡主只得放下筷子,吞下食物又喝了口水,才道:“不吃飯做什么?”

    辛澄嘿嘿笑著,以前郡主都不吃她做的菜的,但果然郡主其實很喜歡嘛。

    “郡主,你是什么時候喜歡我的呀?”

    郡主謹記不能在辛澄面前落了下風,不看她,“誰喜歡你了?”

    “郡主——”

    見郡主一臉云淡風輕,辛澄心疑,難道是要翻臉不認人嗎?

    她看了看四周,靠近低聲道:“那是我的初吻,郡主要負責的。”

    郡主眉尖挑了一下,“是嗎?”

    “是!”

    “哦。”

    這是什么反應?

    “難道郡主不是第一次嗎?”

    郡主左手托腮看著她,道:“不是啊。”

    辛澄張了張嘴,“哦”一聲,又問:“那是第二次?”

    郡主淡笑搖頭,“也不是。”

    “第三次?”

    郡主仍然搖頭。

    辛澄轉開臉,沒有再問下去了,郡主好花心。

    郡主話中帶著笑意,“怎么了?不開心了么?”

    辛澄抬頭看了眼郡主,道:“沒什么……”

    郡主認識她不過一年,中間分開三年,又以為她已身死,和別人產生感情也是正常的。

    畢竟郡主那么好。

    現在郡主喜歡的是她就夠了,她沒有不甘心。

    嗚……

    “張嘴。”

    “啊……”

    下意識便聽話照做,是郡主夾了一塊食物放進她嘴里,“好啦,快吃,等我喂你么?”

    辛澄嚼嚼,“好啊,郡主喂……啊呸呸!”

    “哈哈哈。”郡主笑起來。

    辛澄端了茶漱口,哀怨地回望,郡主夾給她的是一片姜。

    “快吃飯。”

    辛澄拖長語調,“好——”

    食不言,但過了一會,郡主突然道:“大概是初見面你為我解圍,便對你有好印象,解除誤會后你說喜歡我也沒有討厭過,后來的每一天,我對你的喜歡都在增加,直到我明了的那一刻。”

    心跳漏了一拍,“啊,郡主——”

    “不許回話,吃飯!”

    辛澄一瞬不瞬地望著郡主緋紅的臉,心被郡主的話填得滿滿的,原來郡主也很喜歡她呀。

    郡主真的好可愛,好喜歡。

    晚上,辛澄早早沐浴后坐在床邊等著。

    郡主沐浴回來后見到她,問:“你在我的床上做什么?”

    辛澄低下頭去,臉開始發燙,但又壯起膽看向郡主。

    郡主問完后見她的反應,明白她的意圖了,咬了咬唇,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最后小聲道:“不行……你回去。”

    “郡主……”

    郡主一只手抱著胳膊,擋在衣襟前,“等等,先等等……”

    “可是我每晚感受郡主的氣息都睡不著。”辛澄側坐在床上,披散長發,自下而上看向郡主。

    又在裝可憐了,郡主心道,視線又不自主滑落,辛澄直著中衣,恐怕里面什么都沒穿,這個色胚。

    郡主咳了兩聲,“你不是要搬出去嗎?”

    “我不。”事到如今怎么可能離開,辛澄拿著準備好的干毛巾,要給郡主擦干頭發。

    這個郡主沒有拒絕,在床邊坐下。

    辛澄輕柔為郡主擦頭發,試圖吹耳邊風,“郡主~我們睡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會做的。”

    “真的嗎?”

    辛澄目移,“嗯。”

    郡主不用回頭都知道,“你是不是又撒謊了?”

    欺騙乃大罪,辛澄改口:“那睡在一起,牽著手可以嗎?”

    “如果我說可以,你不會半夜趁機抱上來嗎?”

    “不會的……”聲音小下去,辛澄心虛,這個她自己也不能保證呢。

    “好了好了,先回去睡,”郡主收回毛巾,示意可以了,“最近有點忙,我很累了。”

    “郡主也撒謊。”辛澄控訴,就算她不能出院子,也知道郡主這兩天根本不忙。

    “回去。”

    被收走干毛巾,再也沒有理由,辛澄只得慢騰騰起身,只是不死心,走了兩步又回頭,“郡主——”

    “不行。”

    郡主的態度竟然如此堅決,辛澄盤坐在自己的床上,抱著枕頭哀怨地盯著郡主的身影。

    為什么不可以呢,她喜歡郡主,郡主也喜歡她,情之所至,理所當然啊。

    還是郡主沒那么喜歡?

    辛澄臉靠在枕頭上,隱隱有些擔心,郡主不會撒謊,應該是真的喜歡她,但郡主的喜歡,比朋友間的相親相愛究竟能多幾分?

    郡主整理床被,忽然頓了一下,拿起枕頭向這邊走來。

    “?”

    郡主把她自己的枕頭放到辛澄床上,伸手從辛澄懷里拉她的那個。

    辛澄抱住不放手,直勾勾盯著郡主,眼神詢問為什么。

    郡主不肯說,但就是要她的枕頭,辛澄就是不放。

    拉鋸戰僵持了一會,郡主的氣勢居然弱下去,偏開視線,道:“我……可是我每天晚上要感受你的氣息才能睡得著。”

    啊……

    郡主也……依戀著她么?

    辛澄懷里放松,被郡主抽走枕頭,她瞧見郡主逃走時回頭看了她一眼,紅暈從臉上燒到耳根。

    “郡主你好壞!”

    不想給她,還偏偏總是來釣她。

    “睡、睡覺了。”

    “聽郡主那么說怎么還能睡得著嘛!”

    “……”

    郡主居然揮手把燈滅了。

    “郡主,讓我陪你嘛。”

    “……”

    “好吧,那晚上可以親一下吧,郡主……”辛澄來到郡主的床前,“不然我真的沒辦法睡了。”

    還是和早上一樣的位置,郡主坐床,辛澄半跪在床下。

    這次郡主回應了,“嗯。”

    郡主微俯身,辛澄立刻迎上。

    夜色里,沒有了早晨時第一次的生澀,似乎更加纏綿。唇舌相抵,各自抒發自己的難耐。

    郡主沒再推開,一吻纏綿,自然分開時,兩人的吐息仍然交融。

    “好喜歡……”辛澄還想繼續,但知道不能再糾纏了,便道,“那郡主晚安。”

    郡主俯身向前,聽到這話抿下唇,退回去,“嗯,你也好好睡。”

    辛澄站起來,“明天早上也還要哦。”

    “嗯。”

    辛澄回去躺下,從未在睡覺時感受過如此強烈的郡主的氣息,心里癢癢的,卻怎么也撓不著,許多夢中的片段不斷在眼前浮現,她不由得雙腿交叉扭曲。

    郡主裹在被子里,側身雙腿蜷起。

    好像,只是枕頭的話,已經不夠了……

    她知道辛澄想要什么,對于這欲望也不是不想要,但是那種事……

    那種事,要好好準備才行吧……

    第117章  近墨者黑。

    辛澄起床要親親, 但郡主居然已經不見了,真是狡猾!

