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山寨贅婿23 你是不是不行?
不出梁悉所料, 周微果然對周參預(yù)先作出的安排十分了解。
他在前方帶路,而梁悉和周小宜緊隨其后,一刻也耽擱不得。
約摸一刻鐘后, 三個人望著眼前的宅院,總算停下了步伐。
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梁悉習(xí)慣性地抬頭張望了一會兒。
眼前這個宅子看起來可要比先前那個小院子氣派得多,不說那刷著新漆的朱紅色大門和矗立在門前的兩個石獅了,就說大門外面把守著的幾個家丁,也不是什么尋常人家能用得起的。
這家人看起來頗有身份, 至少也該是一方富豪。
只是……不知道周參他們怎么會結(jié)識這樣的人家。
他們看上去井水不犯河水, 屬于八竿子也打不著的關(guān)系,所以梁悉實在想不到,這兩撥人會產(chǎn)生怎樣的糾葛。
帶著滿心的疑惑, 梁悉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這戶人家的主人姓胡,叫胡亞山,初時是個鏢師, 后來又成了穿云寨老寨主手下的一個部下,跟老寨主本是拜了把子的兄弟,有過命的交情。
只是后來兩人不知怎么就鬧翻了, 一個繼續(xù)在穿云寨鎮(zhèn)守一方, 另一個卻獨自下了山,從此失去了蹤跡。
“我父親在去世之前都還念著這個兄弟,說這輩子唯有此事難以介懷, ,我不想讓他留有遺憾,便一直在暗中尋找他。”周小宜小聲解釋,“但是, 等我很久之后偶然得知了他的消息,我的父親卻已經(jīng)去世,而我也早就能獨當(dāng)一面了。”
梁悉聽到這里,突然伸手捏了一下他的手腕。
周小宜偏頭朝他一笑,繼續(xù)道:“直到那時我才知道,原來我這位許久未曾露面的叔叔來通州做生意了,不說家纏萬貫,但至少也能衣食無憂,甚至還能撒些閑錢救助一方百姓。”
當(dāng)年的老寨主是個崇尚武力的人,在他眼里,以暴制暴才是亂世之中解決問題最好的辦法,所以他創(chuàng)立了穿云寨,在一方山頭自立為“王”。
顯然,胡亞山不太贊同他的想法,想要嘗試更溫和一點的方式。
兩人誰也說不服不了誰,常常鬧得不歡而散,原先親如手足的兩人最后竟也形同陌路。
“現(xiàn)在看來,他們誰也沒有對錯,不過是選擇了不同的路,就此分道揚鑣罷了。”周小宜最后嘆息一聲。
他心中也感慨頗深,自從白知寅扯下了穿云寨的那層遮羞布之后,他便無數(shù)次地想象,若是當(dāng)初他的父親沒有選擇占山為王這條路,那又會是怎樣的光景?
先前他想象不到,可如今見到胡亞山之后,他卻隱隱窺見了那條未曾預(yù)想的路。
光是看著周小宜的神情,梁悉便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了。
對方心里大概還惦記著那些被逐出鏢局的鏢師,并對此耿耿于懷。
他既不想傷害那些鏢師,又不想讓穿云寨在自己手里沒落,由此陷入了兩難。
作為一個領(lǐng)導(dǎo)者,周小宜終究還是心太軟。
有些事必須要有取舍,這個道理他不是不明白,只是不忍心。
胡亞山雖然離開穿云寨多年,但心底到底還念著舊情,不然也不會應(yīng)周參的請求出手幫忙。
大概是想起周小宜是老寨主唯一的血脈,他尤其關(guān)注周小宜,問了許多問題。
在得知周小宜已經(jīng)成親之后,他又把目光轉(zhuǎn)向梁悉,將人上下掃視一番,露出了格外挑剔的眼神。
好在他在看過幾眼之后并沒有做出多余的評價,只叮囑周小宜日后要好好過日子。
沒了那道逼人的視線,梁悉當(dāng)即松了一口氣。
也得虧這胡亞山不知道他的來歷,不然他指不定會有什么下場。
別說是胡亞山了,穿云寨里其他的弟兄們也都不知道梁悉的底細(xì)。
周小宜和周參他們并沒有將他的真實身份聲張出去,是以他在眾人眼里依舊還是那個入贅的姑爺,甚至還因著他先前中箭救了一回周小宜的事,面上對他多了幾分尊敬。
誤會一場,這點尊敬反倒讓他越發(fā)心虛。
他們一伙人到達(dá)胡府的時候夜便已經(jīng)深了,故而胡亞山也只是簡單招待了一番,并沒有讓他們在前廳久留,很快便讓人領(lǐng)他們?nèi)ジ髯缘目头苛恕?br />
梁悉與周小宜自然被安排在一間屋里。
那房門甫一關(guān)上,梁悉便轉(zhuǎn)頭把雙手搭在周小宜肩膀上,將人好生端詳了一番。
片刻后,周小宜微微一掙,不自然地問:“怎么了?”
“看你有沒有哪兒受了傷。”
方才在那醉春樓與人交手,難免會磕磕碰碰的。
可那時周微也在場,他不好意思當(dāng)著對方的面對周小宜噓寒問暖,更何況周微還有些小孩心性,明里暗里地把他擠開,就是不讓他們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靠近,所以他才等到了現(xiàn)在。
這會兒仔細(xì)觀察一番,見周小宜確實還生龍活虎的,梁悉才穩(wěn)了心神。
兩人對視片刻,同時又不期然想起方才在醉春樓相遇時的情形,一種后知后覺的尷尬蔓延開來。
尤其是周小宜的表情,格外不自在,他瞄了梁悉一眼,又立刻垂下眼睫,如此重復(fù)許多遍。
梁悉很快就察覺到了他的異常,溫聲問了同樣的話,“怎么了?”
周小宜動了動唇,顯得猶豫又糾結(jié),最后還是把將要說出口的話給咽了下去,“沒什么。”
既然梁悉沒有對他產(chǎn)生誤會,他也羞于將某些話說出口,便只好繼續(xù)保持沉默。
梁悉見他閉口不言,也不勉強,而是摸摸周小宜有些凌亂的發(fā)絲,讓他早些歇息。
畢竟,他們明天一早就要趕回穿云寨了。
大概半個時辰之后,兩人一前一后上了床,不知是不是因為許久沒有在這種安全的環(huán)境下同床共枕了,他們之間的氣氛略有些怪異,就跟今天才剛剛新婚似的。
蠟燭已經(jīng)被吹滅,所以房間里有些昏暗。
梁悉雖面對著周小宜,卻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能感到對方一直在注視著自己,視線沒有離開過分毫。
他心中泛起疑問,又滿目茫然。
這是怎么了?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自從在宜春樓重遇之后,周小宜的態(tài)度似乎就很奇怪。
梁悉沉默片刻,正想開口詢問,卻又正好瞧見周小宜轉(zhuǎn)了個身背對著他。
此時他的眼睛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黑暗,是以他能看清對方的動作。
然而,周小宜顯然還沒有靜下心來,他開始在另一邊翻來覆去,一直睡不著,就跟烙餅似的。
那時梁悉迷迷糊糊的已經(jīng)快睡著了,察覺到動靜后,他便又睜眼看了周小宜一眼,伸手從背后摟住他,試圖安撫他的焦躁,“睡吧。”
周小宜安靜了片刻,又不知怎么的,突然一個翻身,坐在了梁悉的小腹上。
因著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梁悉怔愣一下,連瞌睡都被趕沒了,但他還是怕周小宜摔下去,下意識扶住了對方的腰。
“小宜?”他隱約覺得有些古怪,也大概有那么一點預(yù)感。
可瞅著周小宜一副冷淡的神色,他又覺得有些不敢相信。
就在他猶疑不定時,周小宜突然又有了動作。
他雙臂撐在梁悉的耳側(cè),臉也湊近了幾分,他們之間只隔了半根手指頭,是一個差點就能吻上的距離。
梁悉眨眨眼睛,下意識抿了下唇。
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周小宜大概是想親他,卻出于不明原因遲遲沒有行動。
氣溫逐漸在攀升。
梁悉忍了又忍,還是勉強克制住自己,想讓周小宜從自己身上下來,“小宜,明天還要早起呢……”
幾秒后,周小宜輕飄飄道:“你是不是不行?”
那語氣好似是在挑釁。
梁悉臉上的表情龜裂了。
他定定地看了周小宜一會兒,突然伸手捏住對方的脖子往下一壓,就這么實現(xiàn)了親密接觸。
周小宜之前一心向武,哪里知道這種事該怎么做?
哪怕只是接吻,他也親得毫無章法,這兒咬一下,那兒吮一下。
梁悉被他小狗似的一通亂啃,差點連那點旖旎的心思都快歇氣了。
“你笑什么?”周小宜無意中別見他上揚的嘴角,略有些惱怒地直起了身子質(zhì)問。
“笑你可愛呢。”
“你慣會哄人。”
“我只哄過你。”
這么多個世界都是同一個靈魂,可不就是只哄過他嗎?
周小宜也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他沒有再浪費時間在這種事上糾纏,又重新矮下了身子。
他哪怕是個哥兒,也是個生性好強的哥兒,更喜歡喜歡在這種事上占據(jù)主動權(quán)。
而梁悉不知是習(xí)慣了還是怎么,居然也沒覺得哪里不對勁,就任由他親著。
他本以為周小宜今天只是心血來潮想要親幾下就算了,卻沒料到對方居然想要做全套。
眼看著周小宜連褲子都脫完了,梁悉眼皮一跳,連忙拉住他的手腕。
這都幾點了?今晚還要不要睡覺了?
他第二次阻止了周小宜的動作。
周小宜屢次被打斷,心情變得糟糕起來,“你不想?”
“不是不想……”梁悉簡直有口難言。
他只是擔(dān)心會累著周小宜,更何況,現(xiàn)在畢竟還歇在別人家,做這檔子事總覺得有些不妥,再加上周小宜此刻的狀態(tài)明顯有些不對勁,所以他才忍耐著沒有回應(yīng)。
可周小宜此時正在興頭上,哪里會停下,他再次試圖扒拉梁悉的衣服,又在胡亂與梁悉接吻的同時微微往下一坐。
梁悉登時被刺激得頭皮都在發(fā)麻。
看來今晚確實是歇不了了。
“你別動……”周小宜吸了一口氣,表情有些難耐。
梁悉頓時不敢再動了,他剛想摸摸周小宜的腰以示安撫,卻被對方下一句話驚得差點萎了。
“你身子骨太弱了,我來……”
梁悉:“……”
其實也可以很強的,他木著臉想。
奈何主動權(quán)早已被周小宜掌握,哪怕他再怎么腹誹,也只好縱容著周小宜的動作。
兩人壓著動靜胡鬧了一宿,直到天邊泛起了魚肚白。
第112章 山寨贅婿24 像是山里正在盛開的梅花……
梁悉意識還未清醒時, 便下意識翻身想去摟旁邊的人,可他卻只在被窩里摸到一片余溫——周小宜早就起床了。
他登時一個激靈徹底清醒,一邊起身穿衣一邊朝外間張望。
四周靜悄悄的, 周小宜根本不在屋內(nèi)。
見狀,梁悉有那么一秒產(chǎn)生了自我懷疑,昨天晚上出力的那個居然比不出力的那個起得早?
他沉默地穿好了衣褲。
出門后,他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卻見外邊的天還沒有亮透,依舊霧蒙蒙的, 像是隔了一層紗。
他不得不懷疑, 周小宜晚上可能一夜都沒睡,不然哪能這么早就不見蹤影了?
梁悉胡亂洗了把冷水臉醒神,隨后又行跡匆匆地出了院子, 準(zhǔn)備立刻去找另外幾人匯合。
最后他在胡府那靠近后門的地方看到了周小宜。
對方換了一身不起眼的衣服,正站在馬車前跟胡亞山說話,后邊還跟著周參和周微。
梁悉斂了心神, 遠(yuǎn)遠(yuǎn)地停留在原地,沒打算打擾他們。
可那邊的幾個人卻早已發(fā)現(xiàn)他過來了,紛紛轉(zhuǎn)頭投來視線。
他略一猶豫, 還是走向前去, 在胡亞山面前拱手一拜,“胡叔,是晚輩失禮了。”
他到底是來晚了, 讓一個長輩站在這兒等他,于禮節(jié)而言,確實不該。
胡亞山瞧著倒是不怎么介意,只捋了一把自己的山羊胡, 又?jǐn)[了擺手示意他不必介懷。
才過了不到半個時辰,一切都整裝完畢后,幾人紛紛向胡亞山告辭。
周參在外頭駕馬,而其余三人則坐在馬車?yán)铩?br />
臨走之前,梁悉還特地朝周圍張望了一圈,想看看周參帶的那些人手是否也在附近。
除了昨晚與白知寅那些人交手的時候,他便再也沒有見到他們了。
他本以為大家會一起啟程離開通州,可現(xiàn)在看來,卻不是如此。
想來是周小宜和周參害怕人太多會引起注意,便決定兵分幾路回穿云寨。
眼看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周小宜最后檢查了一下馬車,隨后便向胡亞山告別,準(zhǔn)備上路了。
哪怕是坐在馬車?yán)铮怀龃箝T梁悉的神經(jīng)便下意識緊繃起來。
他心里總擔(dān)心白知寅會派人攔截,
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錯覺,總跟著他陰魂不散。
大概是他們這次離開得太輕易,所以完全無法讓人安心。
索性他的懷疑是多余的,從胡府到城門口的這一段路壓根就無事發(fā)生。
城門有士兵把守,好在他們坐的是胡府的馬車,那些人只看過一眼便放行了,竟然沒有任何多余的舉動。
梁悉與周小宜對視一眼,心中疑惑叢生。
太不對勁了。
按道理說,昨晚的白知寅就應(yīng)該反應(yīng)過來才是,就算沒有當(dāng)場攔截他們,后面也該下令全城通緝他們才是,否則他們現(xiàn)在也不會一大早的就匆匆離開。
可現(xiàn)在看來,他們并沒有猜對白知寅的心思,這偌大一個城門,竟然就這么讓他們通行了。
“小宜,他們會不會在路上……”梁悉欲言又止。
周小宜搖了搖頭,也是一副眉頭緊皺的模樣,“我也不知……”
“你以前的主子是什么德行你不知道?”周微在一旁插嘴。
他時刻記得梁悉的來歷,恐怕這輩子都忘不了。
梁悉無言以對,他就是知道白知寅是個不達(dá)目的不罷休的人,所以如今才對他的“手下留情”感到詫異。
“算了,先離開這里,其他的再從長計議。”周小宜一錘定音。
外面的周參聽了,也就知道他的意思了,他揚起鞭子在朝前面那匹馬抽了一下,“駕!”
