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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山寨贅婿13 我一定會帶你出去的……

    周小宜聞言, 猝然回頭。

    果不其然,火光透過薄薄一層窗紙,印入了他的眼簾。

    與此同時, 輕微的嘈雜聲也隨之傳入房內(nèi),給兩人帶來了極大的不安。

    周小宜下意識上前一步,抽出手中的刀將梁悉擋在了身后。

    空氣中驀然安靜了一瞬。

    約摸幾秒鐘后,大門被人從外推開。

    白知寅站在門口,聲音中含著笑意,“若不是有人通報, 我還不知道府中來了貴客。”

    除他之外, 他的身后還站著如影子一般的玉衡,以及幾個一看就知道身手不錯的小廝。

    周小宜警惕地與他們這一伙人對視,卻并不回話。

    他微微翻轉(zhuǎn)一下手腕, 程亮的刀鋒倒映出人影,像是一種無聲的威脅。

    白知寅見狀也不介意,他微微一笑, 自顧自地進門坐在了桌前。

    他剛一落座,門外便有人立即過來換了桌上的茶盞,上了一壺?zé)岵枰约耙槐P還冒著熱氣的點心。

    “玉衡, 給我們的貴客倒杯茶。”白知寅喚了一聲。

    “是。”

    玉衡上前提起了茶壺, 流水的聲音,以及茶壺與茶杯之間清脆的磕碰聲音,無端讓人覺得沉悶。

    待兩杯熱茶上桌, 白知寅對著周小宜略一伸手,“周寨主,請坐。”

    周小宜與梁悉對視一眼,最后還是在白知寅對面落座, 但他并沒有把刀收入鞘中,而是靠放在自己右手邊,以便能隨時應(yīng)對突發(fā)情況。

    哪怕現(xiàn)在白知寅的態(tài)度看上去非常不錯,他也無法完全信任對方。

    梁悉面對眼前這么一個情況,腦子稍微有點懵。

    除了懵之外,他還有些心慌,他懷疑白知寅要搞事情。

    他猜得果然沒錯,還沒待周小宜開口,白知寅便意味不明地瞥了一眼梁悉,率先道:“周寨主還真是難請,若不是多虧了天權(quán),我還不一定有這個榮幸見到你。”

    他話音剛落,室內(nèi)一片寂靜。

    周小宜抿著唇看向梁悉,臉色有些發(fā)白。

    梁悉避開了他的視線,沒有辦法為自己辯解半分。

    他現(xiàn)在算是明白白知寅留著他是在打什么主意了。

    “你有什么目的?”周小宜只看了梁悉,便又回過頭對白知寅啞聲道。

    “哎?怎么能這么說呢?我只是想請周寨主來我這府中做個客而已。來,嘗嘗這里的茶和點心。”白知寅依舊是一副笑瞇瞇的模樣,他裝模作樣地端起茶杯,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周小宜面無表情地盯著他,坐在原地動也不動,視線一秒都沒有放在自己面前的那個茶杯上過。

    白知寅見狀嘆了一口氣,又將矛頭引到了梁悉身上,“你怎么跟個柱子一樣杵在那兒呢,回家了也不知道招呼招呼自己的夫郎。”

    梁悉喉頭一哽。

    這白知寅跟攪屎棍有什么區(qū)別?

    他偏過臉偷偷摸摸地去看周小宜的表情,而周小宜卻恍如沒有察覺,他像是再也忍受不了白知寅磨磨唧唧的樣子,直接當(dāng)著對方的面翻了一個白眼,“你究竟想要干什么?有話就直說。”

    白知寅被他刺了一下后又不說話了,慢條斯理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看著簡直能急死個人。

    周小宜胸口起伏一瞬,似是忍耐到了極致。

    空氣中似乎有一種濃重的火藥味。

    梁悉縮在一旁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只覺得自己此時應(yīng)該在桌底。

    他猶豫幾秒,然后堅定地站在了周小宜身后,與白知寅那一伙人呈兩足鼎立之勢。

    白知寅見狀低笑了一聲,“寨主還真是好本事,這么快就把我手下的一員大將給策反了。”

    周小宜皺了一下眉,氣壓更低,梁悉能明顯觀察到,他的手似乎捏了一下刀柄。

    別說是周小宜了,就連梁悉都忍不住在心里罵白知寅忒不要臉,明明是他派原主潛入穿云寨的,到頭來還要倒打一耙。

    “寨主武功如此高強,怎么能一直待在穿云寨那一個山溝溝里呢?不如看看我們這府中?周寨主覺得如何?”

    盡管白知寅說得語焉不詳,但在場的人都聽出了他的意思。

    梁悉這才恍然大悟。

    他說這白知寅今天的態(tài)度怎么這么奇怪呢,原來對方的目的并不是針對周小宜穿云寨,而是降服。

    不,可能不止周小宜,還有穿云寨。

    他想讓整個穿云寨都為他所用。

    周小宜冷笑了一聲,“白大人難道還差那一兵半卒?”

    “寨主何必妄自菲薄?你與那一兵半卒可不一樣,畢竟……”白知寅輕笑一聲,“不是什么人都能只身一人闖進我這府中的。”

    自白知寅表明目的之后,兩方便一直僵持不下。

    周小宜當(dāng)然不想聽他說一些費話,卻又顧及著這里是白知寅的地盤,不好將氣氛搞僵。

    再加上他剛剛得知梁悉竟然真的是白知寅的人,心里便更加不得勁,只想快點結(jié)束這周旋。

    白知寅大概也看出了幾分名堂,他瞥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見現(xiàn)在已是月上中天了,順勢起身,“天色已晚,我便不打擾寨主了。”

    他走到門口,忽又轉(zhuǎn)身對周小宜強調(diào),“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好好考慮一下我的提議。”

    白知寅語罷便朝玉衡招了招手,與周圍一伙人潮水一般退了出去。

    一時間,這空曠的房間內(nèi)只剩下梁悉跟周小宜了。

    梁悉:?

    他現(xiàn)在完全已經(jīng)搞不懂白知寅的想法了。

    他本以為今晚勢必要跟這些人撕破臉皮,卻沒想到對方只做了個假動作。

    可那白知寅現(xiàn)在倒是走得瀟灑,弄出一堆爛攤子,徒留他一人面對眼前這修羅場。

    梁悉覷了一眼周小宜的臉,正想說些什么緩和氣氛,卻見對方一個翻身就側(cè)躺在榻上,一副拒絕交流的模樣。

    他雖然看不見周小宜的表情,但他知道,周小宜現(xiàn)在一定很不爽。

    他站在原地躊躇片刻,還是上前坐在了榻邊,試圖破冰。

    “小宜——”他從身后搭上了周小宜的肩。

    周小宜不理他。

    梁悉低下頭,似乎連聲音都透著幾分低落,“對不起。”

    “對不起什么?”周小宜終于肯回應(yīng)一聲了,但語氣依舊不冷不熱,一聽就知道他心里還是憋著氣。

    見周小宜還愿意跟他說話,梁悉的情緒高昂了一些,“我不該騙你,是我錯了。”

    周小宜沉默半晌,突然一把甩開了他的手。

    梁悉一愣,“小宜?”

    “你費盡功夫混進穿云寨,不惜犧牲自己跟我成親,就是為了引我入府?”周小宜聲音沉沉,可細(xì)細(xì)一聽,其中似乎還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我……我承認(rèn)我最初目的不純,我進入穿云寨,確實帶著任務(wù)。”梁悉抿著唇跟他解釋。

    他知道謊言會有被戳破的一天,也早早做好了被周小宜詰問的準(zhǔn)備,可如今真到了這一天,他內(nèi)心也仍舊萬分忐忑。

    他實在不知道周小宜會作何反應(yīng)。

    “我該感謝你現(xiàn)在對我這么誠實嗎?”周小宜苦笑一聲。

    “可是,小宜……”梁悉這回難得敏銳了一回,聽出了他語氣中的失望,“我與你成親是真心的,我沒有想要利用你的感情達到自己的目的。”

    “行了。”周小宜突然打斷了他的話,“都什么時候了還說這些……誰跟你有感情了?”

    梁悉聞言低笑一聲,“好吧,是我對你有感情。”

    房間里又安靜了。

    梁悉對著周小宜的后腦勺盯了半晌,明白現(xiàn)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他伸出手,一邊不自覺地在周小宜肩上輕撫兩下,一邊對他做出承諾,“小宜,我一定會帶你出去的。”

    周小宜聽著這話,半天都沒有動靜,連頭都沒有偏一下。

    梁悉等了半晌,眼見自己不會得到回應(yīng)了,正想收回手,卻猝不及防聽到周小宜道:“你還是先顧好自己吧。”

    梁悉愣了一下,立即喜笑顏開。

    雖然周小宜依舊對他愛答不理的,但對方現(xiàn)在總歸還愿意跟他說話。

    “那你好好休息。”梁悉輕聲輕語地與他道了晚安,然后替他放下一半的帷帳。

    周小宜本來正閉著眼睛,察覺到光線的變化后,下意識睜開了眼睛。

    他不動聲色地、小幅度地轉(zhuǎn)頭,想透過帷帳看看情況。

    可還沒等他看清什么,他就聽見梁悉忽然喊了一聲自己的名字,“小宜。”

    周小宜猝然回頭閉眼,耳朵卻悄悄豎了起來。

    “我就睡在外面這軟榻上,你有事就喊我。”梁悉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與此同時,屋內(nèi)的蠟燭被吹滅了。

    “嗯……”良久,周小宜在黑暗中低低應(yīng)了一聲。

    他翻了一個身,又撈了一下被子,把自己的半張臉都蓋住了。

    雖然正閉著眼睛,可周小宜腦中卻依舊活躍。

    他想著穿云寨里的一切,想著梁悉與白知寅的關(guān)系,想著自己如何脫困,怎么都睡不著。

    其實他自己也明白,這座知府稱得上是固若金湯,要想避過白知寅的耳目從中逃脫,可以說是難如登天。

    他現(xiàn)在算是明白自己幾個時辰之前喬莊混進來時為何如此輕而易舉了,若說其中沒有白知寅他們的縱容,他是不信的。

    那些人是算準(zhǔn)了他會為了梁悉冒險。

    周小宜想到此處,又是氣不打一處出。

    他一把拉下被角,朝梁悉那邊投去視線。

    帷帳外面黑黢黢的一片,他什么都看不到,可他卻能從梁悉的呼吸聲中聽出對方現(xiàn)在已經(jīng)睡熟了。

    周小宜心中惱怒更甚。

    這家伙倒是心大,現(xiàn)在還睡得著。

    第102章 山寨贅婿14 把衣服脫了

    清晨, 當(dāng)聽到第一聲鳥鳴時,梁悉便睜開了眼睛。

    他捂著肩膀處還沒有好全的傷,立即從那軟榻上起身, 下意識朝周小宜的方向望了一眼。

    周小宜本就謹(jǐn)慎,更何況他如今還待在一個陌生的環(huán)境,一整個晚上都耳聽四路、眼觀八方,外邊稍微有點動靜就會將他驚醒。

    這會兒聽到梁悉那邊傳來的細(xì)微的聲音,他也條件反射似的起身了。

    “小宜?”梁悉見他下床,面上驚訝, “怎么起這么早?”

    周小宜雖然嘴上沒有多說什么, 但他也知道人家為了他一定在外奔波了很久。

    他輕手輕腳地起床,就是為了能讓周小宜多休息一會兒,卻沒想到還是把對方給吵醒了。

    “我可沒有那么心大, 半夜被抹了脖子都不知道。”周小宜陰陽怪氣道。

    梁悉被噎了一下,摸了摸鼻尖不說話了。

    周小宜明顯還在氣頭上,他還是不要去觸對方的霉頭為好。

    梁悉安靜下來了, 周小宜又反而有些不自在,他用一種審視的目光把梁悉從上到下都看了一遍,忽然問道:“你肩膀怎么了?”

    問完之后他才想起來, 梁悉先前在那懸崖上被捕的時候, 肩膀處似乎受了箭傷。

    “把衣服脫了。”他下床朝梁悉走過去。

    “啊?”梁悉的臉上升起兩抹可疑的紅暈,就連目光也有些躲閃。

    他們還沒有真正確認(rèn)關(guān)系,這樣不太好吧。

    周小宜一見他這幅表情, 就知道他腦子里在想一些不正經(jīng)的東西,他深吸一口氣,差點咬碎了一口銀牙,“給我看看你的傷。”

    “噢。”梁悉的聲音低了下去。

    周小宜無言地盯著他。

    他怎么還從中聽出了幾分失望呢?

    梁悉十分聽話地拉下了肩膀一側(cè)的衣服, 順便還拆了一半的繃帶,露出了肩頭處有些駭人的傷口。

    他被帶出牢獄之后,也有人替他處理過傷口,所以比起先前那血肉模糊的樣子,現(xiàn)在恢復(fù)得還算不錯。

    可即使這樣,那將近兩寸長傷口看著還是令人覺得有些觸目驚心。

    至少周小宜看到的第一眼,心臟便突兀地絞痛了一下。

    梁悉一直以來在他面前表現(xiàn)出來的都是病弱公子的形象,就他那風(fēng)吹就倒的體質(zhì),也不知道是怎么熬過來的。

    不過,也算他活該。

    誰讓他非要來穿云寨當(dāng)探子呢?

