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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山寨贅婿3 磨磨唧唧的像什么男人?

    “哦豁。”

    系統(tǒng)的機械音一出來, 他額角的青筋就是一跳。

    這系統(tǒng)跟他混熟了,就開始露出這種幸災(zāi)樂禍的嘴臉了。

    “周小宜擺明了在懷疑你,你可要裝得像一點。”腦子里的那個聲音又道。

    梁悉此時正忙著思考如何不露破綻地偽裝自己, 哪里有空搭理它。

    他就當沒有聽到系統(tǒng)的話,只顧著聚精會神地盯著眼前這匹馬。

    周小宜見他半晌都沒有動作,以為他在害怕,便格外耐心地指導(dǎo)了一番,“左手一起抓住韁繩髻甲毛,拳心向下……”

    梁悉像個機器人一樣, 照著他的指令一步一個動作, 看起來十分笨拙。

    自從偽裝得多了,他便覺得自己的演技越發(fā)嫻熟起來了。

    周小宜似乎也看不過去了,沉默幾秒后, 突然上前幫他拉住韁繩,又道:“左腳踩蹬,抬右腿。”

    “喔。”梁悉又花了好幾分鐘的時間爬上馬, 最后坐上馬鞍的時候,他的身子還非常刻意地晃了一下。

    周小宜的手猛地抬到一半又放下,“自己牽韁繩。”

    梁悉聞言, 又開始猶豫起來了。

    “趕緊的, 磨磨唧唧的像什么男人?”

    梁悉:……

    不帶人身攻擊的吧?

    他故作緊張地深吸了一口氣,總算從對方手里接過了韁繩。

    “行了,現(xiàn)在夾一下馬肚子, 動作輕點。”

    周小宜話音剛落,便往后退了幾步,全然是放手讓梁悉自己操作的意思。

    梁悉一個人坐在那匹馬上,依著他的話輕輕動了下自己的腿。

    馬果真慢慢走了起來, 繞著馬場內(nèi)的空曠區(qū)域慢步走了好幾圈,而梁悉像是已經(jīng)找到其中樂趣似的,臉上的表情逐漸興奮起來。

    就在他得意地朝周小宜招手時,周小宜一邊微笑著以示回應(yīng),一邊悄然從地上撿起了一顆石子。

    他活動了一下手腕,正準備瞄準馬腿,卻突然注意到梁悉不自覺地甩了好幾下韁繩。

    他霎時動作一頓,不自覺地皺了一下眉頭。

    果不其然,馬跑得越來越快,幾乎到了不受控制的地步。

    梁悉終于反應(yīng)過來,開始在馬上吱哇亂叫,而周小宜手里還捏著那顆石子,一時不知道該作何反應(yīng)。

    還沒等他把那顆石子甩出去,他就眼睜睜地看到梁悉“噗通”一下滾到了地上,直接摔了個狗啃泥,半天都爬不起來。

    他在原地愣了一下,順手扔了那顆石子,還是打算上前盡一下自己作為夫郎的義務(wù)。

    他把梁悉扶了起來,“你沒事吧?”

    “好痛……”梁悉捂著自己的膝蓋,目光殷切地看著他,就差沒有眼含淚花了。

    “你還真是……一個初學者就敢這么折騰。”周小宜簡直形容不出自己這時候的心情,既有些無言以對,又有些恨鐵不成鋼。

    他還想再多說幾句,但見梁悉一瘸一拐的可憐樣,又及時止住了話頭。

    算了。

    其實就算梁悉沒有摔下馬,他今天也得讓他吃一次苦頭。

    現(xiàn)在想想,這個試探方法還是太粗暴了。

    要是就這么把人給整壞了,他到哪里再去找一個符合心意的相公?

    周小宜難得反思了一下自己,并決定以后對梁悉溫柔一點。

    他扶著梁悉的手臂,撈起梁悉的衣袖替他看了一眼手肘處的擦傷,“看著還挺嚴重。”

    梁悉低下頭想摸一下那傷,卻及時被周小宜攔住了,“別碰,我?guī)慊厝ド宵c藥。”

    周小宜說完,又朝某個方向望了一眼,“你先在這兒等一會兒,我去交代些事。”

    梁悉點點頭,接下來果真就站在馬廄旁等著不動了。

    沒過多久,這兒就來了個灰衣服的小廝,搖搖晃晃地提了一大桶草料,像是準備喂馬。

    對方一直低著頭,梁悉從頭到尾都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注意到他耳后有一顆略為顯眼的痣。

    他盯著那顆痣有些出神,冷不丁地被人用桶撞了一下腿。

    直到腿上傳來刺痛,他這才驚覺自己的膝蓋也受了傷,“嘶——”

    那小廝似是這才注意到他,連忙驚慌失措地低頭請罪,“大姑爺對不住,是小的莽撞了。”

    “沒事,以后看著點路。”梁悉擺了擺手,溫聲道。

    誰料他話音剛落,對方就突然攀著他的手臂道:“大姑爺,您是不是受傷了?我?guī)ド纤幇桑俊?br />
    梁悉還沒來得及說出個“不”,周小宜的聲音從后面?zhèn)魅肓硕希白魃酰俊?br />
    那灰衣小廝一聽他的聲音,猝然松開自己的手,重新匍匐在地。

    梁悉停頓一下,朝周小宜搖了搖頭,“無事。”

    但為了不引起對方的懷疑,他還是將剛剛發(fā)生的事解釋了一番。

    “行了,下次注意點。”周小宜聽罷擺了擺手,就讓那小廝退下了。

    小廝欠了欠身,提著桶就消失在兩人眼前。

    而梁悉捏著手里由對方遞過來的的小紙條,不動聲色地站在周小宜身后。

    趁著周小宜沒注意,他悄然將紙條收進了自己的袖中。

    方才那人突然湊上來,他還有些不明所以,現(xiàn)在看來,原來那個小廝是個線人。

    可當著周小宜的面就敢做這種事,膽子未免也太大了,也虧得周小宜沒有注意到。

    兩人離開馬場之后,周小宜著梁悉左彎右拐,最后回到了他們昨晚歇息的那間廂房。

    哪怕梁悉已經(jīng)在這廂房里住了一晚,此時也依舊有些好奇地打量著四周的陳設(shè)。

    畢竟這是他頭一次來到古代世界,此刻還真有些像個剛剛進城的鄉(xiāng)巴佬。

    梁悉才剛坐下沒多久,一個婢女便端了一盆水進來,輕手輕腳地放在了桌上。

    這時周小宜也恰好從梳妝臺的抽屜里拿出了一罐藥膏,“手伸過來。”

    梁悉依言照做,把自己有些寬大的袖擺撈了起來。

    周小宜先把毛巾擰干了水,給他擦拭一遍傷口之后,這才開始給他上藥。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先前從未照顧過別人,這上藥的手法還真有些粗獷。

    “有些疼……”梁悉忍不住道。

    “那就忍著。”周小宜對他的控訴置若罔聞。

    梁悉:……

    梁悉閉上嘴不說話了,卻又故意時不時地發(fā)出一點痛呼聲,擾得周小宜上個藥都不得安寧。

    周小宜深吸一口氣,指尖的力道加重了些。

    怎的之前沒發(fā)覺他這便宜夫君這么幼稚?

    他面無表情地看了梁悉一眼,把藥膏丟了出去,“你自己上藥吧。”

    左右也是他自己要去馬場,自己要摔下來的,與他無關(guān)。

    他心安理得地將責任全都推給了梁悉本人,全然忘記原本就是自己強迫梁悉騎馬的。

    梁悉捧著罐藥膏不知所措,還沒等他說些什么,他又聽見周小宜道:“上完藥你在這兒呆著吧,別到處亂跑。”

    周小宜扔下這句話就離開了,看起來異常的忙碌,徒留梁悉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房內(nèi)。

    也是,現(xiàn)在正值多事之秋,寨中事務(wù)繁忙,周小宜作為寨主,能從中擠出一點時間“教”梁悉騎馬,也算難得。

    待周小宜的身影消失在院子外,梁悉特意出門看了一眼,確認周圍的環(huán)境安全之后,他這才合上了門,掏出衣袖里那張已經(jīng)被蹂躪得不成樣子的紙條。

    紙條被徐徐展開,下一秒,映入眼簾的赫然是幾個大字——盡快行動。

    梁悉沉默片刻,最后點燃油燈,將紙條置于火焰之上。

    隨著火舌的舔舐,紙條很快就被燒成了灰燼,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這還真是個難辦的差事。

    他憂心忡忡地嘆了一口氣,“系統(tǒng),你這次還真是讓我難做啊。”

    顯而易見,他現(xiàn)在是個埋伏在穿云寨的間諜,且明顯要對穿云寨跟周小宜不利。

    別說是完成這個世界的任務(wù)了,如今他在周小宜手下保命都難,再加上依舊懷疑他的周參,他在穿云寨堪稱如履薄冰。

    “可是,你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周小宜正在結(jié)婚,難道你愿意讓他跟別人做那些親密的事嗎?”系統(tǒng)淡然自若地說。

    “不樂意。”梁悉咬牙切齒。

    “那不就得了。”系統(tǒng)輕飄飄地丟下這句話,便又隱身裝死了,只剩梁悉一人兀自在那兒發(fā)呆,煩惱不已。

    他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腦勺,卻突然想起了某件事。

    早在他還沒有穿越過來時,周參那廝便已經(jīng)試探過原主了。

    當時原主來到穿云寨還沒多久,身上的傷也才剛剛好全,周參看出周小宜想要招他為婿的想法,心里放心不下,便趁著周小宜不在的時候,找到了原主留宿的廂房。

    兩人一見面,周參二話不說便發(fā)起了攻勢,一招一式都帶著狠勁兒,想逼原主出手。

    然而,原主雖然是個真間諜,卻也同樣是個不擅武藝的真病秧子,所以當周參一掌打在原主胸口上時,原主一個踉蹌后腦勺便著了地,當即摔出一頭的血來,被擔架抬著送回了寨內(nèi)的醫(yī)館。

    梁悉如今一想起來,后腦勺還依舊隱隱作痛。

    周參可要比周小宜要狠心得多,

    光是這么一次試探就下了死手,若不是原主命大,恐怕還撐不到他穿過來的時候。

    既然如此……

    他腦中突然冒出個念頭來,既然原主的頭受過傷,那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裝失憶就好了。

    不管是原主認識的人找上他,還是周小宜懷疑他,他都可以拿這個理由搪塞。

    第92章 山寨贅婿4 身為夫郎,我自當是要陪在……

    梁悉在心里打定了主意, 從頭到尾都要裝傻,想要以此暫時保住自己的小命。

    他一邊沉思著,一邊無意識地動了一下腿, 卻又感到一陣熟悉的刺痛。

    他當即“嘶”了一聲,重新把周小宜方才遞給他的那罐藥膏撈了過來。

    周小宜不知道他腿上有傷,所以只在他手肘上抹了藥,這會兒他又把自己的褲腿給撩起來,自個兒哼哧哼哧地給自己上藥。

    他一個人在那兒彎著腰搗鼓,看起來倒是可憐得很。

    除了早晨這一面, 剩下的好幾個時辰梁悉都沒有再看到周小宜了, 哪怕出門用晚膳時,他也沒在桌上見著周小宜的人影,別說是周小宜了, 就連周參也不在,徒留他跟周微兩個人在桌上面面相覷,尷尬無言。

    直到晚上歇下了, 梁悉也睜著一雙眼睛望著床頂,心里連連唉聲嘆氣。

    這獨守空房的滋味可真不好受,也不知道周小宜這會兒是不是還在忙著處理公事。

    光是一個穿云寨, 也不知道哪里來的那么多麻煩事, 看著好像比那皇帝還忙碌似的。

    梁悉在心里埋怨了半天,突然想起自己以及自己背后的那伙人似乎就是麻煩的根源。

    思及此處,他眨了眨眼睛, 忍不住心虛起來。

    他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閉著眼強迫自己入睡。

    就在他迷迷糊糊中覺得自己快要入夢時,那門便“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了。

    梁悉一聽到聲音便睜開了眼睛,下意識朝門口望了過去。

    進來的正是周小宜。

    室內(nèi)只點了一盞燈, 光線有些昏暗,可就在周小宜轉(zhuǎn)身之際,梁悉還是能注意到他臉上染著的疲憊與困意。

    見狀,他翻了一個身,一手托著腮趴在床上問,“怎么這么晚才回來?”

    周小宜此刻累得腦子都在發(fā)昏,并不想多言,便惜字如金道:“忙。”

    未了,他似是覺得自己的態(tài)度過于冷漠,便又找補著問梁悉:“你怎的還沒睡?”

    “等你。”梁悉笑瞇瞇地看著他。

    語罷,他又掀開被子一角,對周小宜招手,“你快來。”

    周小宜臉上神情一頓,還是解了外衫躺在了梁悉身側(cè)。

    或許是梁悉深夜等候他的舉動恰好觸動了他的心弦,他的表情緩了不少,難得露出一點屬于哥兒的柔情。

    他側(cè)對著梁悉盯著他的臉瞧了半晌,冷不丁地伸手碰了一下梁悉的臉,“睜著眼睛干什么?還不快點睡覺?”

    或許是因為剛剛才從外面回來,他的指尖有些冰涼,梁悉只覺得自己的臉被刺了一下。

    前幾個世界養(yǎng)成的習慣讓他下意識捏住了周小宜的手。

    兩人雙雙一頓。

    事實上,哪怕現(xiàn)在已經(jīng)睡到同一張床上了,他們也依舊覺得對方陌生,所以對于他們來說,這種捏手指的動作還是顯得過于曖昧。

    梁悉反應(yīng)過來之后,立刻收回了手。

    他怕自己的手被周小宜折斷。

    周小宜的性格跟薛嵩明其實是有些相似的,只是他一開始就敢在薛嵩明面前肆意妄為,全然是因為薛嵩明心里還念了點舊情,可周小宜就不一樣了,他現(xiàn)在擺明了只是看上梁悉這張臉,對梁悉本人那是一點感情都沒有。

    所以梁悉毫不懷疑,若是自己做了什么觸及周小宜底線的事,周小宜一定會一刀了結(jié)他。

    想到此處,他暗暗打了個寒顫。

    周小宜看到他的動作,誤以為他怕冷,便隨口擠兌道:“就你這病歪歪的身子,可別著了涼明早爬不起來。”

    梁悉:……

    這是又被嫌棄了。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他每天都在被扎心。

    在無法反駁的情況下,他只好默默把裸露在外的手臂縮進了被子里,順便有些憂郁地安慰著自己。

    為什么周小宜不喜歡別人的臉,偏偏他的臉呢?說明他對周小宜來說還是很特殊的。

    他一邊為自己找著理由,一邊在黑暗中閉上了眼睛。

    對于周小宜的那句玩笑話,梁悉本來并不在意,可誰料他第二天起來時,竟覺得自己頭重腳輕、渾身無力,口舌也是干澀的,看著就像是染上了風寒,也不知道是因為白日里在馬上受了驚,還是夜里著了涼。

    周小宜竟然一語成讖。

    他難受地緩了一口氣,掙扎著從榻上爬了起來。

    原主這病秧子身體他還真著不住。

    他搖搖晃晃地走到桌前,想找口水喝,周小宜的聲音又恰好從門外傳來,“日上三竿了,還躲在床上?”