坐在里面的三人明顯能感覺到,馬車行駛的速度快了起來。
幾個人一眼都沒有回頭。
城鎮(zhèn)雖繁華,但到底藏了太多的危機,沒有人會留戀此地。
與他們而言,穿云寨大概才是唯一的凈土。
一行人在路上急趕慢趕,終于在正午時分趕回了穿云寨,一路上都暢通無阻,沒有遇到任何意外。
等看到穿云寨的大門時,他們這才真的相信白知寅并沒有在路上設(shè)埋伏。
即使還有一些深藏在心的不安,也被回家的喜悅給沖淡了。
從進(jìn)入山寨大門的那一刻起,梁悉就看到路邊圍著不少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個個都圍著他們所在的這輛馬車,臉上洋溢著由衷的笑。
直到這時他才恍然發(fā)現(xiàn),周小宜早就在不知不覺間得到了整個寨子的愛戴。
與剛剛接任寨主時相比,他顯然已經(jīng)得到了大多數(shù)人的認(rèn)可。
梁悉下意識回頭去看周小宜,卻見對方臉上表情正恍惚著,似是心中也有所觸動。
他也跟著會心一笑。
他想,他大概知道自己需要做些什么了。
周小宜唯一掛懷的就是穿云寨的生存之計,如果他實現(xiàn)了這個愿望,是否就算完成任務(wù)了呢?
周小宜離開穿云寨這么些天,寨里早就積壓了不少事物,好在周參在離開之前早已替他打點好了,所以他才不至于在回來時手忙腳亂。
見周小宜一下馬車就朝著賬房趕去,梁悉簡直目瞪口呆。
他不得不佩服周小宜的身體素質(zhì),明明被折騰了一晚上,這會兒卻還精神抖擻的,好像他一晚上的努力是個笑話。
倒是他自己,活像個被吸干了精氣的白面書生似的一樣,看著萎靡不已,哈切連天半點精神氣都提不起來。
他深深地嘆了口氣。
難怪周小宜說他身子骨弱呢,他對此還有什么反駁的余地?
在這個世界,他病秧子的人設(shè)可算是深入人心了。
梁悉本以為周小宜忙過一天也就算了,缺不料對方一連好幾天都早出晚歸,天天見不著影兒。
至于梁悉自己,則跟他截然相反。
外邊的天氣越發(fā)冷了,他也開始變得不愛出門了,總喜歡裹著那厚厚的披風(fēng),窩在廂房里不想動彈。
周小宜說他比那孵蛋的母雞都安靜,而他毫無辯駁之意,就任他說去。
哪怕是整日足不出戶,梁悉也沒有閑著,他從寨子里“搜刮”了許多書籍回來,其中大部分是關(guān)于務(wù)農(nóng)耕作和畜牧養(yǎng)殖的,少數(shù)是關(guān)于小本經(jīng)營的。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他總得在冬天結(jié)束之前給穿云寨找出一條出路來。
梁悉知道周小宜苦于此事,他自然也苦他所苦,為他排憂解難。
他忘不了某天下午,周小宜回到院子里,對著他疲憊又茫然的模樣,“梁悉,要是穿云寨不去劫鏢了,那他們該怎么辦啊?”
那時梁悉看了他良久,輕輕擁住他因為焦慮而顫抖的身子,“沒關(guān)系的,小宜,我會幫你的。”
“我雖然在武事上一竅不通,可有些事情,我卻是略通一二。”他道。
在那以后,梁悉便時常躲在屋內(nèi)查閱書籍,偶爾等天氣暖和的時候,他便難得出門一趟,在寨子周圍勘查土地。
然而,梁悉看來看去,總覺得這事有些難辦。
如果要務(wù)農(nóng),穿云寨所在的這個山頭大概不是很好的選擇。
說到底這里還是個山堆堆,土地崎嶇不平就不說了,因著寨子處于背陰處的緣故,這兒的日照也不充足,再加上寨中僅有一條山泉作為水源,故而引水灌溉也是一件難事。
若是真要教寨子里的人務(wù)農(nóng),整個穿云寨恐怕都要搬個地方。
這件事聽起來可能性太小了。
如此看來,他們就要跟當(dāng)初的胡亞山做出同樣的選擇了。
可做生意就意味著人員和商品的流通,他們不可能只守著這一方土地,也不可能這么多人都烏泱泱的一同涌入城鎮(zhèn),所以穿云寨的瓦解是可以預(yù)見的。
可梁悉知道穿云寨對周小宜意味著什么,他不確定對方是否愿意打開穿云寨的大門,讓這里的人自行決定去留。
梁悉苦思冥想了許久,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跟周小宜開這個口。
有那么一瞬間,他甚至都想勸說周小宜維持原樣、繼續(xù)劫鏢了。
他承認(rèn)自己不夠良善,心里也有那么一點陰暗的想法。
犧牲少部分人的利益去滿足大部分人,對他來說并沒有什么值得糾結(jié)的。
只是糾結(jié)的那個人是周小宜,所以他才跟著一同煩惱。
梁悉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自己是該跟周小宜好好談一談了。
他做了許久的心里建設(shè),才決定在用餐時當(dāng)著周參跟周微的面挑明了這件事——劫鏢與經(jīng)商,二者擇其一。
周小宜對此做出的反應(yīng)也在他的預(yù)計之內(nèi),對方沉默良久,還是沒能做出決定,直說日后再議。
梁悉嘆了一口氣,只得點了點頭。
自從提起正事,桌上的氛圍就變了。別說是梁悉和周小宜了,就連周參跟周微也放下了筷子,神色變得沉重起來。
這頓飯吃得不是很愉快,周小宜只在桌前待了一小會兒,就站起來想要離開。
可他才剛剛踏出幾步,他就覺得自己眼前有些模糊,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憂慮過剩,沒有休息好的緣故。
“小宜?怎么了?”梁悉注意到他的停頓,伸手扶了他一下。
“沒事。”周小宜摁著太陽穴甩了甩頭,試圖把忽視那點眩暈,“可能是有點累。”
他定定地盯著梁悉的臉,卻好似聽不見梁悉說話的聲音,唯一能注意到的,只有對方正在張張合合的嘴巴。
“別把自己逼得太緊了……”梁悉還想苦口婆心地勸說,可他看著周小宜蒼白的臉,又忍耐著閉了嘴,站起來想扶著周小宜再坐一會兒。
可他的手甚至都沒來得及碰到周小宜的衣袖,就見對方身形倏然晃了一晃,而后一頭朝地上栽去。
與此同時,周小宜全身猛地痙攣一下,一口摻著黑的血猛然從他口中涌出。
點點血跡灑在地面上,像是山里正在盛開的梅花。
“小宜!”
梁悉見狀,下意識把周小宜摟著抱在了懷里,一顆心幾乎要沖破胸腔蹦出來。
第113章 山寨贅婿25 這餅真大
梁悉被周小宜吐血的場面嚇得差點心臟驟停, 一把抱起周小宜就往門外沖,想要把周小宜帶到寨里的醫(yī)館那兒。
周微跟周參反應(yīng)過來后,也緊隨其后, 一路護(hù)送著周小宜來到醫(yī)館門口。
屋內(nèi)的老大夫正閉著眼小憩,看到這幅場面,他當(dāng)即心口一跳,趕緊迎了上來。
“這是怎么了?”
梁悉已經(jīng)來不及解釋了,他急急忙忙地將周小宜放至屋內(nèi)的軟榻上,又把老大夫拽了過來催促他給周小宜把脈。
可憐老大夫站都沒站穩(wěn), 便被迫來到了榻前。
好在他也知曉輕重緩急, 倒也沒有計較梁悉這有些無禮的舉動。
就在老大夫認(rèn)真把脈時,其余幾人都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像是生怕自己的呼吸聲影響了大夫的判斷。
“這……”大夫皺著眉頭, 一副想說什么卻又不確定的模樣。
周微是個急性子,就看不得他這個樣子,“到底怎么樣?你倒是說啊!真是急死我了。”
他已經(jīng)急得在這屋里四處亂轉(zhuǎn)了。
“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大夫的手指又搭上周小宜的手腕,又做了一次檢查。
少頃,他這才頂著梁悉他們逼人的視線喃喃出聲, “看來是沒錯了……”
梁悉見他似乎有了結(jié)論, 連忙問道:“小宜這究竟是怎么了?為什么會突然吐血暈倒?”
“他這是中毒了。”
“中毒?”在場幾人皆是吃了一驚。
“什么毒?”梁悉連忙問,“有解嗎?”
“此毒名為朱顏,色紅, 味淡,毒性倒是不致命,可想要解毒卻是有些困難。”老大夫捋了把胡子細(xì)細(xì)解釋。
“為何?”
“朱顏乃是幾種毒性植物混合研磨而成,尋常人家無從得知配方, 故而解藥也難以調(diào)配。”
“更何況……”大夫搖了搖頭,面上也是一籌莫展,“寨主早先曾中過另一種毒,當(dāng)年本就沒有根治,留下的余毒又正好與朱顏藥性相沖,所以寨主如今才突然吐血,乃至昏迷不醒。如今,老朽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周小宜曾經(jīng)也中過毒?
怎么會……
梁悉試圖從腦海中揪出這段劇情,卻一無所獲,那就說明這段劇情只是無關(guān)緊要,幾乎不影響后續(xù)劇情的發(fā)展,可誰能想到,就是這毫不起眼的一件小事,如今卻成了致命的關(guān)鍵。
屋內(nèi)是死一般的寂靜。
周微左看看右瞧瞧,見沒人吭聲,便開始著急起來,“你們都悶著干什么,我們要趕緊想辦法幫小宜哥解毒啊!”
梁悉驀然深吸了一口氣,“想要解毒,還得找到下毒之人才是,這樣才能順藤摸瓜地找到解藥。”
“下毒之人?這還用想嗎?除了那白知寅那殺千刀的,還有誰會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周微心直口快道。
“梁悉,這事情可是因你而起的,如果不是要救你,小宜哥何至于被關(guān)了好幾天,又被下了這種毒?要是他除了什么事,我們不會放過你的!”說著說著,他的眼圈都變紅了,明明是在放狠話,可瞧著又像是紙糊的,瞧著不堪一擊。
周參見狀,半摟著他的肩膀在他背上拍了幾下,無聲地寬慰著他。
“我知道。”梁悉慢慢握緊了拳頭。
事已至此,他自然義不容辭。
周小宜明明是那么謹(jǐn)慎的一個人,待在知府的那幾天,吃的每一頓飯,喝的每一頓水,他都要用銀針試毒,就怕白知寅在背后玩陰的。
可誰能想到,千防萬防,卻還是沒能防住。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錯?
梁悉咬著牙關(guān)、眉頭緊鎖,想要從腦海中回憶起一些細(xì)節(jié),他不期然想起周小宜曾經(jīng)穿過的那一身紅衣,突然渾身冒出了冷汗。
難道……是那套衣服有問題?
若是白知寅命人用朱顏將衣服浸泡,再讓周小宜穿上,似乎也并無可能。
周小宜防得住入口的食物,又哪里能猜到衣服上竟然沾了毒?
梁悉如今總算是明白了。
他當(dāng)白知寅為什么如此輕易就放他們走了,原來這才是對方的后招。
不管他們逃得有多遠(yuǎn),總會屁顛屁顛地回去找解藥的,而他就只管坐在府中等著他們自投羅網(wǎng)。
真是好算計。
然而,以白知寅的惡趣味,他們?nèi)绻瓦@么上門討要解藥,恐怕只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就在幾人抓耳撓腮地想要找到一個萬全之法時,誰都沒有想到,白知寅竟突然飛鴿傳書,約他們在山腳下見面。
周參和梁悉唯恐有詐,思慮再三都做不下決定,奈何周小宜依舊昏迷在床,一點兒時間都耽誤不得,兩人才決定應(yīng)了白知寅的約,前去一探究竟。
白知寅繞了一大圈給周小宜下毒,想來是有所圖謀,可不知他現(xiàn)在所求是否還是穿云寨的歸順?