    周小宜一邊胡思亂想,一邊面無表情地替梁悉上藥。

    他隨身帶著金瘡藥本是用來給自己應(yīng)急的,沒想到現(xiàn)在卻用在了梁悉身上。

    梁悉小心翼翼地斟酌著他的表情,又是齜牙咧嘴,又是試探性地“嘶”了一聲,總之就沒閑著的時候。

    “別裝。”周小宜對此視若無睹,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梁悉委屈地縮了一下脖子,徹底老實了。

    上完藥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拉開窗戶查看外面的情況。

    院門口果然還有人把守,見他打開窗戶,那兩人還轉(zhuǎn)頭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

    他動作一頓,“哐啷”一聲又將窗戶扣上。

    白知寅昨晚表面上說得情真意切,實際還是不信任他們,甚至連監(jiān)管似乎都嚴(yán)了幾分,除了門外的那兩個人,他們一定在暗處也藏了人。

    周小宜本來打算開門,可一見梁悉這反應(yīng),他就明白外面是個什么樣的情況了。

    他呼出一口濁氣,收好自己的金瘡藥,又重新躺了回去。

    左右現(xiàn)在也出不去,倒不如養(yǎng)精蓄銳。

    更何況,白知寅也不可能就這么放著他們不管,他相信白知寅今天一定會再次上門的。

    周小宜猜得果然沒錯,他們又在房中待了半個時辰左右,便有小廝過來喊他們?nèi)デ皬d用膳,說是他們白大人特地囑咐的,一定要將他們帶到。

    青石小路上,兩人一路沉默地前往前廳。

    畢竟前后都跟著人,毫無疑問,他們之間說的任何話都會傳入白知寅的耳朵里。

    前廳距離他們歇息的廂房并不遠,約摸半刻鐘就到了。

    兩人到達的時候,白知寅早早便已在那兒等候。

    周小宜甫一在桌前坐下,那白知寅便道:“周寨主,嘗嘗我這府中的早膳如何。”

    周小宜垂著眼皮不動,擰著眉盯著桌上那幾道極為豐盛的菜,神情之中帶著猶疑。

    他不敢吃這府里的東西,尤其是當(dāng)著白知寅的面吃,他更不放心。

    梁悉瞟了一眼他的表情,自然猜出了他的心中所想。

    “這些菜里面放了別的東西嗎?”他在心里問系統(tǒng)。

    “沒有。”僅僅一秒之內(nèi),系統(tǒng)便給出了答案。

    原來這系統(tǒng)的功能還不少,當(dāng)然,瞞著他的事也不少,看來他是該找個時候跟這系統(tǒng)談?wù)劻恕?br />
    梁悉斂了思緒,讓自己的注意力回歸到餐桌上。

    他已經(jīng)確定這桌上的菜沒毒,可周小宜卻不知道。

    他猶豫一下,主動拿起筷子,夾了一口面前的菜放進嘴里,然后吞咽。

    就權(quán)當(dāng)當(dāng)著周小宜的面試毒了。

    試毒完成過后,他又夾了同樣的一道菜放進了周小宜的碗里,溫聲道:“小宜,嘗嘗吧。”

    周小宜一直用眼角的余光注視著梁悉的動作,見梁悉竟然動了筷子,他眼皮一顫,正想找個什么由頭阻止,卻見梁悉已經(jīng)眼疾手快地把那一筷子菜放進了嘴里。

    他神經(jīng)一緊,下意識開始關(guān)注梁悉的反應(yīng),見他依舊跟個沒事人人一樣,這才徹底放下心來,也拿起了筷子。

    他夾什么菜,周小宜便跟著夾,像是生怕自己半路著了人家的道。

    他們雖然沒有說話,可暗中的交流卻不少,而坐在他們對面的白知寅也沒有閑著,他托著下巴觀察著梁悉他們的互動,顯得饒有興致。

    哪怕是在桌上,他也不浪費這個機會,話里話外都在策反周小宜。

    只是周小宜興致缺缺、愛答不理,而梁悉時刻記得自己的身份沒有開口,于是飯桌上便只有白知寅一人在那兒自說自話,空氣中彌漫著顯而易見的尷尬。

    可偏偏那白知寅的臉皮厚得很,也不在乎周小宜的態(tài)度怎么樣,臉上盡是笑瞇瞇的。

    他不笑不要緊,梁悉一見他笑,就覺得他心里憋著什么壞。

    如今他們?nèi)嗽谖蓍芟拢坏貌坏皖^,任憑白知寅要耍什么花樣,他們也只能見招拆招了。

    梁悉完全沒把自己當(dāng)成白知寅的手下,可他現(xiàn)在的身份卻注定他要跟白知寅打交道。

    現(xiàn)在最為緊要的事,便是主動找白知寅表明立場,白知寅信不信那是他的事,但他必須得當(dāng)著這府中人的面做個樣子。

    所以在用完早膳之后,他便緊隨著白知寅進了書房。

    白知寅還是那副老樣子,手里把玩著一只茶杯,似笑非笑地盯著梁悉,像是在等他說出個什么所以然來。

    梁悉面色不變,一板一眼地說出了自己提前打好的腹稿。

    那些車轱轆話翻來覆去也就兩個意思:一是表明自己并無反心,二是保證策反周小宜。

    等他說完后,他便俯身一拜,隨后安靜地站在案前,等著白知寅的反應(yīng)。

    白知寅看了他良久,直到梁悉快要維持不住自己的表情了,他才忽而展顏一笑,而后意味深長道:“你可是我最看好的一個兒子,別讓我失望。”

    梁悉:“……”

    這便宜可算讓這家伙給占完了。

    “是,義父。”他暗暗咬牙切齒。

    待他再次走出書房見到日光時,他只覺得自己流了一身的冷汗,可一想起一會兒還要面對周小宜,他又覺得自己放松得太早。

    在應(yīng)付白知寅的同時,他還不能在周小宜面前露出什么異樣,免得對方對他懷疑更深。

    現(xiàn)在兩頭為難,這雙面間諜可算讓他給玩明白了。

    梁悉艱難地緩了一口氣,直嘆任重而道遠。

    大概是得益于他不通武功又天生體弱,所以白知寅對他比較放心,覺得他掀不起什么風(fēng)浪。

    后面白知寅倒是放松了對他的監(jiān)管,他白日里可以在府中走動,甚至能找搖光和天璣他們下個棋。

    他得到了一定的自由,可周小宜卻不行,但凡他走出那間廂房,身后都有人在盯著他,跟得密不透風(fēng)。

    別說是脫身了,哪怕是向周參他們傳個消息,也是難上加難。

    他既急著聯(lián)系周參他們,不過是怕周參在失去他的消息后做一些沖動的事,他不能讓他們也跟他一樣被困在這府衙中。

    可現(xiàn)在卻連這么一個想法都實現(xiàn)不了。

    梁悉知道他心里著急,也在替他想辦法,畢竟他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人家,說自己一定會帶他回穿云寨,總不能食言。

    這兩日他一直有意跟搖光套近乎,可搖光不知是不是得了吩咐,不管他怎么不動聲色地試探,人家都會把話題給繞過去。

    這搖光就跟突然開了竅似的,跟個泥鰍一樣滑溜。

    梁悉拿他沒辦法,只得另想它法。

    就在白知寅和周小宜兩方持續(xù)地僵持不下時,事情卻在兩日后意外有了轉(zhuǎn)機。

    那白知寅不知怎的改了主意,突然派人來告訴周小宜他們,說是要帶他們出門游玩。

    游玩?

    周小宜對此嗤之以鼻。

    他壓根就不相信白知寅這么好心。

    可梁悉聽說后,卻敏銳地察覺到這是一個難得的與外界接觸的機會,所以這一趟他勢在必行。

    聽他分析完利弊之后,周小宜略一思索,最后還是決定應(yīng)下白知寅的邀約。

    不管那個人有多少陰謀詭計,也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

    第103章 山寨贅婿15 小宜,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

    兩人結(jié)伴到大門口時, 白知寅的馬車已經(jīng)等在那兒了。

    他的馬車是特制的,車廂比尋常的馬車大了不少,里面起碼能容納四個人, 裝下他們?nèi)齻,綽綽有余。

    梁悉一走出那扇氣派的朱紅大門,便悄悄地觀察了一圈。他發(fā)現(xiàn)這白知寅當(dāng)真謹(jǐn)慎,帶的人還不少。

    毫無疑問,除了明面上的那些隨從,暗處一定還有侍衛(wèi)。

    這樣聲勢浩大的場面很快便吸引了周圍民眾的目光, 他們?nèi)齼蓛傻鼐奂谥車? 不斷朝這邊投來視線,似是想見識一下他們這位新上任的白大人是何等風(fēng)范。

    周小宜莫名覺得自己有點像只被人評頭論足的猴,一點猶豫都沒有, 身子一矮便進了馬車,而梁悉也緊隨其后,在他身邊落座。

    馬車就這樣慢慢悠悠地出發(fā)了。

    周小宜瞟了一眼坐在對面的白知寅, 覺得這人今天安靜得有些反常,他不知道對方的葫蘆里究竟買的是什么藥,只好一直保持著應(yīng)有的警惕, 順便暗中觀察著周圍的環(huán)境, 試圖從中看出一些端倪來。

    他們?nèi)思s摸在馬車上坐了一刻鐘,前面便傳來了一道“吁”聲。

    梁悉反應(yīng)過來這是到地方了,立刻坐直了身子朝外張望。

    “大人, 我們到了。”馬夫在外面低聲請示。

    “周寨主,請。”白知寅掀開車帷,抬了抬下巴示意周小宜下車。

    周小宜看他一眼,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可他甫一抬頭, 便露出了一副驚詫的神情。

    不遠處是一個街口,從他這個方向,他能明顯看到那條街?jǐn)[著不少的攤位,站在攤位后面的小販正在放聲吆喝,試圖招攬一些顧客。

    熙攘的人群從中穿梭,顯得這條街很是熱鬧。

    所以,這里是……集市?

    周小宜挑高了眉頭,心中疑惑更甚。

    白知寅總不會是閑著沒事干,專門抽空帶他們出來逛集市吧?

    想想就不可能。

    他斜睨了白知寅一眼,抱著雙臂等在一旁,就看這人究竟要搞什么名堂。

    可他萬萬沒想到,白知寅竟然真的把他們帶到集市那邊去了。

    別說是他了,就連梁悉對此也是一頭霧水。

    但他再怎么天真,也不會相信白知寅就是單純帶他們出來閑逛的,與其相信白知寅,還不如相信母豬會上樹。

    兩人對視一眼,抱著懷疑的心態(tài)跟在白知寅身后,朝那集市走去。

    “寨主來了通州,合該好好逛一逛這里的集市,見識一番我們通州的繁華。”白知寅搖著扇子道。

    現(xiàn)在正是冷風(fēng)刺骨的時候,可他偏偏拿了柄扇子在那兒一邊走路一邊扇風(fēng),看著好像腦子有什么大病似的。

    周小宜見狀,嘴角一撇,眼不見心不煩地移開了目光,臉上盡是敷衍的表情,“是該見識見識。”

    見識個屁。

    他在心里罵了一聲。

    哪個囚犯有逛街的閑心?

    可現(xiàn)在正是受制于人的時候,哪怕他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被迫跟著白知寅來逛一逛這所謂的繁華的集市。

    他在那頭有一搭沒一搭地敷衍著白知寅,梁悉則在這頭習(xí)慣性地觀察著自己周圍的景象。

    集市環(huán)境復(fù)雜,人員流動也大,若是好好利用,說不準(zhǔn)還真能……

    思及此處,梁悉又回頭瞥了一眼一直跟在身后的隨從,表情再次垮了下來。

    現(xiàn)在看來,即使這里的環(huán)境有利于他們,他們大概也沒什么機會。

    梁悉跟周小宜的心思本就不在這里,所謂的逛街也只是囫圇吞棗罷了,好像哪里都逛了,實際腦子里一點印象都沒有。

    “看來寨主對這集市并無什么興趣。”白知寅感嘆一聲,“看來我是該讓你看一點有趣的東西才是。”

    周小宜一聽這話,便是渾身一個激靈。

    重頭戲終于來了?

    他打起精神,目光炯炯地盯著白知寅,“哦?那我可是開始期待了。”

    一行人越走越偏僻,把集市的熱鬧遠遠甩在了身后。

    正當(dāng)周小宜逐漸開始不耐煩時,他卻好巧不巧地聽到了前方傳來的爭吵聲。

    待他們走近后,他們才發(fā)現(xiàn)自己剛剛聽到的實際并不是爭吵,而是一伙人正跪坐在地上對另兩個人苦苦哀求。

    梁悉和周小宜對此并無興趣,偏偏白知寅卻在對面停下了腳步,饒有興致觀賞著眼前這番鬧劇。

    無法,他們只好也跟著站在那里,向鬧劇發(fā)源地投去目光。

    梁悉始終覺得白知寅今天所有的安排都暗含著深意,不管是剛才走過的集市,還是面前這副令人迷惑的場面,大概都是對方故意想讓他們看到的。

    所以此時他看得格外認(rèn)真,就怕自己錯過了什么關(guān)鍵信息。

    就在短短幾分鐘內(nèi),他便從中聽出了一些名堂出來。

    三三兩兩跪在地上的那幾個人的地位大概不是很高,充其量也只是小廝之內(nèi)的身份,至于站著的那兩個則是那府中管事的人,看著明顯要比另外一波人要趾高氣昂得多。

    而他們之所以會在這大門口不顧場合地爭執(zhí)不休,全然是因為管事的人要把其他人趕出去,而被掃地出門的那些人卻因為要靠著府中的這份工作艱難度日而不愿離去,甚至跪在地上聲聲泣血。

    任誰看到這樣的場面,心里大概都會不舒服。

    周小宜別過眼睛,不愿再看,可白知寅顯然不想放過這個膈應(yīng)他的機會。

    “我以為寨主會認(rèn)識這些老熟人。”他的表情有些意味不明。

    周小宜聞言眉頭一皺,又轉(zhuǎn)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那些人,以及他們身后那扇已經(jīng)稍許褪色的朱紅色大門,“白大人這是何意?”