    梁悉聞言,下意識想開口回他,不料嗓子一時干澀發(fā)癢,霎時咳了個驚天動地,“咳,咳咳……”

    門外走來的周小宜聽到動靜之后,“嘩啦”一聲推開了門,“怎么了?”

    他用探尋的視線將梁悉全身上下都巡視了一番,隨后緩緩皺起眉頭,“臉色怎的這么難看?”

    梁悉從那陣抑制不住的咳嗽中緩過勁兒來后,這才用沙啞的聲音道:“應(yīng)當是染上風寒了。”

    周小宜的臉色變得怪異起來,想來是他也想到自個兒昨晚說的話了。

    他掩飾般地左右看看,這才一手扯著梁悉的衣袖把他往門外拖,“走,去醫(yī)館。”

    梁悉本就渾身使不上勁兒,被他這么一扯,他踉蹌了一下才站穩(wěn)道:“我知道,我一會兒就去。”

    “行了別磨嘰,我?guī)闳ァ!?br />
    “你……”你也去?

    梁悉話還沒有說完,周小宜就已經(jīng)猜到他要說什么了,“你是我夫君,夫君染疾,身為夫郎,我自當要陪在左右。”

    聽了這話,梁悉張了張口,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復(fù)。

    周小宜不開口還好,這一開口就是一股陰陽怪氣的勁兒,有時連他都招架不住。

    他也不做反駁,默默無言地跟在了周小宜身后。

    可走了幾步路,周小宜又停下腳步,轉(zhuǎn)頭意味深長地看了梁悉一眼。

    梁悉一看他這眼神,就知道準沒什么好事兒。

    果不其然,周小宜突然露出一副平常絕不會表現(xiàn)出的溫柔如水的神色,退后幾步挽著梁悉的胳膊微笑著說:“夫君,請。”

    梁悉霎時臉色一頓,拖著手臂上的重量,僵硬地邁開了步子。

    兩個人以一種別扭的姿勢走進了寨里的醫(yī)館。

    他們到地方時,坐在柜前的老大夫正舉著一冊醫(yī)術(shù)湊近了細看,聽著動靜了,他便瞇著眼睛探頭。

    看見來人是周小宜和梁悉,他也沒有露出什么意外的神色,習以為常地問道:“又怎的了?”

    一聽他這口氣,就知道他這醫(yī)館是原主經(jīng)常造訪的地方。

    梁悉此時已經(jīng)出了一身的虛汗,連喘氣都顧不上,哪里還有精力回答大夫的話,是以周小宜替他應(yīng)了一聲,“吳叔,您給他把把脈。”

    大夫擱下手中的書,招了招手示意梁悉走到他跟前去。

    而梁悉緩過氣來后,一邊伸出手腕,一邊四處打量著這個小醫(yī)館。

    醫(yī)館雖小,看瞧著倒也像模像樣的。

    大夫的背后放置著一個中藥柜,橫七排,豎七排,里面藏著數(shù)種藥材,除此之外,外面院子里也曬著各式各樣的草藥,凡是走過,都能沾染一身的藥香。

    就是梁悉觀察著周圍環(huán)境的這幾十秒光景,老大夫便已經(jīng)替他把完脈了。

    他先前猜測得不錯,自己確實是感染風寒了,所以老大夫給他抓了幾副藥,讓他拿回去熬著喝。

    梁悉一看到那鼓鼓囊囊的幾包藥,面上就滿是抗拒,連舌根都十分應(yīng)景地苦了起來,“這么多?”

    大夫大概也是見慣了他這樣的病人,頭都不抬地說:“若是想要快些好,就老老實實地喝完。”

    周小宜聽罷,深以為然地點點頭,他在背后輕輕掐了梁悉一把,面帶微笑道:“吳叔,我會好好看著他喝藥的。”

    梁悉:……

    多大仇多大怨吶。

    兩人拿著藥就打算出門了,卻在門口差點迎面跟一個人撞上。

    “老吳老吳!快來看看這個病患!”

    咋咋呼呼跑進來的是周微。

    屋內(nèi)的幾個人都被他驚動了,連周小宜聽了他的話之后都忍不住伸著脖子朝院子里望過去,“什么病患?”

    他怕出事的是自己人,畢竟他是一寨之主,對這些事本就敏感。

    可光是這么一眼,他就能立刻判斷出,周微所說的病患并不是穿云寨里的人。

    雖然距離有些遠,但他也能看出半倚在柵欄那邊的是個男人。

    那人歪著頭,看不清臉,可瞧著他那一動不動、半死不活的樣子,大概沒剩多少氣了。

    見此人命關(guān)天的情形,周小宜也不急著盤問周微是怎么撿到這人的了,他當即跟跟周微合力將那男人給搬了進來。

    幾個人都在忙碌,只余梁悉這個一號病患無所事事地在一旁看著他們。

    他剛剛本想上前幫點忙,可周小宜卻嫌他礙事,讓他好好在在旁邊坐著。

    無奈之下,梁悉只好繼續(xù)當個閑人。

    被周微帶回來的那個男人傷得挺重,一道劍傷橫貫對方的后背,血淋淋地粘粘著衣物。

    梁悉光是這么看著,就忍不住膽戰(zhàn)心驚。

    除此之外,這男人恐怕還受了內(nèi)傷,否則不至于到現(xiàn)在都不清醒。

    為了方便包扎傷口,周微跟周小宜又給男人翻了一個身,男人的臉就這么漏了出來。

    即使沾滿塵土,這張臉卻依舊能看出英挺,在場的人都忍不住側(cè)目盯了兩眼,包括梁悉也是如此。

    只是,他一看清對方的臉,便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這張臉看著……實在有些眼熟。

    第93章 山寨贅婿5 旁人就該懷疑你不舉了……

    就在梁悉心中驚疑不定時, 那個黑衣男人卻在包扎傷口的過程中悠悠轉(zhuǎn)醒。

    見周圍站著幾個陌生人,他下意識機警起來,一手狠狠捏住了老大夫顫巍巍的手腕。

    老大夫久居穿云寨, 早就見識過更大的場面,這會兒被人挾持著,竟也半分不見著急,他甚至還有閑心捋一下自己的胡子,淡定如斯道:“年輕人,火氣這么大可不好。”

    聽了這話, 連梁悉都忍不住側(cè)目。

    穿云寨看著就是個臥虎藏龍的地方, 瞧這老大夫心定氣閑的模樣,估計也不是個簡單的人。

    與此同時,周小宜大概也覺得這幅場面不太好看, 出手隔開了老大夫跟黑衣男之間的距離,“這位公子,是我們救了你。”

    一旁的周微左右看了看, 適時出聲,“對啊對啊,還是我把你撿回來的呢……”

    黑衣男定定地看了他們幾秒, 緩緩松開了手。

    就是這么一個擒拿的動作, 他的傷口便又有開裂的跡象,紗布中隱隱透出了一點血色。

    老大夫見狀搖了搖頭,重新把自己的藥箱拿了過來。

    那黑衣男雖是收斂了自己滿身的煞氣, 但心中難免還有些戒心,他的視線在老大夫、周小宜和周微三人之間轉(zhuǎn)了一圈,最后終于落在了梁悉身上。

    兩人隱晦地對視了一眼,而梁悉率先移開了視線。

    他表面鎮(zhèn)定, 實際心里早就警鈴大作。

    他就說這人怎么看著這么眼熟呢,原來是原主認識的人!

    只是,對方又怎么會身受重傷出現(xiàn)在這里呢?難道是準備故技重施像原主一樣做個探子?

    可光是原主一個人潛入穿云寨便已經(jīng)是兵行險招了,現(xiàn)在又怎么會有多余的人來擾亂原本的計劃?

    就在這時,梁悉一瞬間就聯(lián)想到那張已經(jīng)被自己燒成灰燼且忘在腦后的小紙條了,他依舊記得紙條上面寫著的“盡快行動”。

    或許是因為他并沒有行動,所以那些人便又派了一個人進來。

    至于這黑衣男為什么這么巧讓周微遇到,還被人家小哥兒給帶了回來,八成是對方刻意為之。

    這么一看,不論是周小宜,還是周微,這穿云寨的哥兒都喜歡在外面撿人,撿回來的還都是些不安好心的。

    這穿云寨看著管控嚴格,實際早就被人尋到漏洞了,如今什么亂七八糟的人都能混進來,還如此光明正大。

    思及此處,梁悉倏然思緒一頓,他意識到自己似乎把自己也罵了進去,畢竟他也屬于“亂七八糟的人”之一。

    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那邊的黑衣男子已經(jīng)在老大夫的手下重新包扎完畢了。

    可這男的不知怎么回事,剛剛還拿捏著老大夫的手腕做威脅狀,這會兒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虛弱得好像又被人捅了幾刀似的。

    梁悉:……

    這套路怎么看著有些眼熟?

    老大夫一面整理著藥箱,一面叮囑,“其他倒是好說,只是背上的傷口有些深,這幾天都不能下床走動。”

    不能下床走動,那就意味著這人要在這兒留幾天了。

    “小宜哥……”周微欲言又止地看著周小宜。

    周小宜自然知道他想要說什么,擺了擺手應(yīng)允了,“先讓他在這兒住下吧,傷好后就馬上離開。”

    他都發(fā)話了,自然沒有人會質(zhì)疑他的決定。

    看來這來歷不明的黑衣男是鐵定要在這兒待上一段時間了。

    再次看了一眼躺在那兒裝柔弱的男人后,梁悉隱秘地嘆了一口氣。

    現(xiàn)在他的處境似乎更危險了,前有穿云寨眾人的懷疑,后有另一伙人的盯梢,他需得更加小心謹慎地行事才行。

    安排好了黑衣男,事情似乎已經(jīng)告一段落了。

    在轉(zhuǎn)眼看到梁悉后,周小宜像是才想起他似的,挑眉問道:“你怎么還在這兒?”

    他隨手把擱在桌上的那幾副藥系數(shù)遞給了梁悉,又開始催促他,“回去喝藥去。”

    梁悉一見那藥,表情又斂了下來。

    果然還是逃不過受“苦”的命。

    好在周小宜并沒有閑心盯著他把藥喝完,只對院里的小廝吩咐了幾句便沒再多管。

    梁悉看著他匆匆離開的背影,心思又暗戳戳地活絡(luò)起來。

    等到小廝把熬好的藥端到他面前時,他下意識屏息,生怕被那濃重的中藥味給熏暈。

    他抬頭看看目光炯炯的小廝,又低頭瞄了一眼那碗黑漆漆的湯藥,坐在原地不為所動。

    空氣中滿是沉默。

    梁悉見狀,忍不住朝那小廝投去疑惑的視線。

    小廝呲牙笑了一下,面上一本正經(jīng),“姑爺,我們寨主說了,要保證你喝完這碗藥。”

    梁悉忍了又忍,還是咽下自己的話。

    行吧。

    誰還能想到周小宜會來這一招?

    現(xiàn)在他再怎么不情愿,也還是得把藥乖乖喝完。

    他捏著鼻子一口作氣地喝完,最后忍無可忍地問道:“有蜜餞嗎?”

    小廝神情怪異地與他對視一眼,還是轉(zhuǎn)身出門給他拿蜜餞了。

    梁悉微微一笑。

    可誰讓他是個嬌弱的病秧子呢?他現(xiàn)在就是要把這個人設(shè)坐實到底。

    有了蜜餞之后,那股始終盤旋在舌尖的苦味兒散了許多。

    看著那個已經(jīng)見了底的碗,梁悉跟完成了任務(wù)似的,心里松散了不少。

    他面上裝得純良,小廝逐漸相信他是那種老實喝藥的人,后面幾次的監(jiān)管也不怎么嚴了。

    正因為如此,梁悉這才有機會偷偷把碗底剩下的那點藥倒進了外面的泥地里。

    他一連喝了兩天,只盼著自己這幅病弱的身子快些好起來。

    不料害怕什么就來什么,他的病情不但沒有絲毫好轉(zhuǎn),反而還加重了。

    他初時還能在外面走動,可這會兒卻是連下床都困難,虛弱得一點力氣都沒有。

    梁悉在床上睜著一雙死魚眼,有氣無力地召喚系統(tǒng),“我不會成為史上第一個在小世界里病死的宿主吧?”

    畢竟這是他經(jīng)歷的第一個古代世界,這里條件落后,醫(yī)療資源本就有限,再加上他這身子好像對中藥免疫似的,喝了效果也不大,所以他難免會有些擔憂。

    “放心吧宿主,您不會死的。”系統(tǒng)即使出聲,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

    梁悉聲音嘶啞地應(yīng)了一聲,“那我還要難受多久?”

    系統(tǒng)沉默了。

    梁悉瞬間意會,只得沉重地呼出一口濁氣,繼續(xù)用一雙無神的眼睛瞪著床頂。

    他萬萬沒想到,來到這個世界后,最先難倒他的不是穿云寨眾人的懷疑,也不是背后之人無聲的鞭策,而是這一副病歪歪的身子。

    在這個時代,風寒也算是一場大病了,尤其是梁悉如今這的情況,更是算得上兇險,所以這件事很快便驚動了周小宜。

    周小宜這兩日都沒有回房歇息,當梁悉再次看到他時,他們一個躺在榻上有氣無力,一個站在榻前無語凝噎。

    兩兩相顧,最先開口的還是周小宜,“你怎么樣?”

    “難受……”梁悉艱難地憋出兩個字。

    他以為周小宜見著他這幅模樣,這會兒合該對他態(tài)度好一點了,誰知周小宜卻每次都不按常理出牌,反而

    瞅著他的病容,面露復(fù)雜道:“寨里才剛剛辦了喜事,這才過了幾天?我可不想再辦個喪事。”

    梁悉:……

    當著病人說這種話真的好嗎?