一切都要等見了面以后才知曉答案。
白知寅此人倒是難得上道一回,約在了山腳處一個供路人歇息的亭子里,這個地方離穿云寨并不遠(yuǎn),是入寨的必經(jīng)之地。
周參看著這個地點琢磨了一會兒,心里甚至想著帶了人手去埋伏白知寅算了,還免得浪費時間跟那家伙虛與委蛇,只是在權(quán)衡利弊之后,他遺憾地放棄了這個想法。
白知寅身邊高手如云,他敢把地方約在穿云寨的山腳下,那必然有所倚仗才是,他若是貿(mào)然埋伏,倒是平白上了人家的當(dāng)。
梁悉在寨子里著急到摳腳,千等萬等,總算要等到跟白知寅約好的時間了。
期間周參他們也沒有閑著,仍舊派了人在通州城內(nèi)四處打聽消息,本是自我安慰之舉,可還真讓他們打聽到了點風(fēng)聲。
那白知寅最近不知是不是也在府中閑到?jīng)]事干,四處找別人的麻煩,眼見穿云寨這邊是個難啃的硬骨頭,他便開始拿另一座山頭的土匪們開刀。
只是他對那些人可就沒那么多的花花腸子了,直截了當(dāng)?shù)嘏杀鴩耍淞︽?zhèn)壓。
聽說那些土匪從最開始的負(fù)隅頑抗,到最后的哭爹喊娘地跪倒在白知寅面前聲稱自己愿意歸順,僅僅只有兩天時間。
梁悉知道這件事后心情頗為復(fù)雜,說白知寅對穿云寨深痛惡絕吧,他又好端端地讓周小宜在州府住了幾天,說他對穿云寨以禮相待吧,他又暗戳戳地給周小宜下毒,也不知道是個什么離奇心態(tài)。
此人若是去了現(xiàn)代世界,高低會被診斷為神經(jīng)病。
那天天氣難得放晴,氣溫也回升少許。
周參和梁悉掐著時間準(zhǔn)時赴約,身后還跟了穿云寨比較精銳的一支隊伍。
無他,實在是白知寅過于奸詐,不得不防。
可等他們到了那亭子才發(fā)現(xiàn),白知寅身邊竟然只帶了一人,正是那如影隨形的玉衡。
兩相對比起來,倒顯得他們穿云寨有點大驚小怪了。
梁悉和周參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驚詫。
周參猶豫片刻,最后沒有讓身后的那支隊伍跟著上前,只讓他們在不遠(yuǎn)處守著。
但他到底還是防著白知寅,沒敢讓人離得太遠(yuǎn),隊伍離那亭子距離瞧著不超過十丈,是個一遇到危險就能馬上增援的距離。
白知寅那邊明面上只有兩個人,可暗處有沒有藏了別的什么人,誰又知道呢?
周參和梁悉都不敢以身試險了。
兩方人馬見了面之后,在亭子中相對而坐。
白知寅那廝不說話,周參這邊也保持著沉默,這架勢像是在比哪方更沉得住氣似的。
顯然,周參他們更加沉不住氣,畢竟周小宜的命還吊在那兒呢。
“想來白大人一定知道我們來此地是為了什么,既然如此,那就明人不說暗話,我只問一個問題,朱顏的解藥如何才能給我們?”周參開門見山。
白知寅做作地?fù)u了搖手中的羽毛扇,端的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可說出的話卻難免讓人想動手,“朱顏雖說是毒,卻也沒多少毒性,幾日便可自行排出體外,可瞧你們這凝重的表情,好像周寨主下一秒就要斷了氣似的。”
周參聽罷眼睛一瞇,右手下意識搭在自己的劍柄上,好似下一秒就要拔出劍來把白知寅戳個對穿。
好在梁悉從白知寅的話中聽出了點什么,心中產(chǎn)生了某種猜想。
對方大概無意傷及周小宜的性命,他可能也沒想到周小宜身上有別的余毒,還跟朱顏正好藥性相沖。
而白知寅也對周參激烈的反應(yīng)感到一絲意外,挑了下眉露出一絲疑惑的神情。
那點疑惑被梁悉精準(zhǔn)地捕捉到了,他摩挲兩下手指,突然開口示弱,“大人,小宜如今因為此毒昏睡不止,急需解藥,如若不然,小宜便會就此殞命,我料想這并不是大人的本意。”
他話音一落,白知寅還未作出反應(yīng),周參便猛然回頭盯著他,眼中又驚又怒。
他沒想到梁悉會這么直白地露了底細(xì),平白給人留了把柄。
可此刻不是追究的時候,他斂了神情,也說了幾句似是而非的軟話,“若大人肯拿出解藥,日后若有用得上的地方,周某在所不辭。”
周參身為穿云寨的二把手,能說出這樣的話,已然表明了一種態(tài)度。
可梁悉聽著,心里只有一個念頭:這餅真大。
第114章 山寨贅婿26 小宜,快點好起來吧
梁悉不知道白知寅是信了還是沒信, 反正他是不怎么相信的。
現(xiàn)在就看周參能不能忽悠得住了。
白知寅握著扇子抵在下巴上沉吟半晌,臉上的笑意忽而加深,“好, 你們穿云寨做下的承諾,我可是記在心里了,不過,我怎么就覺著我有些虧呢……”
周參聞言眉毛一擰,剛想反駁,白知寅便率先開口堵住了他的話, “你們可是把我最得力的屬下之一給拐跑了, 我無故折損一員大將,怎么看都不劃算,不過……”
這家伙慢條斯理地來了一個大轉(zhuǎn)折, “畢竟我這還想與你們交好,我便勉為其難地吃下這個虧罷。”
他話音一落,在場的人都微妙地安靜一瞬。
誰不知道白知寅派人隱姓埋名探進(jìn)穿云寨是為了什么?這會兒又倒打一耙裝無辜, 任誰心里都要罵他一句無恥。
至少周參聽了這話以后,表情便不怎么好看了。
他悄無聲息地斜睨了梁悉一眼,神情中帶著顯而易見的不爽。
而梁悉尷尬地摸了一下鼻子, 訕訕一笑。
他就知道白知寅這人少不了要挑撥, 這下好了,他這大舅哥又要記他一筆了。
但不得不說,白知寅的臉皮確實夠厚, 他像是沒有察覺到已經(jīng)凝固的氣氛,仍然在那兒大放厥詞,“你們要相信,我是不愿意與穿云寨交惡的。至于周寨主中毒昏迷這一事, 也并非我的本意。”
他的眉毛微妙地抬了一下,“既然你們連朱顏都查到了,想必也知道它的毒性不強,中毒者至多也只會全身無力,何至于昏迷?若非周寨主體內(nèi)還有別的余毒,也到不了此番地步。”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周參聽了這番話簡直眉頭緊皺。
不過短短幾天,這些人竟然連周小宜體內(nèi)有余毒這個消息都知道。
他諒梁悉暫時不會做這樣的事,那便只能是別的人把消息傳遞出去了。
如今看來,白知寅的探子簡直無孔不入,一茬一茬跟割不完的韭菜似的。
“既然不愿意與我們交惡,又為何處處針對?”周參是個粗人,聽不了這些長篇大論,只冷笑一聲后發(fā)出質(zhì)問,“難道是為了找趣?”
他寧愿相信白知寅另有所圖,也不相信他的鬼話連篇。
白知寅低頭假咳一聲,視線也游移了一下,“久聞穿云寨寨主的風(fēng)采,只是想結(jié)識一番罷了,畢竟我先前長居京都,沒有見過這樣有趣的哥兒,一時起了玩心。”
他話音剛落,梁悉便下意識蹙了下眉頭,而自始至終都站在一旁的玉衡則沉默地瞧了自家主子一眼,眸中暗光一閃。
短短一句話,驚動了兩個人,罪魁禍?zhǔn)讌s跟個沒事人一樣搖著扇子,一臉笑瞇瞇。
周參似是不太相信白知寅所說的理由,仍舊時刻保持著警惕,狐疑地盯著對方。
可梁悉心里卻已經(jīng)信了七八分,從原主的記憶中來看,白知寅到像是如此惡趣味的人。
大費周章地設(shè)計抓了人,下了毒,又把人放回來,結(jié)果只為了看一場戲,是他能做出來的事。
“既然我們雙方都達(dá)成了共識,那我便不耽誤時間了。”白知寅從袖中掏出個小瓷瓶來,隨后就扔給了周參,“每日一顆,吃完毒解。”
周參一接到那瓶子,便立刻打開木塞往里面看了一下。
瓷瓶不大,里面裝的東西也很少,攏共只有三顆棕色的小藥丸,小的可憐。
可就是這小小的玩意兒,卻是周小宜的救命藥。
他又湊近聞了一下,只聞到一股苦澀的味道。
“我要如何確定這瓶子里裝的是朱顏的解藥?”
白知寅揚眉一笑,“你們信不信,可就與我無關(guān)了,反正我是沒那么多閑工夫來唬你們。”
周參盯了他半晌,終究還是把解藥收了起來。
白知寅見此情形,面上的笑意深了幾分。
他起身彈了彈不慎沾染在衣袖上塵土,只字未說便背著手離開,徒留梁悉與周參兩人坐在原地,目光沉沉地看著他的背影,腦中不知在思慮著什么。
他們心里還念著依舊昏迷不醒的周小宜,并沒有在這里耽誤多少時間,甫一見白知寅走了,兩人便馬不停歇地回到了寨中的醫(yī)館。
周參心里始終還有幾分懷疑,特地把那小瓷瓶里所謂的解藥拿給大夫查看。
可惜大夫捏著那藥丸瞧了半晌,也沒瞧出個什么所以然來,他畢竟沒有見過朱顏的解藥,所以這份解藥到底是不是真實有效的,也無從得知。
從中毒那天算起,已然已經(jīng)過了好些天,周小宜已經(jīng)沒有多少時間可以讓他們揮霍了,所以他們姑且死馬當(dāng)作活馬醫(yī),打算先給周小宜喂一顆。
這時候周微恰好端了個水壺進(jìn)來,里面灌著溫水。
見狀,梁悉主動上前準(zhǔn)備接過水壺,“我來吧。”
可他連手都沒來得及伸出去,就聽到周微突然大喝了一聲,“等等!”
他霎時被驚得一個激靈,一抬頭就見周微把水壺拿遠(yuǎn)了一些,又滿臉警惕地盯著他。
好吧。
這是怕他做什么小動作呢。
梁悉無奈地嘆了口氣,把榻前的位置讓給周微。
終究還是他最初的身份不做好,沒得到周家兄弟多少信任。
更何況,如今周小宜危在旦夕,而周微護(hù)兄心切,生怕出半分差池,這樣的心態(tài),他倒是能理解。
周參和周微一個倒水一個拿藥,而梁悉和大夫站在一邊,充作旁觀者。
老大夫瞅瞅那邊又瞅瞅這邊,悄摸摸地問他,“這是怎么了?你怎么惹那倆兄弟生氣了?”
梁悉戰(zhàn)術(shù)性地假咳一聲,語焉不詳?shù)?“是我的錯。”
大夫還不清楚具體發(fā)生了什么事,他也不好全盤托出,便只好如此敷衍過去。
可頭發(fā)花白的老大夫不知腦補了什么,對他露出一副同情的神色。
梁悉頂著他的視線,面上心虛一笑。
他轉(zhuǎn)頭朝周小宜的方向望去,卻見對方已經(jīng)在無意識中吞下了解藥。
見此情形,他條件反射似的上前幾步,緊張地站在榻前。
周小宜才吃了一顆解藥,這會兒自然不太可能有什么特殊的反應(yīng),可在場的幾人都不怎么私心,仍然固執(zhí)地等著。
老大夫見他們?nèi)齻人都跟樁子似的堵在那兒,實在看不過去,“吃了解藥也要過一會兒才有效,就算你們守在這兒也沒用。”
他一手拉一個人,把周參和周微都按在了凳子上,“誰的夫郎誰照顧,你們也別在這兒啥摻和打擾人家了。”
大夫憑借一手精湛的醫(yī)術(shù),在寨子里德高望重。
他是看著周小宜他們長大的,即使是周小宜,也要尊重他幾分,又何況是周參和周微。
在大夫的催促下,周參和周微頗為默契地對視了一眼。
周微還想再掙扎一下,畢竟他實在不放心讓梁悉跟周小宜獨處一屋。
可就在他張口準(zhǔn)備說些什么時,周參卻驀地扯了一下他的袖子,同時對他使了個眼色。
周微看懂了他的意思,心不甘情不愿地閉了嘴,回頭瞪了梁悉一眼后,這才幾步跨出了房門。
而周參倒是什么反應(yīng)也沒有,只丟下一句“好好照顧小宜”便離開了。
走了三個人,屋里很快就安靜下來了。
這兩兄弟雖然表面上對他不怎么客氣,可到底還考慮到他跟周小宜成了親,勉強給了他幾分面子,否則別說是讓他照顧周小宜了,這房門估計都不會讓他進(jìn)來。
梁悉緩了一口氣,回頭坐在了周小宜身旁。
他盯著周小宜看了許久,終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對方的臉頰。
不知是不是因為中了毒,周小宜的體溫有些低,連帶著臉頰上的皮膚都帶著涼意。
梁悉下意識攤開手掌,將自己整個掌心都貼在周小宜的側(cè)臉上,試圖用自己的體溫讓對方暖和一點。
可他反應(yīng)過來后,又覺得自己這個舉動有些傻。
他轉(zhuǎn)頭環(huán)顧四周,起身給炭盆里多添了一些炭,又重新回到榻前,好似一刻都離不開似的。
他輕輕握住周小宜的手腕,隨后又低下頭,一邊將唇親昵地抵在周小宜的額頭上,一邊喃喃道:“小宜,快點好起來吧……”
周微和周參遠(yuǎn)遠(yuǎn)地從窗戶口看到這一幕,都不約而同地移開了視線。
“多大的人了,黏黏糊糊的也不嫌丟人……”周微一把扯下橫在眼前的樹葉,語氣中暗含著惱恨。
周參低頭看他,意有所指道:“即使小宜成親了,他還是你的哥哥。”
周微神情一頓,有一種被戳中心事的虛張聲勢,“他當(dāng)然還是我哥哥,我們?nèi)齻可是從小一起長大,那個梁悉又算什么……”
他大概也察覺到自己的語氣里帶著濃濃的酸味,聲音越說越小。
周參見狀,唇角隱晦地翹了一下,他伸手摸了一把周微的發(fā)絲,握住對方的肩讓他轉(zhuǎn)了個身,“走吧,這下你也該放心了。”
周微面上雖然不情愿,卻還是亦步亦趨地跟在了他身后。
在離開之前,他回頭看了屋內(nèi)的那兩人最后一眼。
什么時候他也能成親呢?