    這件事與他何干?

    “唉——”白知寅先是裝模作樣地嘆息一聲,而后這才開始慢悠悠地解釋,“這里本是通州最大的一家的鏢局,當(dāng)年是何等風(fēng)光啊,稱得上是門庭若市,盛況空前。可這幾年日漸衰落了,周寨主,你知道這是為什么嗎?”

    周小宜擰眉盯著他。

    白知寅迎著他的目光微微一笑,一邊搖著手中的扇子一邊補充道:“因為這些年山賊猖狂,屢次截貨,他們不但接不到生意,還要倒賠欠債,眼看鏢局的生意已經(jīng)做不下去了,便只好另謀出路,這不,連牌匾都拆下來了,也開始清理那些辦事不利的鏢師了。”

    他話音一落,梁悉心里便暗罵了一聲,又下意識回頭去看周小宜的反應(yīng)。

    這白知寅果然沒安什么好心,眼看著好說歹說都沒用,便開始另辟蹊徑了。

    這一回,恐怕正好踩到了周小宜的痛點上。

    梁悉止不住地?fù)?dān)憂起來。

    果不其然,周小宜的臉色有些發(fā)白。

    他說不出什么反駁的話來,反復(fù)回頭去看對面那些灰頭土臉、尊嚴(yán)盡失的人。

    原來他們被主家趕出府邸的罪魁禍?zhǔn)拙谷皇撬麄兇┰普?br />
    他渾身一怔,心臟似乎都在發(fā)麻。

    他有些難以接受。

    一直以來,穿云寨的宗旨都是懲惡揚善,濟世安民,可今天看到的這一切卻給了他當(dāng)頭一棒,讓他頭暈眼花。

    就在他們一次又一次因為劫鏢成功而歡呼時,他竟然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對那些鏢局而言是何種打擊。

    就連通州最大的一家鏢局如今都變成了如今這落魄的模樣,那些小鏢局又何去何從呢?

    如果被人半途劫鏢,他們會不會背上負(fù)債?會不會受到鏢頭的處罰?會不會在離開鏢局后四處漂泊、無所歸處?

    他沒有意識到這些,他那位鏢師出身的父親也沒有意識到。

    不,大概不是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只是下意識忽略了。

    那些鏢師成了他們的犧牲品。

    穿云寨劫鏢的本質(zhì),也只不過是犧牲小部分人,從而救濟大部分人。

    周小宜一陣頭暈?zāi)垦!?br />
    說得更嚴(yán)重些……他與那些視人命為草菅的達官貴人似乎并沒有什么區(qū)別?

    眼看周小宜朝后踉蹌一下,梁悉及時伸手扶住了他的小臂。

    他抿著唇陪在一旁,試圖給予一點安慰。

    有人憂愁,自然就有人歡喜,白知寅得到了自己的想要的結(jié)果,搖著扇子露出了分外滿意的笑容。

    沒過一會兒,幾人便返回馬車打道回府。

    車廂里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可這份沉默比之先前卻顯得沉重得多。

    周小宜顯然沒有心情同任何人寒暄,他一回府就縮在廂房里的軟榻上坐著,側(cè)著身子出神地盯著窗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

    他望著窗外的風(fēng)景,而梁悉望著他。

    過了良久,梁悉輕輕喊了一聲他的名字,試圖吸引他的注意力,“小宜……”

    幾秒之后,周小宜才回過頭朝他笑了一下,顯得很遲鈍,“怎么了?”

    “不想笑就別笑了。”梁悉走到他跟前低頭道。

    周小宜與他對視片刻,臉上的笑意緩緩收斂,嘴角也開始下撇。

    他又把頭轉(zhuǎn)回去,繼續(xù)面朝窗戶,像是不想讓梁悉看到自己此時的失意。

    “難道你不知道白知寅是個什么樣的人嗎?今天我們在街上看到的一切說不定都是他特意安排的。”梁悉想要安撫他,便壓低了聲音湊到他耳邊道。

    “今天看到的或許是白知寅安排的一出戲,可這樣的場景未必沒有在這里上演過。”

    周小宜停頓幾秒,又說:“我一直以為我做的是正確的事,卻沒有想到原來我一直都在傷害另外的人。”

    他抱著自己的腿,越說聲音便越發(fā)低不可聞,“如果不是我,那些鏢師大概也能如那集市里的人一樣安居樂業(yè)……”

    周小宜其實并不是那么脆弱的人,這會兒隱隱有些崩潰,大概是因為第一次對自己產(chǎn)生了懷疑。

    那種信念崩塌的感覺,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的,更何況,周小宜曾經(jīng)那么以自己的事業(yè)為豪。

    梁悉心疼地望著他,忽然俯身把他抱進了懷里,“好了小宜,不說了。”

    “世界上沒有什么能夠十全十美,小宜,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他摸了摸周小宜的頭。

    所以,不要再自責(zé)了。

    周小宜被他嚇了一跳,一時忘了反應(yīng),在他懷里僵直著不敢動。

    直到梁悉把他放在床上了,他才驀然回過神來。

    他的臉頰和耳尖在不經(jīng)意間悄然變得通紅,可主人似乎一點都沒有察覺。

    “你做什么?”周小宜故作羞惱地地瞪了他一眼,翻過身不看他。

    梁悉被他的反應(yīng)給逗笑了,他盯著周小宜的后腦勺看了幾秒,也脫鞋上了床,又從身后輕輕抱住周小宜。

    他的動作是循序漸進的,并不顯得突兀。

    他給了周小宜足夠的反應(yīng)時間,他想,只要周小宜露出任何一點不情愿的神色,出現(xiàn)任何一點掙脫的力道,他就會立刻松手。

    可出乎意料的是,周小宜并沒有他預(yù)想中的那些不情愿的反應(yīng),而是十分乖順地任由他抱著,甚至主動把手搭在了他的腰上。

    梁悉心中一蕩,心里甜了幾分。

    “乖,睡一會兒吧。”他低聲哄道。

    周小宜沒有應(yīng)聲,卻把頭往他懷里埋了埋,只露出一頭的又黑又亮的發(fā)絲。

    梁悉在他的頭頂上落下一吻,把人摟得更緊了些。

    上午剛剛經(jīng)歷了情緒上的波折,這會兒又被人熱烘烘地抱在懷里,周小宜哪里睡得著,也不過是閉著眼睛假寐罷了。

    至于梁悉便更是如此了,溫香軟玉在懷,他連眼睛都舍不得閉上,光顧著盯著周小宜的腦袋瞧了。

    周小宜察覺到他逼人的視線,忽然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兩個人正好對上了視線。

    明明只是非常單純的一個擁抱,可氣氛卻又無端變得曖昧起來。

    梁悉似是受到了什么蠱惑,頭緩緩下壓,兩人之間的距離只剩分毫,近到能感受到對方的呼吸。

    他很想就這么不管不顧地親下去,卻又顧及著周小宜的意愿。

    就在他猶豫之時,周小宜垂下眼睫,又稍微抬了一下下巴,正正好好親到了梁悉的下唇。

    第104章 山寨贅婿16 不親了,讓我抱抱你……

    梁悉渾身一怔, 心臟“砰砰”地跳了起來,那聲音響徹他的整個胸腔,幾乎要在耳邊炸開。

    他只愣了一秒, 便反手勒緊了周小宜的腰,另一只手掐住周小宜的下巴,反客為主地噙住對方的唇,用力吻了下去。

    周小宜被這一套動作打得措手不及,被動地承受著來自梁悉的力道。

    這病秧子看著風(fēng)吹就倒,力氣倒還不小。

    他腦子里在胡思亂想, 眼睛卻盯著愣愣地盯著頭頂?shù)尼ぁ?br />
    梁悉察覺到他在走神, 故意咬了他一口,又吻得更深了一些。

    周小宜退了又退,卻又反復(fù)被他鎖著腰肢拖了回來。

    他無可奈何地承受著對方的熱情, 及時攀住身上這個人的肩膀,才堪堪能使得上力。

    梁悉見他沒有任何抗拒的意思,甚至還隱隱有些迎合的意味, 更是心花怒放,親了許久也不愿意把人放開。

    他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周小宜主動親他了!

    這句話一直在他的腦海里循環(huán)播放,也不外乎他越想越激動。

    他現(xiàn)在是爽快了, 可周小宜顯然不太好受。

    周小宜只覺得自己的嘴唇都快被嘬麻了。

    眼見梁悉越來越過分, 甚至悄摸摸地把手探進了自己的衣服里,他一瞬間就在意亂情迷中清醒過來了。

    反應(yīng)過來后,他立刻做了一個后仰的動作, 又蓄力用手肘撞了一下梁悉的胸膛,這才勉強呼吸到一點新鮮空氣。

    被推開的時候,梁悉還懵了一瞬,后來見周小宜眼中怒視, 嘴唇紅腫,他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做的有些太過火了。

    迎著周小宜滿是無語的視線,他尷尬地?fù)狭藫项^,又大著膽子重新抱住周小宜,趁人家第二次對他肘擊之前搶先道:“不親了,讓我抱抱你。”

    周小宜狐疑地看他一眼,見他果真安分下來了,便也任由他抱著。

    激動過后,擁抱時的脈脈溫情倒也格外動人心弦。

    哪怕他們什么都不說,什么都不做,卻也能感受到一種無法言喻的情意在兩人之間流淌。

    周小宜安安靜靜地窩在梁悉懷里,過了良久,他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再次開口道:“梁悉……”

    “嗯?”梁悉一邊摸著他的發(fā)絲一邊應(yīng)聲,可他等了許久,卻始終沒有等到周小宜的第二句話,“怎么了?”

    “你的真名是什么?”

    自周小宜聽到白知寅稱梁悉為“天權(quán)”之后,他便一直懷疑“梁悉”這個名字的真實性,這會兒尋了個機會,總算讓他問了出來。

    梁悉聽到他的話后動作一頓,神色悄然柔和下來,“你剛剛喊的就是真名。”

    周小宜聞言,抬頭看了他一眼,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

    “是真的,沒騙你。”梁悉見狀哭笑不得,加重語氣強調(diào)。

    “再騙我你就完了。”周小宜冷哼一聲,隨后又把臉埋進了他的懷里。

    “以后再也不騙你了。”梁悉摸順手摟緊他的腰,在他的頭頂上落下一吻。

    周小宜緩慢地眨了眨眼睛,沒有應(yīng)答。

    對于梁悉的話,他也只是聽過一耳朵就放在了腦后,從來都不敢深思。

    畢竟,他與梁悉的相識都是建立在欺騙與隱瞞之上的,現(xiàn)在又指望他能交付多少信任呢?

    亂世相逢,本就前路未明,更何況他與梁悉一開始便立場相悖,現(xiàn)在做這些親密的事,也只不過是利用有限的時間一晌貪歡罷了。

    梁悉大概也是如他一般“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想法吧……

    周小宜在一陣?yán)б庵姓f服了自己,心里逐漸安穩(wěn)起來,他閉上了眼睛,只盼這一點難得的溫情能維持得久一些,再久一些。

    等他熟睡過后,梁悉的神色便不復(fù)剛才的溫情,他盯著虛空中的一點,似笑非笑地問道:“系統(tǒng),你是不是該向我解釋一下?”

    一向高冷的系統(tǒng)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下意識抖了一下,“宿主,你指的是?”

    “你的能力恐怕遠超我的想象,不是嗎?”梁悉也不打算跟它兜圈子了,問得很直白,“你瞞了我不少的事,不告訴我,難道又是權(quán)限不足?”

    “既然知道,又何必多問呢?”系統(tǒng)回應(yīng),“你未必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梁悉聽出了它的意思,無力地笑了一聲,“這大概是你們對我的懲罰吧?也不知道我以前做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

    系統(tǒng)默然不語,它在虛空之中嘆了一口氣。

    它的宿主確實在無意中猜對了某些真相。

    事實上,它的種種隱瞞全然都是“上面”給它下達的命令。

    作為一個在高維世界被創(chuàng)造出來的程序,它只能嚴(yán)格遵守每一條接收到的指令。

    絕對服從,不可違背。

    周小宜經(jīng)歷了情緒上的波動,難得在中午睡了一回午覺,等他迷迷蒙蒙地醒來時,他發(fā)現(xiàn)自己依舊被梁悉死死抱在懷里,一雙手臂勒得他連呼吸都開始不順暢了。

    他沒好氣地打了一下梁悉的肩膀,卻見這人反而開始變本加厲了。

    梁悉醒得不太徹底,他下意識輕拍懷里的人,想讓對方安分一點,不料周小宜反手捅了他一下,把他的瞌睡全都趕沒了。

    他一個激靈,總算清醒了不少。

    “放開我。”周小宜做了一個深呼吸,“你想勒死我嗎?”

    “啊?哦。”梁悉尷尬地松開手,側(cè)著身子默默地看著周小宜起身。

    若是忽略他們此時還是“囚犯”的事實,這場景怎么看都像是尋常夫妻早晨起床時的情景。

    梁悉這么想著,心頭就是一熱,他突然用被角埋住自己的下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眼睛,羞答答地盯著周小宜。

    周小宜察覺到他的視線,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看什么?”