    只是捶床也沒用,她悶悶不樂起床, 梳洗,然后便無事可做。

    三本話本都已經翻完, 辛澄陷入空虛中,郡主也挪了幾套書來說是給她解悶, 不過多是些史料研究, 辛澄一讀就犯春困。

    還有一些武林秘籍的抄本, 放到江湖上可能會引起一場搶奪廝殺, 但辛澄拿來翻了兩頁, 興致缺缺。

    不過還是記了下來,練了兩遍,權當是出出汗。

    又在院子里曬了會太陽, 見離院子稍遠一些的藥廬里唐瑤忙活起來, 辛澄實在無聊只好又來找她。

    長桌上一排的毒蠱,辛澄俯身看蠱盅里毒蟲相斗,用帕子捏了片毒草投喂下去。

    唐瑤瞧見,瞪她一眼把葉子挑出來,她正拿著紙筆記錄, 看不出她平時嬌縱, 但于毒蠱一道十分勤勉,態度嚴謹, 不愧是未來唐家的當家人。

    “你要是沒事, 幫我試下蠱呢?”唐瑤嫌棄地推開她。

    辛澄還沒閑到那個地步, “不要。”

    “那你離遠點。”

    “可我很無聊啊。”

    “你自己出去找樂子。”

    辛澄抱著膝蓋蹲在一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身份, 哪能出去閑逛。”

    唐瑤喂蠱的手一頓,眼珠轉了轉,“那難道你以后都要困守在這個地方嗎?”

    辛澄嚇了一跳,怎么唐瑤的聲音突然高昂起來。

    不過她聽了這話之后反而沉默,她抬頭往望,現下正值春時,萬物復蘇,時不時得見從南邊飛回的鳥兒,振翅翩飛。

    不得自由嗎?她當然不想,但現在也沒有辦法,不知這樣無聊枯等的日子還要持續幾時。

    “哼哼,是不是不甘心?”

    不知何時,唐瑤晃到她面前,一臉壞笑。

    “你干嘛?”

    唐瑤眼中放出精光,手里捏著一個蠱盅伸到她眼前,道:“這是我剛剛研制出來的美顏蠱,可以改換人的面貌,方便快捷,要不要試試?比人皮面具好用多了,以后你就能放心大膽地去找郡主了。”

    辛澄聞見一股犯惡的臭味從里面傳來,向旁邊避走,“剛研制的,很不安全吧?”

    “你試試看呢,相信我,總有人要做第一個。”

    “那你怎么不自己試!”

    “我要是出了意外誰來救我?”

    “果然還是有意外啊!”辛澄對唐瑤的蠱蟲已經有了排斥,抬袖捂住口鼻,“對了,你說的人皮面具,你有嗎?”

    “這個更好,你要相信我,”辛澄退,唐瑤便追,“就算有萬一,半個月后蠱蟲死掉就恢復了,而且能讓你變得更美哦。”

    “不!我要人皮面具!”

    “嘖!”

    礙于郡主的威勢,唐瑤也不能強制給辛澄下蠱,只好放棄,“沒有。”

    “你說謊。”

    “真的沒有,”唐瑤又沒了精神,“而且這會郡主已經在城里了,你去了不也找不著。”

    “城里?”

    “郡主一大早不是和十八出門說要去城里一趟嗎?”

    辛澄傻眼,她以為郡主是忙地宮的事了,如果是出門的話——

    “那為什么不帶我!”

    上次去城里就是戴帷帽去的,這次也可以啊,反正這種偏遠小城也不會有認識她的人。

    而且為什么要逃掉親親,還不帶她一起出去玩啊。

    辛澄中午和唐瑤一起吃了豐盛的大餐,晚上擺著殘羹剩飯冷臉等郡主。

    郡主暮時方歸,攏了攏袖子進門,“哦,今天很豐盛啊。”

    辛澄將飯碗擺好,撇臉不理。

    郡主晚上吃的不多,嘗了兩口便放下,見那人始終背對自己,笑問:“怎么了?”

    辛澄氣生得差不多了,轉過來,仍是哀怨道:“郡主又丟下我一個人。”

    燈火闌珊,愛人眼中藏著委屈。

    郡主怔住,突然意識到那個“又”字。

    雖然今天不和她一起去是有原因的,但果然還是不該。

    “可你早上睡得很熟。”

    “那、那也是因為郡主我才一直沒睡著,而且能和郡主一起,郡主應該叫醒我的。”

    “嗯,”郡主面色多了一份認真,“那等唐瑤的人皮面具做好后,便和我一起吧。”

    辛澄眨了眨眼,“誒?郡主早就讓唐瑤做人皮面具了嗎?”

    “是啊,應該快做好了吧?”

    辛澄腹誹,唐瑤又騙她。不過此事之后再說,她又道:“那早晨的親親呢?”

    郡主輕咳一聲,視線落在她的唇瓣上,柔聲道:“親過了呀。”

    辛澄又是一愣,少時反應過來,“我沒感覺到,不能算,要補上。”

    辛澄湊在郡主身邊,郡主抬手摸了摸她的耳朵,“那今晚不是又要睡不著了?”

    辛澄仰臉,“那也要。”

    郡主把她耳朵向后拎了拎,“等我沐浴回來。”

    “郡主這話很容易令人誤會哦。”

    郡主指尖點在她額上,“只有你會,色鬼。”

    感受到那份郡主獨特的親昵,辛澄嘿嘿一笑,“只對郡主色的。”

    郡主起身,又道:“對了,這兩日閑下來,恐怕官舍那邊堆了不少事務,明日有些忙,中午便不用等我了。”

    雖然還是很想撒嬌,但辛澄也知曉輕重,“嗯”了一聲。

    “再忍耐一下吧。”

    辛澄醒著也是無事做,干脆睡到了日上三竿起。

    真是許久沒有如此悠閑過了。

    在院子里練了一套劍法,唐瑤走過,辛澄正好找她算賬。

    “人皮面具,你應該做好了吧?你個騙子!”

