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美aaaaa_无码aⅴ精品一区二区三区_嫩草影院永久久久精品_被黑人粗黑大肉奉视频_久久久久亚洲最大xxxx_特级a欧美做爰片毛片

    第41章 反撲 樂濟文,你怕不怕死

    下午五點, 華燈還未上。

    市郊僻靜處的建筑工地門外,一個身穿黑色衛衣戴著眼睛的男人正倚靠在路燈上閉目養神。

    耳畔,起重機工作的噪聲一直延續到最后一絲天光消散才終于停下。隨著路燈由遠及近依次亮起, 嘈雜的人聲逐漸靠近了那扇禁閉的大門。

    被拖拽的鐵質插銷劃過地面一陣當啷作響,勞作了一天的工人陸陸續續地走了出來。

    路過青年身邊的時候,偶爾有人會奇怪地看他兩眼, 但也僅此而已。疲累的身體不允許他們多管閑事,于是很快, 人就走了個干凈。

    又等了將近十分鐘后, 才有一個滿臉橫肉的男人罵罵咧咧地走了出來。

    “狗娘養的玩意。”他嘀咕地罵著,臨出門前還不忘轉頭啐上一口,“媽的竟然敢扣老子工資, 不就是個……臥槽!”

    背后莫名被人狠撞了一下, 男人踉蹌地向前沖了兩步,穩住身形后轉頭直接拽住了肇事者的衣領, 瞪眼怒罵道:“我艸!你他媽沒長眼睛啊!”

    “對不起對不起!”跌坐在地上的青年被嚇得連連道歉, “先生,我,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四眼仔,你說不是就不是了?!”男人冷笑著道。

    他今兒本來就很煩, 自己下午不過是在樹蔭底下歇了會兒喝口水,那個死監工就非要逮著他扣工資。而現在, 又碰上這個不長眼的小子。

    “這么大條街你哪兒不好走非要往我身上撞,你踏馬故意找我茬想死是吧?!”

    青年頓時慘白了一張臉, 囁嚅著解釋道:“不,不是的。對不起先生,我有點夜盲看不清路, 真的不是故意的……要不這樣,我,我請您吃飯賠罪行么?”

    揪著衣領的力道放松了些,男人瞇起眼將人上下打量了一圈。

    洗到發白的衣服,已經有些毛邊了的褲腿,這小眼鏡一看就不是什么有錢的……

    得,一頓飯就一頓飯吧。

    想到這兒,男人終于不情不愿地松了手,“行吧,算你小子識相。”

    “誒,謝謝哥……”青年忙不迭地從地上爬起來,賠笑道:“那個大哥,我知道有一家烤肉做得挺好而且就離這不遠,您看,咱們去那兒可以么?”

    “得,帶路吧。”

    “好,那個,請問大哥您怎么稱呼啊?”

    “羅琪。”

    “好嘞,羅哥。”

    闌珊的夜色模糊了青年瑟縮佝僂的身影,白撿一頓晚飯的羅琪趾高氣昂地跟在人后頭,于心里笑諷了一聲孬種。

    不過有一說一,這小眼鏡雖然窩囊了些,但確實還挺會來事的。

    進店之后甚至都不用羅琪多說什么,他就十分自覺地將最貴的肉都點了一輪。

    很快,啤酒和肉片就齊齊整整地擺了一大桌,這小眼鏡也不多廢話,挽起袖子便主動包攬下了烤肉的活。

    是以,這一頓飯吃得羅琪可謂是格外的舒心,以至于他瞧著青年的那副慫樣,都覺著順眼了不少。

    “四眼仔,你小子人還不錯嘛。”酒過三巡,羅琪迷瞪著眼沖著小眼鏡道,“可惜,就是太慫包了些。”

    這話說得實在讓人沒法接,青年只得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蒙頭繼續烤他的肉。

    羅琪頓時更樂了:“誒對,就是現在這副模樣,娘們唧唧的,窩囊死了。不過,我也已經有好些年沒能見到像你這樣的慫貨了,嘖,真是,看著就來氣。”