他漫無邊際地想。
第115章 山寨贅婿27 這個世界的任務(wù)還沒有完……
解藥一日一粒, 三天后便可見效。
甚至用不著等到第三天,僅僅在第一天晚上,梁悉就發(fā)現(xiàn)周小宜已經(jīng)對外界有所反應(yīng)了 。
對方的眼皮偶爾會跳動一下, 手指也會冷不丁地微顫,看著不再是前幾日那死氣沉沉的模樣,讓人心慌意亂。
這下梁悉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
看來白知寅所言不虛,他給的確實是貨真價實的解藥。
然而,若要周小宜完全毒解,恐怕要等他把那三粒解藥全都吃了才行。
是以梁悉在給他喂完最后一天的解藥后, 便一直等在床前守候, 生怕自己錯過了周小宜睜眼時的情形,也怕周小宜會出現(xiàn)什么副作用。
約摸在服用解藥后的兩個時辰,他終于等到了周小宜的蘇醒。
睜開眼睛后, 周小宜似是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眼神中帶著顯而易見的茫然。
緩了幾秒之后,他才漸漸回過神來,
“梁悉……”他下意識喊了一聲。
“嗯,我在。”梁悉湊近了一點,仔細(xì)觀察著他的神情, “感覺好點了嗎?有沒有哪里不舒服的?”
先前周小宜冷不丁吐血的場面給了他極大的沖擊, 即使周小宜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藥物的作用下清醒了,他還是怕對方身上會留有什么未知的后遺癥。
周小宜停了兩秒,搖了搖頭, “沒有,就是有點沒力氣。”
他作勢要起身,梁悉趕忙上前扶住他,給了他一個支撐, “你躺婻風(fēng)了這么些天,沒有力氣是正常的。”
“要喝水嗎?”他又端了一碗水過來,將碗沿貼在周小宜唇邊親自喂他。
喝了點水潤了潤嗓子之后,周小宜這才覺得自己喉間那種干澀的感覺淺了許多。
“我睡了很久嗎?”才剛剛清醒,周小宜就有許多問題想問,“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我又是怎么醒的?”
梁悉略一思索,三言兩語將來龍去脈都解釋了一番。
當(dāng)聽到他們竟然敢去赴白知寅的約時,周小宜頗為后怕,“你們膽子還真大啊,就不怕其中有詐?”
梁悉討?zhàn)埖匦πΓ翱晌腋履阈巡粊怼!?br />
想了想,他又補充道:“不止是我,周微和周參都是如此。”
周小宜盯了他幾秒,頗為溫柔地?fù)崃艘幌滤哪槪拔抑溃@些天辛苦你了。”
雖然他如今隱隱對梁悉的心意有所察覺,甚至愿意相信梁悉沒有傷害自己的意思,可周參和周微卻未必。
尤其是周參,對方心思縝密,眼里也揉不得沙子,更何況是梁悉這種有“前科”的人,所以他料想梁悉這幾天在穿云寨里的日子恐怕不太好過。
他甚至能想象到梁悉這幾日是如何舉步維艱的。
“不辛苦,應(yīng)該的。”梁悉捏住了周小宜的手,轉(zhuǎn)而與對方食指相扣。
兩人不約而同地直視著對方的眼睛,氣氛逐漸變得粘稠起來。
周小宜不自然地垂下眼皮,沒過一會兒又抬眼瞥了一眼梁悉,看著像是有些羞赧。
梁悉摩挲著他的手腕,突然湊近了些許,想要吻他。
周小宜會意,頗為默契地抬了抬下巴。
他們好像許久都沒有如此親密地接觸過了。
畢竟周小宜才剛剛清醒,所以梁悉并沒有打算做些什么過分的事,他只輕輕地貼了一下周小宜的唇,便放開了對方。
瞧著周小宜眼神里的疑惑,他親昵地?fù)崦苄∫说哪樥胝f些什么,卻又突然被外面?zhèn)鱽淼囊坏劳回5穆曇舸驍唷?br />
“你在干什么?”
周微從外面沖進(jìn)來怪叫一聲,聲音都變了個調(diào),“我哥才剛醒,你就這么迫不及待?”
屋內(nèi)的兩人雙雙被嚇了一跳,跟觸電似的分開了。
等反應(yīng)過來后,他們看著對方有些忍俊不禁。
明明都是成過親的夫夫了,怎么這會兒整得跟偷情似的?
但被周微和周參撞破跟梁悉親密,周小宜還是有些不自在,他收回被梁悉握著的那只手,又調(diào)整一下姿勢,裝作無事發(fā)生。
看到兩人接吻的那一幕時,周參倒是停在門外有意避開,可周微哪里會在意,他一進(jìn)屋便幾步躥到榻前,對著周小宜差點熱淚盈眶,“小宜哥,你終于醒了!”
周參見他莽莽撞撞的樣子,嘆了口氣也跟著進(jìn)來了。
一時間,屋內(nèi)本就盈余的空間霎時變得擁擠起來。
面對緊張過頭的周微,周小宜顯然有些招架不住,他拍了拍周微的肩試圖安撫這個年紀(jì)不大的弟弟,又再三強調(diào)自己已經(jīng)沒事了。
周參雖一言未發(fā),可神情中也含著對周小宜的關(guān)心與在意。
沒有血緣關(guān)系,卻勝似親兄弟。
看著這一幕,梁悉不期然想起原先那個既定的悲慘結(jié)局。
周小宜作為一個失去氣運的主角,他的下場顯然沒有好到哪兒去。
在朝廷對穿云寨的圍剿之戰(zhàn)中,他在混亂中被一箭穿心,當(dāng)場斃命,而周微和周參親眼看著他中箭,卻又無能為力。
寨主身死,穿云寨軍心四散,剩下的兩個人被自責(zé)和愧疚淹沒,又苦于穿云寨的連連敗退,無心再戰(zhàn),一時疏忽,就此被擒。
周小宜大概就是兄弟三人之間的支柱,支柱倒了,一切便化為烏有。
如今命運的軌跡已經(jīng)更改,周小宜依舊如此鮮活,他身邊的人也依然陪在左右。
思及此處,梁悉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
過了這個冬天,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白知寅的解藥大抵是沒有動過什么手腳的,自從解了毒之后,周小宜的氣色一天比一天好,很快便能下床走動了。
走出房間后的第一件事,他便想去武場練練。
畢竟也躺了這么長的時間,他擔(dān)心自己的身手大不如從前,所以急于恢復(fù)。
梁悉知道后生怕他把自己累垮了,好說歹說把他給勸住了。
最后的結(jié)果便是周小宜又勉為其難地多休息了幾天。
在這期間,他們從未放棄打探白知寅那邊的消息。
這個人實在太邪門了,對方既然能為了滿足自己的惡趣味牽扯出這么多事情來,保不齊哪天又會故技重施朝穿云寨磨刀子。
他們目前賭不起第二次了。
更何況,他們拿回來的解藥也是有交換條件的,可白知寅至今卻沒有任何動靜,這始終讓他們感到疑慮。
梁悉如今雖然明面上算是穿云寨的一員了,但他自己心里也有數(shù),從來沒有插手過穿云寨的內(nèi)部事物,就連跟周小宜日常交談時也很少提及,像是生怕扯上什么關(guān)系。
他現(xiàn)在每天也樂得清閑,每天喝茶下棋,活得跟個八旬老人似的。
他試圖重新建立與穿云寨之間的信任,卻沒想到有一天周參會親自找上門來,還帶來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消息。
“白知寅回京了。”
“什么?”梁悉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反應(yīng)不是慶幸,而是驚訝。
白知寅前不久才到通州任職,這才過了幾個月,現(xiàn)在竟然都已經(jīng)回京了?
他唯恐其中有詐,問得很細(xì),“為何?”
作為白知寅手底下的一個“背叛者”,對方自然不會再用他,任他留在穿云寨,便意味著他已經(jīng)成了一顆被厭棄的棋子。
是以他根本不知道白知寅的動向,消息的靈通程度甚至連周參都不如。
“據(jù)說是京中有召,可具體情況,我們也無從得知。”周參也搖了搖頭,“不過離開也好,免得疲于應(yīng)付。”
梁悉低頭沉思,回想著劇情中到底有沒有這一段。
答案當(dāng)然是沒有。
那人明明一直在通州待到穿云寨分解潰散,如今又怎會提前離開?
在沒有頭緒的情況下,他只好暫時放棄深思,“也算是給了穿云寨一個喘息的機會。”
可周參意味不明地端詳他片刻,突然換了個話題,冷不丁問道:“你真的甘心嗎?”
梁悉回過神來,一時有些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你若是跟著白知寅回京,以他那顯赫的身份,你多少也能沾沾光,不說榮華富貴,至少也是衣食無憂,如今留在這窮鄉(xiāng)僻壤的地方,怕是還有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可能性。”
面對著周參咄咄逼人的樣子,梁悉連眼睛都沒有多眨一下。
“既然我如今已經(jīng)站在這兒了,那便代表我對從前毫不留戀了。”他毫不猶豫地回答,“從此以后我只會是小宜的夫君。”
他與周參對視半晌,最后還是周參率先移開了眼睛。
“最好如此。”周參冷哼一聲后便離開了。
梁悉撓了撓頭,頗有些摸不著頭腦。
所以這算是周參對他的考驗?
他搖了搖頭,不再細(xì)想。
不過,白知寅回京,這倒是個好消息。
對方既然已經(jīng)回了自己的地盤,應(yīng)當(dāng)不會再來這窮鄉(xiāng)僻壤的地方找他們的麻煩才是。
那這是不是就意味著穿云寨已經(jīng)安全了?
畢竟,在原劇情中,白知寅也是這般游戲人間的態(tài)度,若不是原主懷著一顆事業(yè)心做了多余的事,周小宜他們也不會落得那樣的結(jié)局。
如果梁悉沒有來到這個世界,那么原主就是周小宜所經(jīng)歷的最大的劫數(shù),比起原主,白知寅恐怕都要站一邊去。
而他的到來,就恰恰讓周小宜規(guī)避了最大的風(fēng)險。
現(xiàn)在原主不在了,白知寅也走了,這個世界看起來似乎已經(jīng)沒有淺藏的危險了。
“系統(tǒng)。”梁悉在心中默喊了一聲,“這個世界的任務(wù)還沒有完成嗎?”
久未出聲的系統(tǒng)惜字如金,“還要再等等。”
可它卻也沒有說明為什么還要繼續(xù)等待。
而梁悉三番五次地經(jīng)歷過系統(tǒng)的閉口不答之后,如今也懶得再問。
等等就等等吧。
他坦然接受了這個回答,就當(dāng)多陪一會兒周小宜了。
說起來,自他來到這個世界,無時無刻不在神經(jīng)緊繃,跟周小宜相處的時間也少得可憐,浪費了很時間。
這會兒驀然松懈下來,合該跟周小宜好好過他們的二人世界。
第116章 山寨贅婿28 這個出場方式似乎有些不……
這幾日天氣好像開始回暖了, 梁悉出門時甚至都不用披著他那厚實的披風(fēng)。
他瞧了瞧外面被陽光灑了一地的院子,便突發(fā)奇想地端了一把搖椅到外面,再泡上一杯茶擱在旁邊的桌上, 別提有多愜意了。
周小宜回來時,本來正要進(jìn)屋喝口水歇歇,見他閉著眼睛坐在搖椅上慢悠悠地晃,便又立刻回頭,幽靈一般地站在他身后。
梁悉并沒有睡著,聽到靠近的腳步聲, 他睜開眼睛轉(zhuǎn)頭, “回來了?”
“嗯。”周小宜聽到這幾個字,不知怎么心頭一熱。
他斂了神情,端起梁悉泡的茶就喝了兩口, 看起來又渴又燥。
梁悉等他把茶杯放回原位,手掌就立刻貼上他的腰,用了點力道讓他坐在自己腿上。
周小宜被他這么一扯, 受驚般地環(huán)顧一下四周,“干嘛呢?青天白日的。”
他雖然面上有些抗拒,卻也老老實實地順著力道坐在梁悉的腿上, 把手臂搭在梁悉的肩頸處。
“沒人呢, 我也沒打算做什么。”
梁悉說著道貌岸然的話,手卻不怎么老實,周小宜那截柔韌的窄腰好似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令他愛不釋手。
周小宜頗為不自在地瞪了他一眼,沒有動彈。
兩人在陽光下安靜地抱了好一會兒。
不知是因為太累還是這個午后太過安逸,周小宜抱著抱著,最后竟然趴在梁悉懷里睡著了。
梁悉見狀, 將他摟得更緊了些,他的下巴抵在周小宜頭頂上,輕輕在對方的發(fā)絲上落下一吻。
這日子實在是安穩(wěn)極了,有時候連梁悉都快忘了自己還有任務(wù)沒有完成。
白知寅這個障礙雖然沒了,但穿云寨的生計問題卻還沒有得到解決,他估摸著就是因為這件事,所以他才只能暫時停留在這個世界。
思及此處,梁悉又開始發(fā)愁了。
眼看春天就要來了,也不知周小宜是否已經(jīng)下定決心。
自遭遇先前那些事后,周參就一直想肅清白知寅安插在穿云寨里的暗探,這會兒正好有喘息的機會,他便決定立刻開展自己的計劃。
然而,計劃還沒有完全實施,他又很快從手下那里得知,寨里似乎無故失蹤了好幾個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既要忙著挖出白知寅從前埋下的暗樁,又要開始調(diào)查這離奇的失蹤之謎。
可梁悉無意中知曉這件事后,心中卻隱隱有了猜測。
失蹤的那幾個人,莫不是就是白知寅的手下?
