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桑榆的臉受到二次傷害,冷不丁地痛呼一聲,隨即放棄了窩在梁悉懷里的想法,默默捂著側臉不說話。
梁悉見狀,這才驚覺兩人都忘了桑榆臉上有傷,他立刻拿了條干凈的毛巾出來,又在里面包了一些冰塊,然后貼在桑榆的側臉上冷敷。
距離越近,眼前這張臉上的腫脹便越發清晰,他仔細瞧了幾眼,臉色也越發不好,“先前沒有處理過嗎?”
打得這么狠,不知道這傷明天能不能消下去。他也是大意了,一回來竟然沒有想到這事兒,不然也不會拖到現在。
“沒有。”桑榆小幅度地搖頭,乖乖地抬起臉來任由梁悉操作。
他的動作讓毛巾有些移位,梁悉抬手稍稍按了一下他的腦袋,本意是想讓他保持不動,可手下毛茸茸的觸感讓他的掌心燙了一下,他一時忘了自己要說些什么。
桑榆一直在看他,強烈的視線不容他忽視,他下意識低頭與其對視,無端的曖昧讓這里的空氣都變得輕盈起來。
一片安靜之中,桑榆又慢慢湊近了一點,視線下移,直勾勾地盯著梁悉的嘴唇看。
兩人之間的距離在逐漸縮短,近到梁悉甚至能看到他臉上的小絨毛,他終于察覺到了什么,忽地警覺起來,不自然地移開了視線,朝后仰了一下頭。
桑榆愣了一下,臉上露出萬分不解的神情,眼神中還帶著委屈的控訴,“你躲什么?”
梁悉剛剛的動作完全是一種下意識的行為,畢竟他一看到桑榆那如狼似虎的眼神就知道對方想要做什么,可他的躲避明顯傷害了桑榆,他眼睜睜地看著桑榆癟了癟嘴,好像快要哭了,心里又是一慌。
算了,真是拿他沒辦法。
他深吸了一口氣,顫顫巍巍地在桑榆的額頭上親了一下,幾乎是一觸即離,連對方臉上的溫度都沒來得及傳達過來就離開了。
桑榆被如此敷衍地親了一下,倒是沒有再說什么,可能是因為親吻額頭的動作更能讓他感受到珍視,所以他終于心滿意足,又變成了剛剛那個乖寶寶,安靜地窩在沙發里繼續敷臉。
用冰塊敷臉是為了降溫消腫,只是事到如今不知道還有沒有效果,反正梁悉是給桑榆的臉敷足了時間,直到冰塊化了,開始不斷地滴水,他才把那包冰塊拿開。
桑榆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側臉,只摸到了一片涼意,雖然臉上是涼颼颼,但他心里卻很暖和,連這一整天積攢下來的委屈與怨氣都在這種無微不至的熨帖中被撫平了。
梁悉將那些冰塊處理完后,又忙忙碌碌地上樓去拿了一套全新的睡衣下來。
原主沒有別的優點,全身上下只有錢最多,錢多了又沒處使,買個睡衣都要扎堆買,別說是這些款式不同的睡衣了,梁悉甚至能在衣柜里翻出兩件一模一樣的羽絨服,只能說原主確實把財大氣粗體現在衣柜里了。
他趕忙拿了睡衣之后,又馬不停歇地下樓,催促桑榆洗漱,“先去洗澡,洗完早點睡。”
桑榆被今天這些破事兒折騰了這么久,早就在沙發上昏昏欲睡了,現在瞌睡來了正好有人送枕頭,他也不矯情,接過睡衣就去了浴室。
他一走,空蕩蕩的客廳驟然安靜下來,靜得讓人有些心慌,梁悉在原地站了片刻,這才如夢初醒般地回過神來,又折回二樓去了客房。
雖然這個客房只是個擺設,平時幾乎沒有什么人來,但房間的柜子里依舊配齊了備用的床上用品,棉被、枕頭都一應俱全,他把這些東西悉數搬了出來,放在了床上。
把床鋪整理好之后,桑榆正好洗完澡上樓來找他,見他竟然整理了一間客房出來,臉上顯而易見地失望,“不能跟你睡一個房間嗎?”
見梁悉駭然睜大了眼睛,他頓了一頓,又找補道:“再弄一張床怪麻煩的。”
梁悉剛剛吊起來的那口氣又放了下去,他抹了一把額上的細汗,朝桑榆招了招手,“沒事,已經整理好了,你進來吧。”
桑榆滿臉坦蕩地地走到床邊,看起來好像很聽話,卻又突然把下巴擱在梁悉的肩上,雙手從后面松松垮垮地抱住了梁悉的腰。
梁悉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他的雙手給困住了,他一時僵硬地立在原地,動也不敢動,不僅是因為桑榆猝不及防地抱住了他,還因為對方又偏頭在他的側頸親了一下。
“謝謝你啊,梁哥。”他聽見他說。
就這一句話,讓梁悉的心又軟了下來。
身旁的這個人不過是在尋求安慰罷了,總歸他還占著人家男朋友的身份,讓人抱一下怎么了?