    “看我的夫郎。”梁悉眨著眼睛道。

    周小宜起身的動作一頓,回頭瞪他一下,“別貧。”

    梁悉對他露齒一笑,繼續(xù)光明正大地凝視著他。

    直到周小宜被他盯煩了,他才狀似失落地收回了視線。

    那副欠打的模樣,看得周小宜手都開始癢癢了。

    自打回來之后,周小宜的心情算不上有多好。

    可不久前被那個意料之外的吻打了岔,現(xiàn)在又有梁悉有意無意的插科打諢,他的心情顯然已經(jīng)平復(fù)了許多。

    他現(xiàn)在也反應(yīng)過來,上午那一趟出行,大概是白知寅故意為之的,為的就是讓他見到那些下場凄慘的鏢師從而攻破他的心防。

    他竟然險些著了人家的道。

    對于這件事,周小宜顯然耿耿于懷。

    白知寅今天達到了目的,一回來便躲進了自己的書房里,失去了動靜,不知道又在憋什么壞。

    他沒找上門來,可他的某個下屬卻得了他的吩咐,像一塊狗皮膏藥黏了上來。

    周小宜一打開門,就看到了站在外面正倚靠著柱子的搖光。

    見房門終于被打開,搖光眼睛掠過他滴溜溜地在廂房里繞了一圈,復(fù)又露出一個曖昧婻風(fēng)的笑容,對著他意有所指道:“喲,大白天的,關(guān)著門在里面悄悄摸摸的做什么?”

    眼前這個好像比上午那個更欠揍……

    周小宜強忍著出拳的沖動,只對著搖光翻了一個白眼就不搭理他了。

    搖光也不覺得尷尬,依舊站在門口,位置也沒挪一下。

    梁悉見狀迅速上前,頂上周小宜的位置擋住了搖光依舊在張望的視線,“你來做什么?”

    “嘿,你這話說的,沒事就不能來找你了?從你回來之后,我們哥倆還沒好好敘過舊呢……”搖光假咳一聲,開始左右言他。

    那副表情,一看就心虛。

    梁悉聽了這番荒唐的說辭也不回話,只目光沉沉地瞅著他,一副“你看我信么”的表情。

    搖光見狀訕訕一笑,開始正經(jīng)起來,“我來找你確實是有正事。”

    “你都歇息這么些時候了,是時候該替主子做些活了吧?”他語速飛快,也不在乎自己剛剛究竟說出的言論多么令人費解。

    “我?”梁悉反手指著自己,有些不可置信。

    就憑他如今在府中一落千丈的地位,還能做什么活?

    白知寅能讓他繼續(xù)接觸府中的一些機密?

    他嚴(yán)重懷疑搖光在狐假虎威、假傳旨意,目的就是為了把他踹出七人的排行。

    “是啊,如今你尚未卸任,總不能占著茅坑不拉屎吧。”搖光毫不客氣,“當(dāng)然,也別指望你能在外面做些什么勾當(dāng),負(fù)大人所托,我會好好看著你的。”

    梁悉:……

    說實話,他并不是很想打白工。

    可他如今還在白知寅的地盤上,便不得不收起那些忤逆的心思。

    所以,他最后還是被搖光給拖走了。

    梁悉是當(dāng)著周小宜的面跟搖光一起離開的。

    當(dāng)他一只腳踏出門檻時,他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周小宜。

    周小宜那時正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房內(nèi),半張臉隱藏在黑暗中,看不太清神色。

    可梁悉卻覺得,對方一定在看他。

    從那剎那的對視中,梁悉心中隱隱生出了些許擔(dān)憂。

    如果他沒有盡快與白知寅撇清關(guān)系,那周小宜會不會懷疑他方才吻他時別有用心?

    第105章 山寨贅婿17 成了親就是不一樣

    梁悉跟在搖光身后, 心中猜測不定。

    他大概知道搖光把他帶出來的目的是什么了。

    白知寅的出身不一般,野心更不一般,他在官場里如魚得水比誰都混得開, 生意場上也要不甘示弱地?fù)揭皇帧?br />
    照理說,朝中官員本不該插手這些沾著銅臭的東西,可權(quán)利越大索求越多,誰私底下不會利用職位的便捷為自己謀利?只要不把事情放在明面上,就連當(dāng)朝天子對此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白知寅便深諳此道,甚至從中琢磨出了自己的門路。

    早在他預(yù)感自己要被逐出京都時, 他便提前將生意上的重心漸漸轉(zhuǎn)移, 又無比精準(zhǔn)地盯上了通州的糧油生意。

    通州地勢平緩,土地肥沃,雖比不上京都的繁華, 卻也算得上是一個富饒之地。

    大概也是因著如此地勢特點,這里的糧食乃是一絕,甚至一度專供至京都, 成了皇家御用。

    對于這個行業(yè)的暴利,白知寅十分眼饞,他一來通州便盯上了這里的糧食, 開始摩拳擦掌, 準(zhǔn)備橫插一腳。

    可他到底還是顧及著自己的身份,更何況他正值貶職的時候,不好親自出面, 便吩咐原主替他辦妥這件事。

    原主身體孱弱,那些殺人放火的勾當(dāng)他做不來,便只能幫白知寅管些生意上的事。

    白知寅在通州的生意是原主一手操辦的,沒人比原主更熟悉那些賬本, 也沒有人比原主更加得心應(yīng)手地處理此事。

    原主與白知寅的糧油生意已經(jīng)盤根錯節(jié)地纏在了一起,剪不斷,理還亂。

    白知寅大概也是毫無辦法,才會冒險讓搖光把梁悉帶出來,繼續(xù)幫他處理這些雜事。

    事實證明,梁悉猜得果然不錯。

    搖光將他帶到了一個閑置的房間,他甫一進門,便看到了案上成摞的賬本。

    他當(dāng)即渾身一震,有些不想進門,奈何搖光看出了他的不情愿,從后面擠了他一下,半強迫地把他推到了案前。

    梁悉深吸一口氣,只得坐了下來,開始老老實實地翻閱那些賬本。

    這玩意兒看得他頭昏腦漲不說,就連那算盤都快被他的手指頭敲出火星子了,若不是來到這個世界之初繼承了原主的記憶,他準(zhǔn)得落得個束手無措的下場。

    梁悉在這些賬本上費了將近兩個時辰,他本以為自己的任務(wù)到此就算結(jié)束了,誰料看完眼前這成摞的賬本還不算完,搖光居然還想拽著他去巡店。

    他當(dāng)即兩眼一黑,內(nèi)心滿是抗拒,可他敵不過搖光的力氣,只得無何奈何地跟在對方身后。

    他本以為所謂巡店只是走個過場,可出門去了一趟才發(fā)現(xiàn),有些店面確實有不少的問題。

    畢竟原主先前領(lǐng)了別的任務(wù),許久沒有幫白知寅盯著生意,底下的人自然有所懈怠。

    在搖光的監(jiān)視之下,梁悉一件一件地把這些瑣事處理完畢,只求速度越快越好。

    他很想趕緊回到周小宜身邊。

    他已經(jīng)離開許久了,也不知小宜一個人在那廂房里會不會寂寞。

    直到此時梁悉才發(fā)現(xiàn),自己想起周小宜的次數(shù)好像有些多。

    半天不見,就好似如隔三秋。

    不管走到哪兒,看到什么,他都會率先做出一個假設(shè):要是周小宜在這兒就好了。

    梁悉不緊不慢地跟著搖光踏上返程,思緒卻早已飛到了天邊。

    搖光無意中回頭瞧了他一眼,只覺得一陣牙酸,“你在思春呢?”

    那一臉的神情恍惚,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

    梁悉回過神來,也刺了他一句,“不跟沒有娶親的小屁孩一般計較。”

    搖光排行第七,比他小了好幾歲,在他眼里確實還是個沒長大的小孩。

    “哎喲喲——”搖光做出一個夸張的鬼臉,聲音格外陰陽怪氣,“成了親就是不一樣。”

    梁悉搖了搖頭,對他這種幼稚的挑釁視若無睹。

    他移開視線,掀起車簾上了馬車,準(zhǔn)備打道回府。

    可就在他無意中轉(zhuǎn)頭之時,他卻透過車窗看見了一個預(yù)料之外的人。

    那人身上穿著和周圍商販如出一轍的粗布衣服,頭上帶著寬檐斗笠,大半張臉都被遮擋在斗笠的陰影之下,看不清面容。

    可即使是這樣,梁悉卻依舊從某些細(xì)枝末節(jié)中認(rèn)出了對方。

    周參竟然也到通州來了,還如此光明正大地在他面前現(xiàn)了身。

    梁悉瞅著他手上那個巨大的插著若干糖葫蘆的稻草架子,有些摸不清他的意圖。

    說他是偷偷過來打聽消息吧,看著也不太像,畢竟對方的偽裝算不上有多高明,他一眼就認(rèn)出來了。

    可若說他有其他目的……

    梁悉斂了神情。

    不管什么目的意圖,總歸是和周小宜有關(guān)。

    看來他必須跟周參接頭才行。

    只是,就看對方相不相信他了。

    梁悉低頭沉吟片刻,很快便找到了借口,他在搖光跟著進入馬車之后,又一把拉開車簾,作勢要出去。

    “你作甚?”搖光眼疾手快地鉗制住他的胳膊,生怕他半路跑了。

    梁悉聞言,好聲好氣地解釋道:

    “我想給小宜買些吃食回去。”

    “吃食?什么吃食?”搖光上下掃視他一番,端的是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模樣。

    梁悉沉默一秒,伸手指了指某個方向,面不紅心不跳地說:“那邊的糖葫蘆……”

    搖光順著那方向隨意瞥了一眼,果真看到了一個正舉著糖葫蘆串賣的小販,他又環(huán)顧一下周圍,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的地方,可他到底還是不敢冒險,是以動作之間有所遲疑。

    梁悉見狀,心道有戲,便又乘勝追擊,“我現(xiàn)在手無寸鐵,就在你眼皮子底下買根糖葫蘆罷了,哪里丟得了?難道你搖光連這點自信都沒有?”

    搖光哪里不知道這是他的激將法,卻還是巴巴地信了他的話。

    他惱火地瞪了梁悉一眼,總算矜貴地點了點頭,勉強答應(yīng)了他的請求,“行,我同意了,去吧。”

    他松口松得太快,快到連梁悉都愣了一下。

    就連梁悉自己都沒有想到,這搖光的耳根子居然這么軟。

    白知寅派他出來盯著他,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梁悉一邊腹誹,一邊朝那周參的方向踱步而去。

    他身前是用沉沉目光注視著他的周參,后面又是一直監(jiān)視著他的搖光,他須得盡力忽視這兩道存在感極強的目光,才能不露出一點破綻。

    他在周參的逼視之下走到對方跟前,俯身開始裝模作樣地挑選糖葫蘆。

    他磨磨蹭蹭挑了許久,久到搖光都開始在遠處不耐煩地催促他了,他都不見周參有任何動作。

    怎么回事?

    梁悉略感疑惑。

    哪怕是讓他給周小宜傳個信,也好過現(xiàn)在相對無言的模樣。

    難道……還是因為不信任他?

    梁悉心里嘆了一口氣,隨手拿了兩串糖葫蘆,準(zhǔn)備在付錢時主動出擊與周參搭話。

    可就在他打算掏錢時,現(xiàn)場情況突變。

    那周參驀然丟開一直捏在手心里的稻草架子,與此同時,一把鋒利的劍以一種破竹之勢朝梁悉劈了過來,速度快到幾乎能看到劍的殘影。

    梁悉猛地一驚,身子下意識就是一側(cè)。

    那把劍因著慣性落在了地上,青石板都被反著光的刀刃劃出了一道深深的裂縫。

    “靠!”他忍不住爆了一聲粗口。

    若不是他躲得快,今天他非得被劈成兩半不可。

    這周參是明擺著要把他往死里砍,還是當(dāng)著搖光的面想要砍死他。

    大概是事情發(fā)生得太突然,不管是梁悉和搖光,都實實在在地愣了一下。

    就是這一瞬的時間,給了周參反應(yīng)的機會。

    他伸手一把將梁悉拽了過來,又無比迅速地將刀刃緊貼著梁悉的脖頸,在搖光沖過來之前,一邊做出威脅的架勢,一邊朝側(cè)后方的那條小巷子撤退。

    梁悉成了他的人質(zhì),僵著脖子動也不敢動。

    他向下瞥了一眼那把差點成為兇器的劍,努力退遠一點。

    周參在他身后冷笑一聲,那劍刃又貼了上來,不肯遠離半分。

    一個挾持,一個躲避,還有一個在后面緊追不放。

    不過幾息的功夫,兩人就來到了一個僻靜的荒園。

    感受到脖子邊上那抹冰涼,梁悉咽了一下口水,舉起手尷尬地打了個招呼,“你好,好久不見……”

    周參顯然不想跟他廢話,皺著眉威脅道:“刀劍不長眼,你最好老實一點。”

    梁悉臉上笑容一收,僵直著身體不敢再動彈。

    就在兩人正僵持不下時,一個人從一旁凌空飛來。

    與此同時,一條遒勁有力的鞭子重重落在泥土地上,揚起陣陣塵土。

    梁悉定睛一看,勉強認(rèn)出來人正是一身黃衫的搖光。

    他回頭看了一眼周參,語氣飛快道:“帶走我。”

    周參一愣,手上的力道緊了幾分。

    搖光在站穩(wěn)前率先以鞭子擊地,就是想趁機逼退周參把梁悉搶回來。

    可周參距離梁悉更近,反應(yīng)顯然也比他更快,他甚至連梁悉的衣角都沒有摸到。

    見此情形,搖光果然有幾分顧忌,不敢輕易上前。

    他大概是得了白知寅的吩咐,要確保梁悉性命無憂,所以面對眼前這番情景時才畏手畏腳。

    他盯著周參,極為不耐地“嘖”了一聲,“與官府作對,你可知道后果?”