他們平時隱姓埋名藏在寨子里,千方百計為白知寅提供消息,只是隨著白知寅的回京,他們也便沒有繼續(xù)埋伏于此地的必要了。
周參聽了他的推測,心里依舊懷疑,他實在不相信白知寅會如此輕易地放過穿云寨,只是任他怎么調(diào)查,都查不出什么所以然來,所以最后也只能暫且相信梁悉的話,這件事就這樣不了了之。
可過了沒多久,他們才知道自己放松得太早了。
距離白知寅回京一個多月后,某個下屬飛鴿傳書給周小宜,稱自己在通州城看到了白知寅。
得知這一消息,穿云寨內(nèi)部再次拉起警鈴。
雖然周小宜他們都不確定白知寅是否還會對穿云寨不利,但幾個人顯然都對這件事非常慎重。
就在所有人都在猜測白知寅的用意之時,他們擔(dān)心的事終于來了——白知寅帶了人直奔穿云寨,目標(biāo)明確且毫不猶豫。
周小宜見狀,心中警鈴大作,開始調(diào)動全部的兵力前往穿云寨大門。
其實他自己也知道,他們和白知寅那些精兵相比,大概也是蜉蝣撼樹,可即使這樣,他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只有穿云寨在氣勢上不落下乘,才有談判的可能。
除此之外,周小宜還派了人去外頭查探消息,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人快馬加鞭將消息傳回來。
從山腳到他們穿云寨的山門,攏共只有一個時辰左右的路程,他們必須要在白知寅上山之前備好一切。
然而,就在穿云寨眾人嚴(yán)陣以待之時,先前派出去的探子卻帶回來一個出人意料的消息——白知寅竟然把他的那些精兵都丟在了山腳,自己只帶了兩個人就上山了。
“那個姓白的發(fā)現(xiàn)了我們的蹤跡,可他非但沒有射殺我們,還對我們以禮相待,他還讓我們告訴寨主,說是……”探子表情猶豫。
“說什么?”周小宜皺眉。
“說他想來我們穿云寨做客。”
白知寅想來他們這穿云寨做客?
梁悉面上的表情古怪起來。
這跟黃鼠狼給雞拜年有什么區(qū)別?
他沉吟片刻,轉(zhuǎn)頭去看周小宜的神情。
周小宜顯然也對這番說辭感到驚異,他停頓了好一會兒,又問:“當(dāng)真?”
“小的不敢欺瞞。”
現(xiàn)場安靜良久,周小宜才深吸一口氣,艱難地做下決定,“請他進(jìn)來。”
旁邊的周參和梁悉幾人都未出聲,在沉默中支持著他的決定。
左右白知寅那邊只來了三個人,如果對上那一隊的精兵,他們未必有勝算,若只有三個人,他們倒是略有些信心。
至于白知寅的目的是什么,且先一探究竟吧。
他們到要看看,那人是又犯了什么病。
約摸半個時辰之后,白知寅在路的盡頭露面了。
他身后果真只跟了兩個人,只是那兩人中并沒有玉衡。
待那幾人走進(jìn)之后,周小宜擋在穿云寨的大門,一把锃亮的刀橫在身前,面無表情,“卸下武器。”
白知寅對此并未提出異議,只抬了抬下巴朝自己的手下示意了一下。
見狀,周小宜的表情緩和幾分,讓開路朝白知寅幾人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自白知寅進(jìn)來后,梁悉便一直在觀察他。
奈何對方太過敏銳,很快就與他對上視線。
白知寅面上的表情無懈可擊,甚至還對梁悉點點頭打了個招呼。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連日的奔波,他的面色看著不是那么好,甚至連他日日貼身攜帶的那把扇子都沒有拿著顯擺。
這人瞧著似乎比周小宜這個大病初愈沒多久的人還要憔悴。
見此情形,周家?guī)仔值懿粍勇暽貍鬟f著眼神。
而梁悉更是對白知寅如今這幅做派好奇不已,心里止不住地猜測。
難道……這是又被貶了?
想到這里,他又搖了搖頭覺得不太可能,至于這人到底目的如何,就看他一會兒能說出個什么花樣。
在場的幾人雖然心思各異,表面上卻仍然維持著一個表面和平。
白知寅的心思沒人能猜到,而梁悉幾人面上看著好像很淡定,心里指不定怎么如臨大敵。
他們依舊覺得白知寅目的不純。
但事實上,白知寅并沒有做出什么引人誤會的舉動,他來到穿云寨后,除去最開始的那些意義不大的寒暄,就只說了一句話,“我今天是來……求助的。”
周小宜聞言,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是活久見,白知寅竟然也有求人幫忙的時候?
他狐疑地看了白知寅好幾秒,“什么事?”
“我知道你們的人在通州扎根已久,遍布大街小巷,所以……我需要你們幫我找一個人。”
“找人?”周小宜更加困惑。
什么人還要白知寅如此大張旗鼓地來這犄角旮旯的地方尋找?
白知寅提起這件事,似是有些不自在,他握拳假咳了一聲,“我的一個屬下,玉衡。”
玉衡?
現(xiàn)在輪到梁悉面露驚奇了。
他下意識便以為是玉衡從白知寅的府中偷拿了什么機密文件又跑了,不然白知寅又何至于追到這千里之外?
“我們未曾見過他,你確定他在通州嗎?”
“確定。”白知寅如此篤定。
“你也未曾見過他嗎?”他又朝梁悉問了一遍。
梁悉搖了搖頭,“并未。”
“可你們先前的關(guān)系不是最為親近嗎?”
白知寅指的是原主以前跟玉衡交好的時候。
但別說梁悉已經(jīng)不是原主了,就說玉衡上次主動提出讓梁悉下獄的行徑,便可見得他們的關(guān)系其實并沒有那么友好,甚至稱得上微妙,故而白知寅這話卻是沒有由來。
白知寅得到否定的答案,深吸了一口氣,他向來擅長掩藏自己的情緒,是以梁悉也看不出他到底是失望還是什么。
見場面僵持不下,周小宜率先開口,“我們可以幫你找人,但需要一定的時間。”
他也是在深思熟慮之下才應(yīng)下了這件事,左右只是找個人,也不是什么難如登天的差事。
就當(dāng)是那三顆解藥的交換條件了。
周小宜本以為白知寅達(dá)到目的后就該離開了,可誰都沒有想到,對方居然反客為主地在穿云寨住了下來。
周參他們有心想把人趕走,特意把人安排在寨里最遠(yuǎn)最寒磣的客房里,但白知寅看到那房子就跟沒事人似的,屁顛屁顛地就住進(jìn)去了,獨留穿云寨一眾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覷。
“罷了,隨他吧。”周小宜頭疼道。
白知寅就這么留下來了。
后面幾天,這人瞧著頗為安靜,什么妖都沒作,老實得連梁悉他們都覺得有些不習(xí)慣。
兩方之間形成了一種詭異又和諧的氣氛,也算相安無事。
事情的轉(zhuǎn)機發(fā)生在一周之后,穿云寨的人在通州與邊境的交界處發(fā)現(xiàn)了玉衡的蹤跡,若是再慢一些,對方恐怕就要出境了。
得知這個消息后,白知寅當(dāng)天下午就快馬加鞭趕了過去,晚上便傳來消息,說是已經(jīng)把人抓到了。
至于他抓到玉衡之后又發(fā)生了什么,梁悉和周小宜他們便沒有再關(guān)注了。
左右這事再也與穿云寨無關(guān)。
又過了一些時日,當(dāng)梁悉開墾了一塊相對肥沃的農(nóng)田嘗試播種時,白知寅再次飛鴿傳書,稱自己要送穿云寨一份大禮。
看到這個消息,梁悉下意識就是頭皮一緊,生怕這人又有什么惡趣味。
但出乎所有人預(yù)料的是,隔了一天,白知寅當(dāng)真送來了一份大禮——他把好幾個經(jīng)驗豐富的耕農(nóng)打包送進(jìn)了穿云寨。
周小宜知道后,站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語,他獨自思考了許久,最終下達(dá)了一條命令:穿云寨眾人,凡是想出寨經(jīng)商者、做工者,皆可自行離開。
話雖如此,可事實上,留下來的才是大多數(shù)。
就連離開的那些人,后來也基本在重建穿云寨這件事上出了錢或力。
等到最開始的那片農(nóng)田長出新綠之時,梁悉心里便隱隱有了某種預(yù)感。
那時周小宜正光著腳踩在泥土里,回頭看見梁悉正注視著自己,他遠(yuǎn)遠(yuǎn)朝他揮了揮手,臉上的笑容異常燦爛。
梁悉回過神來,也彎唇笑了一下。
當(dāng)他久久凝望著周小宜的身影之時,一道久違的屬于系統(tǒng)的電子音在他腦海中響起,“任務(wù)已完成。”
梁悉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
幾乎在剎那間,時間靜止,眼前的世界開始坍塌重建。
一切再次重頭開始。
梁悉覺得自己昏迷了許久。
久到幾乎失去對時間的概念,他才在一片刺目的陽光中睜開了雙眼。
待眼睛適應(yīng)了這強烈的光線后,他迷迷糊糊地仰頭,卻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窗外那輪太陽似乎有些不同尋常,比他在之前那幾個世界見過的更大,更紅,甚至更炙熱一些。
怪不得這么刺眼。
他偏了偏頭,又閉著眼緩了幾秒,這才開始觀察自己目前的處境。
這里是一個風(fēng)格冷淡的臥室,他此時正穿著睡衣,呈大字型躺在一米八寬的大床上。
這個出場方式有些奇怪……
梁悉腹誹一句,正想起身,卻在下一秒愣在了原地。
他的左手腕上戴著個手銬,手銬上的鏈條一直延伸至床頭,將他牢牢地鎖在了這張床上。
只要他一動,那鐵鏈便叮當(dāng)作響,聲音刺激得他耳朵都在發(fā)麻。
梁悉盯著這泛著冰冷銀光的手銬,心里登時警鈴大作。
情況似乎更不對勁了。
第117章 末世狂想1 他來到了一個末世
梁悉簡單檢查一下手銬, 再次確認(rèn)自己掙脫不了后,便開始在腦海中緊急呼喚系統(tǒng)。
可還沒等他得到系統(tǒng)的回應(yīng),便聽到臥室門的門把手發(fā)出一道清脆的響聲。
“咔嚓——”
梁悉應(yīng)聲轉(zhuǎn)頭, 迎面就看到一個高個子男人走了進(jìn)來。
在與男人對視的剎那間,系統(tǒng)終于有了反應(yīng),及時將這個世界的劇情傳輸給他。
一份記憶猛然除出現(xiàn)在他的腦海中。
嚴(yán)京慈。
通過這份記憶,梁悉很快就得知對方的名字,以及自己目前糟糕的處境。
顯而易見,他被監(jiān)禁了, 罪魁禍?zhǔn)妆闶茄矍斑@個人。
嚴(yán)京慈毫無疑問是個英俊的男人, 又高又瘦,面部輪廓硬朗。
梁悉率先注意到的,便是對方的一雙眼睛——是煙灰色的, 非常少見,這無疑增添了一份神秘感。
此時嚴(yán)京慈正穿著一身黑色風(fēng)衣,踩著皮鞋, 一步一步走進(jìn)臥室,看起來像是正在走秀的模特。
因著室內(nèi)過于明亮的光線,梁悉在某些時候有些看不清對方臉上的神情。
可即使是這樣, 他還是能隱隱感受到這人身上的低氣壓。
嚴(yán)京慈現(xiàn)在很不高興。
再聯(lián)想到系統(tǒng)剛剛傳輸過來的原劇情, 梁悉心里又暗罵了一聲。
這個世界的開局顯然也很不妙。
或許是察覺到了梁悉眼中的“羞憤”,嚴(yán)京慈的表情緩和了幾分,他在床沿邊坐下, 不甚熟練地摸了摸梁悉的頭,用一種生澀的語氣安慰道:“我不會傷害你的,只要你乖乖待在這里,不要離開我。”
梁悉梗著脖子動也不動, 任由他擼頭,好似真的乖了很多。
見狀,嚴(yán)京慈露出滿意的神情,態(tài)度也變得溫和起來,“餓了嗎?想不想吃東西?”
梁悉盯著他搖搖頭。
“好吧。”嚴(yán)京慈聞言也不勉強,“等你餓的時候就告訴我。”
他安靜了片刻,又對梁悉的沉默感到一些不滿,“怎么不說話?就這么討厭我?”
梁悉神情一頓,正想說些什么緩和氣氛,卻見嚴(yán)京慈突然伸手掐住了他的下巴,“還在想著怎么逃跑?”
“別想了,你出不去的。”嚴(yán)京慈短促地笑了一聲,“外面很危險,這兒才是最安全的,嗯?聽懂了就點頭。”
梁悉無可奈何地點點頭。
他現(xiàn)在就算想走也走不掉啊。
思考片刻后,梁悉還是決定為自己爭取一些人權(quán),“我不跑了,你能把手銬打開嗎?”