    “對不起啊,羅哥,”青年忍不住頹喪起來,“但我這人就這樣,我爸媽也老說我沒用,看不起我……”

    說著,他苦笑了一聲,“我大概,是你見過的最沒用的人了吧。”

    然而,羅琪卻咧嘴笑了起來,“不不不,想多了,你可不是我見過最沒用的,畢竟你小子不管怎么說,至少還算識相嘛。”

    “我以前認識一個人,那玩意才是真正的廢物。”

    “哦~”青年烤肉的動作停了下來,順手給人把酒滿上后,他一手支著下巴,饒有興趣地看著羅琪道,“是嘛,那羅哥你可以說給我聽聽么?”

    “行啊,嗝,怎么不行。”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東西,羅琪大笑著開口,“不過,哥和你說可你別不信,這世上有些人啊,他天生就是下賤!”

    仿若一個閘口全開的水槽,羅琪滔滔不絕地道起了自己當年的“豐功偉績”,眉宇間神采飛揚,在酒精的熏陶下終于徹底一發不可收拾。

    十分鐘后,看著已經徹底醉倒在飯桌上的羅琪,青年慢條斯理地拆了包濕巾擦干凈了手,才摸出手機摁下了錄音鍵的開關。

    【搞定,記得結尾款。】

    將錄音文件發送過去后,他淡然地站起身,扭頭對一旁看了半天熱鬧的老板道:“交給你了。”

    “這就走了?誒,你至少把自己的那份付了唄。”

    青年挑了挑眉,“你看我吃了么?想我倒胃口你大可以直說。”

    “得。”老板當即舉起雙手作投降狀,隨后他順手抄起了桌上的電話,“喂,我這兒有個醉鬼想吃霸王餐,能幫我來處理一下嘛?”

    說話間,二人相視一笑,沒有人再分給羅琪哪怕一個眼神。

    而與此同時,黎承楓手上最后一塊缺少的拼圖,也終于歸了位。

    “技術部抓緊時間!十分鐘內我要看到一份完整的音頻,公關部,把之前準備好的聲明導入后臺……”

    有條不紊地吩咐完了所有事后,黎承楓打開今天剛建立群聊@了全體成員:

    【我們準備好了,接下來就還要麻煩各位了,多謝!】

    晚上七點半,茶余飯后。

    輿論經過一天的發酵,已然走向了徹底失控的邊緣。

    “樂宴平滾出娛樂圈”的話題依然穩居熱搜榜首,然而不管是當事人還是當事人的公司,卻始終一聲不吭。

    身為“笑顏”cp粉群的群主,小姑娘現在只覺得心力交瘁。

    有的人脫坑回踩,有的人沉默觀望,還有的不管三七二十一上來就直接開罵。

    辛苦維護了一整天后,她看著怎么刪也刪不干凈的超話,終于徹底受不了,縮在房間里一邊抹眼淚一邊打開了和昭的聊天記錄,開始瘋狂打字。

    【昭,你知不知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如果你是內部人員的話你應該知道點什么吧?】

    【求求你能不能告訴我點什么,我現在好難過嗚嗚嗚……】

    【樂樂他不是這樣的人,他不會這么做的!】

    ……

    越發,小姑娘就哭得越兇。

    沒有人知道,小姑娘真的很喜歡很喜歡樂宴平。

    從很早很早以前開始,在還沒有《風云》這個節目的時候,她就已經開始喜歡他了……

    消息提示音在她淚眼朦朧間忽然響起。

    小姑娘只當是又一條咒罵消息,正想擦干眼淚繼續埋頭苦刪,卻見她和昭的聊天記錄里已然多了一句:

    昭:【別擔心,相信他。】

    小姑娘:!!!