    “講道理,昨天的確沒有,剛剛做好的還要陰干呢。”唐瑤狡辯道。

    “那今天呢?”

    “做好了。”唐瑤拍開她伸過去的手,“我說你有必要嗎?反正你和郡主不是每晚都膩歪在一起。”

    “你、你你胡說八道什么呢?”

    “羞澀什么,我都看見你們親那么多回了。”

    “什么?!”辛澄全身的毛炸起來,但腦筋一轉不對,“你什么時候看見的?”

    “之前喂藥咯,郡主不是嘴對嘴喂給你的嗎?”

    見辛澄的臉漸漸變紅,唐瑤瞇眼,“你還不知道?”

    辛澄愣愣搖頭,原來……郡主說……她們親過那么多……

    唐瑤拿胳膊杵了杵她,壞笑道:“那你知不知道郡主還幫你藥浴呢?”

    “!”

    成功看到辛澄的臉被蒸熟透,唐瑤放聲大笑出來。

    辛澄想到什么,一把抓住她,“那、你……你也看了?”

    “別亂說,郡主把你護成那樣,我只是口頭指點了幾下而已。”

    辛澄并沒有因此放心,更加局促,小聲問:“藥浴,是不是要脫衣服?”

    “那當然了!”

    “!”

    也就是說,她不僅被郡主親了許多回,還被郡主看光了!

    甚至、甚至,藥浴的時候會碰到許多地方吧?

    啊,郡主好壞!

    * * *

    “啟稟殿下,這是今月的核對名錄,請殿下過目。”

    三年發掘,在地宮旁的平地上已建起了官舍衙頭,供官員辦差使用。

    郡主便坐鎮于主廳,廳堂前排了一隊人,書案上還堆積這下面各方人員裁決不定交上來的文書。

    來此,郡主便穿著改制后的郡主服,浮雕明繡,束金冠,如此鎮住下面這些心思各異的大小官員。

    案桌上點著熏香,沉靜嫻雅,郡主凝神靜氣,寫下批文發還回去。

    “好,送一份給阮將軍處,務必再當面清理核對一遍后封箱運往京都。”

    “是。”

    下一個官員緊跟著上前,“有幾樁附近村民私藏地宮珠寶以及江湖黑市上流出地宮秘藏的案子,請殿下定奪。”

    這些事煩雜,但都不算難辦,郡主一一處理完畢,已是午后時分。

    郡主稍稍活動了下臂膀,又一次注意到沉甸甸的左手袖袋。

    郡主看了眼四周,主廳內無人,堂前院落中幾間房舍中有書吏往來辦差。

    郡主揣著燙手山芋,繞過廳堂后,經游廊到了后院。

    這里本是準備給郡主的寢居,只是這外面便是軍士的營帳,郡主覺得不甚方便,所以還是在原來簡單建造的竹林小院居住。

    這里便留作了架閣庫,所有往來的文書在這里都有存檔備份,平時不開,更沒有什么人來。

    郡主來此自是無礙,進去后將門關好,走過一排排書架。

    書室內古樸幽靜,泛著淡淡的檀木和書墨香氣。

    郡主從袖袋中取出一本書。

    辛澄翻家的能力郡主是清楚的,因為不想被辛澄發現,所以一直藏在袖中,就這么帶了出來。

    她需要一個安全的地方將它拿出來看。

    準確來說,這是一本畫冊。

    關于那種事,郡主即便大體曉得,但實際當如何做的諸多細節仍不明所以,故而準備很有必要。

    所以她一人去稍遠些的城鎮,避開十八買下這本畫冊,當然不能同辛澄一起去,否則不知她會做出什么來。

    停在角落里確認四下無人,郡主這才打開翻閱。

    這一頁上寫著“桃花溪水”,圖上兩女子衣衫半褪身影交疊,面若桃花,溪水潺潺,郡主點頭,此法倒是和她所想不差。

    下一頁,名為“花前月下”,窗取明月景,人靠明月上,乃是一女子坐在窗臺上,衣服墊在身下,舒展開來,另一女子微俯身貼近,津津有味。

    郡主抿唇屏息,還要如此做嗎?

    再下一頁場景又換,名叫“鐵樹開花”,竟似在監牢中,一女子被縛住手腳,周身泛起點點紅潮,眼角含淚,表情中卻帶著隱忍的渴望。

    郡主翻書的指尖停下,眼前的景象虛化暈染,好像變得生動起來。

    “郡主……求……要……”

    “啪”郡主合上書頁,心里火燒一般,口干舌燥,她扶住書架,平歇幾口氣站穩。

    她竟……

    郡主卷起書抵著額頭,有些有氣無力道:“當真是……近墨者黑……”

    當然都怪辛澄,總是提及那事,害得她、她竟也期待起來。

    展開畫冊,還是再看看后面畫了什——

    “郡主!”

    第118章  尋紅梅。

    郡主慌亂將畫冊藏在袖袋里, 循聲望去。

    是個沒見過的男人。

    但第二眼便認出來了,因為那雙眼睛,一見到自己便亮起來, 然后和以往許多次一樣,飛奔到她面前, “郡主!”

    “胡鬧,”辛澄將她拉到里面, “讓別人發現怎么辦?”

    辛澄摸了摸人皮面具, 唐瑤保證絕對認不出來, 她自己也照過鏡子, 完全就是另外一個人。

    何況她還換了身男裝, 這事也是輕車熟路了。

    但辛澄的身份一旦被發現便收不了場,郡主仍是一臉嚴肅,“你怎么來的?”

    辛澄拿出腰牌, 解釋道:“我借了唐瑤的牌子, 說是給郡主辦差,正兒八經走過來的,沒人起疑,也沒遇見以前的熟人。”

    郡主多少松了口氣,“還是小心謹慎為上, 有我陪在你身邊還好些, 你來做什么?”

    “來看郡主呀,郡主說等人皮面具做好我便能出來的, 郡主, 我不想只是呆在那里苦等, 很無聊的。”

    辛澄想去拉郡主的袖子,但還沒碰到郡主便把胳膊收了回去。

    “咳。”

    辛澄看向郡主, 眼中有疑惑,“郡主,我無聊得快發霉了。”

    郡主知道,辛澄最想要的是自由,怎能久困于一處,知道是委屈了她,郡主語氣軟下來,“那也先等等,我幫你偽造一個身份,再在外人面前出現。”

    “好。”郡主自然是考慮周到的,辛澄看了下四處,“郡主在做什么?”