    他默不作聲地把被子蓋至頭頂,跟生悶氣似的。

    周小宜有些好笑地哼了一聲,又重新將被子掀開一半,掰正了梁悉的臉,“你現(xiàn)在倒是越發(fā)像個稚子了,喝藥不喝完偷偷倒掉就罷了,現(xiàn)在還開始鬧脾氣了?”

    梁悉開始心虛地眨眼睛,心里反復(fù)思索著自己是哪里露出破綻的。

    周小宜一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拍了拍他的臉頰慢條斯理道:“你當我的鼻子是擺設(shè)?那窗臺底下的泥巴都已經(jīng)被腌入味兒了,還覺得我聞不到呢?”

    “又多又難喝……”梁悉瘋狂為自己找借口。

    “難喝也得喝。”周小心對他的抱怨置若罔聞,端起托盤上的那碗藥就想往他嘴里塞,“起來,喝。”

    覷著周小宜有些不善的表情,梁悉認命地坐了起來,張嘴含住了那一勺子的湯藥。

    可這回這藥似乎不同于以往了。

    他欲言又止,“這藥……”

    “嘗著甜味了?”周小宜反問。

    “嗯……”

    “里面放了好些飴糖,你若是再喝不下去,我就要捏著你的嘴把藥灌進去了。”

    梁悉嘴上吃到甜的了,心里也甜蜜蜜的,絲毫不在意周小宜話里話外的挖苦,“我今天喝得干干凈凈的。”

    “最好如此。”

    兩個人一個喂一個喝,氣氛倒還算和諧,一碗藥很快便見了底。

    就在梁悉正在兀自可惜今天這一碗藥如此之少時,周小宜突然語出驚人道:“你若還是這幅病懨懨的模樣,旁人就該懷疑你不舉了。”

    說話之間,他甚至還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梁悉身.下,意思不言而喻。

    “噗——”梁悉把最后一口藥噴了出來,“你一個哥兒……”

    “我一個哥兒怎么了?”周小宜把碗重重一放,“我一個哥兒還能玩刀呢。”

    想起上回在練武場見到周小宜時的情景,梁悉十分沒有骨氣地閉上了嘴。

    誰說不是呢?周小宜不但能玩刀,還能干脆利落地用刀抹他脖子。

    “那我……努力養(yǎng)好身子?”他自我懷疑道。

    不料,他話音剛落,周小宜就意味深長地瞥了他一眼,最后端著碗揚長而去。

    不是,這眼神是什么意思?

    梁悉在原地呆滯。

    第94章 山寨贅婿6 你給我讀話本

    大抵是一不小心受到了周小宜的打擊, 梁悉少見地開始自我懷疑起來。

    他下意識捏捏自己的胳膊和腿,隨后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

    其實這幅身子確實挺弱雞的,也不外乎周小宜會那么說。

    他深吸一口氣, 很快就做了某個決定。

    約莫是周小宜的話給了他某種無形的壓力,他接下來幾天喝藥變積極了,那碗端起來就是一口悶,隨后又往嘴里猛塞幾顆蜜餞,壓一壓滿口的苦澀。

    可能也是因為如此,他這久不見好轉(zhuǎn)的風寒倒是一天天好了起來。

    光是這么一場風寒, 就浪費了他近乎三四天的時間, 當他終于能夠下床到院子里走一圈時,他還頗有一種恍如隔世之感。

    這天天氣還算不錯,陽光灑在身上暖洋洋的, 梁悉瞇著眼睛站在廊下曬了一會兒太陽,又拖著尚且乏力的身子,開始在院子附近溜達。

    若是不趁著天晴好好享受陽光, 未免也太辜負這大好春色了。

    他一路走走停停,繞到了院子側(cè)后方,卻見這里有一小片空地, 不知原先是準備用來做什么的, 現(xiàn)在一直空閑著。

    他拖著拖著下巴將這地方端詳了一會兒,突然有了想法。

    這里地方不大,倒是足以能讓他在這兒鍛煉身體, 再加上距離他留宿的廂房也比較相近,于他來說是恰恰好好的去處。

    打定主意之后,他又慢慢踱步回房。

    當他右腳踏進門檻時,他竟然看到周小宜正坐在房內(nèi)喝茶。

    顯然, 對于白日里一向神龍不見首尾的周小宜而言,這是一件非常難得的事。

    自從成親以來,他就一直跟個獨守空閨的小媳婦一樣,每天等著周小宜垂憐。

    梁悉低頭一嘆,主動開口問道:“今天怎么這么早回來了?”

    周小宜動作一頓,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簡短地回應(yīng),“嗯。”

    他雖然表情無異,可梁悉卻注意到他的臉色有些不好看,眼下也有些青黑,不知是不是最近睡眠不足且著急上火的緣故。

    雖然梁悉先前足不出戶,卻也隱隱打聽到了外面的一點風聲,他知道穿云寨近期一直在被騷擾,可能是附近山頭的一些跟他們合不來的地痞流氓,也可能是朝廷那邊的人。

    周小宜對這件事高度重視,花了不少的時間去查探,只是那些人實在過于滑頭,所以他至今都沒有一點頭緒,也不清楚他們究竟是哪方的走狗。

    梁悉嘆息一聲,上前猝不及防地撫了一下周小宜的眼下,勸他道:“你都累成這樣了,躺下來歇一會兒吧。”

    其實周小宜也才剛剛二十出頭而已,若是放在現(xiàn)代,他如今才堪堪是正在讀大學的年紀,可他現(xiàn)在卻過早地承擔著穿云寨這份重擔,每日為了穿云寨里的幾千號人殫精竭慮。

    所以他現(xiàn)在是真的有些心疼周小宜,也是真的想讓周小宜躺下來好好睡一覺。

    可誰知周小宜不但沒有動彈,反而定定地盯著他看,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嗯?”梁悉疑惑地歪了一下頭。

    周小宜這下總算從剛剛的肌膚相觸中回過神來了。

    不知是不是梁悉的話對他產(chǎn)生了影響,他確實感到一股困意襲來,讓他昏昏欲睡。

    他這幾天起床起得比以往更早,再加上精神長期高度緊繃,如今確實已經(jīng)疲憊不堪了。

    看來他是該好好歇息一會兒了。

    不過他并不打算睡多久,只準備躺在外間的軟榻上小憩一下。

    梁悉見狀,也無可奈何,他隔著一層薄毯在周小宜肩頭的位置拍了拍,輕聲道:“睡吧。”

    周小宜作勢閉上了眼睛。

    直到這時,梁悉才敢將視線黏在他的面容上細細觀察著他。

    其實用這個角度這么一看,周小宜挺符合這個時代的審美的。

    臉型柔和,眼睛有神,睫毛也又長又翹,梁悉覺得他原先的膚色應(yīng)該也是白皙的,只是由于長期習武,他的皮膚現(xiàn)在已經(jīng)曬得有些偏近于小麥色了。

    若是周小宜像尋常人家的哥兒一般好好打扮,指不定被多少人睜著搶著娶回去當夫郎。

    可是他也知道,周小宜并非尋常人家的哥兒,也永遠都不可能成為那種一輩子都守在后宅相夫教子的哥兒。

    或許是因為梁悉注視的時間過于長久,周小宜又倏然睜開了眼睛。

    他像是沒有發(fā)現(xiàn)梁悉正注視著他似的,頭一次大大方方地提出了要求,“你給我念話本。”

    “話本?”梁悉一愣。

    “嗯。婻風”周小宜的眼神飄忽一下,又重新闔上眼皮,一副篤定梁悉一定會照做的姿態(tài)。

    而梁悉雖然詫異,卻還是把周小宜先前時常翻閱的那些話本都拿了過來。

    周小宜喜歡的大多都是有關(guān)鬼神之說的話本,他從中挑了一本,隨意尋了一個故事開始朗讀。

    一個人輕聲地讀,另一個人安靜地聽,兩人之間氣氛和諧,看著倒也像是尋常人家的夫妻。

    約摸一刻之后,當梁悉聽到周小宜的呼吸聲變緩了,他便知道對方已經(jīng)睡著了。

    他低頭看著周小宜的睡顏抿唇笑了一下,這才動作輕巧地起身將話本放回了原處。

    又把周小宜身上的毛毯往上提了一下之后,梁悉走到窗沿邊出神地望著外頭,突然又覺得自己無事可做了。

    他不期然想起不久前在外溜達時發(fā)現(xiàn)的那片空地,心思又開始活躍起來了。

    左右也無事,他倒是可以出去鍛煉鍛煉。

    出于某種無法言說的心思,梁悉并不想讓周小宜知道自己準備練練身子。

    這大概就是男人的自尊心吧。

    可是,當他再次回到那個地方開始慢跑時,他卻遇到了一個不速之客。

    那人穿著依舊一襲黑衣,抱臂倚靠在墻角,側(cè)著頭神情不明,看起來像是專門在這兒守著他的。

    他當初被周微帶回來的時候,明明已經(jīng)身受重傷、氣若游絲了,可這才過了幾天,他的身體竟然已經(jīng)好了大半,甚至能夠身輕如燕地躲過穿云寨里的人,還無比精準地找到了梁悉的位置。

    梁悉見識到了如此功夫,又想想自己在這個世界的病秧子體質(zhì),突然有些羨慕。

    可現(xiàn)在顯然不是羨慕的時候,這黑衣男一看來者不善。

    他默默咽了一口唾沫。

    對方早已察覺到他的到來,所以他如今避無可避,為了不引起懷疑,他只好主動迎上去詢問,“這位公子,你覺得好些了嗎?”

    那人用一雙鷹隼般的眼睛盯著梁悉看了一會兒,直到梁悉快要在他的逼視之下維持不住臉上的表情了,他才用一副沙啞的嗓音意味不明地說:“將近一個多月了。”

    “什么一個多月?”梁悉裝傻充愣地反問。

    即使黑衣男說得模糊,他也知道對方正在質(zhì)問他——將近一個多月了,為什么任務(wù)依舊沒有動靜?

    男人見他滿臉不作假的迷惑,狠狠皺起了眉頭。

    他對梁悉的反應(yīng)既有些懷疑又有些不耐煩,但出于謹慎,他仍然在試探,試圖弄明白現(xiàn)在是個什么狀況。

    “哦,只是想起我弟弟已經(jīng)一個多月不見蹤影了。”他眼珠一轉(zhuǎn),很快就找到了借口,“實不相瞞,我不遠千里來到這里,本是為了尋找我弟弟,只是路過此地時,不成想受了賊人的奸計,所以才身負重傷一路躲藏至此……”

    聽著聽著,梁悉的表情逐漸怪異起來,這家伙不愧是被那些背后之人派遣出來的人,就他編的這些借口,連梁悉都得道一聲“妙”。

    若是不細究下去,說不定還真能自圓其說。

    哪怕再怎么目瞪口呆,梁悉現(xiàn)在還得陪眼前這男人把戲給演下去。

    于是他假模假樣地安慰了兩句,又道:“你問問寨里其他人,說不定有人會知道。”

    他甚至十分貼心地詢問了那所謂“弟弟”的姓名,好像真的準備幫人找弟弟似的。

    不料,黑衣人卻突然緊盯著他的雙眼,一字一頓地說:“天權(quán),他叫天權(quán)。”

    聽著曾經(jīng)屬于原主的代號,梁悉面不改色,“天權(quán)?哪個權(quán)?”

    “獒犬的犬。”

    梁悉:……

    見梁悉沉默不語,黑衣人難得耐心地解釋了一回,“小時候取賤名好養(yǎng)活。”

    可他臉上卻全然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梁悉忍了又忍,暗暗咬牙,“行,我會幫你留意的。”

    話都說到這兒了,兩個人似乎也該分道揚鑣了。

    梁悉如今仗著自己在裝失憶無所畏懼,可黑衣男卻時刻都處于警覺的狀態(tài),生怕被人看到會引起懷疑,是以他在淺顯地試探完梁悉之后,很快就消失在原地。

    經(jīng)此一事,梁悉也沒了在外鍛煉的心情,轉(zhuǎn)頭又繞回了院子。

    可當他輕輕推開房門時,他卻見周小宜正站在窗前,面上無甚表情。

    見狀,他心里一慌,小步快走,來到周小宜身后詢問,“怎么才睡這么一會兒?”

    周小宜聽到聲音,轉(zhuǎn)頭瞥了他一眼,“這么一會兒也足夠了。”

    見他神情無異,梁悉逐漸放下心來。

    看來對方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他剛剛跟那人見了面。

    他還想說些什么緩和氣氛,可周小宜卻抬手打斷了他的話,“我今晚有事。”

    言外之意就是晚上不回房了。

    梁悉聞言一愣,佯裝神色黯然地點點頭。

    又要獨守空房啰。

    第95章 山寨贅婿7 我當是誰在那兒偷聽

    梁悉嘆了一口氣, 竟也習以為常了。

    自他來到這個世界,已然過去了將近半月,可現(xiàn)在別說是完成任務(wù)了, 光是他跟周小宜的關(guān)系如今都不溫不火的,一天到晚也見不了幾面。

    想到此處,梁悉心里的危機感油然而生。

    山不來就我,我就去見山。

    于是當天下午,他便裹了個厚實的披風又走出了房門。

    即使周小宜在離開前并沒有告知去向,梁悉也能猜到他在哪兒。

    要不就是在武場, 要不就是在賬房, 左右也就這兩個地方,再無其他,就算他在武場和賬房附近都轉(zhuǎn)一遍, 也不過半個時辰。

    梁悉這次的運氣比較好,剛走到離武場沒多遠的那條道上,他便遠遠看到了周小宜挺拔的身影。

    此時周小宜正在操練手底下的弟兄們, 哪怕相隔幾十米遠,他也能聽到對方口中正喊著極有節(jié)奏感的口號。

    然而,待他走近之后才發(fā)現(xiàn), 正在舞槍弄棍的那些人并不是平常看到的那些弟兄們, 而是一些十二三歲的少年,他們看上去個個都生龍活虎的,眉宇間透著未被磋磨的朝氣。

    或許是年紀太小的緣故, 即使人多勢眾,他們手里的那把刀卻舞得遠不如周小宜有氣勢。

    梁悉看得入神,并沒有注意到身后有人正在靠近自己,等他察覺到身后的動靜之時, 背后之人已經(jīng)猛然拍了一把他的肩頭,似是想要嚇他一回,“嘿!”