    周參安靜兩秒,默不作聲地用劍在梁悉脖子上劃出一道清晰的血痕。

    梁悉雖然看不見,卻能感受到疼痛,他倒吸一口涼氣,用眼神制止搖光的挑釁。

    搖光果然投鼠忌器,后退了幾步,又收起鞭子,示意自己不會再做多余的事。

    周參看準(zhǔn)時機,猝不及防地扔出了一枚煙霧彈,又趁著搖光捂住口鼻之時,直接拎起梁悉的衣領(lǐng),把他提溜起來,兩人一起消失在原地。

    除了眼睜睜地看著兩人離去,搖光別無他法,他在原地跺了一下腳,隨即轉(zhuǎn)身朝府衙的方向奔去,準(zhǔn)備向白知寅請罪。

    他今天算是闖了大禍!

    第106章 山寨贅婿18 現(xiàn)在宰了我也不晚

    在梁悉有意的縱容下, 他被周參當(dāng)場帶走。

    哪怕兩人正在跑路,周參手中的那把劍也依舊貼在他的皮膚上,冰涼的觸感讓他起了一脖子的雞皮疙瘩。

    剛剛劃出的傷痕后知后覺地傳來了陣陣刺痛, 梁悉微微皺眉,忍耐地吸了一口氣。

    身旁的周參聽到他口中發(fā)出的聲音,斜睨了他一眼,眼神中暗含著譏諷。

    就他這幅神情,梁悉猜也能猜出來,這人估計是在嘲笑他弱不禁風(fēng)。

    畢竟連周小宜這樣的小哥兒都能面不改色地處理自己身上的傷口, 而他一個大男人看著卻比哥兒還不如, 連這點痛都忍不了。

    可他現(xiàn)在拿的就是病弱公子的人設(shè),他能怎么辦?

    梁悉一面揣摩著周參的心思,一面八風(fēng)不動地移開視線, 權(quán)當(dāng)沒有看見周參臉上的嘲諷。

    兩人才剛剛脫離危險,周參便迫不及待地扣著梁悉的脖子,逼問道:“說!小宜在哪兒?”

    “他……他現(xiàn)在在府衙。”梁悉一下子被他懟到樹干上, 難受地喘了一口氣。

    他毫不懷疑,自己的背部大概已經(jīng)被磕破皮了。

    周參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仍不見平靜, 他表情憎恨, 恨不得當(dāng)場就把梁悉宰了泄憤,“我當(dāng)初就該在你踏進穿云寨的那一刻就宰了你。”

    梁悉虛弱地笑了一下,半開玩笑道:“現(xiàn)在宰了我也不晚。”

    周參眼睛一瞇。

    其實他還真這么想過, 早在查出梁悉和那開陽的真實身份后,他就一日不想殺了這兩個探子。

    可那白知寅背后的勢力盤根錯節(jié),與他們硬碰硬只會兩敗俱傷。

    他花了一番功夫從長計議,才堪堪等到梁悉從那固若金湯的府衙里走出來。

    事實上, 在見到梁悉的一剎那,周參便已經(jīng)抑制不住心底的怒火了。比起半路上門的開陽,顯然是梁悉承受了更多的火氣。

    畢竟這人是正兒八經(jīng)跟周小宜拜過堂成過親的,最后竟然真的是個別家的探子。

    他哪里咽得下這口氣,恨不得當(dāng)場給梁悉戳幾個窟窿眼才好。

    奈何小宜對此人的感情不一般,他便只得暫時按捺下來,只把這家伙擄走。

    畢竟,即使這家伙隱瞞了再多的事,也只有小宜一個人有資格來審判。

    他不可越俎代庖做出多余的舉動。

    周參腦中思緒一轉(zhuǎn),心中的怒火熄了不少。

    可梁悉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瞧著這周參陰晴不定的樣子,他只覺得自己性命危已。

    他假咳兩聲清了清嗓子,試圖跟他講道理,“你放心,小宜現(xiàn)在還是安全的,所以你不必如此激動,現(xiàn)在最緊要的是如何把他救出來,這是我們共同的目的,不是嗎?”

    周參沉默地看著他,似是在評判他的話到底可不可信。

    過了半晌,他緩緩松開了手。

    大量的空氣猛地涌進喉嚨,讓梁悉深感不適,他捂著脖子劇烈地咳了好一會兒,整張臉都憋紅了。

    周參聽著他發(fā)出的動靜,轉(zhuǎn)頭將他全身上下都掃視一番,眼中流露出顯而易見的嫌棄。

    他沒有再多說什么,又拽了一把梁悉,簡潔道:“趕緊走。”

    梁悉嘆了一口氣,磕磕絆絆地跟在他身側(cè)。

    雖然周參對他的態(tài)度不太好,可說起來他還要感謝周參才是,若不是對方冒險在大街上擄走他,他這會兒恐怕還在白知寅那伙人的監(jiān)視之下。

    離開了府衙,總歸是件好事,至少他得到了更多的自由。

    想到此處,他向右撇了一眼周參的側(cè)臉,決定原諒對方方才三番四次威脅他性命的事。

    兩人沉默地趕著路,沒有人出聲打破寧靜。

    梁悉不知道周參要把他帶到哪里去,可瞧著周參絲毫沒有猶豫的樣子,好像對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

    他猜測周參應(yīng)當(dāng)是提前來這里踩過點了。

    對于周參的能力,梁悉確實沒話說,他稍微放松了些,繼續(xù)跟著周參在林子里左彎右拐。

    兩人走了不到半個時辰,最后來到了一間破廟。

    梁悉猜出周參想在此地歇腳,沒等周參催促,他便主動進門了。

    他甚至還在里面找了塊干凈的地方,撩開衣擺席地而坐。

    幸好周參還有中途休息的念頭,否則以他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猝死在半路也不好說。

    眼見周參也坐了下來,梁悉瞧他一眼,主動搭話,“你這次出來,帶了多少人手?”

    頓了一下,他又意識到自己問出這個問題不太合適,畢竟周參對于他的立場仍舊存疑,又怎么會道出實情?

    他反應(yīng)過來,又立刻補充道,“白知寅不好對付,若是沒有足夠的底氣,恐怕是無濟于事。”

    梁悉話音一落,空氣便安靜了幾秒。

    幾秒之后,周參才頭也不抬道:“只我一個。”

    梁悉沉默一瞬,違心道:“一個……也挺好。”

    嗯,目標(biāo)小不易被察覺。

    怎么突然覺得壓力又大了?

    “雖然情況緊急,但還是得徐徐圖之。”他多嘴提醒了幾句,“若是貿(mào)然營救,只會打草驚蛇中了他們的圈套。”

    周參皺起眉頭,“我自是知道。”

    見他開始不耐煩了,梁悉十分有眼力見地閉上了嘴。

    他轉(zhuǎn)而將視線投向了廟外。

    這里雖然看著隱蔽,可他還是放心不下。

    他三番五次地朝外面投去視線,生怕下一秒白知寅的人就出現(xiàn)在門口。

    好不容易靠著周參脫離虎口,他實在不想再被關(guān)在那府中處處受限。

    只是苦了周小宜,還得一個人守在那間廂房里等待救援。

    梁悉本以為周參只打算在這兒喘口氣歇一會兒便馬上離開,可兩人在這兒坐了許久,他也不見周參挪位,像是要在這兒扎根似的。

    眼見對方從頭到尾都是那副氣定心閑的模樣,他猶豫片刻,還是忍不住開口了,“若是他們追上來了該如何是好?”

    周參本來正靠在墻角那稻草堆上假寐,聽了這話,他睜開眼睛,聲音冷漠地回應(yīng),“我不會讓他們那么快就得到消息,剛剛那個人……現(xiàn)在恐怕自顧不暇。”

    說著說著,他嘴角一翹,露出一個淺笑,有點勝券在握的意味。

    梁悉一愣,登時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在行動之前,恐怕就提前派人埋伏在搖光回府的那條路上。

    周參解釋過后,梁悉心里還是安穩(wěn)了幾分。

    可他才剛剛呼出一口氣,忽的又愣了神。

    周參剛剛不是說只有他一個人來通州了嗎?怎的突然又多出了幫手?

    莫不是剛剛在誆他?

    他狐疑地瞅了周參好幾眼,見對方?jīng)]有解釋的意思,便只好作罷。

    也是,周參并沒有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他的義務(wù)。

    看見對面的周參正閉著眼睛休息,梁悉忽然也覺得有些疲累。

    左右周參對自己的安排如此信誓旦旦,甚至還怡然自得地停留在此地,他便也不杞人憂天了。

    他也跟著閉上了眼睛,準(zhǔn)備利用這短暫的時間養(yǎng)出點精氣神。

    這間破廟位于林子深處,萬籟俱寂,人聲寂寥,大概也正因為如此,那各式各樣的鳥鳴才顯得更加清晰。

    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梁悉漸漸有了睡意。

    可就在他快要睡著時,他卻感到自己的手臂冷不丁地被什么東西打了一下,那力道像是想把他打殘似的,生疼。

    他一個激靈,下意識便睜開了眼睛,腰板也跟著挺直了,神情格外警覺。

    他左右環(huán)顧,卻只看到一顆石子順著自己的衣擺咕嚕咕嚕滾到了地上,最后停在了腳邊。

    看著那顆只有拇指大小的石頭,他表情一僵,動作也倏然一頓。

    與此同時,隔壁傳來一聲嗤笑,“瞧你那膽子。”

    梁悉黑著臉看向周參,滿臉都寫滿了無語。

    這周參莫不是專門來克他的?

    專挑在他快要睡著的時候把他弄醒,還硬生生地讓他挨了一回疼。

    周參對他的怨氣渾然不覺,自顧自地拿起劍鞘站了起來,“該走了。”

    話畢,他也不管梁悉是何反應(yīng),邁著步子便走出了破廟。

    梁悉深感無奈,只得立馬站起身來,亦步亦趨地跟上他的步伐。

    梁悉明顯能看出來,周參確實在當(dāng)街抓走他之前做了不少部署。

    在離開林子之后,對方又腳不停歇地左彎右拐,最后在天黑之前到達了一個“隱蔽”的院子。

    為什么說這個院子隱蔽呢?至少白知寅一定猜不到,他們繞著繞著竟然又繞回了通州的繁華地,最后在紅燈區(qū)的某家青樓后面的一個小院子里落腳。

    甫一進門,梁悉都還沒來得及坐下,便聽到隔壁傳來的鬧哄哄的聲音。

    那聲音清晰到什么地步呢,他甚至能聽清那老鴇是如何掐著嗓子招呼客人進門的。

    隔大老遠都能聽到那老鴇夸張的嗓音,更枉論是從房間里傳來的別的什么聲音了。

    種種雜音傳到耳畔,梁悉聽得坐立難安。

    他頻頻朝周參投去視線,但見對方依舊是一副神色淡淡的模樣,他也不好表現(xiàn)得過于驚詫,不然倒顯得他沒見過世面。

    他左盼右顧,順手關(guān)緊了身旁的窗戶,這才覺得自己的耳朵好受了些。

    第107章 山寨贅婿19 宜春樓

    他們落腳的這個院子很小, 無論是家具還是裝飾看著都很破舊。

    梁悉剛從白知寅的地盤上出來,對于這種環(huán)境還真有些不習(xí)慣。

    夜色漸深,即使有再大的恩怨, 兩人也只得暫時蝸居在這里停留一晚。

    房內(nèi)只有一張床,梁悉只朝那張床瞥過一眼就移開了視線。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會有躺在那張床上的機會。

    果不其然,眼見周參已經(jīng)自顧自地脫去鞋襪上了床,他也只得靠邊站。

    這房間很小,攏共也只有一張床, 一套桌椅以及幾個破破爛爛的柜子, 連個軟榻都沒有。

    梁悉已經(jīng)做好今晚要趴在桌上睡一晚的準(zhǔn)備了,可他才剛剛摸到桌子邊,就見周參突然從床上扯了一層棉被扔過來, 只給自己留了一床薄毯。

    梁悉動作一頓,抬起頭瞧了他一眼。

    周參察覺到他的視線,翻了一個身背對著他, “自己墊著吧,可別病死在這兒了。”

    他雖然語氣冰冷,可聲音里卻是藏不住的別扭, 像是沒有關(guān)心過人似的。

    梁悉撿起那床被子, 心里又是一嘆。

    這周參跟周小宜真不愧是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親兄弟,就連這口是心非的勁兒都一模一樣。

    他將棉被鋪在地上,一半墊在身下, 另一半又折上來蓋在身上,邊邊角角都壓著,努力把自己裹成一個蠶蛹。

    雖然他得了一床被子,可房間里似乎仍有些冷, 好在周參在進門時便燒了碳火,倒也能驅(qū)散一些寒意。

    這一晚上梁悉睡得并不踏實,耳邊盡傳來一些若有如無的靡靡之音,擾得他不得安寧就算了,那炭盆里燒的碳也不是什么好碳,空氣中總是彌漫著一股味道,聞著就讓人覺得不適。

    翌日,當(dāng)梁悉掙扎著從夢境中醒來時,周參人已經(jīng)不在床上了。

    他下意識撐起半個身子,朝周圍環(huán)顧一圈,卻連一個人影也沒看見。

    房間里寂靜無聲,而外面喧鬧依舊。

    梁悉坐在地上發(fā)了一會兒愣,這才起身,準(zhǔn)備去外面看看情況。

    他一只腳剛剛踏出門檻,就聽到自己的頭頂好似傳來一點輕微的響動。

    他下意識抬頭瞄了一下屋檐。

    不過一息的功夫,頭頂上便猝不及防地跳下一個人來。

    梁悉定睛一瞧,那人正是周參。

    這大早上的就出門了,想來是出門打探消息去了。

    剛好在他要出門的時候回來,莫不是怕他趁機逃走?