    昭:【馬上就會結束了,別難過。】

    發完這一句后,蕭策便退出了小號,在一片沉寂中,靜靜地看著手機屏幕上整在不斷跳動的數字。

    而當時間跳到八點整的那一剎那,網友們吵吵了半天的解釋終于在這一刻準時準點地發出。而在同一時間發出的,還有所有人對樂宴平的聲援。

    “@光映娛樂:歪曲事實,誤導大眾,打著正義的旗幟卻將刀尖指向受害者,這就是你們所謂的良心么!針對惡意抹黑攻擊我司及樂宴平先生,散播虛假消息等的惡劣行為,我司已依法進行取證,對相關賬號及人員將進一步追究法律責任!”

    其后跟著的是長達二十分鐘的錄音文件,而打開后的第一句,就是一個哭到哽咽的女聲:

    【如果可以的話,我真的很想過去幫他一把的,可是,我真的很害怕……】

    二十分鐘,十五個人的聲音。一點一點地,拼湊出了一個網友想要的,支離破碎的真相。

    而在最后響起的,卻是施暴者狂妄的大笑:

    【你是不知道當時到底有多搞笑,那孬種最后甚至還直接暈過去了,真是廢物。】

    【所以,他活該。】

    他活該……

    【*他***去死啊!!!】

    不知是誰起的頭,加害者終于迎來了網友憤怒的反撲。

    軟件一瞬癱瘓,而當系統緊急修復后,黎承楓看著煥然一新的熱搜標題,懸了一整天的心此刻終于落到了實處。

    觸底反彈因禍得福,這一波下來,樂宴平之后的路應該會更好走。

    電話鈴聲忽然響起,看到來電顯示后,黎承楓下意識地勾了勾唇,迅速接了起來。

    “黎哥!”助理的聲音在電話那頭急切的響起。

    “放心都已經結束了,今兒辛苦你了,小樂怎么樣了?你把手機還給他吧,現在沒……你說什么?!”

    黎承楓的聲音一瞬吊高,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他猛得一拍桌子,厲聲道,“你給我說清楚,什么叫樂宴平不見了?!”

    而另一側,助理都快急得哭出來了,“我不知道,我就出去扔了個垃圾買了個貓糧,回來他就不見了。”

    甚至他剛從外頭回來的時候還沒什么感覺,見客廳里沒人只當樂宴平是進房間了,還慢悠悠地跑去換了個垃圾袋。

    結果一回到客廳,便見茶幾上正貼著一張便簽紙:

    有急事需要出去一趟,放心,很快回來^_^。

    哦,放心……

    放心你個頭啊!!!

    “阿嚏!”正走在路上的小樂大人驀地打了個噴嚏。

    奇怪,難道是著涼了?

    這般想著,他緊了緊衣服。在感受到衣兜里的振動后,摸出手機不急不緩地按下了接聽鍵:“喂~”

    “行啊樂宴平,你膽子大了啊。”樂濟文惡狠狠地道,“竟然敢不來,你是真不怕死啊!”

    樂宴平:“沒有哦,我已經到了呢~不過……樂濟文,說起來你好像一直都很喜歡用死來威脅我呢。”

    “小時候是,現在也是。那,你自己怕不怕死啊?”

    莫名其妙的,樂濟文的背后忽而升起一股子寒意:“小兔崽子,你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樂宴平一邊道著,一邊用腳尖踢著沿路的小石子,“就是忽然想起來了些往事。”

    看著小石頭滴溜溜地滾進黑暗里,樂宴平站在路燈下輕笑道:“樂濟文,你還記得我當初為什么會輟學么?”

    第42章 敘舊 惡人終是自食惡果

    沒有人想到, 交了七年白卷的“樂宴平”竟然能考上高中。

    在這個偏僻的小山村里,多的是小孩初中一畢業就出去打工的,高中生對于村民來說, 著實是個稀罕玩意兒。

    是以,當樂家小兒子被市里高中錄取的消息傳來的時候,破舊的磚瓦房里頓時涌來了一幫子人。

    “你家宴平可真爭氣啊。”

    “是啊, 將來一定是個有出息的。”

    “老樂,你們以后有福啦!”