其實他這會兒有點想上廁所。
不料,嚴(yán)京慈聽了這話以后,表情再次陰沉下來,“這套對我已經(jīng)不管用了。”
于是梁悉很快便反應(yīng)過來,原主上次也是這么跟他討價還價的。
梁悉:……
這還把他的路都給堵死了。
他沉默幾秒,紅著臉扭捏道:“可是……我想上廁所。”
嚴(yán)京慈眉梢一挑,也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信。
但梁悉覺得他大抵是不怎么相信的,因為對方突然伸手在他的小腹處輕輕按了一下。
就是這一下,刺激得梁悉當(dāng)即肚子一縮。
他生怕自己一個沒忍住。
好在嚴(yán)京慈也沒有那么不講道理,在知道梁悉是真的想上廁所后,他便從自己的風(fēng)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鑰匙,把扣在床頭的那個手銬打開了。
然后在下一秒,他又重新把那一頭扣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梁悉頓時深感絕望。
不是吧大哥?上個廁所也要防成這樣?
可嚴(yán)京慈哪里能聽到他的心聲,反倒是習(xí)以為常地操作了一番,而后等著梁悉下床。
見梁悉愣著沒動,他抱著雙臂,好似整暇地問道:“要我抱你嗎?”
梁悉登時一個激靈,馬上下床找拖鞋穿。
兩個人跟連體嬰一樣來到了衛(wèi)生間。
梁悉低著頭正想脫褲子,眼角的余光卻看見嚴(yán)京慈正倚在門框上,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自己。
還真別說,這場面怎么看都覺得滲人。
梁悉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你一直盯著我,我上不出來。”
嚴(yán)京慈又看了他幾秒,最后還是背過身去了。
盡管依舊有些羞恥,但比起一開始的盯梢,梁悉還是覺得容易接受得多。
上完廁所后,嚴(yán)京慈還想重新把他帶到臥室里鎖著,但通過他的“據(jù)理力爭”,他最終得到了一丁點的自由——可以在客廳里活動。
當(dāng)然,前提是他必須戴著手銬。
梁悉接受了這個條件。
手銬的另一頭被固定在茶幾的一角,鏈條的長度剛好能讓他趴在落地窗前看風(fēng)景。
他們現(xiàn)在位于十七樓,這個高度顯然也看不到什么風(fēng)景,映入眼簾的,全然都是些鋼筋水泥,枯燥無味得很。
梁悉不信邪,視線開始下移,整張臉都快貼在玻璃上了。
甚至用不著特意觀察,他很快就能發(fā)現(xiàn)這個小區(qū)的反常之處。
這里空無一人。
至少在肉眼所見的區(qū)域里,除了他和嚴(yán)京慈,梁悉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一個活物。
除了……
梁悉直愣愣地看著街角那個蓬頭垢面、舉止怪異的男人,心里咯噔一下。
嚴(yán)格意義上來說,那個男人或許確實不算是人了。
畢竟,沒有哪個正常人會像他一樣膚色青紫、頭骨裸露且滿身血色。
這幅場面怎么看都覺得詭異,若是換成別的什么人,早該顫抖著驚叫了。
而梁悉之所以如此淡定,是因為他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他來到了一個末世。
早在半個月前,這個世界便全面爆發(fā)了喪尸危機。
而梁悉如今所在的這個城市,則是淪陷最快的一個地方。
就像眾多科幻電影一樣,有喪尸的存在,自然也會有異能者,而嚴(yán)京慈的異能算是最早被激發(fā)的那一批。
那時候的嚴(yán)京慈好像還沒有失去他的主角光環(huán),非常幸運地覺醒了一種強大的異能。
可原主就沒有那么好運了,他沒能覺醒任何異能,所以不得不接受嚴(yán)京慈的庇護(hù)。
要說原主和嚴(yán)京慈的淵源,大概要追溯到很久之前。
他們是一個重組家庭的兩個孩子,關(guān)系本就有些微妙,但再怎么樣,他們也能維持一個表面上的和平。
后來相處久了,竟然還真有兄弟倆的樣子了。
然而,在嚴(yán)京慈故意搶走原主喜歡的一個女孩之后,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便急轉(zhuǎn)直下,甚至有種不死不休的勢頭。
幾年過后,隨著雙方父母的分道揚鑣,他們也徹底失去了聯(lián)系。
本以為就此不復(fù)相見了,但誰都沒有預(yù)料到,他們又在同一個城市相遇了。
那時候兩人都已經(jīng)讀大學(xué)了,可他們一個是名牌大學(xué)的高材生,另一個卻堪堪只能夠上一個二本學(xué)校,差距早就不同往日了。
更令人感到巧合的是,兩所學(xué)校居然坐落在同一處。
原主心里還記著以前那點事,哪怕是看見嚴(yán)京慈了也權(quán)當(dāng)不認(rèn)識。
可嚴(yán)京慈不知是哪根筋搭錯了,竟然開始主動向原主示好,一直保持著聯(lián)系。
原主最初單純極了,以為對方只是想和自己這個曾經(jīng)的弟弟“重修舊好”,別別扭扭的也就默認(rèn)了。
他們之間本就沒有什么大仇,互相說開,那些陳年往事也就算了。
然而,不久之后,他又一次在嚴(yán)京慈這兒摔了個跟頭。
正當(dāng)他跟同校的一個女孩拍拖之時,嚴(yán)京慈居然故技重施,再次挑撥離間。
原主憤怒不已,沖到嚴(yán)京慈的出租屋里想要討要說法,但他卻沒有預(yù)料到,這是他在末世之前最后一天的自由。
嚴(yán)京慈先趁人不備短暫地迷暈了他,又用手銬把他鎖了起來,徹底將人監(jiān)禁。
頂著原主驚疑不定的眼神,嚴(yán)京慈撐著下巴,十分從容地講述了他對原主長達(dá)數(shù)年的渴望與覬覦。
原主艱難地理解了片刻,總算明白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
敢情眼前這家伙是個喜歡男人的變態(tài)!這個變態(tài)喜歡的人還是他?
這可把原主給惡心壞了。
他把這輩子學(xué)到的最惡毒的詞匯通通罵了出來,罵累之后,他又用一種仇視的眼神盯著嚴(yán)京慈,試圖讓對方離自己遠(yuǎn)一點。
可不管是他的臟話還是他的眼神,嚴(yán)京慈都不為所動,他甚至貼心地端了一杯水過來,讓原主潤了潤嗓子。
原主就在那時無比清晰地意識到,嚴(yán)京慈大概不是一個正常人。
早在梁悉來到這個世界之前,原主便已經(jīng)計劃著放松嚴(yán)京慈的警惕想要逃走。
那一次他確實成功了,他用一個吻解開了手上的鐐銬,甚至趁著嚴(yán)京慈離開之時跑了出去。
可出去之后,他卻發(fā)現(xiàn)眼前的世界好像徹底變了一個模樣,不管是街道上四處逃竄的人類,還是那些正在嘶吼的怪物,都讓他嚇壞了膽子——好巧不巧,他居然正好碰上了喪尸爆發(fā)的時候。
他著急忙慌地、狼狽地四處躲藏,兩條腿軟得像面條一樣,幾乎走不動路,畢竟他只是個心理素質(zhì)薄弱的普通人,哪里能坦然面對這樣的場景。
他躲在小區(qū)的地下超市里,面露絕望地盯著自己正前方那個正在流哈喇子的怪物,心里想著就這么死了算了。
死了就不用面對這世界末日一般的場面,更不用忍著惡心去應(yīng)付嚴(yán)京慈的感情。
他緩緩閉上眼睛,等待死神的鐮刀揮下。
可隨著那怪物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被人狠狠撲倒,狼狽地在地上滾了一圈。
下一秒,一股血腥味撲面而來。
有人救了他。
第118章 末世狂想2 沒有我你要怎么辦呢?
來人正是嚴(yán)京慈。
為了救原主, 他的右手臂被喪尸尖利的牙齒劃出一道深深的血痕,可他連眼睛都沒有多眨一下。
處理完那個襲擊他們的喪尸之后,嚴(yán)京慈拉起驚魂未定的原主, 面不改色地回到了出租屋內(nèi)。
隨著時間推移,他的身體正逐漸變得滾燙,他察覺到自己的身體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某種變化,所以在安排好原主之后,他用手銬鎖住自己,并給了原主一把匕首, 告訴他, 若是自己也變成了怪物,就用匕首殺了他。
嚴(yán)京慈當(dāng)然不會那么快就死了,幾個小時之后, 他不但活了下來,還覺醒了一種非常特殊的異能——精神操控。
顧名思義,他能讓人短暫地失去意識, 遵從自己發(fā)出的指令。
第一個感受到這種異能的威力的人,便是原主。
原主從驚慌中反應(yīng)過來之后,心里便有了自己的小算盤, 他想讓嚴(yán)京慈也嘗嘗被拘禁的滋味, 本就沒打算打開嚴(yán)京慈的手銬。
可嚴(yán)京慈只是隨意發(fā)動異能,原主便被迫失去了意識,他像木偶一樣被人操控, 主動為嚴(yán)京慈打開了手銬,又反手把自己鎖了起來。
等他再清醒過來時,這具身體便已經(jīng)換成另一個靈魂了,梁悉就是那時來到了這里。
或許是因為梁悉站在落地窗前沉默了太久, 嚴(yán)京慈走了過來。
他突然從身后抱上來,抵著梁悉的耳朵,低啞道:“你看,外面那么危險,沒有我你要怎么辦呢?”
其實他說得沒錯,在原本的軌跡中,原主一直都是普通人,一直都被他保護(hù)著。
若是兩情相悅,也稱得上是一段佳話。
可原主一開始是個直男,而嚴(yán)京慈的行為又過于偏激,在種種因素的作用下,原主心里逐漸變得扭曲。
他假意迎合嚴(yán)京慈,放松了他的警惕,一邊享受嚴(yán)京慈的庇護(hù),一邊又恨不得對方下地獄。
隨著時間推移,異能者也逐漸多了起來,他們開始組隊根據(jù)地,建立了末世中最初的秩序。
嚴(yán)京慈雖然有異能,但雙手畢竟難敵四拳,更何況他還帶著一個手無寸鐵的普通人,想要生存下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在深思熟慮后,他帶著原主加加入了最大的一個基地。
然而,即使是同一個基地,其中也有黨派之爭。
原主在觀察策劃許久之后,最后聯(lián)合其他派系的異能者給嚴(yán)京慈下套,暗中殺死了嚴(yán)京慈。
劇情發(fā)展到這里,也算是因果報應(yīng),可原主不僅只做了這些事。
嚴(yán)京慈的異能實在特殊,若是就這么消失,實在是可惜,是以原主想出了一個格外陰毒的辦法。
他在嚴(yán)京慈死去的那一剎那,設(shè)法提取了嚴(yán)京慈的意識,并將其投射到喪尸身上。
這樣不僅能拿嚴(yán)京慈的異能做研究,還能日日夜夜折磨嚴(yán)京慈,欣賞他的痛苦與掙扎。
嚴(yán)京慈就這么被迫困在喪尸的身體里,沒有尊嚴(yán)地嘶吼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其實這個世界跟先前有很大的區(qū)別。
身為本世界的主角,嚴(yán)京慈失去氣運,最后落得如此下場,大半都是他咎由自取。
可誰讓他是自己失去記憶的愛人呢?
梁悉深深嘆了一口氣,開始思考自己該怎么給嚴(yán)京慈做思想教育,讓他變得像個正常人。
在之前的世界里,他的任務(wù)就是完成主角的心愿。
顯而易見,嚴(yán)京慈的愿望很簡單,就是跟原主在一起。
至于什么結(jié)束世界末日,守護(hù)世界和平,那不是嚴(yán)京慈這個反社會人格會關(guān)注的事。
可他稍一思考,又覺得事情不會這么簡單。
那么,他大概要讓嚴(yán)京慈相信自己是真心想要跟他在一起的?
梁悉兀自擰著眉思考,卻忽視了自己身后還有一個定時炸彈。
一雙手趁他不備纏得更緊了一些,嚴(yán)京慈的聲音隨后在他耳邊響起,“你在想誰?還在想那個女人?”
女人?什么女人?
梁悉反應(yīng)了半天,這才想起嚴(yán)京慈所說的是先前與原主曖昧的女生。
“沒有。”他無奈否認(rèn)。
可他的話似乎并沒有什么說服力,嚴(yán)京慈并不相信。
“沒關(guān)系,反正你現(xiàn)在哪兒都去不了。”
嚴(yán)京慈話音一落,梁悉的表情便古怪起來。
他總覺得這些話有點像那什么霸總語錄。
梁悉為自己的聯(lián)想感到好笑。
但落在嚴(yán)京慈眼里,他的沉默卻格外刺眼。
“為什么不說話?”
他好像很在乎梁悉的回應(yīng)。
“我……”梁悉頓了頓,決定遵守原主的人設(shè),“說什么?有什么好說的?”
嚴(yán)京慈聽罷,果然生氣了。
他強忍著情緒深吸一口氣,硬生生地擠出一個笑容來,“我一會兒要出門,你乖乖在家等我。”
他如此生硬地、跳躍式地轉(zhuǎn)移了話題。
梁悉余光瞥見他不怎么好看的臉色,頓了頓道:“哦。”
直到太陽開始西斜,嚴(yán)京慈這才打算出門。
在出門之前,他似是放心不下,又格外仔細(xì)地檢查了鎖住梁悉的手銬。
除此之外,他還在梁悉能夠得到的地方備好了食物和飲用水,并把充好電的平板遞給梁悉供他解悶。
梁悉看著那些能吃個肚子渾圓的零食,心說嚴(yán)京慈對他還挺大方的。
在末世,食物的珍貴不言而喻。
但是,再怎么大方也掩蓋不了他正在違法犯罪的事實。
嚴(yán)京慈走了之后,出租屋里便靜了下來。
梁悉有些無聊,有一搭沒一搭地玩起了嚴(yán)京慈留給他的平板。
現(xiàn)在正值末世初期,網(wǎng)絡(luò)和通訊還沒有完全癱瘓,所以他還能在線了解一下外界的情況。
如今他和嚴(yán)京慈所在的S市大半都已經(jīng)淪陷,噩耗傳到全國范圍內(nèi),引起了極大的恐慌。
其他地區(qū)的人得到預(yù)警之后,紛紛緊急囤積物資,不管是超市還是商場,都被洗劫一空。
在這樣的情況下,法律與規(guī)則都失去了應(yīng)有的效力,原來的秩序幾乎全面崩塌。
有人甚至當(dāng)街搶劫,恃強凌弱,街上一片烏煙瘴氣,市民們苦不堪言。
梁悉通過屏幕看著那些混亂的景象,深嘆了一口氣。
他搜尋了很久的消息,直到平板快要電量不足了,這才閉了閉干澀的眼睛,抬頭望了眼窗外。
時間已近黃昏,那輪狀態(tài)異常的太陽正在漸漸西沉。
距離嚴(yán)京慈出門已經(jīng)過去了許久,可對方為什么還沒有回來?