    此處不可再留,郡主推了推她,“沒什么,忙完了,我帶你去外面走走。”

    “好啊!”

    春日里山花爛漫,千里鶯啼,嘗遍春風暖,無處不好看。

    郡主特意避開人群,與辛澄在山林間漫步,花綴滿枝,淋得落英繽紛,直攀上山頭。

    郡主拍開辛澄想把路邊野花插在她頭上的手,指著下面的地宮,與她說著這些年的成果。

    辛澄用花枝給郡主編了一個花環,戴在她頭上,“郡主真厲害。”

    “你放心,那些史籍會有人去研究,還有一些醫卜農工技等雜學,我已不小心讓它們流傳出去,造福百姓。”

    出來一趟,其實辛澄心情舒朗多了,但撇嘴道:“郡主對誰都很好,唯有對我很壞。”

    郡主失笑,上前來捏她的臉,“我怎么對你壞了?”

    辛澄特意出來一趟的目的便在于此,小小邁步,湊近低聲道:“藥浴……”

    郡主轉過身去,不說話了。

    太陽逐漸轉為橘紅,染透漫天霞云。

    山風漸起。

    “我們回去吧,郡主……”

    自回到小院后,辛澄便換下人皮面具,郡主說不用了,但辛澄還是準備了飯菜。

    辛澄試圖暗示,“不然一會沒力氣。”

    郡主一口飯菜噎在嗓子里,“你要干什么?”

    “郡主明知故問。”

    她一直盯著郡主,連郡主沐浴時也守在外面。

    “辛澄,別胡鬧。”

    “可是郡主早就把我看光了,這不公平。”

    里面傳來水聲,“我只是為了你療傷。”

    “那我也只是想和郡主親近。”

    “不害臊。”

    辛澄權衡著可不可以溜進去偷看,聽見里面又道:“好吧,你可以看一眼。”

    辛澄差點踢到屏風腳,“真的?!”

    “嗯,不過只有一眼哦。”

    “好、好的!”辛澄捂住怦怦的心,“那我進來了。”

    她不會暈過去吧?

    小心繞到屏風后,望過去——

    “誒——”辛澄大失所望。

    郡主坐在浴桶中,臉被水汽蒸出紅暈,此乃盛景,可水面上漂浮著厚厚一層花瓣,自然什么都看不見。

    “好了,出去吧。”

    辛澄憤憤然,“郡主真狡猾!”

    唉,今天大概就是這樣了吧,辛澄無奈,若郡主當真不愿,她自然不能如何,可為什么郡主不肯呢?

    辛澄沐浴后擦干頭發回去,本想直奔郡主的床鋪好好要個親親,但第一眼卻沒瞧見。

    轉頭一看,郡主竟靠在她的床上!

    郡主身后墊了枕頭,望過來道:“不如我們今天換床睡?”

    辛澄蹭蹭撲到床前,“不!這是我的床,我就要在這睡!”

    她按住郡主蓋住下半身的被子,將郡主封印在被子里。

    郡主沒有動,抬手摸了摸她的長發,“這里的床鋪可都是本郡主的。”

    “那我也要在這!”辛澄踢了鞋子爬上床,跨坐在郡主身前,雙手撐在床欄上,將郡主禁錮在懷中。

    沐浴后空氣中還飄蕩著花瓣的香氣,水汽似乎穿過薄中衣蒸騰到肌膚上。

    還從來沒有這樣看過郡主,郡主微微仰臉,兩頰稍稍暈紅,眉似遠山,唇角微彎,像是一葉小舟劃過水波,眼睫卷翹,眼中倒映著癡癡望著的她,好像在檐下躲雨。

    “嗯?”那眸中的笑意加深。

    最好的風景在這里,辛澄吞了下口水,還是打了個磕絆,“親、親……”

    那把玩她發尾的手轉而攬住她的脖子,辛澄好像也被禁錮了,兩人熟稔偏頭,花露晨珠終相逢。

    唇舌推讓交攻,卻始終不分勝負,只是糾纏得越加緊密。

    辛澄抱著郡主,漸漸將她放躺在床上。

    不知是因為花瓣幽香勾人,還是因為郡主如夢一般真在她的床上,心跳得更快,卻越發不滿足,辛澄的全身燥熱起來,每一處都在叫囂著不夠。

    當如何,當如何?

    一吻畢,辛澄心火更甚,一點一點吻在郡主的唇角,耳畔,順著白皙滑嫩的頸線向下。

    “嗯……”

    郡主一聲嚶嚀,辛澄理智稍稍冷卻,拉開些距離看向郡主。

    臉頰胭脂色似乎更深了,郡主抬手摸了下頸窩,嗔道:“色狗。”

    辛澄“嗯”一聲,視線向下,停留在郡主微微敞開的衣襟口,再向上與郡主對視。

    “郡主……”辛澄語帶懇求。

    郡主眼睫顫了一下,分明情動,卻煞風景地問:“你懂么?”

    “大概……”

    因著郡主連日來總是拒絕,故而辛澄越發大膽,但當真做起來,她也有些忐忑。

    手分開衣襟,觸到那飽滿與挺立,親密無間,毫無阻隔。

    分明構造相同,但自手心傳來的卻是與自己全然不同的震顫,頓時酥麻了半邊身子。

    或許這份感覺也傳遞給郡主,郡主似乎小幅度地弓了下腰身,有些緊繃,在退縮和迎接間舉棋不定。

    辛澄發現這點變化,再也無法忍耐,俯身將要放肆攫取。

    “郡主殿下——!”

    剛剛尋獲山頂紅梅,門外傳來侍衛一聲大喊。

    辛澄背脊一僵,被強迫從欲望的泥淖中拖出來。

    郡主渾身一顫,不得不壓下未脫出口的情潮,迅速拉起衣襟撐坐起來。

    她有下令過所有侍衛無事不得靠近這間小屋,此時貿然前來,恐有緊急情況。

    看了眼咬著牙難受的辛澄,郡主清了清嗓子,“何事!”