    眾人的恭賀聲此起彼伏, 樂家夫婦倆強顏歡笑著應和了一上午, 待到最后一位賓客離去的時候,二人轉過身,面色驟然陰沉如墨。

    但在那條高高舉起的皮帶抽下之前, “樂宴平”已經先一步地跪了下來。

    “我會自己掙學費, 也會去打工補貼家用,讓我做什么都可以, 求求你們, 讓我去上學吧。”

    只要能去上學,只要能離開這個家,只要能遠離樂濟文……

    坐在考場里的時候,“樂宴平”滿腦子想的都是逃離。

    強烈的渴望甚至讓他忽略了身上條件反射性生起的疼痛, 他顫顫巍巍地拿起了筆,時隔許久, 終于再一次填滿了整張卷子。

    等到結束的鈴聲響起的時候,泌出的冷汗已然浸透了他全身的衣服。

    “樂宴平”近乎虛脫地癱倒在椅子上, 在監考老師擔心地跑過來問他怎么了的時候,沖人露出了一個慘白的笑。

    “我沒事。”他說著,那雙暗了不知多少年的眸子, 終于亮起了光。

    萬幸的是,他賭贏了。

    “樂宴平”雖然沒能逃過那頓打,但那兩個人最終還是同意了讓他去上學。

    一是因為這事已然人盡皆知,至于二……則是因為樂濟文什么都沒能考上。

    他讀書不行又不愿去打工,游手好閑不說還脾氣暴躁,怎么看都不是個能指望的。

    于是樂父樂母難得考慮得長遠了些,決定要一個可以長期壓榨的穩定飯票。

    “樂宴平”對他們的想法一清二楚,而對此他并不在意。

    只要能去上學就行了,不管怎么樣,只要能讓他去上學,“樂宴平”就愿意付出一切。

    他靠著打工湊夠了自己的學費,即使開學了也依舊半工半讀。每月靠著學校的補貼和一點點的生活費過日,只為了能多拿點錢回家,好讓樂家夫婦滿意。

    那段時日真的很累,但“樂宴平”卻從來沒感覺這么輕松過。因為再也沒有人,會尋著各種各樣的借口來找他的麻煩。

    他以為自己能就這樣一直順利地讀完高中的。然而突如其來的一通電話,卻徹底打碎了他所有的夢。

    樂濟文跑了。

    染上賭癮的他卷走了家里所有的錢,除了一個被他打成重傷的追債人和一筆高利貸,什么都沒給樂家留下。

    看著坐在醫院走廊里崩潰大哭的樂父樂母,聽著傷者朋友狠厲的怒罵,那一刻,“樂宴平”只覺得自己渾身都涼透了。

    樂宴平還記得那張合同上白紙黑字地寫下的金額——

    五十萬。

    其實現在想想好像也沒有很多,卻已經足夠那時候的樂濟文落荒而逃,而那個孩子也從此再也沒了上學的可能。

    “所以樂濟文,你瞧,其實你比我怕死多了,對吧。”

    身邊的小石子已經被樂宴平有一腳沒一腳地踢了個干凈,他無所事事地感嘆了句后,望著不遠處那個僻靜的死胡同勾起了唇角。

    “樂濟文,你現在還在賭么?還有再欠債么?”樂宴平問,“應該還有吧?”

    畢竟,癮可不是什么輕而易舉就能戒掉的東西。

    樂宴平曾經也遇見過一個賭徒。

    在那個大寒天里,那人跪在自己腳下痛哭流涕地道著后悔與自責,于是樂宴平給了他一片金葉子。

    但賭徒沒有去買吃的,也沒有去給自己添一身衣裳,而是眼冒著綠光直接沖進了賭場。

    人心的欲望從來都不是一片金葉子就能填滿的,貪婪遲早會付出代價。所以不過一柱香,那個人就被賭場重新扔了出來,只是這一次,他還少了一條胳膊。

    “這樣想想,你當初是該跑,不然如今的你怕是也沒法全須全尾地站在這里威脅我。”

    “小兔崽子,”樂濟文咬牙切齒地道,“你到底想說什么!”