思及此處,梁悉挪動腳步走到落地窗前,凝視著遠(yuǎn)處。
現(xiàn)在的S市已然變成了一座“亡城”,除了那些偶爾路過樓下的喪尸,街道上空無人煙。
除了嚴(yán)京慈,估計也沒什么人敢大搖大擺地出門吧。
人類還沒有從這場劇變中反應(yīng)過來,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學(xué)會做出應(yīng)變。
望著那個正搖搖晃晃路過樓下的喪尸,梁悉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
“系統(tǒng),我成為了原主,那我也會一直是個普通人嗎?”
畢竟末世可不是鬧著玩的,如果連生命安全都不能保障,又談何完成任務(wù)?
系統(tǒng)好似知道他的想法,回答得很詳細(xì),“不,你也可以擁有自己的異能,不僅如此,你還可以任意挑選想要的異能。”
“真的?”梁悉往日受夠了系統(tǒng)的摳門,這會兒突然獲得這么大的福利,還有些不可置信。
“當(dāng)然,但是——”系統(tǒng)又話音一轉(zhuǎn)。
“有條件?”
“是的。”
梁悉心道“果然如此”,他還當(dāng)這系統(tǒng)真有這么大方呢,原來都是假象。
“哪怕你能額外獲得一種異能,你也必須遵守這個世界的規(guī)則,所以,只有在感染喪尸病毒之后,你才能擁有異能。”
“就是說……我還要讓那喪尸咬我一口才行?”梁悉想起喪尸那青面獠牙、口水直流的樣子,猛然打了個寒顫。
“理論上是的。”系統(tǒng)淡定回道。
好吧。
梁悉捏著鼻子接受了這個設(shè)定。
就在他入神地與系統(tǒng)交流時,門口傳來了“咔嚓”一聲。
嚴(yán)京慈帶著滿身風(fēng)塵回來,一打開門就看到梁悉正在客廳發(fā)呆。
他隨手放下鼓鼓囊囊的背包,下意識放輕了腳步。
可梁悉卻在他靠近之前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了他。
“你回來了?”
聽到這聲招呼,嚴(yán)京慈的動作頓了一下,他上下掃視了梁悉好幾眼,面露狐疑,“遇到什么高興的事了?”
梁悉眨眨眼睛,這才察覺自己剛剛的態(tài)度似乎太熱情了些。
“沒什么。”他又把頭轉(zhuǎn)了回去。
嚴(yán)京慈眸色沉了幾分。
他在梁悉背后站了數(shù)秒,又調(diào)轉(zhuǎn)腳步把放在門口的背包提了過來。
梁悉聽到聲音,開始用余光暗中觀察。
嚴(yán)京慈這次出門收獲頗豐,背包里大半都是一些速食和藥品,除此之外,他還另外拿了幾件男裝。
那些衣服被他遞給了梁悉,“給。”
梁悉下意識伸手接過,也習(xí)慣性地道了聲謝。
通過原主的記憶里,他當(dāng)然知道嚴(yán)京慈為什么還要特地拿些衣服回來。
因為原主對嚴(yán)京慈很是嫌棄,死活不愿意換上對方的衣服。
直男嘛,對某些東西忌諱得很。
眼看外面天色漸暗,嚴(yán)京慈回來沒多久就進(jìn)了廚房,開始準(zhǔn)備當(dāng)天的晚飯。
而梁悉哪里都去不了,照例待在客廳。
屋里一時只有從廚房傳來的碗碟的磕碰聲。
如此安靜的環(huán)境,反倒讓那門鈴聲顯得格外突兀。
“叮咚——”
聲音一響,梁悉與嚴(yán)京慈便同時停下了手里的動作。
他們對視一眼,氣氛霎時緊張起來。
這種時候,誰又會特地找上門來?
第119章 末世狂想3 我當(dāng)老公的尊嚴(yán)呢?
室內(nèi)一片安靜, 只有外面的敲門聲響個不停,刺激著他們的耳膜。
嚴(yán)京慈在原地站了幾秒,然后從工具箱里拿了一把折疊刀, 悄悄靠近門口,貼在貓眼前查看情況。
半晌,他大概是覺得外面的人沒有什么威脅,這才將門拉開一小條縫,冷聲問道:“什么事?”
梁悉看不到門口的情況,卻隱約能聽到門外那道細(xì)弱的、小心翼翼的女聲。
他離得遠(yuǎn), 有些聽不清他們所說的內(nèi)容, 但憑借著偶爾傳到耳畔的幾個詞語,他也能猜出個大概。
外面那個女孩家里有人正在高燒,她從樓上看到嚴(yán)京慈背著書包回來, 便冒著被喪尸發(fā)現(xiàn)的危險前來求助,想要借一些藥。
高燒?
梁悉聽完前因后果若有所思。
這個時候突然高燒,恐怕不是普通的退燒藥就能治好的。
嚴(yán)京慈心里也清楚這件事, 直截了當(dāng)?shù)鼐芙^了女孩的請求,他無視了對方,反手就想關(guān)上門, 可他無意間瞥見了梁悉臉上的同情與擔(dān)憂, 動作又倏然一頓。
“在外面等著。”他丟下一句話,轉(zhuǎn)頭從屋里拿了一些外用的藥膏、紗布以及一點食物,送給了女孩。
雖然很少, 但對于女孩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炭。
女孩緊緊抱著手里的東西,差點喜極而泣,她擦了下眼角,連連鞠躬道謝。
嚴(yán)京慈只字未說, 只面容冷淡地頷首一下。
女孩求到了物資,想盡快回家,可她卻在抬頭的一瞬間,無意從那條狹窄的門縫中,看到了令人震驚的一幕。
她似乎瞧見了一個看不清臉的青年,對方穿著干凈的白襯衫,光是一張側(cè)臉便可見他的清雋俊秀。
而令女孩渾身發(fā)毛的是,青年好像被一條鎖鏈限制了行動?
然而,還沒等她看清楚,面前這個神情不虞的男人便稍一用力扣上了房門,隔絕了她所有的視線。
她摸了摸差點遭殃的鼻子,站在門外躊躇片刻,又貼著門聽了一會兒里面的動靜,這才三步一回頭地離開了。
“終于走了。”嚴(yán)京慈面無表情道。
說完這句話,他看了一眼梁悉,臉上的神情算不上好。
梁悉一臉迷茫地與他對視。
他剛剛好像沒有做什么吧?只不過……只不過是擔(dān)心了一下那個女孩的處境罷了,難道嚴(yán)京慈連這也要吃味?
嚴(yán)京慈不知道梁悉此時正在想些什么,他只知道被心上人用這種近乎單純的眼睛盯著,他有些忍不住了。
梁悉僅與他對視了幾秒就忍不住低了頭,同時不自在地往后縮了一下。
干嘛啊?一副要把他吞下去的眼神。
注意到他的動作,嚴(yán)京慈終是移開了視線。
他明白自己現(xiàn)在什么都做不了。
可他依舊有些不痛快,所以他上前幾步,突然捏住了梁悉的下巴道:“你對別人倒是仁慈。”
梁悉囁嚅幾下,小聲道:“都是同胞,互幫互助是應(yīng)該的。”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梁悉便一直斟酌著對待嚴(yán)京慈的態(tài)度,但他還沒想出什么所以然來,就已經(jīng)完全掌握扮演一朵合格的小白花的精髓了。
結(jié)果很顯然,嚴(yán)京慈挺吃這一套的,他摩挲幾下梁悉下巴上被自己按出的紅印,聲音低了下來,“那你對我也仁慈一點好不好?”
梁悉:……
他有些哭笑不得。
得虧他知道嚴(yán)京慈是自己的愛人,不然就沖對方做出來的這些事,他高低得邦邦給他兩拳,還談何仁慈?
但這會兒瞧著嚴(yán)京慈有些低落的神情,他稍微有些心軟了,“那你……別這么對我,把手銬打開行不行?”
“不行。”嚴(yán)京慈想也沒想,一口回絕,“你跑了怎么辦?”
梁悉氣得深吸了一口氣,轉(zhuǎn)頭不想再看他。
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嚴(yán)京慈在背后沉默地盯了好幾秒,見梁悉確實不想理人了,他垂下眼皮,悄無聲息地回了廚房,打算繼續(xù)折騰還未完成的晚飯。
梁悉聽見遠(yuǎn)去的腳步聲,心里黯然憂傷。
難道他真的要一直當(dāng)個米蟲?
那他還有機會獲得異能嗎?
如今他離開這間屋子都困難,又談何出門偶遇喪尸,還要合理地讓喪尸咬他一口?
梁悉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試探一下嚴(yán)京慈。
吃晚飯時,兩個人都很安靜。
梁悉三番兩次用余光注意著對面嚴(yán)京慈的動靜,斟酌著自己該如何開口。
他覷了一眼嚴(yán)京慈的臉色,見對方神色淡淡,便猶猶豫豫地問道:“這幾天你還要再出去嗎?”
嚴(yán)京慈筷子一頓,抬頭看他。
頂著嚴(yán)京慈如有實質(zhì)的視線,梁悉咽了一口唾沫,手心都快出了汗。
好在嚴(yán)京慈并沒有多說什么,“不出去了,怎么了?問這個做什么?”
“沒,沒什么。”梁悉有些失望。
不過也是,嚴(yán)京慈今天帶回了很多東西,再加上家里本身囤積的物資,足夠他們生活好幾天了。
眼看跟著嚴(yán)京慈出門這條路行不通,梁悉開始思考在樓道里讓喪尸咬一口的可能性。
可問題是這棟樓里根本就沒有喪尸,就算有,大概也早就被嚴(yán)京慈送上西天了。
唉。
梁悉有些苦惱。
他不期然想起不久之前來敲門的那個女孩,以及對方提及的有一個正在高燒的家人,心里猜測不定。
那個人……不是覺醒異能,就是變成喪尸了。
且看之后有沒有機會吧。
晚上梁悉打算洗個澡,他渾身都不舒服,覺得自己都快腌入味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原主生怕嚴(yán)京慈做出什么喪心病狂的事來,連澡都不敢洗。
但是很顯然,手銬的限制讓他的計劃中道崩殂。
所以到頭來,他還是得在嚴(yán)京慈那兒裝可憐。
“能先暫時解開手銬嗎?”梁悉故意用懇求的眼神瞅著嚴(yán)京慈,“我今晚想洗澡,有些不方便。”
“我給你洗。”嚴(yán)京慈頂著一張冷淡的臉道。
梁悉:!
大可不必。
他連退好幾步,滿臉的抗拒。
這樣的反應(yīng),倒正好印證原主恐同的人設(shè)。
果不其然,嚴(yán)京慈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了。
他與梁悉僵持了一會兒,最后還是妥協(xié)了,“過來,我把手銬打開。”
梁悉當(dāng)即眼睛一亮,屁顛屁顛就上前了。
手銬打開之后,梁悉活動了一下手腕。
突然沒了手銬的重量,還真有些不習(xí)慣。
他怕嚴(yán)京慈中途改變主意又想幫他洗澡了,便趕緊拿了衣服把浴室門鎖上。
嚴(yán)京慈見狀,默不作聲地上前,倚在門框邊不動了。
梁悉對他的行為毫無察覺,沉浸在熱水浴的舒適之中。
然而,他才剛給自己打上泡沫,就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他總有一種被窺視的感覺。
他看了眼浴室的門,見那門還關(guān)得好好的,便打消了對嚴(yán)京慈的懷疑。
可他依舊有一種汗毛豎立的感覺。
他停頓片刻,猝然轉(zhuǎn)頭看向浴室里唯一一扇窗戶。
窗戶是磨砂的,再加上里面蒸騰的水汽,不管是里面的人還是外面的人,都難以看清另一面的景象。
可現(xiàn)在梁悉卻無比清晰地看到一團黑黢黢的影子正扒在窗戶玻璃上,用一雙紅得出奇的眼睛緊盯著他。
梁悉與那雙眼睛對視幾秒,眸光一閃,隨后……發(fā)出一聲尖銳的爆鳴聲,
“啊——”
一直站在浴室門口守著的嚴(yán)京慈瞬間被他驚動,連拍了好幾下門,“怎么了?梁悉?”
見里面沒有回應(yīng),他著急了,“說話!小溪!”