    “阮將軍傳話,發現前朝余孽蹤跡,請迅速出兵剿滅。”

    辛澄與郡主對視,各自看到了一抹凝重,知道這的確是大事,辛澄退開,給郡主準備衣裳,幫她穿外袍。

    郡主一邊穿衣一邊聽外面的侍衛的詳細匯報。

    聽了個大概,郡主蹙眉道:“那恐怕這次要離開一陣了。”

    辛澄給郡主系披風,“放心吧郡主,我知道輕重,我就在這里哪也不去,等你回來,不過先生……余太傅待我不薄,若是遇見余家人……”

    “辛澄。”郡主突然抱住她,道:“我保證這是最后一次分開,讓你留在原地等我。”

    辛澄笑笑,想到郡主看不見,便用力回抱,“嗯,我知道的。”

    “等回來以后……”

    郡主幾乎貼在她耳畔,氣息幾度吞吐。

    辛澄耐心等著。

    “……回來以后,還請好好慰勞我。”

    啊……

    擁抱被放開,郡主匆匆看她一眼,轉身快步離開。

    辛澄愣愣低頭,剛才她手中被郡主塞了本書,她翻開一頁。

    啊……

    辛澄渾身無力,徹底癱軟在郡主的床上。

    第119章  你當然是最聰明的。

    “他們煽動了中州太守, 欲起事謀反,不過郡主殿下早有預料,太守假意同意, 實則暗中調兵要將他們一網打盡。”

    “可惜我們趕過去時打草驚蛇了,他們潛伏在縣城內竟有千余人, 現已向無名山谷逃竄,中州府兵恐難以應付, 特來請求支援。”

    主帳內郡主與阮戢和他的親信圍在桌前, 聽郡主的人和中州的傳令兵帶來的消息。

    營帳外人馬匆匆, 正在排兵列陣。

    這些方才郡主已經聽過了, 但顯然在座的其他人并不知情。

    且面面相覷。

    “真的假的, 郡主殿下還有這一層安排?”

    郡主解釋道:“三年前地宮一現世我們便在中州邊境設下關卡嚴查,其頭目的通緝令也發到了田間鄉里,至少領頭人一定逃不脫中州, 那猜想他們會從內下手也不是難事。還是多虧了太守大人機智高明。”

    幾個趕來的中州府兵面有喜色, 十分與有榮焉。

    “說得對!”阮戢的下屬,應該是叫做徐先鋒的,是個賽張飛的燥脾氣,粗嗓子喊道:“多虧當初將軍看的長遠,有遠見啊, 這些人一直被困在中州, 抓到那不也是遲早的事,眼下還是趕緊商議怎么辦?”

    郡主看著地圖, “自然是速速發兵, 立即便出發吧。”

    “郡主殿下。”徐先鋒擠開旁邊的人, 湊過來。

    十八一直懶散地靠在暗處,沒人注意, 此刻出手如電,跨一步上前,連劍帶鞘攔住他。

    他眼露兇光,卻呵呵一笑,道:“殿下乃是千金之軀,戰場上刀光劍影,還是留在此處為好。”

    郡主這才給了他一個眼神,不過沒回話,而是看向阮戢,“怎么?又要搶功勞了?”

    “泠兒!”阮戢從方才起一直沉默,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此刻出聲令所有人出去。

    他皺眉看了眼不動如山靠在陰影中的十八,上前扶住郡主的雙肩,帶著憐惜道:“你怎得如此想我,若是貪功,我豈會知會于你,只是我在猶豫,我不想你有閃失。”

    郡主格開他的手,“來此之前我便同你說過,請自重,當下也莫要貽誤戰機,速速拔營吧。”

    “等等!”阮戢又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郡主頗不耐煩地回望過去。

    阮戢死死盯著郡主披風下衣襟口半掩的一小片紅印,他太清楚那是什么了。

    又因為被拉住,衣領微微分開些許,頸窩的那個紅印在白皙的肌膚上便越發明顯。

    “今天下午有個誰都不認識的男人來找你,是不是?”阮戢神色不明,語速快得接近質問。

    郡主神色平靜道:“阮將軍消息靈通,是本郡主的人,如何?”

    “誰?他是誰?”阮戢聲音中帶著狠厲。

    他的手攥得越來越緊,十八再度出手。

    郡主拿開十八的劍,手臂脫開桎梏,道:“此事與你無關,阮將軍已經成親,還有個未出世的孩子,莫要招人閑話。”

    “你一直同我避嫌!”阮戢看起來有些癲狂,“我以為你終身不嫁是為了辛澄,如今轉投別的男人懷里,那為什么你不愿同我……”

    郡主余光瞧見門前似乎有個影子,沒聽他說完便快步走出去。

    果然有個人探頭探腦,來人驚慌跪下,“奴婢為將軍送盔甲戰袍。”

    郡主沒說什么,帶著十八徑直向校場而去。

    此處駐兵不多,阮戢帶來的親兵也不過千人,還要留人守地宮,遂下令帶五百人輕車簡行。

    當下五百人整齊列在校場中,方才的徐先鋒正在陣前講話,大概是鼓舞士氣之類。

    軍情緊急,中州府兵在一旁急得團團轉,卻奈何不得,便在這時郡主策馬過去,高聲問:“為何還不出發!”

    徐先鋒被打斷講話,卻不能發作,拱手答道:“將軍還未下令。”

    郡主在陣尾,從馬上取下弓箭,搭弓一箭射落他帽盔上的紅纓,“貽誤戰機,該當何罪!”

    徐先鋒臉頰橫肉抖動,敢怒不敢言。

    緊跟著阮戢趕到,見此下令斥責兩句,令兵士出發。

    郡主騎馬押軍,雖急行趕路,卻仍能感受到時不時的視線。

    十八神出鬼沒回來,道:“郡主為何那么做,要不要我盯著那人以防報復?”

    郡主解釋:“我把暗衛都留給辛澄,我們沒有隨從,又是女子,戰場上情況多變,提前在軍士中立威才方便之后行事。”

    無名谷外,青山生煙,已是戰過幾場。

    中州府兵傷亡幾乎過半,還是未能攻入谷中。

    阮戢與郡主登上遠處山頭看下面的戰局,帶府兵的是中州府參軍,也負了傷,吊著胳膊指點下面道:“此谷形似葫蘆,山隘入口極狹,易守難攻,即便攻入第一道山口,后面還有一段一線天,兩側峭壁,且晨暮有霧氣,尋常靠近不得。”

    “從別處入谷呢?”

    “兩邊峰巒溝壑,人行需得一月方能趕回,后勤更是送不上去。”

    “負隅頑抗,我們進不得,他們也出不得,將山谷四周封鎖,圍困于此。”

    “是,強攻無果,只得困守之策。”

    郡主一路聽著兩人的商議,回到谷外駐扎大營,看著沙盤,突然問:“天上如何?”

    阮戢聞聲轉過身來,眉眼溫柔,關懷道:“好了,泠兒莫要憂心,這一路行軍累著了吧,快回去歇著。”

    郡主干脆晾著他以表態度,只看向參軍。

    參軍行了個不太標準的禮,問:“殿下何解?”