    “沒什么。”樂宴平道。

    話落,樂濟文忽然聽見了電話那頭傳來了一聲清脆的消息提示音,而緊接著,便是樂宴平的一聲輕笑。

    “喲,看來是到了,那行,我就不繼續廢話拖時間了。”

    “……你說什么?”

    身后胡同的入口處,腳步聲由遠及近。

    樂濟文舉著手機有些愣怔地回過頭,入眼便是一張猙獰而又熟悉的刀疤臉。

    “樂濟文,好久不見啊。”

    嘶啞的聲音讓樂濟文的瞳孔一瞬緊縮,下意識地,他就后退了一步。

    “樂濟文,你還記得他么?”

    像是生怕人記不起來尷尬似的,樂宴平善意地提醒道,“當初你逃跑的時候,有一個人被你傷得很重,而他一直都很想你。”

    “那么現在,祝你們敘舊愉快~”

    “……小畜牲我*你媽!你他媽給老子等著,老子一定要弄死你!”

    聽著電話里頭的那一連串的忙音,樂濟文暴跳如雷地嘶吼著。然而在弄死樂宴平之前,顯然他還得先保證自己不被弄死。

    攥緊手機望著眼前逐漸逼近的幾人,樂濟文咽了口唾沫,轉身撒開腿就想跑路。

    然而他忘記了,這條路是他特地為樂宴平挑的死胡同,沒有監控十分僻靜。一旦進了這里,那便是真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惡人終是自食惡果。

    “大哥大哥,我錯了……”樂濟文絕望地背靠著墻,哆嗦地求起饒來,“您大人有大量,饒了我吧,求求您……我,我可以給你錢!我有錢的!您要多少,我馬上就叫人打給你!”

    “錢?”像是聽見了什么好笑的東西,刀疤臉瞬間獰笑起來。

    “樂濟文,你看老子像缺錢的樣子么?你以為老子為什么找了你這么久。”

    刀疤臉一瞬湊近,揪起樂濟文的衣領用空出來的一只手點了點自己的右眼。

    因為光線昏暗,樂濟文方才沒能看清,直到此刻他才驚覺這人的右眼,竟然是顆無神的玻璃珠。

    “你不會忘了吧,樂濟文。我這只眼可是拜你所賜啊。給錢?我呸,比起我這只眼睛,他媽的錢算個屁!動手!”

    隨著刀疤臉的一聲令下,拳頭頓時向著掙扎的樂濟文砸了下來。

    這群放高利貸的打人本就極其專業,他們專挑著那些又痛又不死人的地方下手,不消一會兒樂濟文便直接癱在了地上嗷嗷亂叫。

    那些樂濟文為樂宴平精心準備的驚喜,終是一一應驗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可惜,樂濟文的運氣不錯。

    過于慘烈的叫聲引來了巡邏的警察。

    好一番兵荒馬亂后,刀疤臉和他的小弟們終是心有不甘地雙手抱頭退開了些許,露出中間那一條已然只有出氣沒有進氣的“死魚”。

    “你們幾個在干什么!”

    老油條們當即擺出副冤枉地模樣你唱我和地道:“警察大哥,天地良心,這次可真不是咱們先挑的事。是這小子先欠了我們錢不還,還動刀傷了我們大哥!您看看我大哥臉上這傷,再看看咱大哥的眼睛,這可都是這小子干的!”

    “是啊,警察大哥,您也別看著小子嚎成這樣,咱們可真沒怎么動手,不信您讓人帶他去醫院查,這小子鐵定輕傷,他就是裝的!”

    “行了!都給我閉嘴,跟我們走一趟吧!”

    給地上的樂濟文叫了救護車后,警察厲喝著就欲將幾人拷上車,然而剛走到半路上,余光便瞥見了一個隱藏在角落里黑色的帆布包。

    嗯?什么東西?