    他轉(zhuǎn)過頭看著搗蛋之人,臉上的表情不為所動。

    見梁悉沒有被自己嚇到,周微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但他很快便找到了別的趣味,瞄一眼周小宜,再瞄一眼梁悉,笑得頗為曖昧,“你來找小宜哥?”

    “嗯。”梁悉點點頭,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就見周微抬起雙手做喇叭狀,扯著嗓門喊道:“小宜哥!有人找你來了!”

    聽到聲音后,不遠處的幾撥人都朝這邊投來視線,尤其是那一二十個少年,一個個的伸長了脖子,就跟看那峨眉山猴子似的。

    頂著或多或少都帶著好奇和打量的目光,梁悉又是頭皮一麻。

    可周微卻渾然不覺自己造成了多大的騷動,他又哥倆好地拍了拍梁悉的肩膀,說道:“你還愣著干啥?走吧,我也有事想找小宜哥。”

    “可是……”梁悉猶豫地看了一眼抱臂站在那邊的周小宜,生怕自己會耽誤對方的事。

    他來這兒本打算看上一眼就好,卻不料中途碰到個周微,還非要把他往周小宜身邊帶。

    “哎呀,別可是了,他們現(xiàn)在正歇息呢……”

    最后,梁悉還是在周微的催促下,被迫走進武場,來到周小宜面前。

    周小宜的目光在兩人之間轉(zhuǎn)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周微臉上,“怎么了?”

    “咳,哥,我有事找你商量。”周微視線下移,止不住地心虛。

    一聽到他喊“哥”,周小宜心里就知道準沒什么好事,他揚了揚下巴,示意周微趕緊開口,“說吧,什么事。”

    “那個……能讓開陽多住一段時間嗎?”

    再次聽到熟悉的名字,站在一旁的梁悉又是一愣,而周小宜跟他一樣困惑,“開陽?”

    “哦。”周微拍了一下腦袋,“開陽就是上回被我救回來的那個黑衣男子。”

    周小宜皺起了眉頭。

    與此同時,梁悉心里也在翻山倒海。

    開陽那家伙也是膽大,竟然敢在穿云寨公然說出自己的代號,肆意妄為到令他自愧不如,而更讓他感到驚詫的,是對方試圖繼續(xù)留在這里的消息。

    不期然想起紙條上“盡快行動”這四個字后,他憂慮地皺起了眉頭。

    而周小宜似是也覺得不妥,還想細問,“他怎么了?”

    “說是身上的傷沒有恢復(fù)好,又嚴重了許多,需要再休息一些時候。”為了證明自己沒有私心,周微又補充道,“老吳也是這么說的。”

    周小宜見他一臉坦然,沉吟片刻后便一錘定音道:“可以再留十日,但只能待在醫(yī)館里,不準在寨里隨意走動。”

    得到了周小宜的首肯,周微如小雞啄米般點頭,很快便告退了。

    他離開后,周小宜又瞥了一眼梁悉,如出一轍地問:“你又有什么事?”

    被他這么直視著,梁悉下意識挺直了背,可語氣卻有些虛,“我……沒有事。”

    “那你過來作甚?”

    “我過來看看我的夫郎不行嗎?”

    “……”周小宜被他噎了一下,哼笑一聲,“行,你隨意看。”

    這回又是梁悉被他堵得啞口無言了。

    接著,他眼睜睜地看著周小宜重新拿起往日慣用的那把刀,走遠了幾米開始練武。

    這是梁悉第二次看他舞刀,卻也依舊覺得新鮮。

    他全神貫注地注視著周小宜,連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周小宜在轉(zhuǎn)身之際,無意中與他對上視線,心中突然顫了一下。

    某個從未有過的想法突兀地冒了出來:除了他的父親,這似乎是頭一個用如此欣賞的眼光注視著他的男人。

    身為一個特立獨行的哥兒,他從小到大受過的非議顯然要比一般人要多的多。

    在他能夠舉起一把刀之前,那些人會說,你一個柔柔弱弱的小哥兒,能有多大的本事?練些拳腳功夫強身健體也算不錯了。

    可當他終于能拿起屬于父親的那把刀時,同樣的一批人卻又換了一種說辭,他們說小哥兒遲早都要嫁人的,非要爭這一口氣作甚呢?

    父親還在世時,他尚能得到夸贊和鼓勵,可當這個唯一的血親也離他而去后,他卻再也沒能看到那樣飽含著自豪和賞識的眼神。

    如今梁悉站在一旁,用一種似曾相識的目光專注地看著他,他忽然就有些心慌。

    周小宜試圖摒棄這道視線專心舞刀,卻始終未能做到。

    梁悉的存在感實在太強了,他難以忽視。

    心亂了,刀法也跟著亂了,他拿著刀又舞了幾下,卻始終都提不起勁。

    他深吸一口氣,頭也不回地對梁悉說道:“你回去吧。”

    “嗯?”梁悉不解,“為什么?”

    “因為你站著礙事。”周小宜背對著他,語氣有些重,可聽起來卻像是在掩飾什么。

    “好吧。”梁悉摸了摸鼻子,突然有些想打噴嚏。

    遠處一陣風吹過來,他不自覺地裹緊了身上的披風。

    周小宜聽到噴嚏聲,終于肯轉(zhuǎn)頭看一眼了。

    “回去吧。”他又重復(fù)了一遍,語氣中帶著些無可奈何,“你還想再多喝些藥嗎?”

    梁悉現(xiàn)在也是怕了自己這幅病秧子身體了,他也不想再染上什么風寒,對周小宜點點頭應(yīng)了一聲也就走了。

    為了快些回房少受點涼,他特地抄了近路,準備從院子后面的那片荒地繞回去。

    這條路還是他先前在附近溜達時無意中發(fā)現(xiàn)的,如今倒是正好方便了他。

    梁悉一路慢慢走回去,眼看就要看到自己常住的那個院子了,他卻突然停了下來,側(cè)臉朝某個方向望了一眼。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似乎聽到附近有人在說話。

    聲音很小,但他卻隱隱能捕捉到。

    穿云寨雖然占了一整個山頭,也修了不少的房屋,卻依舊還有未被開發(fā)的地方。

    眼前就是一片小樹林,沿著小路穿過這兒,就是那片荒地了。

    可這里平時本就人煙稀少,現(xiàn)在怎么還有人來這兒呢?

    梁悉猶豫幾秒之后,還是調(diào)轉(zhuǎn)腳步朝聲音傳來的地方走去。

    他走了沒幾步,就看到不遠處站著兩個人。

    他們離他約摸幾丈遠,剛才沒注意到,大概是因為有樹叢擋著。

    如今他走近了一些,卻依然視線受阻。

    那兩人一個仍舊被遮擋著,看不清面容,而另一個則全然暴露在梁悉的視野下,一身小廝的裝扮。

    那個人是……

    梁悉盯著那張熟悉的臉,絞盡了腦汁。

    就在他懷疑自己這輩子都要記不起來時,那人無意間側(cè)了一下臉,露出了耳后那顆顯眼的痣。

    剎那間恍如驚雷響起,梁悉一下就想起來了。

    是他!

    是那個在馬場給他傳遞信息的小廝!

    梁悉一瞬間站直了身體。

    那另一個人就是……開陽?

    想到此處,他下意識身體前傾,想看看事實是否就如他猜測的那樣。

    只是眼前的樹叢實在是礙眼,他雖能聽見一點聲音,卻始終看不見另一人的臉。

    可即使是這樣,梁悉心里也大概有了答案。

    跟背后那些人有關(guān)系的,除了上回給他傳遞消息的小廝,大概就只有開陽了。

    他雖然心里著急,但動作卻格外小心,以免在那兩人面前暴露自己。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哪怕再怎么謹慎,卻還是出了紕漏。

    這幅身子實在是太不中用了,不是這兒有問題,就是那兒有問題。就在這緊張的時刻,梁悉竟然破天荒地想咳嗽。

    該死的!

    他在心里暗罵一聲,努力平息著喉嚨處的癢意。

    奈何風寒帶來的后遺癥過于嚴重,哪怕他再怎么抑制,也還是掩蓋不了變得沉重的呼吸。

    那開陽本就武功高強,這點動靜根本逃不過他的雙耳,他很快就意識到有人正在偷聽,大喝了一聲,“誰!”

    梁悉渾身一震,剎那間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腦子也開始飛速運轉(zhuǎn),思索著能夠讓自己瞞天過海的借口。

    他知道開陽有多么敏銳,一旦讓人抓到了把柄,他恐怕會吃不了兜著走。

    就在他腦中的那根弦快要繃到極致的那一刻,一直渾身油光水滑的黑貓慢條斯理地從草叢中現(xiàn)身,一邊伸著懶腰一邊朝開陽那邊的方向邁步走去。

    見自己的地盤上有人類入侵,黑貓先是弓著身子低吼了一聲,像是在示威。

    然而,當它看到那兩個入侵者不但不為所動,還滿臉冷漠地看著它時,它似是察覺到了某種危險,又“嗖”的一聲消失在原地。

    “一只貓而已……”不遠處,小廝的聲音隱隱傳來。

    這下梁悉終于能聽清那邊的聲音了,也總算能緩一口氣。

    他暫時脫離了危險。

    在先前那幾個世界中,每當他從電視中看到主角在偷聽時因為一只貓或別的什么動物脫離險境時,他始終嗤之以鼻,且一直都覺得這樣的情節(jié)不合常理。

    可當他今天真的面臨相同的情形時,他卻再也說不出一句“不合理”來。

    只能說存在即合理。

    見那邊的兩個人似乎沒再關(guān)注這邊的動靜,梁悉便開始慢慢挪動自己的腳步,試圖離開現(xiàn)場。

    左右他在這兒也聽不出什么所以然來,若是繼續(xù)賴著不走,還不知道會惹出什么麻煩來。

    如今還是走為上策。

    遭遇剛剛的事,梁悉動作之間更加謹小慎微,他輕手輕腳地離開原地,又避著人走出好幾十米遠,這才停下來喘了好大一口氣,他扶著墻往后看,見身后沒有動靜,便以為自己沒有露餡。

    可他還沒來得及松懈,下一秒,一抹冰冷的刀刃便緊緊貼上了他的皮膚。

    與此同時,開陽的聲音從后方傳來,“我當是誰在那兒偷聽呢,原來是你。”

    梁悉一瞬間屏住了呼吸。

    “我……我什么都沒有聽見。”他表現(xiàn)出一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樣子,看著連牙齒都在打顫。

    “你當然什么都沒有聽見,不然你現(xiàn)在就不會站在這兒了。”

    開陽冷笑了一聲,他似是看不慣梁悉如今這幅窩囊的模樣,橫眉一豎就是,“你抖什么?怎么現(xiàn)在這幅德行了?”

    梁悉:……

    你要不先照照鏡子看看你這兇神惡煞的樣子?

    但開陽顯然沒有這個意識,他又“嘖”了一聲,看起來對如今的梁悉分外嫌棄,“真是丟人現(xiàn)眼……”

    梁悉聽了這話也不生氣,而是面帶著驚喜,假意試探地問:“聽你這口氣,你……你以前認識我?”

    “不認識。”開陽斬釘截鐵。

    “哦,這樣啊。”梁悉失望地低下了頭,“我先前傷到了后腦,不記得以前的事了,聽你剛剛那意思,我還以為你是我認識的人,能讓我找回以前的記憶……”

    在開陽面前胡編亂造的時候,梁悉表面失落,心里卻在偷偷琢磨。

    他終于能找到一個恰當?shù)臋C會,說出自己早已準備好的臺詞了。

    為了讓這一身蠻力的家伙相信自己真的失憶,此時他面上全然是真誠的表情,好像真的是那么回事似的。

    開陽抽了一下嘴角,已經(jīng)失去繼續(xù)跟他掰扯的心思了。

    若是他先前見過梁悉第一面時還有些懷疑,現(xiàn)在卻是已經(jīng)相信七八分了。

    一個平日里那么傲慢的人,若不是真的失憶了,又怎么會在人前露出如此蠢樣?

    第96章 山寨贅婿8 你就在寨里好好待著

    “今天的事, 你最好當作什么都沒有看見。”開陽抬起一只手,有些輕佻地拍了拍梁悉的臉,眼里帶著似有如無的挑釁。

    開陽和原主從前一向不和, 他與原主一個尚武一個尚文,雖然他武藝高強而原主生來體弱,可大抵是因為腦子里缺了那半根筋,他總是被原主耍的團團轉(zhuǎn),在原主手里討不了好。

    他們的矛盾由來已久,所以他們雖共侍一主, 卻從來都是針鋒相對的。

    若是換成原主, 這會兒或許早就開始陰陽怪氣,并且明里暗里地給開陽使絆子了。

    可現(xiàn)在站在這里的是梁悉,還是正在裝傻充楞的梁悉, 他自然不會表露出什么別樣的情緒,只不過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那就是開陽所不知道的事了。

    梁悉時刻記得保持自己的人設(shè), 所以在面對這樣一個有著侮辱性質(zhì)的動作時,他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就像普通人在面對威脅時的表現(xiàn)一樣, 既不解又驚慌。

    他悄然后退幾步, 試圖遠離開陽,同時嘴里還在小心翼翼地試探,“你到底是誰?”

    “這很重要嗎?”

    梁悉咽了一口唾沫, “你是不是要對穿云寨不利?”