    此時帳中有不少將領,郡主道:“用紙鳶帶上火藥,或是火油,趁夜投入山谷中,使火攻計。”

    四下里響起輕笑。

    參軍面色堅毅,搖頭道:“晚上有谷風,紙鳶飛不進,且難以控制,使火藥數量所需太大,很難不被發現,谷中有溪流,火油難起效果,此法可擾敵,卻難破局。”

    四周窸窣響起“紙上談兵”等語。

    郡主充耳不聞,向參軍點頭,“原來如此,領教了。”

    * * *

    辛澄留在竹林小院,哪也不去,此兵戈之時,最好不要平添事端給郡主惹麻煩。

    然而卻有麻煩找上門來。

    郡主走后第二天,一隊軍士來到小院門前,張口便是有盜賊闖入,需進去搜查。

    郡主留下的暗衛得了死令,不得令任何外人進入小院,便攔在門口,還搬出郡主的手令信物。

    但他們絲毫不退讓,言說別處都搜查過,唯有這件小院,恐有賊人藏身,職責所在定要進門。

    一時劍拔弩張,幾乎要動手。

    辛澄早聽見動靜,戴好人皮面具,但仍不放心,不敢貿然出門。

    這些人來得太巧,不知所言真假,更不知是不是沖她來的。

    就在她猶豫的時候,那一隊軍士突然有人渾身發癢,有人狂笑不止,還有人突然就疼得躺在地上打起滾來。

    局面瞬時瓦解。

    他們自顧不暇,等他們屁滾尿流回去后,唐瑤才從屋子后面走出來,叉腰狠狠笑了兩大聲,道:“關鍵時候還得靠本大小姐!”

    笑完她進主屋見辛澄,“喂,這招只能用一次,下次再來就只能放毒蠱了。”

    辛澄還在思考,“他們是不是沖我來的?誰在背后投石問路?”

    “是沖你來的啊。”

    “你知道?”

    唐瑤沒個正經,嘖嘖道:“聽外邊傳聞哪,郡主養了個男寵在自己院里。”

    不像辛澄整日只能待著這里,唐瑤來這里也快小半年了,常借郡主的名號去外面逛吃,多少和一些人混了個臉熟,故而能聽見外面的消息。

    辛澄愣了一下,而后指了指自己,“我?”

    她成了郡主的男寵?

    “不然呢?”唐瑤拿了塊銅鏡放她面前,讓她看看自己的臉,“聽說出兵前那個什么將軍和郡主吵了一架,外面傳言那個將軍和郡主自幼感情很好,聽說了那個男寵,很是不滿。”

    唐瑤給她把人皮揭下來,“好了,這張皮也用不了了,我看他們就是趁郡主不在,受那個將軍指使來找你麻煩的,說不定還想干脆解決了你呢。”

    “還有沒有……”

    “沒有。”

    唐瑤知道她想要什么,攤手,“哪有那么多人皮面具,現做起碼要一個月呢,人可能明天又來了,你想想辦法。”

    外面傳來敲門聲,黑衣侍衛在門外道:“屬下已將今日之事傳信給郡主殿下,我等定誓死保護姑娘。”

    辛澄著急起來,郡主若收信,定然會擔心她,大戰在即,怎能讓郡主分心?

    她錘了錘腦袋,令自己趕緊想出對策來。

    唐瑤在身后道:“不然我去給水里下點藥,做出來瘟疫的樣子,拖個十天半個月?”

    辛澄抬手攔住她,“大動干戈把人找來不是好事,我已想到辦法。”

    她對暗衛道:“我再寫一封信,你幫我傳給郡主。”

    * * *

    郡主剛從戰場上回來,漫天的拼殺聲還在耳畔鼓噪,她灰頭土臉,雖未入核心戰圈,衣袍上也濺上了血漬。

    定下困守之計后,一連十數日風平浪靜,山谷幽幽,春光明媚,軍士們有些懈怠,這便被里面的人鉆了空子,昨夜竟發起突圍,交戰半天,今晨方才收兵,好險沒讓他們逃了出去。

    由此可見,里面的人也不都是為了全名節的等死之徒。

    還是要想個對策來。

    郡主兩封信一起收到,打開第一封時便要去質問阮戢,不過看完第二封后,心情一松。

    第二封是辛澄寫的,寫了她的猜測和應對之法。最后一句是:離間他們,避實就虛,聲東擊西,郡主我是不是很厲害?

    郡主看完會心一笑,屈指彈了下信紙。

    她能想象到辛澄在她面前求夸獎的樣子,也猜到了辛澄追加這封信是不想讓她擔心。

    心口一暖,郡主放下信紙,想著要不要回信,又覺得為難,她這邊還不知何時才能踏上歸程。

    放下信紙后,她的視線自然落在桌上的地圖上。

    忽然間福至心靈,辛澄最后那句話和案桌上的情報還有地圖一起,似乎都騰空漂浮,盤旋一陣后,齊齊飛入郡主的腦海。

    片刻后,郡主會心一笑,拿起信紙,撫摸上面的字跡,低聲笑了出來,“你當然是最聰明的!”

    第120章  要再欺騙一次郡主嗎?

    辛澄說著自己的計劃, 等他們再來的時候,暗衛大哥告訴他們可以進去,但進入這間院子的每個人都要報上自己的軍籍, 并準備紙筆畫下他們的畫像。

    告訴他們之后會向郡主稟報,領頭的或許不怕, 但剩下的普通士卒定會有所顧忌。

    唐瑤:“告狀?”

    侍衛:“郡主殿下不會為難普通人。”

    “離間而已啦,”辛澄繼續道, “他們要搜的是男人, 我不扮男裝就是, 不過這還不夠, 他們既然來了, 肯定不會放棄,搜查無果后大概會在周圍安排盯梢。”

    “他們守株待兔,我們便投石問路, 唐瑤出門一趟, 故意弄出一點動靜,侍衛大哥在周圍巡邏一圈,這樣便能知道他們的位置,剩下的就交給我了。”

    “你有什么計劃?”

    辛澄微微一笑。

    計劃進行,一切皆如辛澄所料, 那伙軍士第二天又來, 還讓所有黑衣暗衛取下面罩,見辛澄雖帶著面紗但是個女人, 沒有起疑輕易放過。

    到了晚上, 辛澄縱使輕功, 輕易躲過監視,按照唐瑤提供的粗略地圖, 摸到存放地宮珠寶的庫房,等偷完了出來,巡邏的守衛竟然還沒發現,她只好又放了把火,這才引起注意。

    “賊人縱火,戒備!”