    時間掐得這么準(zhǔn),倒也是稀奇。

    梁悉頂著周參冷若冰霜的眼神,又把自己踏出門檻的那只腳收了回去。

    周參對他的自覺十分受用,臉上的表情緩了不少。

    “今日在此處休整。”他道。

    “為何?”梁悉覺得有些奇怪,他不太理解周參要在這兒浪費一天的用意。

    “等人。”周參只簡言意賅地吐出幾個字。

    梁悉見他沒有繼續(xù)解惑的意思,便沒有再問下去。

    左右今日會見真曉。

    兩人如昨日那般,相對而坐,卻相顧無言。

    除了周參中途出門買過一點吃食之外,他們就再也沒有出過門。

    白知寅此刻大概已經(jīng)得知搖光帶回去的消息了,這會兒估計正派人全城搜查。

    外頭正是危險的時候,保不齊會被人發(fā)現(xiàn)行蹤。

    梁悉也不知道他們具體等了多久,直到太陽西落時,門外才傳來一點聲響,似是有人推開院子外的大門進來了。

    周參應(yīng)聲站了起來。

    他先是謹(jǐn)慎地將門拉開一條縫細(xì)看,看清來人之后,便立刻打開了門。

    “參哥!”門外那人喚道。

    光是聽到聲音,梁悉便立刻認(rèn)出來人是誰了。

    竟然是周微。

    這周家的三兄弟都一個一個地往外跑,也不跑被人端了老巢。

    他心中腹誹一聲,也站起身來,順便揚起笑容準(zhǔn)備迎接周微。

    可周微一見他卻笑不出來,那表情馬上垮了下來,肢體語言中滿是防備,“他怎么也在這兒?”

    梁悉臉上的笑已經(jīng)維持不住了。

    這下好了,估計整個穿云寨的人都知道他是臥底和叛徒了。

    他眨了眨眼,權(quán)當(dāng)沒有看見周微對自己的怒視,把鍋甩給了周參,“這得問你的參哥了。”

    周微聽罷,立馬轉(zhuǎn)頭去看周參。

    周參自然不想繼續(xù)在這無意義的事情上耽誤時間,他拉著周微進門,又把他按在梁悉對面的那個凳子上,“正事要緊,其他事以后再說。”

    周微撇了一下嘴角,心不甘情不愿地安分下來了,“東西呢?”

    周參轉(zhuǎn)頭便從那墻角的柜子里拿出一個沉甸甸的木箱遞給他。

    梁悉安靜地看了一會兒,直到他看到周微從箱子里扒拉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工具時,他終于忍不住開口了,“這是要做什么?”

    周微不理他,這回倒是周參“好心”替他解釋了一下,“易容。”

    梁悉聽罷,挑了一下眉。

    他不得不懷疑,周參今天大概是要去做一些危險的事,否則不至于到易容的地步,畢竟這家伙連當(dāng)街擄走他都那么大大咧咧地只用斗笠擋住自己的臉。

    周微不斷變換著手里的工具,在周參臉上搗鼓了好一陣。

    約摸過了一刻鐘,梁悉坐在椅子上等得腿都發(fā)麻了,周微和周參那邊才堪堪結(jié)束。

    梁悉對周微這所謂的易容之術(shù)頗為好奇,見對方停手了,他便立刻站起來走到周參對面,想看看這周參究竟變成個什么樣了。

    仔細(xì)看過去,雖然那張臉看起來還是有些熟悉,但也跟先前有不小的區(qū)別。

    說不上是哪兒變了,但確實不一樣了。

    倒是沒有想到,這周微的易容之術(shù)確實是有一手。

    梁悉本以為周微的作用到這兒就結(jié)束了,卻沒想到周參轉(zhuǎn)頭喊了他一聲,“你也要易容。”

    “我?”梁悉竟然有些受驚若寵。

    他面帶疑惑地在周微面前坐了下來。

    周參照例沒有解釋太多,他只簡單囑咐了一句,“一會兒你要跟著我出去。”

    梁悉聽他這么一說,心里便有了數(shù)。

    周微雖然心里對他還有氣,但在正事上卻毫不含糊,那些刷子在他臉上刷來刷去,不過一會兒的功夫,他也換了一張臉。

    梁悉對著鏡子照了半天,怎么看都覺得稀奇。

    周微看他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

    好歹是從白知寅手下出來的,怎的還一副鄉(xiāng)巴佬的樣。

    周參沒有理會他們兩人之間的“暗流涌動”,他又從柜子里拿出兩套衣服,一套扔給了梁悉,另一套則套在自己身上。

    梁悉雖然滿腦子都是問號,卻還是把衣服換上了。

    “參哥,我也想去。”周微就在此時突然出聲。

    他一邊拉著周參,一邊用一種惡狠狠瞄了一眼梁悉,那意思像是在說:梁悉這叛徒都能去,為何他去不得?

    周參哪里會同意,想也不想便拒絕了,“你一個小哥兒,去那種地方作甚?好好在這里待著。”

    那種地方?

    梁悉悄悄豎起耳朵聽他們說話,心中愈發(fā)好奇。

    這兩兄弟明顯都知道內(nèi)情,只有他一個人一無所知。

    “你……”周微很想反駁周參,可他又有些怕,不敢違抗對方的命令,所以最后只能在原地跳腳,眼睜睜地看著梁悉跟周參出門了。

    對于周參這番異常的舉動,梁悉心里已經(jīng)有了某種猜測——對方大概已經(jīng)打探到某些消息。

    他安靜地隨著周參的腳步,在昏暗的小巷里拐來拐去,直到走出那個狹小的巷口,一個新的世界就此在眼前展現(xiàn)。

    身前是敞亮的街道,通州最大的紅燈區(qū)坐落在此,高大精巧的閣樓里人影攢動,紙醉金迷,夜夜笙歌。

    身后是低矮的土房和小院,巷子里燭光幽暗,不及青樓的一盞花燈明亮。

    梁悉腳下的這個巷口仿佛有一條隱形的分割線,讓兩者變得如此涇渭分明。

    這樣的景象,使他有一種極強的割裂感。

    因著這莫名的感慨,梁悉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前面的周參見他沒有跟上,轉(zhuǎn)頭看他一眼,那謹(jǐn)慎的神情好像生怕他半路跑了似的。

    梁悉見狀,幾步上前,“現(xiàn)在,你該告訴我你們究竟想要做什么了吧?”

    “跟著就是,莫要多言。”周參依舊惜字如金。

    好吧。

    梁悉遺憾地聳了一下肩。

    他們兩人明明還在逃亡,此刻卻頂著張陌生的臉,大搖大擺地出現(xiàn)在大街上。

    當(dāng)周參終于停下腳步,來到一個臨江的閣樓庭院時,梁悉總算提起了一點興趣。

    他的視線從閣樓內(nèi)的燈火通明漸漸上移,最后落在那印著燙金大字的牌匾上。

    宜春樓。

    這是紅燈區(qū)最大的一家青樓。

    眼看周參邁腳準(zhǔn)備踏進那門檻了,梁悉猶豫一下,還是跟了上去。

    可周參卻在這時突然轉(zhuǎn)頭,警告道:“進去之后管好你自己,不要做多余的事。”

    梁悉無言以對。

    這是怕他背叛周小宜么?

    還沒等他作出回應(yīng),宜春樓里的老鴇便分外熱情地迎了上來,“兩位客官,里面請,里面請!”

    她一邊招呼梁悉與周參,一邊暗中打量著他們的衣著打扮。

    見來人衣著貴氣,氣質(zhì)不俗,她面上的微笑愈發(fā)滿意,眼角都擠出了不少的褶子。

    周參顯然已經(jīng)進入了角色,一副愛答不理樣子,朝老鴇倨傲地抬了抬下巴,“梅閣還在嗎?”

    “在的在的。”老鴇甩了一下手帕,一扭一扭地在前面帶路,“兩位公子請。”

    她的手帕大概特地用香料熏過,迎面撲來好大一股香味兒。

    可梁悉聞到了,只覺得無比刺鼻。

    他不動聲色地側(cè)頭,試圖躲避來自老鴇的生化攻擊,順便還斜睨了周參一眼。

    喲,看著倒挺熟練啊,連包廂名都知道。

    第108章 山寨贅婿20 主子早就知道你們在這兒……

    周參自是不知道他在后頭想什么, 只跟在被老鴇喊來帶路的小廝后面,去了二樓的一個包廂。

    兩人甫一坐下,幾個衣著素凈的侍女便低著頭魚貫而入, 在桌面上擺上一壺醇香的酒水和幾碟小巧精致的糕點。

    擺放整齊后,其中領(lǐng)頭的那人輕聲詢問了一句“兩位公子是否還需要別的什么”,得到否定回復(fù)后,她們這才退至房間的角落,沉默地當(dāng)著背景板。

    這樣貼心的服務(wù),倒不負(fù)宜春樓這“通州第一樓”的名聲。

    幾位侍女離遠之后, 梁悉才剛松了一口氣, 就見那雕花木門再次被人推開。

    他抬起頭,眼睜睜地看著兩個風(fēng)情萬種的舞姬裊裊走近,俯身見禮, 而后又在自己賀周參身旁落座,一面斟酒一面主動搭話,舉止之間無比柔媚, 一顰一笑皆是誘惑。

    梁悉沒見過這些場面,表面端莊如君子,實際心里早就鬧翻了天。

    他掩飾般地端起那酒杯小口抿著, 還悄悄抬起眼皮不動聲色地瞥了對面一眼。

    可周參瞧著卻是如魚得水得很, 對方頗為淡定自如地接受女人為他斟的酒以及投喂的糕點,熟練得像個老手。

    可梁悉知道,依著周參如此老成穩(wěn)重的性子, 對方絕不會是個耽于美色只對,眼看著一顆心都撲在穿云寨了,哪里還有閑心到這城里來尋花問柳?

    思來想去,梁悉只能把他的老練歸功于過于優(yōu)秀的演技。

    若是把周參放到現(xiàn)代, 高低得給他頒個影帝。

    梁悉心里感嘆一聲,不期然又想起原本的劇情,這周參與那周微之間似乎還有一番情感糾結(jié)呢,只是他所得知的劇情絕大部分都是關(guān)于周小宜的,至于有關(guān)周參和周微的部分,倒是一筆帶過。

    不過,就算他得到了更為詳細(xì)的原劇情,似乎也沒有多少參照的價值,畢竟他正是其中一個意外。

    他要是什么信息都知道,這會兒就早該得知周參來宜春樓的目的了。

    梁悉在這邊捏著杯子有些入神,正覺得腦子里一頭麻亂時,就被旁邊酒杯碰倒的聲音驚動了。

    他下意識抬頭,卻見周參眼含戾氣,橫眉倒豎,伸出手一把就將給他斟酒的女人甩到一邊,“你怎么做事的?”

    那副表情,那副做派,活脫脫就是一個招惹不得的紈绔公子的形象。

    別說是那個慌慌張張跪在地上請罪的舞姬了,就連梁悉都被他嚇了一跳。

    可梁悉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周參現(xiàn)在恐怕是在演戲。

    他擱下酒杯,沉默地配合著周參,也目光沉沉地盯著那運氣不太好的舞姬——今天對方可真是倒了大霉,讓她碰到了他們兩個。

    好在周參無意為難她,只是為了將無關(guān)緊要的人趕出去才出此下策,

    “連杯酒都拿不穩(wěn)。”他又沉著臉厲呵一聲,像是真的被擾了興致。

    “公子見諒,是翠兒的不是……”女人聽罷,神情越發(fā)慌張,“公子,我重新為您——”

    “不必了,出去吧。”周參擺了擺手,依舊沒有給她什么好臉色。

    兩個舞姬沒在這兒待多久,便通通被轟了出去。

    期間那老鴇聽說這件事后,還特地來了一趟,先是明里暗里地替兩位無辜受難的舞姬求情,后又無比體貼地詢問梁悉他們是否需要別的人來伺候。

    見兩人都搖頭擺手,稱自己已經(jīng)沒了興致,對方才就此作罷,退出房間又扣上了門。

    轉(zhuǎn)眼之間,梅閣中只剩下梁悉和周參兩人了。

    梁悉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著急得知周參特意來到此地的目的了,反正早晚都會知道,他只談定地坐在原地,就看他接下來究竟要做些什么。

    待屋內(nèi)其余人等都離開后,隔了幾分鐘,周參才有了動作。

    他起身來到包間里靠窗的某個角落,一甩衣角,就地在墻角蹲了下來,側(cè)著身子將半張臉靠近墻體,似是在仔細(xì)聽著什么動靜。

    梁悉:?

    這才是真真切切的“聽墻角”吧?

    他眉梢一挑,也學(xué)著周參的動作將耳朵貼在墻面上。

    雖然他沒有內(nèi)力,沒有周參聽得那么清晰,但他還是隔壁那嘈雜的聲音中捕捉到了一個熟悉的音色。

    竟然是白知寅!