    開陽無畏地聳了聳肩頭,看起來像是默認。

    他似乎認準了梁悉現(xiàn)在就是個失了憶的慫貨,可勁兒地想要把以前在原主手底下吃過的虧全都趁機討回來。

    梁悉哪里不知道這人心里在想什么,他在心里翻了個白眼罵了一聲“幼稚”, 又立刻在下一秒回歸了人設(shè),“我要去告訴……”。

    他下意識朝四周望了一圈,假意想要告密。

    可他的話還沒說完,一把匕首便猛地橫在他的脖子前,鋒利的刀刃泛著光澤。

    “你要告訴誰?”男人沉聲威脅。

    “沒……沒什么。”梁悉毫不懷疑,若是這刀刃再前進半寸,自己的脖子就要禿嚕皮了。

    他喉結(jié)一滾,一抬眼就對上了那雙狠厲的眼睛。

    “最好如此。”

    梁悉眨了眨眼睛,發(fā)著抖忙不迭地點頭,“是,是……”

    “要是讓我知道有什么風聲傳了出去……”那把匕首離皮膚又近了一點,“你的小命就別要了。”

    對方話音一落,梁悉便表現(xiàn)得更加害怕了,他垂著頭縮在一角,牙齒“咯噔咯噔”的連一個字都憋不出來。

    開陽達到了恐嚇的目的,也無意繼續(xù)留在這兒。

    他看了一下天邊正在悄然下落的太陽,在梁悉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消失在了原地。

    梁悉僅僅只眨了一下眼,眼前的人影便不在了。

    他目瞪口呆地愣了幾秒,隨后才徹底松了一口氣。

    只是,開陽雖然神經(jīng)大條,卻也不是傻子,也不知道他這失憶的把戲能瞞多久。

    他搖了搖頭,又抖抖自己的衣袖,趕緊進了屋。

    不知是不是因為梁悉找人找到武場的舉動,周小宜這天破天荒地回來得很早,甚至還單獨跟梁悉吃了一頓飯。

    穿云寨里條件有限,膳食更是簡單,即便是周小宜這樣的身份,也最多只是兩素一葷外加一道湯。

    在這個世道,這樣的伙食已經(jīng)算是不錯了,但跟前幾個現(xiàn)代世界比起來,卻堪稱是清湯寡水。

    梁悉因為身體原因,吃不得重口味的食物,而周小宜將就著他這個病秧子,也跟著他的口味吃,所以那幾道菜更是清淡得很,幾乎嘗不出什么油腥。

    梁悉吃得有些索然無味,僅僅吃個半飽就放下了筷子。

    而周小宜似是毫不在意飯菜的口味如何,只當那是充饑的東西,一口接著一口,囫圇便咽了下去。

    等他又放下筷子時,桌上的菜已經(jīng)沒剩多少了,尤其是那道葷菜,盤子都亮得能照出人影來。

    周小宜將碗推到一邊,然后默默用手背抹了一下唇,等他反應(yīng)過來,他渾身都僵了一下。

    不管是自己剛剛用膳時的作風,還是這個擦嘴的動作,可能都不是那么文雅。

    別說他是個哥兒了,但凡家里的規(guī)矩重一些,就算是個男子都不會被允許做出如此粗獷的動作。

    他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梁悉,卻沒有從對方眼中看到任何不贊同的意思,好像對這一切都習以為常。

    甚至……他還從梁悉淺笑的神情中捕捉到了一點別的東西。

    又來了,又是那種奇怪的眼神。

    周小宜有些不自然地垂下眼皮,避開了梁悉的視線。

    梁悉察覺到了他的躲避,又是微微一笑。

    這個時代對于女子和哥兒實在太刻薄了,而周小宜偏偏反行其道,全身上下找不打半點屬于哥兒的影子。

    大概也是因為如此,所以他便成了別人眼中的離經(jīng)叛道、不守規(guī)矩。

    可梁悉并不在意,他不但不在意,反而更加為周小宜感到難過。

    因為他知道周小宜為何會如此。

    他會成為如今的樣子,都是因為從前吃了太多的苦,也沒有足夠強大的庇佑罷了。

    早在老寨主千辛萬苦建立穿云寨的時候,周小宜還是個垂髫小兒。那時的世道更加艱難,吃了上頓沒有下頓的日子并不少見。

    而周小宜雖不至于淪落到那種地步,卻也大差不差了。

    老寨主為了穿云寨整日里忙得歇不住腳,也怕周小宜會受他拖累被仇家盯上,便悄悄把小時候的周小宜送到了一個遠房親戚家,又給那家人留了些錢財,想讓他們代為照顧。

    可他那時低估了亂世中的人性,等他隔了兩月有余再去探望周小宜時,卻見自己的兒子餓得面黃肌瘦,而那家人的孩子竟然能一天吃上一個雞蛋,三天吃上一頓肉。

    見到這番情景,他當即大怒,砸爛了那戶人家的半邊屋子,又立刻將周小宜接回身邊。

    或許是因為這段特殊的經(jīng)歷,即使周小宜回到了穿云寨,也留下了不小的后遺癥。

    他對于食物總有一種無法滿足的渴望,不管端上來的食物有多少,也不管自己的肚子撐不撐,他每次都要把桌上的飯菜吃個干干凈凈才肯放下筷子。

    老寨主本以為他是被餓壞了,每次見他狼吞虎咽的都叫人準備了很多食物,可當他知道周小宜常常因為積食惡心嘔吐時,他才意識到了不對勁,開始干預(yù)這件事。

    直到周小宜后來長大了不少,這樣的癥狀才好了許多。

    聯(lián)想到這段往事,梁悉的心情有些復(fù)雜,他瞧著周小宜,眼中柔情更甚,“飽了嗎?”

    聽著他溫柔的語氣,周小宜頓覺怪異,渾身都抖了一下,“飽了。”

    或許是敏銳地察覺到了氣氛中的曖昧,他語氣飛快地轉(zhuǎn)移了話題,“我明天要出門,你就在寨里好好待著。”

    這個轉(zhuǎn)折無比突兀且生硬。

    他話音一落,梁悉的表情就變得有些微妙。

    這話聽著怎么這么像出門在外的丈夫?qū)ζ拮拥膰诟滥兀?br />
    他眨了眨眼睛,試圖把這種奇怪的感覺壓下去。

    “去哪兒?”他又順口多問了一句。

    不料周小宜卻罕見地停頓一下,語焉不詳?shù)鼗卮鸬?“挺遠的。”

    梁悉看著他的表情,突然福至心靈,“是要去……劫鏢嗎?”

    畢竟他還沒有忘記穿云寨是做什么謀生的。

    周小宜似是嫌他說得太直白,瞪了他一眼。

    梁悉訕訕地撓了一下頭,他安靜了一會兒,又“不經(jīng)意間”問:“我可以去嗎?”

    “你去作甚?”周小宜看起來有些不情愿,“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他十分篤定梁悉這個病秧子并沒有自保的能力,所以冷酷無情地駁回了對方的請求。

    梁悉見狀,也沒有再堅持。

    可周小宜雖然不同意,他卻是一定要去的,因為周小宜這一趟遠門也算是劇情中的關(guān)鍵節(jié)點。

    穿云寨的老寨主早年是鏢師出身,可世道如此,他便放棄了鏢師的身份,換了一條截然相反的道路,當了道上劫鏢的“賊”。

    或許是因為曾經(jīng)當過鏢師的經(jīng)歷,但凡他出手,就幾乎沒有失過手。

    后來周小宜繼承了他的衣缽,也同樣屢戰(zhàn)屢勝,可偏偏就是這一次,他竟然遭遇了敵人的埋伏,還受了重傷。

    他們劫鏢的路線和進攻的策略都是出發(fā)前精打細算定下的,除非寨里有臥底偷偷傳了消息出去,否則被埋伏的可能性極小。

    也是因為這一次失手,周小宜才像他的父親一樣,生生落下病根,為自己埋下了隱患。

    當然,最大的隱患還是那個身份不明的臥底。

    而在原劇情中,原主就是這個臥底。

    傳遞一切有用的消息,是他進入穿云寨的任務(wù)。

    他初入穿云寨時,本沒有打算跟周小宜搭上任何關(guān)系,

    后來見周小宜對他有意,他才將計就計,跟周小宜成了親,又利用這層關(guān)系,取得了周小宜的信任,給了周小宜致命一擊。

    如今梁悉取代了他,自然不會讓這個世界按照原來的劇情發(fā)展下去。

    當初在收到那張催促他盡快行動的紙條時,梁悉置之不理,更沒有把周小宜此次劫鏢的信息傳遞出去,可這并不意味著周小宜以及穿云寨里的一眾人就是安全的。

    畢竟,開陽的加入成了新的變數(shù),也讓這個世界的發(fā)展軌跡走上了未知的道路。

    他想要避免周小宜受傷,最為穩(wěn)妥的辦法就是跟著一起去。

    可瞧著周小宜的態(tài)度,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的。

    現(xiàn)在看來,他也只能另辟蹊徑了。

    第97章 山寨贅婿9 想不到吧?小宜相信我!……

    翌日, 周小宜起床起得極早,盡管他盡量放輕了動作,但從外頭傳來的嘈雜聲還是把梁悉給驚醒了。

    劫鏢于穿云寨而言是件大事, 哪怕真正參與劫鏢的人只是極少一部分,現(xiàn)在整個山寨也依舊蠢蠢欲動,頗有一種傾巢而出之勢。

    梁悉清醒后,躺在床上背對著周小宜并沒有聲張,等周小宜闔上門離開后,他才抓緊時間趕緊從床上爬起來穿了衣襪。

    為了不引起懷疑, 他連燈都沒有點, 在黑暗中全憑著感覺摸索。

    匆匆忙忙穿戴整齊以后,梁悉動作輕輕地拉開了門栓,謹慎地朝門外望了一眼。

    外面的天色仍是暗的, 如潑墨一般壓在天邊,也壓在他的心頭,莫名給了他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他深吸一口氣又晃了晃腦袋, 趕緊把這種不靠譜的預(yù)感從腦海中剔除。

    院子里沒有別人,見周圍環(huán)境安全,梁悉便趕緊進屋拿了一個茶杯。

    他先是把茶杯里的隔夜茶一股腦地倒在地上, 又用手指隨意在那塊被潤濕的土地上攪了兩下, 而后均勻抹在自己的臉上。

    在這之前,他早已在屋里翻箱倒柜,硬是從箱底找到了一套適合騎馬的便裝。

    而梁悉做的這一切, 都是為了把自己偽裝成另一個人。

    換上平常絕對不會穿的衣服,又用泥巴稍微掩蓋一下膚色,再戴上面巾,不熟悉他的人根本認不出他。

    他也不怕自己會被周小宜拆穿, 畢竟周小宜是高高在上的統(tǒng)領(lǐng),哪里會注意到底下的一個小嘍啰。

    就這樣,梁悉利用自己拙劣的偽裝之術(shù),悄無聲音地混進了周小宜的隊伍里。

    這個法子很冒險,卻也能暫時讓他與周小宜綁在一處,免得讓那些躲在暗處的敵人鉆了空子。

    昨日想到這個辦法時,最讓梁悉苦惱的就是人數(shù)問題,他知道周小宜的這支隊伍是出發(fā)前便早已確定好的,但凡多一個人少一個人,便會讓人察覺到端倪。

    為了從根源解決這個問題,梁悉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粗暴地從背后迷暈了某個正在如廁的不知名小弟,暫時取代了他的位置。

    原主雖然手不能提、身不能抗,可他畢竟在執(zhí)行任務(wù),又怎么會沒有準備,他用的迷藥就是從原主那些東西里收羅出來的。

    這一早上梁悉忙得腳底都快生煙了,又是偽裝又是趁機尋找替代目標,他自穿越過來沒有流過的汗,估計都在這半個時辰中流盡了。

    也多虧周小宜做事謹慎,在出發(fā)前又清點了一遍武器和人數(shù),否則他還不一定趕得上。

    等一切都休整完畢后,梁悉站在最后面估摸一看,這支隊伍似乎連五十個人都沒有。

    人數(shù)越少,行裝便越輕便,也越容易指揮。

    只是對他來說,這實在不是一件好事。

    等天亮了也不知道自己躲不躲得過。

    梁悉后知后覺地開始憂愁起來。

    不過,那時他們應(yīng)該已經(jīng)離寨里很遠了,就算自己不慎被發(fā)現(xiàn),周小宜大概也不會遣返他吧?

    梁悉抱著僥幸心理,跟隨前面眾人的動作翻身上馬。

    “駕——”

    此起彼伏的策馬聲響了起來,哪怕聲音有些參差不齊,也依舊能聽出氣勢凜然。

    隨著陣陣塵土飛揚,穿云寨的大門被一眾人遠遠甩在了身后。

    穿云寨地處深山腹地,他們這群人要想下山,還得費些時候。

    梁悉雖會騎馬,但到底體弱,沒一會兒便覺得累了。

    他抬頭瞥了一眼前方,一面咬牙堅持,一面跟系統(tǒng)打著商量,“下次能給我一副強壯的身體嗎?”

    這病歪歪的模樣真是做什么什么不行。

    系統(tǒng)顯然聽到了他的話,卻并沒有作出回應(yīng)。

    梁悉咂摸一下,又問,“你沒有權(quán)限?”

    系統(tǒng):……

    好吧。

    他又嘆了一口氣。

    這么看來,這系統(tǒng)的地位好像也不怎么高。

    “后頭的在干啥呢?跟上!”前面有人正扯著嗓子喊。

    沉思中的梁悉一個激靈,連忙甩了一下韁繩,“來了!”