    阮戢帶的兵也沒那么厲害,辛澄搖了搖頭,裝作驚慌遛了他們一圈,最后將偷來的東西丟還給他們,連過幾道屋舍,身影隱在夜色中。

    話說回來,她學輕功就是為了偷東西,不過之前唯一一次偷東西被郡主抓了,以致于有了陰影,不過以后行走江湖,做個飛賊或許還真不錯。

    當然也是要拉上郡主一起。

    因為“賊”是消失在駐地里,白天的老熟人又找到小院來搜查,侍衛大哥堵在門前,按照辛澄給的流程,怒道:“你們簡直欺人太甚!”

    領頭的校尉有些百口難辯,“當真是有賊人……”

    “難道白天是假的,借口?”

    這時另一個士卒上前,對領頭的耳語道:“這里沒人出去過,追捕的兄弟說是個女賊。”

    然后暗衛大哥便見校尉的臉色幾度變換,最后帶了個有點討好的笑,“我等豈敢冒犯郡主殿下,白日上門當真是為了搜查盜匪,千萬不要怪罪兄弟,此次來只是提醒,不過諸位兄弟的本事大家都清楚,便不打擾了。”

    “滾吧!”

    辛澄躲在竹林中,見那伙軍卒朝另一邊趕去,心想應該是沒問題了,正要起身,突然身后一股涼意竄上來。

    她心懸起來,遽然轉身,卻見一縷白色影子緩緩倒下,她慌亂接住。

    是柳姨!

    * * *

    郡主召集了大小將領開作戰會,因連日困守不能懈怠,士氣有些低迷。

    郡主宣布自己的計劃,仍從天上突破,不過不是送火藥,而是酒肉和勸降信,谷中人亦知繼續被困必然死路一條,他們未必齊心,或可離間他們。

    同時我軍退后一里路,并在谷周佯攻,信中令有降意之人趁霧色自谷口逃出歸降。

    此計說完,幾個將領左右看看,各自覷著臉色,一時沒人說話。

    郡主并不奇怪,雙手按在桌上,笑問:“你們是不是覺得本郡主這個外行能想到什么好計謀,都是紙上談兵是不是?”

    幾人連道不敢,郡主甩手,“那樣正好,因為谷中人必然也是這么想的,也能猜到本郡主的用意,此計只為麻痹對方而已。”

    “之后再在谷外大舉陳兵,谷中人以為是本郡主惱羞成怒將要強攻,必同樣在谷口列兵防范,經過這些時候,阮將軍的精兵想必也已經到了這葫蘆底的外邊,從那里背后突襲。”

    阮戢看過來,幾個將領站起來對著地形圖討論起來。

    半晌,討論聲漸停,中州參軍行禮道:“這兩日有兩輛攻城的投石機運上來了,可用來送信,也可壓陣迷惑叛賊。”

    這話便是同意了,阮戢也和部下商議后道可以一試,作戰計劃便就此定下。

    一切皆如郡主所料,不過在送出勸降信的第二天,斥候回報說是在谷口處發現了幾具尸體,還有一封余理的挑釁回信——

    牝雞司晨,盛必亡矣。

    郡主會心一笑,不負所望扮演了頭腦發熱的女人,令一兵攜二草人,陳兵列陣于谷外,擊鼓練兵晝夜不歇。

    待約定之日一到,郡主在谷外壓陣,令士卒結成盾甲陣向谷中進發,不過不必強攻,只為牽制,隨戰隨退。

    只等阮戢的精兵從后方突襲,再與他們合圍打一個措手不及。

    郡主看了眼天色,或許是將要入夏了,天氣漸漸熱起來,風卷起塵土吹來,帶著一絲黏膩。

    此時云霧散盡,金光灑滿山坡。

    聽得山谷中喊殺震天,千人交攻,想必谷中溪流已被血染,這里本也是個草木蔥蘢,野花滿山的世外山谷,從此便是許多人的埋骨地了。

    “殿下!”參軍騎馬趕到郡主身邊,盔甲上血跡未干,“反賊察覺我們是虛張聲勢,向谷口突圍而來!”

    十八已經趕去幫忙。

    郡主微微一笑。

    山谷里的人當然會反應過來,那么與其守谷不如趁機突圍,此時攻守易勢,但是——

    “現在易守難攻的,便是我們了。”郡主早有預料,下令道,“設絆馬索,兩側弓弩手準備,出來一個便殺一個。”

    這話總算是有幾分戾氣了,參軍抱拳興奮道:“是!”

    說話間一隊人馬從谷中沖殺出來,當即斃命,緊跟著又是百余高手和持盾的重兵從谷中冒出。

    混亂中,郡主見到一人在隨從的重重護衛下,騎馬帶著一個抱孩子的婦人,狼奔豕突,孩子的哭喊聲淹沒在叫殺聲中。

    府兵中一位先鋒將一馬當先,持長矛突入包圍圈,攻到那人的面前。

    他見勢不妙,手腕一抖,袖筒中一道銀光飛出,瞬時又收回,只見那將領胸膛被扎出一蓬血霧,被他的親兵帶著后撤回來。

    郡主抓韁繩的手一緊,坐騎跟著不安地原地踏了兩步。

    她記得給辛澄藥浴時見過她腹部留下的一道刀疤,唐瑤說那是被匕首一樣的刀頭快速扎進剌出所致。

    后來問辛澄,她坦白是在地宮將塌時被余理所傷。

    郡主夾馬腹令坐騎安靜下來,手中弓箭已經對準那人。

    她與余理沒怎么見過,乍見這束發散亂,滿臉血污的陰狠男人,竟沒認出來。

    出發前,辛澄有沒說完的話,是她念著余太傅的教養之恩,想讓郡主放過余家人,但是啊——

    差一點辛澄便真的離她而去。

    此仇焉能不報!

    一箭射出,竟被余理察覺避過,但緊隨著二三箭齊射,余理被從馬上射落,郡主仍不停手,又補了幾箭。

    此舉是為私仇,但竟有意外收獲。

    從重重守衛來看,余理乃是這些人的頭領,他死后,他身邊的婦人驚懼之下丟了孩子,跪下磕頭求活命,言說她只是被抓來的奶娘,什么都不知道。

    余下人中有頭目在親信的保護中問道:“我等愿意歸降,殿下之前所說可還算數?”