    梁悉目光一閃,朝周參投去意味深長的目光。

    他道周參來這種地方是作甚呢,原來是沖著那白知寅來的。

    或者說,周參早早便知道白知寅最近的行蹤,所以今天才會目標(biāo)堅決地來到宜春樓。

    梁悉心中一陣感嘆,若論消息的靈通程度,他自是比不過周參他們的。

    白知寅早就將他這個所謂的“下屬”隔絕在權(quán)利中心之外了,他哪里有機會知道對方的行程。

    只是這穿云寨的人倒也有幾分能耐,連這樣的消息都打聽到了。

    若說那府衙中沒有他們的探子,他是不信的。

    梁悉斂了思緒,耳朵又朝墻面靠近了稍許,想要聽清白知寅的聲音。

    奈何這墻的隔音效果還是聊勝于無,除了偶爾能聽到的幾個音節(jié),他實在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其實,說不定系統(tǒng)還有什么放大聲音的能力。

    可他的想法才剛一冒頭,系統(tǒng)便似有所感地在他腦海里回應(yīng)道:“對不起,我并沒有這項功能。”

    梁悉沉默了。

    行吧,這系統(tǒng)的功能設(shè)置也是奇奇怪怪的,也沒什么大用。

    他瞅了一眼依舊在凝神傾聽的周參,只好無奈放棄。

    有些事還得由專業(yè)的人來做才行。

    周參皺著眉在墻角蹲了許久,久到梁悉都覺得自己的腿開始發(fā)麻了,他還依舊保持著相同的姿勢。

    梁悉見他沒有動彈的趨勢,便分了些心神在門外。

    他們倆在這屋里待了許久,宜春樓里的人保不齊會起什么疑心,他須得注意些外面的動靜才是。

    可梁悉才剛剛靠近那雕花木門,那邊周參卻又突然“唰”的一下站了起來,臉上也是神情陰沉,不知道從隔壁偷聽到了什么。

    他動作一頓,試探著問,“怎么了?”

    若不是聽到什么不利的消息或者難聽的話,他實在想不出周參有什么理由作出這幅反應(yīng)了。

    周參此時顯然沒有什么心思應(yīng)付他的問題,他在房間里來回走了一遍,而后像是下了某種決定,猝不及防地把視線投向梁悉。

    梁悉露出疑惑的表情。

    究竟要做什么,你倒是說啊。

    他現(xiàn)在總算理解周微為什么老是喊這家伙“悶葫蘆”了。

    周參當(dāng)然聽不到他的心聲,他兩步上前捏住梁悉的肩膀,一字一句警告道:“我出去一趟,你要是不想被抓回去,就老老實實地在這兒待著。”

    梁悉還沒來得及應(yīng)答,就見對方急匆匆地走出去,消失在門口。

    他看著那道背影,若有所思。

    這么著急……這家伙莫不是找人接頭去了?

    行吧,他聳了聳肩。

    既然這樣,那他只好“老老實實”地待在這里了。

    梁悉在房間里百無聊賴地坐了幾分鐘,最后又按捺不住地去了周參守過的那個墻角。

    他第二次嘗試側(cè)耳傾聽,可這回他卻連那微弱的聲響都聽不到了。

    聯(lián)想到周參剛剛的異常舉動,梁悉心中猜測不斷。

    難道白知寅已經(jīng)離開了?

    他沉思片刻,還是放棄思考,干脆果斷地來到門口,將半邊門拉開一條縫,悄悄兒地朝外面觀望。

    包廂畢竟是包廂,比起下面兩層樓,這里還是安靜少許的。

    可這兒畢竟還是做那種生意的地方,再安靜也還是有隱隱約約的絲竹聲或調(diào)笑聲傳過來。

    當(dāng)然,只有他這個房間以及隔壁白知寅的房間,安靜得有些不同尋常。

    不知怎的,梁悉心里突然有些慌。

    他撫了撫自己的胸口,下一秒,他就像是有什么感應(yīng)似的,驀然回過頭去,正正好好跟破窗闖進來的玉衡打了個照面。

    一瞬間,梁悉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他下意識想后退,可玉衡的速度比他更快,一枚銅錢精準(zhǔn)地打在了他的右腿上,當(dāng)即讓他踉蹌一下。

    就是這短短一秒的功夫,他被玉衡擒住了。

    他轉(zhuǎn)頭與玉衡對視,尷尬地笑了一聲。

    玉衡似是知道他想說什么,神色淡淡道:“主子早就知道你們在這兒了。”

    梁悉笑容一收,心知自己今天是逃不脫了。

    果不其然,玉衡的下一句話便是,“跟我過去吧。”

    兩分鐘之前,梁悉還在好奇白知寅的包廂里為什么沒有動靜了,兩分鐘之后,他便被人領(lǐng)著,正大光明地從正門走進了包廂。

    那門一打開,他便瞅見了白知寅。

    那家伙正坐在案前,一手握著酒杯,另一只手半摟著一個含羞帶怯的女人,衣衫半解,胸膛半漏,整個場面一片活色生香。

    除他之外,在場的還有另外幾個人。

    梁悉仔細(xì)看過去,很容易便從原主的記憶中得知,這幾個人不是身負(fù)重職的官員,就是當(dāng)?shù)氐牡仡^蛇。

    如今一伙人齊聚一堂,還偷偷摸摸地找了這么一個地方,一看就知道這一窩蛇鼠在暗戳戳地搞事情。

    看來這白知寅那邊在策反周小宜,這邊也不閑著。

    可他明明記得,白知寅不是跟那玉衡正打得火熱嗎?怎的現(xiàn)在還左擁一個右抱一個,溫香軟玉在懷,看著好不瀟灑。

    想到這里,他的思緒倏然一轉(zhuǎn),又覺得這事在預(yù)料之中。

    白知寅是主子,玉衡是下屬,他們之間,想來也不是什么放在明面上的關(guān)系。

    梁悉只粗略地瞥過幾眼,便低下了頭,端的是一副的老老實實的模樣。

    屋內(nèi)幾人很快就將注意力轉(zhuǎn)移到他的身上,各個都神色不明。

    第109章 山寨贅婿21 我可憐他日日獨守空房……

    看到這種場面, 梁悉打了一個激靈。

    他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白知寅,卻見那人正漫不經(jīng)心地把玩著手里那個小巧的酒杯,好似被吸引了全部的心神, 壓根就沒有注意到有人進來,完全將梁悉晾到了一邊。

    見狀,梁悉哪怕再不懂也該知道,白知寅這是在給他一個下馬威。

    可這里畢竟是宜春樓,還有不少外人在場,這樣僵持的場面, 畢竟不太好看, 所以白知寅很快就朝梁悉投去視線,又朝他身后的玉衡抬了抬下巴。

    玉衡會意,帶著梁悉找了一個角落落座。

    一個留著絡(luò)腮胡子的中年男人看看這個, 又看看那個,而后豪放一笑,“白大人這府中可真是臥虎藏龍啊, 個個都是人中龍鳳。”

    白知寅笑而不語,權(quán)當(dāng)接受了這一番恭維。

    梁悉也跟著彎了彎唇角,氣氛好似一派和諧。

    外人不知道梁悉跟白知寅之間的齟齬, 所以兩人自然要在這個場合裝裝樣子。

    而梁悉不想多生事端, 也樂的賣白知寅這個面子。

    這一個小小的插曲過后,奏樂聲又起,觥籌交錯間, 現(xiàn)場又恢復(fù)了方才的熱鬧。

    梁悉剛剛沒在隔壁偷聽到多少動靜,這會兒卻是好好見識了一番這些權(quán)貴之間是如何享樂的。

    他瞧了半晌,心里只能感嘆這波人玩得真花。

    尤其是那幾個有些面生的家伙,就差沒有當(dāng)著大家的面上演一番活春宮了, 比起他們幾人,白知寅的舉動倒還算得上文雅,只喊人給他斟酒喂食。

    可過了半晌,他似乎又覺得不盡興,臨時叫人換了兩個小倌上來。

    哪怕梁悉已經(jīng)在這個世界待了許久,此時也依舊分不清那兩個小倌究竟是哥兒還是男子。

    可不管是哪個性別,他們顯然要比之前伺候的舞女會來事的多,至少在場有不少人都被他們嗲著嗓子哄得心花怒放,丟了好些金銀財寶出去。

    他毫不懷疑,那兩個小倌的袖子里恐怕都被塞滿了。

    面對這樣大方的客人,兩人自然賣笑賣得更加用力,像是要使出渾身解數(shù)。

    梁悉對這些事興致缺缺,百無聊奈地轉(zhuǎn)移了視線,不期然卻瞧見了身旁玉衡的反應(yīng)。

    對方面上無甚表情,好像對在場的一切都不在意,可藏在袖子底下手卻早已捏成了拳頭,看起來遠沒有他表現(xiàn)出來的那般無動于衷。

    這是……

    梁悉眉頭一挑。

    倒是有點意思。

    一個舔著刀鋒賣命的下屬竟然對主子動真感情了。

    他又看了一眼對此毫無察覺的白知寅,突然覺得一切都變得有趣起來。

    “親眼看著這樣的場面,你心里不好受吧?”他突然出聲,聲音卻放得極小。

    玉衡聞言,猝然轉(zhuǎn)頭看他一眼,聲音冰冷,“莫要以為你很了解我。”

    “啊,是嗎?”梁悉聽到這言不由衷的說辭也不泄氣,反而裝摸做樣地捂了下嘴,看起來十分做作,“難道是我猜錯了?”

    玉衡忍了又忍,脖子邊上還是沒忍住爆出了一根青筋。

    有的人出去做趟任務(wù),中途罷工就算了,這下人也越發(fā)變得討嫌了。

    他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白知寅那邊,見對方?jīng)]有注意到這邊的動靜,這才用氣聲道:“肅靜。”

    肅靜什么肅靜,鬧得最歡的還不是你家大人。

    梁悉撇了撇嘴,不遺余力地抹黑,“瞧瞧,你在為他考慮替他盡心盡力做事的時候,他卻在那兒尋歡作樂呢。”

    玉衡胸口起伏一瞬,神情有些晦暗,他對梁悉的話避而不談,反而將關(guān)注點放在了其他地方,“主子說得沒錯,你果然有反心。”

    梁悉簡直都不想跟這個戀愛腦說話了,怕被傳染。

    他暗暗在心里翻了個白眼,“我只是不想跟你一樣,一輩子都耗死在同一個地方罷了,你愿意,多的是人不愿意。”

    “我是他救回來的,一條命都是他的,”玉衡喃喃自語著,不知是想說服誰,“更何況,主人和仆人,本就是云泥之別,我能得到半分垂憐,已是萬幸。”

    梁悉微微一笑,似是抓到了對方的弱點,倏然變得勝券在握,“別裝了,你的不甘心都快從眼神中溢出來了。”

    在同一個問題上一而再再而三地糾纏,玉衡已經(jīng)失去了耐心,他青白著臉轉(zhuǎn)頭,好像這樣就不會被梁悉揭穿真相,繼續(xù)自己掩耳盜鈴的行為。

    梁悉見狀,也沒打算再多說什么了。

    他沒想硬逼著玉衡承認(rèn),畢竟他不指望光憑著自己幾句話就能改變對方的想法。

    可人心都是肉長的,有的人失望攢夠了,總有力竭的時候。

    有關(guān)白知寅的話題告一段落,梁悉和玉衡同時陷入了沉默。

    玉衡照例充當(dāng)著一個守護者的角色,時不時地注意著白知寅那邊的動靜,看著倒是無比衷心。

    與他相比,梁悉就顯得有些百無聊賴了。

    他一面端著杯子不停地喝茶,一面在腦海里思考著周參的行蹤,順便琢磨著自己一會兒該怎么脫困。

    好不容易有機會逃走,他是萬萬不能回到那府衙之中的。

    只是眼看著周參不知所蹤,他該自己做些努力才是。

    梁悉不知自己在宜春樓耽誤了多少時間,等幾行人終于踏出那門檻時,外頭都已經(jīng)月上中天了。

    就在他不動聲色地用眼角余光試圖探查白知寅今天帶了多少人手時,對方好似察覺到了什么,意味不明道:“我瞧著你在外邊待了幾天,都要樂不思蜀了。”

    梁悉聽了這話,心里直打鼓,“大人說笑了,屬下的夫郎仍在府中,我又怎會棄他而去?”

    白知寅靜靜地看著他表演,幾息過后,又猝不及防地丟個消息出來,“周寨主如今可不在府中了。”

    什么?

    梁悉猝然轉(zhuǎn)頭看他,腦中神經(jīng)一跳,“他如今在何處?”

    白知寅似是對他這幅著急上火的樣子饒有興致,也不直接說出答案,而是一下一下?lián)u著扇子,在一旁笑瞇瞇地賣著關(guān)子,“春宵苦短,這會兒周寨主恐怕已經(jīng)陷在溫柔鄉(xiāng)里了。”

    梁悉腦袋一懵,臉上的神色也變得有些費解,似是有些不太能理解他的話。

    白知寅搖了搖扇子,“既然你如此好奇,那就帶你去見見吧。”

    話畢,他又朝身后的人吩咐道:“玉衡,帶路。”

    這白知寅一臉神神秘秘的,導(dǎo)致梁悉心里也七上八下的,他提著一顆心跟在幾人身后,就等著看他們買的究竟是什么關(guān)子。

    幾個人沒有坐馬車,選擇步行而去。

    這也間接說明,周小宜所在的位置距離這里并不遠。

    可方圓幾里幾乎都是“宜春樓”,他們還能把周小宜帶到哪里去?