    隨著天色越來越亮,周小宜這一行人也逐漸逼近目的地。

    那里地勢復(fù)雜,道路崎嶇不平,四周也都是碎石巖壁,可偏偏就是這樣的地方,卻是那些鏢師的必經(jīng)之地。

    按照周小宜的原計劃,他們本應(yīng)就近埋伏在這條山脈上,守株待兔,可這里地方空曠,植物稀少,并沒有可供他們躲藏的地方。

    是以,在派人仔細查探過地形之后,周小宜又臨時改了主意,先讓少部分人繼續(xù)蹲守,剩下的則暫時在林子里歇腳,等候消息。

    梁悉還算幸運,他正好被分在了留下來安營扎寨的那一批人里。

    周圍的人越少,他便越發(fā)提心吊膽起來。

    雖說他做了簡易的偽裝,但其他人也不是什么瞎子,很容易就能看穿他。

    身處于這樣的情境,他更加謹慎,一邊捂著自己面巾,一邊暗暗觀察著四周,生怕被人發(fā)現(xiàn)端倪。

    然而,就在他縮著身子努力減小自己的存在感時,有人卻偏偏不讓他如意。

    “你還帶著面巾作甚?趕緊摘下來喝口水歇歇。”一個臉生的人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說道。

    梁悉聽罷,右手在臉上捂得更緊了一些,“無礙,我不渴。”

    對方狐疑地看了他好幾眼,正準備再說些什么,卻被他搶先一步道,“我去解手。”

    梁悉話音剛落,便站起身匆匆朝山林深處走去,像是真的急著要去解手似的。

    而先前跟他搭話的那個人站在原地看著他,而后緩緩皺起眉頭。

    梁悉對于即將到來的危機一無所知,他走了幾十米遠,而后癱坐在一棵三人合抱粗的大樹后,抹了一把腦門上的汗?jié)n。

    他抬頭看了一眼太陽,心里估摸著至少要在半個時辰之后周小宜他們才能跟那些鏢師碰面,于是他便心安理得地繼續(xù)坐在原地,順便趁著這段時間好好梳理一下系統(tǒng)傳輸給他的原劇情。

    用梁悉自己的話說,穿云寨最主要的業(yè)務(wù)就是劫鏢。

    雖說劫鏢這樣的勾當說出來不好聽,可周小宜他們行事也十分有“原則”,專挑那些收刮民脂的達官貴人或是行事不端的富豪財主,收繳過來的各種物資和錢財,大部分用來接濟貧苦百姓,少部分被帶回了寨里,用來承擔穿云寨的日常開銷。

    穿云寨靠著這樣的運營模式,已經(jīng)維持了許多年。

    在普通百姓心里他們或許是仁義之士,可在城里各大財主心里,他們卻是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然而,包括州府衙門在內(nèi),那些被穿云寨盯上的人皆是敢怒不敢言,哪怕被搶了個精光也只能忍氣吞聲地吃了這個啞巴虧。

    他們?nèi)绱恕拔笕睕]有暗中端了穿云寨,一是怕引起民憤,二是不知穿云寨的深淺不敢貿(mào)然行動。

    可自那位從京城過來的新太守上任以后,局勢就在暗流涌動中悄然發(fā)生了變化。

    周小宜自然也察覺到了身邊的危機四伏。

    他本該提醒大家收斂鋒芒、低調(diào)行事,可眼看天氣就要變冷了,若是再不出門囤積物資,這一大寨子的人恐怕過不了冬,故而他們這次不得不冒險行動。

    這次的目標是州里的一個大財主。

    那財主家里是做生意的,在當?shù)亻_了數(shù)家酒樓,生意都是一等一的好,可他們?nèi)羰亲龅恼?jīng)營生,也不會被穿云寨盯上。

    早在很久之前,周小宜就知道那財主喜用一些骯臟的手段逼走了許多普通商戶,把整個商會都變成了自己的一言堂。

    那些普通商戶們被迫失去自己的鋪子黯然退場,而大財主卻賺了個滿盆盈缽。

    周小宜知道這些事后,一直都在尋找一個下手的機會。

    這不,前不久,他便收到了消息,說是那財主為了打開京城的門路,特意收羅了許多珍奇玩意兒,不日就要派人送入京城。

    他們正愁沒法過冬,便有人恰好撞到了槍口上。

    只是……

    梁悉一想起后面的一些劇情,腦仁便是一陣生疼。

    他呼出一口濁氣,第二次抬頭看一眼太陽。

    眼看時辰快到了,他站起來準備拍拍自己身上的泥巴就原路返回。

    可就在這時,他敏銳地察覺到自己身后似乎有人。

    他動作一頓,下意識回頭去看,卻見周參正站在他的身后,眼神平靜地與他對視。

    幾秒之后,梁悉梗著脖子,僵硬地擠出了一個笑容,“嗨?”

    這煞神什么時候也跟過來了?

    周參見狀,也對他露齒一笑。

    只是那笑看起來陰森森的,其中還帶著些別的意味。

    他一句話都沒有多說,直接兩步上前,一舉擒拿了梁悉。

    而梁悉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雙臂便被他反剪在身后,徹底失去了自由。

    除此之外,周參甚至還做了一個抬手的動作,看著好像是想把他打暈。

    果不其然,梁悉還沒徹底反應(yīng)過來,脖子后面就是一陣疼痛——周參的手勁極大,敲他敲得毫不手軟,不知道是不是在報私仇。

    從被捉拿到昏迷,這一整個過程只發(fā)生在短短幾秒之內(nèi),梁悉在完全失去意識之前,耳邊只傳來周參無比冰冷的一句話,“你就好好去和小宜解釋吧……”

    梁悉再次睜開眼睛時,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在周小宜的帳篷里,他被隨意扔在地上,一根麻繩緊緊將他的雙手綁在身后,讓他整個人都動彈不得。

    他費力地挪動著自己的身子,試圖從地上坐起來,奈何他的腳也被綁在了一起,完全使不上力。

    見狀,他艱難地嘆了一口氣,而后繼續(xù)癱在地上百無聊賴地盯著進門的方向,期望有人能從那兒經(jīng)過。

    約摸一刻鐘后,門口傳來了聲響,梁悉心中一喜,臉上的神情又殷切幾分。

    走進帳篷的人正是周小宜與周參。

    只是兩人面上的表情都不太好看,待他們轉(zhuǎn)眼發(fā)現(xiàn)梁悉已經(jīng)醒過來后,臉色便更加難看了。

    梁悉此時哪里顧得上一旁的周參,他眼里只看得見周小宜,還對人家露出一個近乎討好的笑容。

    周小宜沉默地盯了他半晌,回頭對周參道:“你先出去罷,我自己處理。”

    周參的視線掠過周小宜面無表情的臉,又落在梁悉身上,最后還是點點頭出去了。

    一時間,這個空間就只剩梁悉與周小宜了。

    “小宜……”梁悉眼巴巴地與他對視。

    由于身份帶來的差距,也因著他們并不是尋常的夫妻關(guān)系,他平時很少呼喚周小宜的名字,這回在情急之下,他倒是少見地喊了出來。

    可周小宜心里有氣,連帶著這稍顯親密的稱呼也被遷怒了。

    現(xiàn)在倒是叫得是挺親熱的,背地里指不定背著他做了什么呢。

    “不會騎馬?嗯?”他冷笑連連地盯著梁悉,“這不是挺會騎的嗎?都從穿云寨騎到這兒來了,還在我面前裝什么呢?”

    梁悉心虛不已,目光不斷飄移,就是不敢放在周小宜的臉上。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一見他這幅避而不談的模樣,周小宜心里就驀然煩躁起來,連聲音都沉了好幾個度,“說說吧,還有什么事在瞞著我?還是說……你真的是個細作?”

    梁悉心里一緊,趕緊打斷了他的聯(lián)想,“我不是!”

    他慌忙道:“我可以解釋的。”

    聽罷,周小宜抱臂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不管是他的動作還是表情,都表達了同一個意思:我看你還怎么編。

    “咳。”梁悉戰(zhàn)術(shù)性地假咳一聲,而后語氣溫溫柔地說,“我擔心你嘛,可你不讓我跟著,我就只能偷偷來了……”

    周小宜沉默了一會兒,心中驀然有種荒謬感。

    他跟梁悉滿打滿算只認識了一個多月,怎的這小子現(xiàn)在看上去好像對他情根深種似的?這說出來的話黏黏糊糊的,聽著都渾身不自在。

    他也沒說是信還是不信,轉(zhuǎn)而提起了其他事,“騎馬呢?怎么解釋?”

    “我那是故意的。”

    “故意?為什么故……”周小宜質(zhì)問的話說到一半又戛然而止。

    眼見他似乎反應(yīng)過來了,梁悉又乘勝追擊,勢要讓周小宜馬上明白自己的心意,“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啊,我那是想引起你的注意啊。”

    周小宜聽著這番說辭,臉上的表情越發(fā)變幻莫測,他幾次想要張嘴駁回梁悉的話,卻發(fā)現(xiàn)自己辨無可辨。

    他能說什么呢?說自己此刻正因為梁悉的話心神不寧著嗎?

    他雖然沒有開口,可臉上的表情多少還是泄露了他的心緒。

    而梁悉毫無形象地躺在地上,好似整暇地看著他的反應(yīng)。

    哪怕他現(xiàn)在依舊狼狽,卻好像依舊處于上風。

    周小宜大抵也看出了這一點,冷哼了一聲,“你現(xiàn)在慣會油嘴滑舌的,那就繼續(xù)在這兒躺著吧……”

    就在他說話的空擋,梁悉的注意力卻悄然轉(zhuǎn)移到別的地方去了。

    他冷不丁地發(fā)現(xiàn),周小宜雖然表面生氣,可他的耳朵卻漸漸染上了紅暈。

    這足以說明了一切——其實周小宜并沒有像周參一樣懷疑他,他之所以生氣,只是在氣梁悉不打自來罷了。

    他知道周小宜是個嘴硬心軟的人,現(xiàn)在嘴上說得難聽,心里恐怕不是這么回事。

    “你看什么呢!”就在梁悉正在細細觀察時,周小宜突然怒喝了一聲。

    “沒什么……”梁悉躲閃著移開了視線。

    “小宜,現(xiàn)在能把我放開了嗎?”他軟著聲音求饒。

    “你就該長點記性。”周小宜一邊說著一邊替他解開了繩子。

    可還沒等梁悉活動活動手腕,他又被周小宜捏住了肩膀,“接下來一定要跟緊我,保證不要離開我的視線范圍內(nèi)。”

    周小宜難得露出如此嚴肅的表情,因為他知道此趟出門究竟有多兇險,他自己都不一定能全身而退,更何況是梁悉這樣手無寸鐵的書呆子。

    梁悉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無不應(yīng)允,在他發(fā)過誓后,周小宜好似才松了一口氣,讓他從地上站了起來。

    這次的危機就這么被梁悉輕而易舉地化解過去了,幾乎沒有花費一絲一毫的力氣。

    但是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周小宜之所以不計較,只是因為信任他罷了。

    但凡周小宜沒有這么相信他,恐怕就會讓他解釋自己為什么會騎馬,又為什么要隱瞞事實。

    然而,哪怕暫時誆住了周小宜,梁悉心里也不見得有多輕松。

    他的身份是假,騙周小宜是真,謊言總有被戳破的那天,真到了那時,周小宜還會對他交付信任嗎?

    想到此處,梁悉瞧了一下周小宜的背影,心情無端低落起來。

    還真是難辦。

    他這會兒忙著傷春悲秋,可當他在帳篷門口遇到周參以后,他又變成了一只好斗的公雞,趁著周小宜不注意,分外挑釁地對人家挑了一下眉。

    想不到吧?小宜相信我。

    那嘚瑟的模樣,怎么看都覺得欠打。

    周參與他對視幾秒,而后面無表情地移開了視線,一點都不想接他的招。

    梁悉自覺沒趣,又屁顛屁顛地跟在周小宜身后走了。

    他的夫郎可是說了,今天半步都不能離開對方身邊。

    他將這一要求記得清清楚楚,并且堅決執(zhí)行。

    第98章 山寨贅婿10 走!

    可梁悉還沒有嘚瑟多久, 他就見周小宜又轉(zhuǎn)身瞅了他兩眼,然后不忍直視道:“把你臉上那玩意洗干凈了,真是有礙觀瞻。”

    梁悉順著他的視線摸了一把自己的臉, 果然摸到了一手已經(jīng)干涸的泥巴。

    他也露出一個頗為嫌棄的表情,沒等周小宜催他他就趕緊去洗了一把臉。

    等他再頂著一張白凈的臉重新回到周小宜身邊時,他發(fā)現(xiàn)對方的態(tài)度都變得緩和許多,充分詮釋了一個顏控的基本素養(yǎng)。

    跟著周小宜走出帳篷時,梁悉心里又是別有一番感受。

    尤其是看到那些剛剛還在稱兄道弟的人此刻震驚的眼神時,他既心虛又虛榮心爆棚。

    大概底下這些人也想不到, 方才站在自己身邊的那個滿臉烏漆嘛黑的小子竟然就是他們那位名不見驚傳的姑爺。

    梁悉在心里暗戳戳地得意, 轉(zhuǎn)眼卻看見一個有些眼熟的面孔正,對方正是那個讓他摘下面罩喝水的男人,

    他正想伸手打聲招呼, 卻見那人看著他的目光竟有些躲閃,甚至躲在人群中避開了他的視線。

    見男人這樣的反應(yīng),梁悉愣了一下, 后知后覺地明白了什么。

    周小宜和周參這么快就把他抓了出來,其中大概有這一位的手筆。

    對方極有可能是在那短暫的相處當中起了疑心,然后及時告知了自己的首領(lǐng)。

    雖然對于梁悉而言, 他的舉動有些誤事, 可站在穿云寨的角度上來看,這個其貌不揚的男人也稱得上是忠心負責。

    思及此處,梁悉溫柔地對人家笑了一笑, 全然是一副不予計較的姿態(tài)。

    他們兩人之間默不作聲的交流全都落在了周小宜的眼中,周小宜意味不明地瞥了一眼梁悉,腹誹不止:這家伙倒是挺會收買人心。

    除開初時梁悉被揭穿的意外,這支隊伍逐漸按著最初的計劃步入了正軌。

    周小宜雖然年輕, 大家卻依舊能從他身上看出一點首領(lǐng)的風范。

    比起最初趕鴨子上架時的慌亂與無措,他現(xiàn)在大概也愈發(fā)能得心應(yīng)手地面對這種場合了。

    梁悉看著這樣的他,心中也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些自豪來。

    接下來有相當一段時間,梁悉都一直亦步亦趨地跟著周小宜,好像生怕走丟了似的。

    被人看到這番場面,也免不了會有些閑言碎語,尤其是那周參身邊的親信,一見他就沒什么好臉色,說三道四也是少不了的。

    在他們眼里,梁悉這種軟飯硬吃還沒什么眼力見的人大概就是最討人嫌的。

    每每遇到他們出言不遜的時候,梁悉也不生氣,直接捂著心口就喊難受,裝成一副馬上就要喘不過氣的模樣把周小宜引來,任那些人氣得牙癢癢也拿他毫無辦法。

    如今他嘗到了裝綠茶的好處,時不時地就用這個方法來解悶,逗逗這個再逗逗那個,倒也能打發(fā)時間。

    周小宜對此倒也見怪不怪了,左右也沒鬧出什么大事,便任由他們自己折騰,只是現(xiàn)在正值特殊時期,他還是稍微警告了他們一下,讓人收斂一些。

    那幾人沒有再來挑釁,梁悉竟還有些無聊起來。

    他第三次看了一眼太陽的位置,卻發(fā)現(xiàn)時間就在這插科打諢中溜得飛快。

    若是他沒有看錯,那輪太陽已經(jīng)慢慢開始西斜了,也就是說,現(xiàn)在好像早就過了那些鏢客過路的時候了。

    可為什么現(xiàn)在依舊無事發(fā)生?

    梁悉蹙著眉遠眺一下,心中的不安愈發(fā)強烈。

    他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周小宜的位置,趁著對方?jīng)]注意,悄悄繞到了懸崖的位置上——就在不久前,周小宜還派了幾個人在這里蹲守,讓他們盯著下面那條道。

    但是……人呢?

    這里為什么空無一人?