    郡主冷笑一聲,并不應話,交給中州府兵參軍去處理。

    這些人的死活她并不關心。

    三年前辛澄給過他們機會了,若是他們忠于少主,便該放棄自去過安生日子,但他們明知復國無望,仍為了一己私欲選擇謀反,那么此時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郡主騎馬轉身,忽而在止歇的殺伐聲中聽得一聲蟬鳴。

    孟春時離,現已初夏,此間事了,當歸矣。

    * * *

    柳姨平素一塵不染的白袍變得皺巴巴的,滿身黑褐色的血跡,身上大大小小全是傷口。

    辛澄將柳姨安置在自己床上,慌著叫來唐瑤為她診治。

    本是等著慶祝辛澄成功擺脫那些煩人的軍卒,結果她多帶回來一個人。

    “這是從哪又來一個傷號?”

    辛澄抓著她,“求你,救她……”

    “得得得!”這話聽得分外耳熟,唐瑤已經搭上脈,“好了別擔心,比你傷得輕。”

    辛澄已經知會了郡主的暗衛們,聽唐瑤說沒有性命之憂,便讓她開了藥后去休息,剩下的事她來做。

    不知是唐瑤的敷藥靠譜,還是柳姨頑強,很快柳姨便醒了過來。

    辛澄正在為柳姨清理血跡,見狀喜道:“柳姨你感覺怎么樣,唐瑤——”

    “心澄!”柳姨一把抓住她,辛澄頓時感覺一股涼意從手臂往上竄。

    “和我走!”

    辛澄拍了拍她,好一番安撫,“別擔心,這是郡主的地方,很安全,沒人會再來這追查。”

    “你不是被關在這里嗎?”

    柳姨道她是在街上看到辛澄,之后一路跟過來,找機會想把她救出去。

    辛澄心里一暖,柔聲道:“不是,我與郡主兩情相悅。”

    “她是什么郡主!你才本該是郡主!”

    這話中帶著十足戾氣,辛澄一時默然。

    說完后柳姨突然咳了起來,辛澄抱住她,驚覺柳姨怎么如此消瘦,像被風化的紙一樣,生怕一碰便碎了。

    柳姨半臥在她懷里,又問:“你是不想報仇了嗎?”

    辛澄嘆氣,“沒有龍脈,我的身份也已經是個‘死人’,即便我再出現,也沒人信服,何況娘親也不想生靈涂炭。”

    每提到娘親,一向冰冷的柳姨總會有片刻的冰融,此時也是,柳姨眼神陷入了回憶,半晌才回過神來,聲音柔和了許多。

    “心澄,你只知你娘親溫柔和善,與人無爭,但可知她并非生性如此,她也曾快活肆意,擊鞠飲酒,醒歌醉舞,于春日時便裝逃出宮門只為折一枝杏花簪于頭上,問我美是不美。這樣鮮活的她最后落得那副田地,皆拜狗皇帝所賜,我若不為她報仇,怎么去見她?”

    “是不是醒了?”

    聽見唐瑤的聲音,辛澄忙擦去眼淚。

    唐瑤揉著眼睛晃進來,“真厲害啊,比某個一躺半個月的好伺候多了。”

    她自以為說了個俏皮話拉近關系,畢竟她與這位不熟,而且探脈之后發現武功很高,她不想招惹。

    但說完后兩人都沒理她,唐瑤自討了個沒趣,尷尬地咳了一聲,上前把脈。

    辛澄感覺到柳姨緊繃的身子,安撫道:“她是我的朋友,唐瑤,總之先讓她幫你把傷治好吧。”

    唐瑤也算盡心,幫著煎了服治內傷的藥,忙了大半宿才去睡。

    藥力安眠,柳姨喝下后很快便睡下了。

    已是深夜,四下寂靜,辛澄收拾好藥碗后坐在床邊,看著柳姨歷經滄桑的臉,心底自責。

    在她和郡主相親相愛的時候,不知柳姨在外面受了多少的苦。

    如今柳姨回來,若是能就這樣一起幸福地生活下去就好了,但柳姨一定要向皇帝尋仇,她又該如何是好。

    柳姨再一次醒來是第二天黃昏時,辛澄在爐子上煨好了粥,喂給她吃。

    用了半碗,柳姨搖頭說夠了,還有話要問她。

    辛澄也準備了話想說。

    柳姨看起來情緒穩定多了,甚至難得笑了,道:“此處不錯,方才我醒來,一瞬以為回到了殿下還在的時候。”

    柳姨口中的殿下只有她娘親。

    辛澄捏著碗沿,道:“我的殿下是郡主,她喚作蕭泠,是很好很溫柔的人,我們……我是說柳姨,我,還有她,在一起不好嗎?”

    柳姨眼神有些模糊,她看向辛澄,卻又不像是在看她,“柳姨知道,你以前便常說,只是我沒當真,你喜歡她么?”

    夕陽帶著余溫照在辛澄背后,暖暖的,辛澄回道:“嗯,是念到她的名字時都會心尖一顫的。”

    余暉透過窗子蓋住柳姨半個身子,她又問:“那她待你好么?”

    “很好,除了娘親和柳姨,她是待我最好的人。”

    柳姨看起來越發溫柔,又問:“那和她在一起開心嗎?幸福嗎?”

    “再也沒有比和她在一起更能令我幸福的事了。”

    “好。”柳姨眼中有淚花,慢慢轉開臉去。

    “柳姨?”

    “這些是你娘托我問的。”

    柳姨眼神掃過來,“昨晚夢見你娘親,她讓我問你,又勸我,不要逼你報仇,讓你好好生活下去。”

    淚珠滾下砸落在手背上,辛澄腦海中涌現出那個溫柔的身影,“娘親……”

    “但我對她說,我一定是要為她報仇的。”

    “娘親她……”

    柳姨收回僅剩的笑容,恢復了冷冰冰的模樣,“心澄,你若還喚我一聲柳姨,便幫我這個忙。”

    辛澄心在抖,她已預料到要說什么了。

    “你能幫我從這里出去嗎?”

    辛澄含著淚珠搖頭,“我怎么能讓你傷成這樣離開?”

    “好孩子。”柳姨伸手拭去她的淚,“既然你與那個郡主兩情相悅,那便幫我瞞著她,說我已無復仇之心,我們一道回京都,她或許會對我有疑心,之后你幫我逃脫她的監視,如此而已,行嗎?”

    “柳姨,”辛澄啞著嗓子,“你要如何復仇?”

    “你不必管了,我會想到辦法的,你能幫我嗎?”

    辛澄暫時沒有答話。

    若是幫柳姨,那便是,要再欺騙一次郡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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