與此同時,扒在窗戶上的那東西開始用力撞擊著玻璃。
砰,砰,砰——
在嚴(yán)京慈破門而入的剎那間,窗戶也被外面那東西撞出了一片蜘蛛網(wǎng)。
梁悉目瞪口呆。
他沒想到那玩意兒的威力如此之大,下意識離遠(yuǎn)了些。
只聽“嘩啦”一聲,那塊玻璃徹底壽寢正終。
玻璃渣子四處飛濺,而梁悉被逼得連連后退,恰好落在了嚴(yán)京慈懷里。
“小溪?”嚴(yán)京慈一邊安撫著梁悉,一遍皺著看著不遠(yuǎn)處的罪魁禍?zhǔn)住?br />
那是一只變異的蝙蝠,比尋常的蝙蝠要大上許多,眼睛里也充斥著血色,
它與嚴(yán)京慈對視著,眼神像是一個懷著惡意的人。
梁悉被嚴(yán)京慈抱住之后,趁機鉆進(jìn)了對方懷里,“窗戶……窗戶那里有東西。”
“我知道,別怕。”嚴(yán)京慈將他抱緊了一些,著急地?fù)嶂礉M泡沫的背。
他的眼睛緊盯著那只蝙蝠,不動聲色地啟動了異能。
他只對人和喪尸使用過自己的異能,卻不知道對動物是否有作用。
蝙蝠見狀,自以為嚴(yán)京慈是在挑釁它,它撲棱著翅膀想要飛進(jìn)來攻擊嚴(yán)京慈,可動作卻在嚴(yán)京慈的注視中逐漸變得凝滯。
它的眼神也漸漸呆滯起來,本來血紅的眼睛都暗淡了。
最后,它暈頭暈?zāi)X地掉頭,搖搖晃晃地飛走了。
“嗚嗚嗚……”梁悉裝小白花正裝得上癮,只管埋頭哭訴,“那東西那么大,突然就出現(xiàn)在那兒……”
“沒關(guān)系,小溪,我在這兒。”嚴(yán)京慈抵著梁悉的頭,不動聲色地舒了一口氣。
他以為梁悉被嚇壞了,便趕緊用花灑將梁悉身上的泡沫沖干凈,又拿了一張浴巾過來把懷里的人整個都裹了進(jìn)去,最后雙手一使力就把梁悉給抱了起來。
梁悉:?
梁悉萬萬沒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也會被公主抱。
他緩緩抬頭盯著嚴(yán)京慈的下巴,面容呆滯,就像剛剛那只變異蝙蝠一樣。
不是,我當(dāng)老公的尊嚴(yán)呢?
第120章 末世狂想4 拜托你了,哥哥
不知是因為一時沒有想起, 還是覺得梁悉“害怕”的樣子很可憐,嚴(yán)京慈最后并沒有給梁悉重新戴上手銬。
他把梁悉抱回房間內(nèi),又拿了吹風(fēng)機過來, 用最小的熱風(fēng)慢慢將他的頭發(fā)吹干。
而梁悉也樂得當(dāng)甩手掌柜,任他擺弄自己的頭發(fā),舒服得連眼睛都瞇了起來,最后是一副暈暈欲睡的模樣。
可他的沉默卻給了嚴(yán)京慈一種錯覺,讓他以為他依舊沉浸在剛剛的恐懼之中。
“不要怕,我會保護(hù)你的。”
面對梁悉時, 他貧瘠的語言只能讓他頻頻說出“不要害怕”這幾個字, 可就是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能給出一種別樣的安全感。
在后來的日子里,他確實遵守了自己的諾言, 哪怕不斷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也要盡力護(hù)著原主。
面對著對他不假辭色的原主,他希望用這種方式在原主那兒交換一點愛, 可他永遠(yuǎn)都理解不了,愛不是從別人那里索取來的。
好在……那一切都還沒有發(fā)生。
梁悉眨了眨眼睛,低頭應(yīng)了一聲, “嗯……”
就權(quán)當(dāng)是回應(yīng)嚴(yán)京慈的那句話了。
按照他給自己安排的人設(shè), 他這會兒應(yīng)該仍未從剛剛的意外事件中反應(yīng)過來,且因為害怕受傷和死亡,而不得不依附于自己討厭的人, 被迫將此人當(dāng)做自己唯一的依靠。
嚴(yán)京慈大概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臉上難得露出一個笑容。
他順手摸了一把梁悉已經(jīng)干得差不多的頭發(fā),聲音都溫柔了許多,“睡吧。”
話畢, 嚴(yán)京慈拿著吹風(fēng)機就想離開,可他才剛站起來,甚至還沒來得及跨出一步,一股來自衣角的力道便徹底止住了他的動作。
他低頭看了一眼梁悉的手,一陣默然。
梁悉注意到他的視線,有些不怎么自然地放開了他的衣角,欲言又止。
“我……我……”他的臉都憋紅了,也沒擠出幾個字來。
好在嚴(yán)京慈慣會揣測他的心理,很快就猜出他想說什么了。
“那我在這兒陪著你?”
“嗯……”梁悉的聲音已經(jīng)變得細(xì)弱蚊蠅了,“你坐沙發(fā)那邊。”
他指的是那張離床三整整三米遠(yuǎn)的沙發(fā)。
嚴(yán)京慈神情一頓,還是答應(yīng)了,“好。”
梁悉縮在被窩里閉上眼睛,被子裹得很緊,大半張臉都掩在被子下,好像很沒有安全感。
雖然他看上去不是很想“承認(rèn)”,但是很顯然,嚴(yán)京慈的存在給了他莫大的安慰。
很快,他的呼吸變得綿長起來,漸漸陷入了沉睡。
約摸半個鐘頭之后,嚴(yán)京慈默不作聲地站了起來,準(zhǔn)備離開這個房間。
在離開之前,他本把天花板上的吸頂燈關(guān)了,卻又擔(dān)心梁悉中途起夜會害怕,又轉(zhuǎn)頭把床頭的那盞小夜燈給打開了。
小夜燈的燈光雖然微弱,但也聊勝于無。
昏暗的燈光下,梁悉的睡顏顯得格外恬靜,嚴(yán)京慈看了半晌,終是忍不住伸出手指摩挲幾下梁悉的臉頰,是一個很珍視的動作。
待臥室的門輕輕扣上之后,梁悉悄然睜開了眼睛。
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又閉上眼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梁悉被一陣刺耳的尖叫聲驚醒。
他睜開眼睛愣了兩秒,猛然從床上爬了起來。
那聲音是從樓下傳來的。
他眉頭微皺,立刻靠近窗口,想要看看情況如何,可惜樓上視野有限,他根本看不到任何東西。
嚴(yán)京慈大概是從外面聽到了他的動靜,適時推門進(jìn)來了,“小溪,不要開窗。”
梁悉轉(zhuǎn)頭看他一眼,態(tài)度不冷不熱,“哦。”
嚴(yán)京慈手指蜷縮一下,面不改色,“出來吃早飯吧。”
梁悉走到衛(wèi)生間里準(zhǔn)備洗漱。
昨晚留在地上的碎玻璃渣已經(jīng)被清理了,地面干凈如新。
如果不是那個空蕩蕩的窗口,他可能會覺得自己昨天做了個噩夢。
梁悉深吸一口氣,把滿腦子的蝙蝠都趕了出去。
可就在他刷完牙洗完臉準(zhǔn)備出去吃飯時,不久前驚醒他的尖叫聲再次響了起來。
沒有窗戶玻璃的阻隔,他這次聽到的聲音無比清晰,伴隨其中的還有各種乒鈴乓啷的擊打聲以及物體倒地聲。
果然是樓下出了事!
看來是別的樓層有人出門尋找物資,不慎感染喪尸病毒后卻又未能及時發(fā)現(xiàn),以至于將病毒帶進(jìn)了這棟樓里。
梁悉站在衛(wèi)生間門口下意識想要回頭,可動作做到一半,他卻嘆了一口氣,關(guān)上了衛(wèi)生間的門。
如今他還沒有得到異能,哪怕有心相救,也無濟于事。
等等……
梁悉的思緒倏然一轉(zhuǎn)。
現(xiàn)在喪尸離他如此之近,他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番。
只要他去了現(xiàn)場,不愁沒有被咬的機會。
可他要如何才能合理地到達(dá)現(xiàn)場?
梁悉斂了神情,給自己換上一副慌張的神情。
由于他的刻意,嚴(yán)京慈很快便發(fā)現(xiàn)了他的異常,“怎么了?”
“你……你救救他們行不行?他們好可憐。”梁悉拉著嚴(yán)京慈的胳膊懇求道。
“我只管保證我和你的安全就行,至于其他人,死了便死了,又與我何干?”嚴(yán)京慈面無表情。
“嚴(yán)京慈,你非要這樣嗎?”梁悉色厲內(nèi)荏地喊了一聲。
他佯裝憤怒,臉都被氣紅了。
嚴(yán)京慈盯了他半晌,最后移開了視線,“我可以救他們,但不白救。”
梁悉一聽這話,便知道有戲,“你想要什么?”
嚴(yán)京慈的目光重新落在他的臉上,煙灰色的眸子帶上了笑意。
那神情像是在說:不,你知道的。
梁悉“屈辱”地閉上了眼睛,“隨便你。”
“但是……”他強調(diào),“你要帶上我。”
“下面很危險。”
“我不管!不然我怎么知道你救了還是沒救?”
就在兩人僵持之時,梁悉腦海里的系統(tǒng)及時出聲,“宿主,你們要是再耽擱下去,下面的人就要死了。”
聞言,梁悉心里有些著急,“必須帶上我!”
嚴(yán)京慈看著他,像是在看不懂事的小孩,可他終究還是妥協(xié)了。
他千不怕萬不怕,就怕梁悉出事,所以他一邊領(lǐng)著梁悉下樓,一邊不厭其煩地囑咐著梁悉,一定要保護(hù)好自己。
梁悉表面上“嗯嗯嗯”地應(yīng)著,心里卻樂開了花。
他的異能終于有望了!
他們到達(dá)之時,樓下這戶人家的房門正大開著。
里面的動靜已經(jīng)消停了,只余一片安靜。
兩人進(jìn)門后,謹(jǐn)慎地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
除了一地倒塌的家具和四處散落的物品,他們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
這套房子與嚴(yán)京時的出租屋格局相似,都是三室一廳,出事的大概是里面的臥室。
“你留在這里不要動,一會兒安全了再進(jìn)去。”嚴(yán)京慈語速飛快地說完這句話,又一把抽出自己慣用的那把匕首,一步一步謹(jǐn)慎地靠近主臥。
梁悉頓了一下,正想邁腳跟在他身后,卻在回頭時無意中發(fā)現(xiàn)他們剛剛走過的大門微妙地偏移了一個角度。
門外難道也有東西?
他腳步一轉(zhuǎn),換了一個方向。
事實上,他的猜測沒有錯。
就在他慢慢靠近時,一張屬于喪尸的臉突兀地從門后探了出來。
與梁悉對上視線之后,它示威般地吼了一聲,聲音很小。
梁悉這時才意識到,這只喪尸大概已經(jīng)開了神智。
它知道另一個更為強大的人在里面,為了不驚動那個人,所以才降低了自己的聲音。
若是一般人看到喪尸,抱頭鼠竄都算好的,可梁悉恰恰相反,他現(xiàn)在看到喪尸就跟看到自家親戚似的。
“來啊,咬我。”為了盡快達(dá)到目的,梁悉不停地挑釁它,試圖把他引過來。
可壞就壞在這只喪尸開了神智,它猶猶豫豫的,似是在斟酌前方到底有沒有陷阱。
梁悉見狀更是急切,就差沒有把胳膊伸進(jìn)它嘴里了。
與此同時,室內(nèi)傳來了隱隱約約的說話聲。
他下意識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臥室的方向,心里一突。
遭了,嚴(yán)京慈好像已經(jīng)把人救下來了!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梁悉轉(zhuǎn)頭的一剎那,那喪尸像是找到了什么破綻似的,突然撲上前來,對著梁悉的上臂狠狠咬了一口。
這一幕恰恰落在了正好出來的嚴(yán)京慈眼里。
終于被咬了一口,梁悉對這個結(jié)果很滿意,只是當(dāng)著嚴(yán)京慈的面被咬,他心里還是覺得有些抱歉。
這對嚴(yán)京慈來說確實太刺激了。
果不其然,看到這一幕時,嚴(yán)京慈幾乎目眥欲裂。
他條件反射似的捏著手里的匕首,幾步上前一刀刺入了那只喪尸的脖子里。
腥臭的血撲面而來,梁悉反胃得想吐,只是他如今已經(jīng)無暇顧及這些,一個人沉浸在被咬的疼痛之中。
他嚴(yán)重懷疑那喪尸咬穿了自己的骨頭,不然怎么會這么痛?
他表情猙獰地捂著自己受傷的胳膊,疼得一頭載到了地上。
可嚴(yán)京慈似是以為他命不久矣,一雙手顫抖著扶起他的上半身,緊緊將他摟著。
“小溪……”他喊著梁悉的小名,聲音是止不住地顫抖,“對不起,不該把你一個人留在這兒……”
他摸著梁悉的臉,“對不起……”
梁悉緩過那陣疼痛之后,見著嚴(yán)京慈這幅難得一見的神情,突然戲癮大發(fā),“嚴(yán)京慈……我死了,你能不能放過我?”
“不……不可能。”嚴(yán)京慈像是一個,“你以為這樣就能擺脫我嗎?”
他殘忍地笑了起來,“你要是變成了喪尸,我一樣能把你豢養(yǎng)起來。”
“你要是被人發(fā)現(xiàn)了,我就殺了他們,你要是餓了,我就把他們剁碎給你加餐……”他在梁悉耳邊呢喃道。
梁悉只覺得自己胃里又開始翻滾了。
聽了嚴(yán)京慈的話有些想吐怎么辦?
他默默忍住嘔吐的欲望,“你把我……把我綁起來吧。”
嚴(yán)京慈沒有動。
“拜托你了,哥哥。”
聽到這久違的稱呼,嚴(yán)京慈閉了閉眼。
他頸間青筋暴起,似是在強忍著某種情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