    梁悉愣了一秒,突然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他來不及多想,立刻轉(zhuǎn)身撒腿就跑,同時大腦開始飛速運轉(zhuǎn)起來。

    在系統(tǒng)給他的劇情中,那些人明明偽裝成鏢師反過來突襲了周小宜他們,可現(xiàn)在好像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那些假鏢師不但沒有出現(xiàn),甚至連周小宜這邊的人都消失不見了。

    現(xiàn)在思來想去,也只有一種可能性——那些背后之人的計劃變了。

    想到這個可能性,梁悉的步子邁得更大了一些,可他跑得再快,也快不過從一旁躥出來的暗箭。

    更何況他這幅身子本就孱弱,所以他很快便失了力氣,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支箭穿透自己的身體,連躲閃都來不及。

    一箭穿透皮肉的疼痛感讓他近乎暈厥,他竭力撐開千斤重的眼皮想要看看攻擊自己的人到底是誰,可從他的視角,他只能看到被自己發(fā)出的聲響驚動而奔跑過來的周小宜。

    此刻的梁悉已經(jīng)不再關(guān)注襲擊他的人到底是誰了,他眼里只看得見周小宜一襲黑衣的身影,以及對方略顯慌亂的腳步。

    眼看周小宜就要靠近了,他咬著牙用力最后一絲力氣,沖周小宜的方向大喊了一聲,“走!”

    周小宜遠遠聽到聲響,果然停住了腳步,沒有再追過來。

    見狀,梁悉終于松了一口氣,任由自己伴隨著劇烈的疼痛陷入了昏迷。

    “梁悉,你還好嗎?”

    “你已經(jīng)睡了三天了。”

    “快醒醒,你還有任務(wù)!”

    ……

    梁悉才剛從昏迷中恢復(fù)意識,就聽到來自系統(tǒng)的聒噪的聲音,他不怎么冷靜地深吸一口氣,恨不得把系統(tǒng)從自己的腦子里揪出來,“別吵了……”

    “你終于醒了!”

    難得從系統(tǒng)的語氣中聽出了興奮,梁悉還愣了一下。

    他這系統(tǒng)一向高冷,說起來,他還是第一次感受到對方這種外露的情緒。

    然而,現(xiàn)在的重點顯然不是深究系統(tǒng)為什么不高冷了,而是先考慮一下自己的處境。

    梁悉下意識環(huán)顧四周,卻見自己正躺在一張雕花木床上,床頭上的花紋大氣而繁復(fù),蓋在身上的被褥也是布料順滑,刺繡精巧的。

    除此之外,不管是四周擺放的成套的紅木家具,還是那一面極為少見的西洋鏡,都能看出這個地方比他在穿云寨的那個住所精巧、雅致得多。

    梁悉心中疑惑叢生,他一面起身,一面揉著額角問系統(tǒng),“這是哪里?

    可他才剛支起半邊身子,就覺得一陣劇痛從自己的肩頭傳來。

    他下意識低頭,卻見自己正光著上半身,雪白的繃帶從他的腋下繞過,包裹住他整個肩頭,但因著他的動作,繃帶上已經(jīng)透出點點血跡——傷口又開裂了。

    “嘶——”他忍不住痛呼一聲。

    “我勸你最好不要亂動,不然遭罪的可不是我。”一道清亮的少年音從門外傳來。

    梁悉愣愣抬頭,便正好看見一個黃衫小公子推開了虛掩著的門,端著一個托盤朝他走來。

    見梁悉盯著自己發(fā)呆,對方哼笑了一聲,“怎么?不認識我了?你可別想用失憶那一套來糊弄我,我跟開陽那傻大個可不一樣。”

    梁悉眸中一閃,已經(jīng)意識到自己不能再裝失憶了,“搖光。”

    他喊了一聲黃杉公子的名字。

    搖光抬了抬下巴,將托盤連帶著上面的那碗藥擱在了桌上,“天權(quán)啊天權(quán),我都不知道該說你什么好,你這回可算是惹上麻煩了。”

    他面上雖帶著憂愁,可語氣中的幸災(zāi)樂禍卻怎么都掩飾不住,聽得梁悉神經(jīng)直跳。

    見梁悉不搭話,他也自覺沒趣,正經(jīng)道:“大人讓你醒了就去見他,你自求多福吧。”

    “知道了……”梁悉聞言,只覺得自己的傷口又開始發(fā)疼了。

    終究還是躲不過。

    而那搖光說完這些話,就像是完成了什么緊急任務(wù)似的,迫不及待地就離開了,一看就是一點都不想沾染梁悉這個麻煩。

    梁悉目光幽幽地看著那抹黃色消失在院門口,而后開始艱難地移動著自己的身體。

    如搖光所言,現(xiàn)在他得拖著這幅病體去面見那位“大人”了。

    這位神秘的“大人”正是原主忠心耿耿追隨的主人,也是圍剿穿云寨的最大的幕后黑手,新任通州太守白知寅。

    若非立場不同,梁悉還是挺想跟這白知寅打交道的。

    畢竟憑心而論,對方也算是個了不得的人物,畢竟沒有幾個人能像他一樣,在三十來歲的年紀平步青云、步步高升,甚至一度摸到了權(quán)力的中心。

    哪怕白知寅的背后有世家支持,也不可否認他確實是舞弄權(quán)術(shù)的一把好手。

    毫無疑問,如果不是他后來犯了錯還被人抓到了把柄,他也不會被朝廷下方到這里。

    可即使是下放,他也能在這通州撈到一個油水頗多的重要職位,由此可見,他的家族在朝中是多么的如日中天。

    與這樣的人物站在對立面,也能預(yù)料到穿云寨一眾人是如何的舉步維艱。

    白知寅此人沒有別的愛好,就喜歡把一些能人異士收羅進府中養(yǎng)著。

    除此之外,他還喜歡時不時地收養(yǎng)一些無家可歸的小孩當義子,有能力的便留在自己身邊為他所用,平庸的則打發(fā)到鄉(xiāng)下的莊子里任他們自生自滅。

    包括原主在內(nèi),他的義子恐怕多得都要滿地跑了。

    但若說其中最合他心意的,還得是通過層層選拔送到他身邊的七個人。

    他們以北斗七星命名,分別為天樞、天璇、天璣、天權(quán)、玉衡、開陽以及搖光,幾人皆是人中翹楚,各司其職,拼死拼活地為白知寅賣命。

    而原主正是天權(quán),排行第四,善謀略。

    若是梁悉沒有來到這里,那原主本應(yīng)盡職盡責地為白知寅出謀劃策,直至死亡。

    可就在梁悉成為天權(quán)的那一刻,命運的齒輪就此改變了轉(zhuǎn)動的方向。

    梁悉一邊在心里暗暗罵著白知寅,一邊忍著疼開始穿衣服。

    直到半個時辰之后,他才“步履蹣跚”地走出房間,循著記憶準備去面見白知寅。

    他知道自己這一趟可能會吃不了兜著走,但大抵是因為心里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他如今竟然出奇的平靜。

    一步一頓地走到白知寅的住所后,梁悉遠遠就從那扇在藤蔓中若隱若現(xiàn)的窗格中看到了白知寅的身影。

    那時白知寅正面朝著雕窗倚靠在軟榻上,一只手撐著側(cè)臉,另一只手隱在身下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梁悉見狀動作一頓,又往前走了幾步。

    可他才剛剛靠近,他就看到了讓他想要自戳雙眼的一幕。

    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屋內(nèi)不止有白知寅,還有另一個人。

    那人身著一席藍袍,衣衫不整地跪在白知寅的腿邊,長發(fā)垂順,肩頭半露,而白知寅的手就從那要落不落的衣襟中探進,深入……

    梁悉:……

    倒也不必給他看一次現(xiàn)場。

    第99章 山寨贅婿11 就當我一片好意喂了狗……

    所以他現(xiàn)在該干什么?

    梁悉只覺得自己頭皮發(fā)麻。

    從原主的記憶中, 他很容易便得知,那個趴在榻上只露出頭和肩膀的藍衣男人正是玉衡。

    盡管梁悉此時離他們還有些距離,可他依舊眼尖地看到玉衡的頭正在上下擺動, 做著一種有規(guī)律的運動。

    親眼見到如此香艷的場景,他尷尬地站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在系統(tǒng)給出的劇情中,有關(guān)白知寅的這一部分也只是一筆略過,所以他現(xiàn)在才得知, 原來白知寅和玉衡還有這種不清不楚的關(guān)系。

    可他依稀記得, 玉衡也是男人,而并非哥兒。

    如此看來,白知寅果然不是常人, 在這個有哥兒存在的世界里,他依舊特立獨行地搞起了斷袖。

    就在梁悉正愣在那兒不知作何反應(yīng)時,那邊抱成一團的兩個人總算發(fā)現(xiàn)了他的存在。

    白知寅遠遠瞥了他一眼, 下一秒便右手一揮,“啪”的一聲關(guān)上了窗戶。

    梁悉又是一怔。

    那他現(xiàn)在是走還是不走?

    他思慮片刻,覺得自己應(yīng)該給他們一點時間, 于是便“貼心”地調(diào)轉(zhuǎn)腳步, 想要偷摸著回去。

    可他還沒有走幾步,白知寅的聲音就適時從門后傳了過來,“進來。”

    果然還是逃不過。

    梁悉深吸一口氣, 上前幾步,免了敲門的功夫,直接推門進屋。

    屋內(nèi)的碳燒得很足,與外面的寒氣逼人簡直是兩個世界, 他一進門就感到一陣熱氣撲面而來,讓他本來有些發(fā)顫的身體頓時暖了起來。

    可他此時依舊不敢松懈一分一毫,畢竟眼前還有個不好應(yīng)付的主。

    見他進來,玉衡早早就從榻前站了起來。

    他稍微整理一下自己凌亂的衣襟,而后退至白知寅身后,一點都看不見方才意亂情迷的模樣。

    梁悉定了定神,上前俯身一拜,“大人。”

    白知寅聽到他的聲音后,連頭也沒有抬,更沒有叫他起身,反而一直在擺弄自己的手里的茶杯,好似那上面的花紋很有趣似的。

    白知寅不作聲,玉衡便更不得越過自己的主子率先開口了,是以梁悉一直保持著低頭的姿勢,空氣中是一種壓抑的安靜。

    但他畢竟重傷未愈,光是站了這一小會兒,身子便有些撐不住了。

    哪怕方才起床時傷口開裂,他也只是草草地收拾了一番,這會兒肩膀那處隱隱泛著疼,存在感極強。

    就在他覺得自己遲早會在這兩人面前暈倒時,白知寅終于肯大發(fā)慈悲地甩給他一個眼神了。

    只是那眼神……怎么說呢,實在有些不善。

    “天權(quán)啊……”白知寅幽幽地嘆息一聲,“若不是你現(xiàn)在還站在這兒,我都快懷疑你投敵了。”

    “我還真有些好奇,那周小宜究竟有什么本事,能把你迷得如此暈頭轉(zhuǎn)向、找不著北了。”他伸出食指,稍稍用力抬起了梁悉的下巴。

    在被白知寅觸碰到的那一剎那,梁悉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不想對上白知寅那道穿透力極強的視線,只能將自己的眼神微微偏移。

    可這一偏,他卻好巧不巧地看到了玉衡的表情。

    此刻玉衡的目光正落在白知寅的那只手上,臉色有些陰沉,偏偏白知寅對此毫無察覺,還想伸手摸梁悉的臉。

    梁悉:……

    梁悉現(xiàn)在頭都大了。

    這是什么修羅場?

    他梗著脖子瞪著那只手,就怕這白知寅突然對他起了什么心思,畢竟這可是個真斷袖。

    但好在玉衡適時出聲,打斷了白知寅的動作,“大人,老四興許只是一時鬼迷心竅了。”

    他一出聲,白知寅也突然沒了審問的興致,他轉(zhuǎn)而托著下巴斜睨著梁悉,似是在考慮該拿眼前這個“叛徒”怎么辦。

    過了良久,玉衡再次開口道:“大人,既然天權(quán)與那周小宜的關(guān)系非同尋常,不如讓天權(quán)以身做餌,引那周小宜過來即可。”

    聽了他的提議,白知寅難得興趣十足得挑起眉梢,“倒是個好辦法。”

    這兩人兀自決定了梁悉的去路,只有梁悉本人心頭一涼。

    這倆主仆不愧是一個被窩里睡出來的,真是一個比一個狠。

    于是,隨著白知寅一聲令下,傷口還沒有好全的梁悉便又馬不停蹄地去蹲大獄了。

    雖然與那些死刑犯關(guān)在一處,但梁悉的待遇明顯要好上不少,不但擁有豪華單人房,同時房中還配了床和被褥供他休憩,像是生怕他在周小宜趕來之前就死了。

    梁悉嘆息地搖了搖頭,一進牢房就躺在那還算干凈的床上暈暈欲睡。

    他動作小心地摸了摸自己的傷口,又順便用手掌貼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只摸到一片滾燙。

    別是傷口發(fā)炎了吧……

    意識模糊中,他再一次想起周小宜,心中默默祈禱:只希望對方聰明一回,不要輕易上當。

    梁悉在這邊的監(jiān)獄里暫時安頓下來了,周小宜那邊卻是一片兵荒馬亂。

    難得出門一趟,不但什么都沒有撈到,還損失了不少,周小宜這幾天著急上火,連嘴角都起了燎泡。

    周微和周參看在眼里,也急在心里。

    自事情發(fā)生后,周微這兩天便沉默了許多,他認為自己至少要為這件事付出一半的責任,滿心都是愧疚。

    畢竟那開陽是他親自帶進來的,甚至還是他主動向周小宜求情,讓開陽繼續(xù)留在了穿云寨。

    如果一切都還沒有發(fā)生,他或許還不會懷疑到開陽身上,可偏偏那人在出事之后就失蹤了,若說其中沒有什么貓膩是不可能的。

    明眼人一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更何況婻風周微并不蠢,他很快就明白了其中關(guān)竅,早早就向周小宜請了罪。

    哪怕周小宜沒有怪他,如今他也不敢再跟周小宜多說什么廢話無故擾人心煩,只敢安靜地縮在一旁,看著周小宜在屋內(nèi)來回踱步,滿身焦躁。

    自梁悉在那崖上消失之后,周小宜便一直都是這樣的狀態(tài)。

    他本想親自出門打探消息,可周參知道此事后卻及時攔住了他,自考奮勇下了山。

    但他們都從早到晚等了一天了,卻還是不見周參的身影。

    兩個人一個站著一個坐著,都快在堂上望眼欲穿了,這才終于在路的盡頭看到了周參的身影。

    一見到對方,周小宜急急忙忙地迎了上去,他先是看了一眼周參身上有沒有傷,這才問起梁悉的處境,“怎么樣?打聽到了嗎?”