兩人以這個奇怪又親密的姿勢,在床邊站了好一會兒。如果是成人頻道,他們這會兒就該雙雙倒在床上,做些情侶間該做的事兒,但他們現在還在兒童頻道,親親抱抱已是極限。
兩人心無旁念地抱了幾分鐘,最后還是桑榆主動放開了手,他在梁悉嘴角偷了一個吻后,又一溜煙地縮進了被子里。
梁悉習慣性地抹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臉上盡是無奈,“快些睡吧。”
他替桑榆關了燈,又在黑暗中問道:“明天還要去上課嗎?要不要請個假?”
桑榆一時沒有回答,梁悉以為他沒有聽清,便又問了一遍,“嗯?”
“梁哥,你怎么突然像個老媽子了。”桑榆半張臉蒙在被子里,只露出一雙眼睛笑意滿滿地看著他。
梁悉聽罷一臉黑線,嘴巴張張合合,居然不知道該怎么反駁,好在桑榆并沒有給他反駁的機會。
“再看吧,要是臉上的傷好了就去學校。”他思索著回道,“可我的書和文具都在家里,就算了去了學校恐怕都得被攆回來。”
“沒關系,把我的書分你一半,怎么都能撐過一天。”
桑榆點了點頭,點過之后反應過來梁悉看不見,便又“嗯”了一聲。
梁悉滿意地彎起唇角,道了一聲“晚安”后,便將門關上了。
門一關就是兩個世界,四周一片黑暗,桑榆嘴角噙著的笑意也在慢慢消失,明明剛剛還在瞌睡連天,現在身子一沾到床卻反而沒了睡意,可他又不能起身繼續騷擾梁悉,便只好百無聊賴地盯著天花板看。
等眼睛適應黑暗后,他已經能看清這間臥室里的各種陳設了,聯想到進入別墅時看到的一些場景,他發現這棟別墅里的一切裝飾和擺設都沒有一點生活氣息,看起來好像跟樣板間沒什么兩樣。
不知道梁悉的房間是否也是如此,可惜了,今天大好的機會,竟然沒有進去看一眼。
桑榆嘆了一口氣,心里直道“失策”。
他翻了一個身,又將被子攏了攏,正想閉上眼睛睡覺,卻見自己放在床頭柜的手機突然亮了一下。
他瞬間清醒幾分,把手機撈了過來。
如他所料,屏幕上滿滿都是徐女士的未接電話,除此之外,從來沒有管過他的父親也給他發了好幾條信息過來,他粗略看了幾眼,發現信息里不過是一些廢話。
什么“聽你的媽的話”、“不要惹你媽生氣”、“你媽是為了你好”,什么都是“你媽……”,翻來覆去的車轱轆話讓他感到無比厭煩,可就是這些話像緊箍咒一樣一年又一年地困住他,讓他離開家了都反射似的頭疼。
只是不知道他們是怎么知道這個號碼的,可能又是張植告訴他們的。
桑榆輕嘖一聲,心道他這個表弟就是個禍害。
他沒再理睬這滿屏的未接電話和未讀短信,自顧自地關機睡覺了。
第二天起床后,梁悉特地到客房看了一眼,卻發現桑榆已經不在房內了,他沿著樓梯走下去,遠遠就看見桑榆正從廚房里出來,把兩個盤子端上餐桌。
盤子里是桑榆自制的三明治,里面夾著煎得脆黃的雞蛋、流油的黑椒雞排以及鮮綠的生菜,這是一份豪華版三明治,跟昨晚梁悉做出來的那個冒牌的“夾心面包”簡直天差地別。
梁悉花了三秒鐘對自己的廚藝表示慚愧,然后開始愉快地享受這份早餐。
他仔細端詳了一下今天早上的桑榆,發現對方的神情舉止好似跟以前沒什么兩樣,像是一點都沒有把昨天的壞心情延續到第二天,對方臉上的傷似乎也消了不少,雖然仍有一點腫起,但若是不仔細看,大概是看不出來的。
他終于稍稍放下心來。
他們是坐著同一輛車去學校的,在下車前,兩人跟打官腔似的,居然開始互相鼓勵起來。
“今天也要加油。”
“你也加油。”
說完又是相視一笑。
雖然今天的桑榆好像是一身輕松了,但梁悉不知道他是否只是強顏歡笑,所以他這一天總是很在意對方的狀態,就連上個廁所都要停在走廊里朝斜對面的一班看上幾眼。
后面回想起來,他還得感謝自己多看的這幾眼,不然也不會發現某些意外。
那是梁悉第三次朝對面投去目光,他本來正姿勢閑散地靠在欄桿上觀望,就在他放下心來準備收回視線時,一個不可能出現在這所學校的人卻突然出現在他的視野里,他看到對方的一瞬間,當即就警惕地站直了身子,眼睛緊緊盯著不遠處的那個女人不放。
那個人……是徐女士。
徐女士怎么會來學校?
他已經來不及思考自己過于外露的眼神是否冒犯對方、暴露自己,只想趕緊與桑榆取得聯系,并弄清楚徐女士此時來學校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