    眼看某些猜測快要冒出來了,梁悉又即時把自己的思緒拉了回來。

    白知寅雖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至于這么沒品。

    他沉默著跟在對方身后,只等著對方為他揭開謎底。

    好在他等得并不算久,走在前面的白知寅很快就停了下來,駐足在一個看起來并不比宜春樓遜色的閣樓前。

    “醉花樓……”梁悉盯著那牌匾喃喃出聲。

    “是啊,這可是個好地方。”白知寅像是沒有察覺到他的呆滯,在一旁意有所指地火上澆油,“周寨主的結(jié)拜夫君無故出走,我可憐他日日獨守空房,便難得做了個好心人,帶著他到這兒來派遣寂寞……”

    梁悉聽著他這番冠冕堂皇的說辭,腦仁開始一陣一陣的疼。

    白知寅這廝顯然要比他想象中的離譜得多,居然讓人把周小宜帶進了醉花樓!

    那醉花樓是什么地方?那是供有錢人家的小姐或哥兒尋歡作樂的地方!

    宜春樓有多受那些臭男人的歡迎,這醉花樓就有多受貴婦小姐和小哥兒們的歡迎!

    梁悉何止是腦仁疼,他現(xiàn)在眼前都在發(fā)黑。

    他定定地看了白知寅幾秒,突然轉(zhuǎn)頭沖進了那醉春樓。

    這醉花樓里的男人都如狼似虎,周小宜一走進去,跟只掉進賊窩的羊有什么區(qū)別?

    著急尋找周小宜的他壓根就沒有想起來,其實周小宜有武功傍身,任何人都欺他不得,他也沒有察覺到,白知寅在他身后露出了看好戲的表情。

    周小宜的位置其實很容易便能找到,畢竟白知寅的人手還站在那廂房外面守著,想忽略都難。

    梁悉也不管這醉花樓里的其他人是什么臉色,只管一股腦地疾步前行,很快就沖到了那廂房門口。

    白知寅的人也沒有攔他,目不斜視,不知道是不是先前得了吩咐。

    可梁悉已經(jīng)無暇顧及這些細(xì)節(jié),光是隔著兩扇門,他都能聽到里面究竟有多熱鬧了,那嘻嘻哈哈的聲音一陣一陣地傳出來,簡直都能響徹云霄了。

    他越聽臉就越黑,一把撞開那門,就差沒有直接拿腳踹。

    這番動靜驚動了里面的人,奏樂聲隨之停止,一眾人下意識轉(zhuǎn)頭,將視線投向了門口。

    梁悉一眼就在人群中瞧見了周小宜,對方今天穿了一身紅,在案前正襟危坐,是房間里很顯眼的存在。

    當(dāng)然,他周圍那一圈男人的存在感同樣也很強,并且個個身高腿長,特色鮮明,不管是什么粉面小生,還是什么玉面書生,風(fēng)格迥異,應(yīng)有盡有。

    而周小宜身處其中,似是不知道該如何應(yīng)對這番離奇至極的場面,他整張臉都漲得通紅,手腳也不知道往哪兒放了,整個人像個木頭一樣坐在原地,想逃都逃不得。

    在梁悉開門的那一剎那,周小宜同時抬起了頭,對視之間,他們都看到了對方眼中暗含的震驚。

    第110章 山寨贅婿22 是我打擾你了嗎?

    兩人面面相覷了幾秒, 周小宜這才倏然反應(yīng)過來,“嘩”的一下站了起來,發(fā)出了不小的動靜, “梁……梁悉?”

    他聲音磕磕巴巴,看上去像是完全沒有想到梁悉會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

    “啊,是我。”梁悉往前走了幾步,停留在他的正前方,一本正經(jīng)道,“小宜, 是我打擾你了嗎?”

    聽著他這幽怨的語氣, 周小宜怔愣一下,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他能說什么?說自己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白知寅的手下帶到這里來的嗎?

    他不想產(chǎn)生什么額外的誤會,飛快地在腦海中組織語言, 試圖解釋這件事,但還沒等他說出口,梁悉便主動伸手把他拉到自己身邊來, 做出一副宣示主權(quán)的姿態(tài)。

    畢竟他知道周小宜不是有意的,所以沒有在這回事上過多地糾結(jié),他現(xiàn)在只想趕緊把周小宜帶出這烏煙瘴氣的地方, 免得被空氣中彌漫的脂粉味熏暈。

    自梁悉闖進來的那一刻起, 圍在周圍的那一圈五顏六色的人就開始興致勃勃地站在一旁看戲了,這醉春樓做的是討好女子和哥兒的生意,自然多的是男人看不慣。

    他們經(jīng)常能在這里看到類似的戲碼, 所以見有人闖了進來也不吃驚,反而對這樣的場面見怪不怪了。

    但今天的好戲看了沒多久,兩個主角就罷工了,見梁悉跟周小宜兩人很快就牽上了手, 他們臉上竟然還流露出一點失望的神色?

    其中一個人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眼看著兩個人轉(zhuǎn)頭就想走,他主動上前來佯裝不舍地挽留了一番,順便還朝周小宜拋了個媚眼,“公子,不要忘記我們啊。”

    神經(jīng)緊繃地聽了這話,周小宜下意識覷了一眼梁悉的臉色,尬笑了一聲沒有做聲。

    梁悉臉一黑,牽著周小宜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了,走之前還故意用肩膀撞了一下那人,看起來格外幼稚。

    兩人走出廂房門時,被白知寅安排守在外面的人并沒有阻攔他們,可他們還沒有走幾步,那幾個下屬就立馬跟了上來,將他們嚴(yán)格地控制在自己的監(jiān)管范圍之中。

    梁悉與周小宜對視一眼,默不作聲地準(zhǔn)備下樓。

    下面不比樓上的廂房,樓下魚龍混雜,吵吵嚷嚷,就算要避人耳目做

    些什么事情,比如甩掉后面的尾巴……似乎也很方便。

    這樣的念頭在梁悉腦海里一閃而過。

    一行人沿著欄桿走下樓梯,剛走到中央那一小塊平臺上,就聽到樓下傳來了一陣嘈雜聲。

    幾人應(yīng)聲朝下面望過去,卻只看到一片混亂的景象。

    那前廳的人不知道看到了什么駭人的場面,一股腦地往醉春樓的內(nèi)廳閃躲,而里面的人不知情況,又急哄哄地想要擠到前面去看熱鬧,兩撥人撞到一處去,整個場面那叫一個鬧騰。

    怎么回事?

    梁悉想起還在外面的白知寅,下意識覺得這陣騷亂跟他有關(guān)系,或許……可能還跟許久不見蹤影的周參有關(guān)。

    思及此處,他回頭看著身后那幾人,露出一個很假的微笑,“大人還在外頭,不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險。”

    領(lǐng)頭的那個滿臉冷漠,對此無動于衷,“大人說了,保護好周寨主就是我們唯一的任務(wù)。”

    保護個鬼。

    梁悉抽了一下嘴角。

    眼看這幾個是忽悠不動了,他隱晦地對周小宜使了個眼色,下一秒便從袖中掏出一把白色粉狀的東西,迎面朝他們臉上揮過去。

    與此同時,周小宜迅速出手,一腳踹翻兩個。

    兩人配合得極為默契。

    趁著他們還沒有從這件突發(fā)事故中反應(yīng)過來,梁悉和周小宜幾步并一步地躥下樓梯,借著屏風(fēng)的遮擋迷惑敵人的視線,成功混跡在人群中。

    考慮到周小宜的紅衣有些顯眼,梁悉還特地從旁邊不知名人士身上撈了一件外袍,胡亂披在周小宜身上。

    他們一邊躲藏一邊慢慢朝門口挪步,珍惜這難得的機會試圖出逃。

    白知寅那幾個屬下本緊緊地追在后面,可隨著外頭一聲哨響,他們卻立刻轉(zhuǎn)移了目標(biāo),紛紛朝樓外奔去。

    醉春樓門口處仍在短兵相接,人數(shù)相當(dāng)?shù)膬蓳苋舜蛄撕脦讉回合,都沒有消停的跡象。

    梁悉躲在窗沿邊盯了幾秒,通過那點隱約的熟悉感認(rèn)出了跟他們里應(yīng)外合的人是誰,“周參他們正在跟白知寅交手。”

    周小宜聞言蹙了一下眉,“他在幫我們拖延時間,我們快離開。”

    “走后門。”梁悉不再猶豫,拉著周小宜轉(zhuǎn)頭就跑。

    他不知道醉春樓的后門通往哪里,只知道今晚勢必要脫離白知寅的控制。

    好在醉春樓后面是一條幽暗的巷子,梁悉在原地停了兩秒,在腦海中估摸了一下方向,隨后果斷地選擇了右邊,“這里!”

    因著這里光線昏暗,環(huán)境復(fù)雜,他們在巷子里穿行了許久,久到周小宜都忍不住開口問了,“我們要去哪里?”

    “先去找周微。”眼看已經(jīng)離醉春樓很遠了,梁悉才稍微緩了一口氣,降低了速度。

    “小微也來了?”周小宜一愣。

    “是啊,他們都很在乎你的安危。”

    左拐一下右拐兩下,周小宜幾乎都分不清方向了,好在梁悉的方向感還不錯,最后在黑暗中摸到了目的地。

    小院子正大門緊閉,梁悉屈指敲了兩下,幾乎在同一時間,他們聽到了門栓抽動的聲音。

    門后露出了周微滿是緊張的臉。

    “小宜哥!”他一看到人就迎了上來,把自己擠到梁悉與周小宜的中間,拉著周小宜的手臂不放,“你沒受傷吧?”

    “沒有,我好著呢。”

    “那就好,那就好。”周微慶幸地松了一口氣。

    自周小宜離開以后,他日日都提心吊膽的,生怕周小宜在外頭出了什么事,這會兒見人完好無損地回來了,他的心這才落到了實處。

    “周參還沒有回來,我們還得等一等。”梁悉警覺地看了一眼周圍,任何風(fēng)吹草動都會讓他神經(jīng)緊繃,“但這里已經(jīng)不安全了,要另外找個地方。”

    這個小院子畢竟還在宜春樓后面,雖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憑著白知寅那通天的本事,找上門來只是時間問題。

    更何況,不久前玉衡破窗而入的那一剎那給他留下了心理陰影,他總有一種對方下一秒就要找上門來的錯覺。

    “哪有那么好找……”周微在一旁嘟囔。

    梁悉托著下巴沉吟片刻,最后將視線落在了他身上。

    “干什么?”周微謹(jǐn)慎地后退兩步。

    “你跟周參應(yīng)該計劃過吧?新的匯合點在哪里?”

    周微瞪了他一眼,頂著周小宜的目光不情不愿地應(yīng)了一聲,“好像是有這么一個地方……”

    雖然非常不想暴露新的據(jù)點,可當(dāng)著周小宜的面,他也只敢暗戳戳地對梁悉翻個白眼。

    在他心里,梁悉至今還是一個不可信任的外來者,可他怎么都想不明白,為什么周參跟周小宜卻好似忽視了這個人的身份,態(tài)度依舊。

    想起這些事時,周微疑惑又不快。

    要是他當(dāng)初沒有把那個叫開陽的家伙帶進寨里,他現(xiàn)在哪里沒有底氣討伐梁悉?

    唉,真煩。

    他兀自生著悶氣,誰也不想理。

    另一邊,當(dāng)周參預(yù)計樓內(nèi)的那兩人已經(jīng)離開時,他便收劍吹了一聲口哨,想要立刻帶人撤退。

    然而,過來容易,離開卻不容易。

    白知寅的人像牛皮膏藥一般黏了上來,窮追不舍。

    兩撥人本來人數(shù)相當(dāng),可當(dāng)那些原來在醉春樓里監(jiān)管周小宜的人出來增援時,周參這邊便逐漸落了下風(fēng)。

    周參看明了形式,知道自己久戰(zhàn)不得,奈何敵人過多,他們這邊實在脫身不得。

    他心里逐漸焦慮起來,就算救出了周小宜,他自己也不能折在這里,否則今天的冒險毫無意義。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面握著手里的劍抵擋攻擊,一面仔細(xì)觀察著敵人的動向,試圖找出一個缺口。

    漸漸的,他還真在其中發(fā)現(xiàn)了幾分端倪。

    不知是不是白知寅在一旁看戲的姿態(tài)給了他錯覺,他總覺得對方的目標(biāo)并不是活捉他,而是故意逗著他們玩,就跟貓抓老鼠似的,這里撈一下,那里戳一下,就是不下死手。

    對方不是什么傻子,早在他刻意糾纏、拖延時間時,白知寅就該知道他們調(diào)虎離山的戲碼了,若是真的想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此時又怎么會任由周小宜他們脫離控制、隨意出逃呢?

    周參越想越覺得自己窺見了白知寅的想法,決定試探一下。

    他一退再退,趁著自己離敵人還有一丈遠時,他及時用劍挑了一把土,對著敵人的面部揚去,同時丟出了一顆特制的煙霧彈。

    一股濃烈的辣椒味隨著煙霧在空氣中彌漫開來,周參捂住口鼻,對著自己人發(fā)了一個撤退的手勢。

    那些人果然沒有追上來。

    周參在離開前,透過層層煙霧,最后回頭瞥了一眼白知寅。

    他心中實在是疑惑。

    白知寅費了這么大的功夫擒住周小宜,現(xiàn)在又故意放水任由他們殺出重圍,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他在心里提出疑問的同時,另一個人同樣也很疑惑。

    “大人,就這么放他們離開嗎?”玉衡不解地問道,他現(xiàn)在覺得自家大人越發(fā)捉摸不透了,每一步都出乎意料,讓人難以猜透他的心思。

    “隨他們?nèi)グ桑械氖聫娗蟛坏茫倥σ矡o用。”白知寅神情淡淡,“不過,我最后還送了他們一個大禮,不知他們知道后會作何反應(yīng)呢……”

    他真是迫不及待想要看好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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