    “打聽到了,人沒事,但他被那姓白的關(guān)起來了。”周參眉頭緊鎖,似是覺得棘手。

    “那就好……”聽到周參這句話,周小宜如同吃了一顆定心丸。

    “沒死就好……”他喃喃道。

    周參看著他如釋重負的表情,有些欲言又止,可他最后還是把那些話都咽了下去,沒讓周小宜知道。

    只是周微看懂了他的微表情,在周小宜走后,他特地拉住了周參想要詢問清楚,“你剛剛是不是還藏著什么話沒跟小宜哥說?”

    周參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嘆了一口氣,“那個梁悉,身份并不簡單。”

    “你可別告訴我,其實他跟那白狗是一伙的,他被虜走下獄只是他們演的一出戲。”周微半開玩笑道。

    他本來只是胡亂猜測了一番,但見周參默不作聲,他才逐漸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臉上的笑也漸漸收斂了。

    “難道……”他艱澀開口 “他真的是?”

    所以他們寨里一連進了兩個探子還沒人發(fā)現(xiàn)?

    “這只是我的猜測,但沒有證據(jù)。”周參搖了搖頭,及時穩(wěn)住了他的心神。

    可周微看起來卻依舊憂心忡忡,“要是那梁悉真的是敵方的探子,那小宜哥該怎么辦哪……”

    周參聞言,也沉默下來。

    他們畢竟是從小一起玩長大的兄弟,哪怕周小宜不說,他們也能看出來,他對梁悉的感情不一般。

    雖然先前跟人家成親之時權(quán)宜之計,可現(xiàn)在也說不準他到底有沒有對梁悉動心。

    兩人相視一眼又默默無言,最后還是周微沉不住氣,“唰”的一下站了起來,“不行!這件事必須告訴小宜哥。”

    “你信不信?小宜哥一定會出去舊他的。”他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萬一他們真是一伙兒的,那小宜哥不就有去無回了嗎?”

    “別急。”周參拍了拍他的背試圖安撫他,“我現(xiàn)在就去跟他說。”

    然而,周微和周參怎么都沒有想到,哪怕他們把一切猜測都告訴了周小宜,周小宜卻還是執(zhí)意要去知府一探究竟。

    “你就那么喜歡他嗎?甚至愿意為了他去送死!”周微這會兒是真的哭了出來,他完全無法理解現(xiàn)在的周小宜。

    為了一個僅僅像是一個月且疑似騙子的人,真的值得嗎?

    周小宜張了張嘴,不知道該如何回應(yīng)他。

    他怎么解釋呢?

    說他成親那晚在新房見到梁悉的那一刻起,心里就有一種不甚明顯的悸動嗎?就好像……他們已經(jīng)認識了很久一樣。

    這樣的感受,就算親近如周微,大概也無法理解吧,說出來,只是平添擔憂罷了。

    “你想想,如果陷入危險的那個人換成了周參,你難道不會去救他嗎?”

    周微聞言哽了一下,大著膽子小聲反駁道:“這怎么能一樣呢?”

    “怎么不一樣?”周小宜笑了,“喜歡一個人的心情是一樣的。”

    哪怕再怎么不愿意承認,這一刻他也心如明鏡了。

    他確實對梁悉有著不一般的感情,或許,很早之前就有了吧。

    “你知道嗎?他在中箭的最后一秒還在硬撐著趕我走,如果……”他頓了一下,接著道,“如果連這也是假裝出來的,那我也認了,就當我一片好意喂了狗。”

    周小宜的話都說到這個程度了,周微自然也明白自己是留不住他了,他抬起手猛地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逼迫自己不去想那個最糟糕的結(jié)果,“那你……萬事小心。”

    周小宜抱了抱他,鄭重應(yīng)道:“好。”

    第100章 山寨贅婿12 我們大概都走不了了…………

    梁悉對發(fā)生在穿云寨里的一切都一無所知,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自顧不暇了。

    自從被帶進監(jiān)獄里后,他的情況便越來越糟糕。

    初時還能硬抗,不過是傷口疼了點, 頭昏了點罷了,可隨著他在獄中滯留的時間越長,他便逐漸覺得難熬起來。

    雖然這里備了床和被褥,但總歸跟剛開始住的那廂房沒法比,別說是這府中的廂房了,就算換成穿云寨的床也是比不得的。

    梁悉深知自己身陷囫圇, 挑剔不得, 倒也沒有大言不慚地提出更換床鋪的要求,只是當他躺下時,他這才發(fā)覺自己要吃的苦頭還在后頭。

    獄中的冷空氣都是一陣一陣的, 哪里是一床薄被能抵擋的,他才剛在那硬床板上躺了沒多久,寒氣便無孔不入地透了進來, 冷得他直打哆嗦,他試圖將被子裹緊一點,卻發(fā)現(xiàn)連被子都凍得梆硬, 便只好作罷。

    就在他在那床板上翻來覆去地烙餅時, 對面冷不丁地傳來了一聲譏笑。

    梁悉動作一頓,瞇眼朝出聲的那個方向望去,只看見了一個蓬頭垢面的男人正目光幽幽地盯著他。

    對方雖然渾身上下都破破爛爛、不修邊幅, 卻依舊能看出這人是有武功傍身的,奈何手腳都戴上了鐐銬,發(fā)揮不出半點功力。

    可即使是這樣,梁悉也不敢小瞧他, 至少從對方的眼神中可以看出,這是個狠角色。

    梁悉并不認識他,等他翻出原主的記憶后,他又瞬間了然。

    是個跟原主結(jié)過仇的。

    這會兒見梁悉也被下放到這獄中了,那人就跟餓了好些天的餓狼似的,盯著他眼放綠光。

    梁悉與他對視了一會兒,然后默不作聲地翻了個身面朝著那堵土墻。

    沒過一會兒,他突然聽到有鐵鏈拖地的聲音從對面?zhèn)鱽恚曇艏怃J刺耳,聽得他頭皮都開始發(fā)麻。

    他毫不懷疑,若不是還有鐵柵欄攔著,自己恐怕要被這人家撕碎。

    梁悉在黑暗中閉上眼睛,依舊不動如山地側(cè)躺著。

    左右那人也同他一樣被關(guān)著出不來,還能從背后偷襲他不成?更何況這人也是原主得罪的,與他梁悉何干?

    男人躁動了一會兒,便又沒了動靜,估計是顧及著附近還有獄卒,所以行事不敢太猖狂,所以除了最初的那一聲嘲笑,他倒也沒有做出什么出格的舉動。

    只是他那幾乎凝成實質(zhì)的視線一直如影隨形地跟著梁悉,就算梁悉背對著他,也還是能察覺到自己的后腦勺粘著一道目光,怎么甩都甩不掉。

    梁悉嘆了一口氣,一面閉上眼強行讓自己忽略背后那個人,一面在腦中思索讓自己脫困的對策。

    當務(wù)之急還是得快點從這牢籠里出去,可目前看來,白知寅那家伙是鐵了心想要利用他引周小宜過來,又怎么會半路把他放出去?

    除非……除非,他的身體狀況已經(jīng)不允許他待在陰暗潮濕的牢房里了。

    思及此處,梁悉又倏然睜開眼睛,然后緩緩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肩膀上的傷口。

    過了這么些時候,方才傷口開裂流出的血恐怕都已經(jīng)干涸了。

    “系統(tǒng)——”他在心里懶洋洋地呼喚系統(tǒng)。

    “怎么了?”系統(tǒng)適時出聲。

    “你好歹是個系統(tǒng),不會一點用都沒有吧?”梁悉開始試探。

    系統(tǒng):……

    “你想怎么做?傷口再開裂一次?”

    聽這意思,系統(tǒng)好像確實是有什么其他的功能啊。

    怎的以前還藏著掖著?

    梁悉心中疑竇又生,同時被系統(tǒng)的話說得一陣牙酸,“別那么血腥……讓我持續(xù)發(fā)熱就可以了。”

    約摸五分鐘后,梁悉拖著正在發(fā)熱且無比沉重的病體,靠在那鐵柵欄邊開始小聲呼喊不遠處的獄卒。

    獄卒還沒來得及過來,對面那男人倒是被他驚動了,繼續(xù)鍥而不舍地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同時對他試圖出獄的行為嗤之以鼻。

    梁悉這時候忙著引獄卒過來,哪里有空搭理他,只當沒有看見。

    虧得他現(xiàn)在還有力氣整出點動靜來,獄卒很快就循著聲音過來了。

    那兩個獄卒初時還有些不耐煩,等他們看到當事人是梁悉之后,臉上的表情又重新變得客氣起來。

    梁悉也不浪費時間,立刻乘勝追擊提出自己的要求。

    他也沒有那么直白地暴露自己的目的,僅僅是讓他們向上頭通報一下自己目前的情況。

    但不知是原主給他們留下的狡詐的印象過于深刻還是怎么,兩個獄卒我看看你你看看我,猶猶豫豫的就是沒有應(yīng)下。

    可他們還是顧及著梁悉的身份,沒有拒絕得過于明顯。

    見狀,梁悉暗暗吸了一口氣。

    事到如今,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他當即白眼一翻,當著那獄卒的面倒了下去。

    “搖光,你今天是怎么了?下個棋也不靜心。”

    湖中亭中,一身玄青的天璣嘆息一聲,隨即又用手中的扇子敲了一下對面人的額頭。

    搖光捂著頭“哎喲”一聲,怨氣頗大地瞪他一眼,他手中那顆白棋拿起又放下,最后又心煩意亂地扔回了棋笥,“三哥,你說大人他……”

    “噓。”天璣對他使了個眼色,“慎言。”

    搖光抿了下唇,低頭不作聲了。

    他只是想問問他們大人是不是真的要把天權(quán)給處理了。

    雖然他們七人平日里互相看不上眼,但也不見得能眼睜睜地看著另一個人身陷囫圇。

    天璣自然知道他想問什么,他不動聲色地抿了一口茶水,給搖光吃了一顆定心丸,“你是第一天認識老四嗎?他那個人何時吃過虧?”

    “你且看著吧,不出半日,他恐怕就要安安穩(wěn)穩(wěn)地回老地方住著。”他一錘定音道。

    搖光心神不寧地點點頭。

    不知道為什么,他總有一種不詳?shù)念A(yù)感,好像今天會發(fā)生什么大事似的。

    梁悉是被窗外的傾盆大雨吵醒的。

    他一睜開眼睛,便下意識看了一眼身邊的環(huán)境,見自己如愿回到了最初住的那間廂房,他肉眼可見地松了一口氣。

    也多虧他對白知寅還有利用價值,否則無論他怎么折騰,恐怕都是無濟于事。

    只是,那些人竟對他如此放心?把他一個人扔在這里?

    梁悉細想一番,又覺得不太可能,他皺眉思索片刻,拖著病體悄悄將窗戶拉開了一條縫。

    果不其然,院門有人把守,任他有多少本事,也逃不出這間屋子,更何況,他如今還是如此病殃殃的模樣。

    梁悉嘆了一口氣,又把窗戶闔上,心情郁郁地回到床上繼續(xù)躺著。

    也不知道周小宜那邊的情況怎么樣了……

    這一場雨下得又快又急,甚至持續(xù)的時間也很久,不知是因著下了雨不方便還是因為什么,從梁悉清醒到現(xiàn)在,居然沒有一個人過來“造訪”他。

    他原本以為,再不濟那白知寅的人也該來警告他一番才是,怎的現(xiàn)在如此門庭冷落呢?

    梁悉心中起疑,反復(fù)從窗口暗暗觀察著周圍,卻暫時沒能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

    已經(jīng)好幾個時辰了,除了院門口負責看守他的那兩個人,他竟然沒能見到其他人。

    乃至傍晚門外傳來動靜時,他心里還有些激動。

    可令他感到失望的是,進來的只是個送飯的小廝。

    梁悉現(xiàn)在根本沒有胃口,他在榻上翻了一個身,有氣無力地揮了揮手隨口說道:“把東西放那兒吧。”

    可他的話音一落,身后卻半點聲音也沒有,他狐疑地轉(zhuǎn)過身,還沒有等他看清那個小廝的臉,他便率先聽到了熟悉的聲音,“你在這府中倒是過得逍遙自在。”

    梁悉動作一頓,下一秒便一骨碌地從床上爬了起來,他不可置信地觀察著眼前這張陌生的臉,小聲反問著試探,“小宜?”

    “是我。”周小宜摸了摸自己臉上的那張假臉皮,解釋道,“我易容了。”

    時隔幾天再次見到周小宜,梁悉不可謂不激動,握著周小宜的腕子不肯放手。

    可驚喜過后,他想起白知寅的計劃,心里又有止不住的擔憂,“你怎么倒這兒來了?這里很危險,你知道他們……”

    “我知道。”周小宜臉色平靜,“他們的目標是我。”

    可若不是他,梁悉大概也不會陷入危險當中,一切都隨心而為罷了。

    說到這里,周小宜的神色也有些不自在,他與梁悉對視了一秒,忽而移開了視線,然后無比生硬地轉(zhuǎn)移了話題,“我們現(xiàn)在暫時還走不了,要再過些時候。”

    梁悉看出了他的不自在,沒有貿(mào)然揭穿他的偽裝。

    他沒有想到周小宜真的會為了他只身一人闖入這龍?zhí)痘⒀ǎ來得如此之快。

    不但要打聽到他的下落,還得精準地找到他的位置,其中不知要花廢多少工服。

    思及此處,梁悉的眼神悄然柔和下來,他突然雙手摟住周小宜的腰,然后輕輕把臉靠在了對方的肚子上。

    如果他的謊言總有被揭穿的那一天,那一定就是今天了。

    周小宜大概馬上就會知道,他并非什么難得的良人,而僅僅是一個來自敵方的探子。

    被擁抱的那一剎那,周小宜身子驀然一僵,可他最后還是軟了下來,任由梁悉抱著他。

    他猶豫地抬起手,想撫摸一下梁悉的肩膀權(quán)當安慰,卻沒注意到梁悉變得沉重的表情。

    “我們大概都走不了了……”梁悉看著外面亮起的火光,皺著眉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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