    他奇怪地上前打開看了一眼,在看清里頭的東西后當即面色一凜。

    “這是你們誰的東西?!”

    幾個人精幾乎是瞬間就聽出了警察話里的異樣,連連否認。

    “不不不,不是我們的啊!我們來的時候可什么都沒拿。可以查指紋的!”

    “是啊是啊,這玩意應該我們來的時候就在了吧。應該是那小子拿來的吧,他比我們到得早,不曉得人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折騰啥。”

    警察目光沉沉地看了眼地上的樂濟文,心下一瞬有了計較。

    所有人都被一齊掃回了警察局。

    而等到所有的嘈雜聲都褪去后,樂宴平才從僻靜中走出來,靜靜地看著這個原本為他特意準備的死胡同。

    樂濟文的求饒聲和慘叫聲此刻似乎還在這里回蕩:

    【疼……別打了,求求你放過我。】

    原來這樣的人,竟然也會說出這樣的話,也會覺得疼啊。

    不知怎么的,樂宴平竟然覺得有些可笑。

    如果不是因為那孩子記住了刀疤臉的電話號碼,如果不是因為正好他穿了過來,那今兒躺著這里喊疼的人,又會變成誰呢?

    他是會被人扔在這里自生自滅,還是會得到更加可怕的嘲弄和對待……

    樂宴平不敢再想。

    如果可以的話,他其實還挺想親自給樂濟文來上兩腳的,但對于這種人,小樂大人連踩上去都覺得臟。

    只是,剛才警察帶走的那個包里究竟是什么東西?樂濟文這個玩意,原來到底想對他做什么?

    刀?棍子?不,不對,只是想要揍他一頓的話,那些警察不應該反應這么大。

    不過說起來,還有一件事也比較奇怪。樂濟文到底是怎么會有他的電話的?

    “樂宴平”是被謝家接回去后才第一次有了手機。為了逃離那個本不應該屬于他的過去,小孩從此再也沒有和樂家聯系過。

    為了躲債而一直流浪在外頭的樂濟文,應該無論如何都不會有他的號碼才對。

    望著方才放著包的那個角落,樂宴平定定地陷入了沉思,沒能注意到兜里已然調了靜音的手機正在瘋狂地閃爍。

    蕭策的名字一遍遍地來回跳動著,而等到又一次停下后,屏幕上赫然顯示著:

    蕭策(未接來電)×29

    第43章 道歉 誒嘿你個頭!再說一遍,我沒有再……

    “我錯了……”

    深夜, 燈火通明的客廳中央,晚出晚歸被逮了個正著的樂宴平耷拉著腦袋,老老實實地道著歉。

    黎承楓坐著沙發上冷冷地眤著他:“是么?那你倒是說說你錯哪兒了。”

    小樂大人默了一瞬, 誠懇地敘述起自己的條條罪狀:“我不該不打招呼就自己跑出去,不該不接電話,不該……”

    很少犯錯的小樂大人難得的卡殼了一下。

    黎承楓:“不該什么, 繼續。”

    “不該讓你們擔心的,對不起……”

    “原來你知道我們會擔心啊, 我還當你不知道呢。”

    被這般刺了一句后, 樂宴平的腦袋頓時低得更下了,連呆毛都透著股萎靡的意味。

    瞧著他這垂頭喪氣的模樣,黎承楓忍了又忍, 終究還是忍不住呵了一聲。

    他其實不想說什么重話, 只是越想這小孩今兒做的事,就越覺得氣不打一出來。

    “樂宴平, 你知不知道我們都快被你嚇死了!有什么事就非得今天去做呢, 你還一個人去。今兒網上什么情況你不知道么,要是你在外面被人認出來,你……”

    黎承楓越說越覺得后怕,閉上眼深吸口氣平復了下心情, 他才再次開口,“你要是出了什么事的話, 讓我們怎么辦啊。”

    蕭策臨走前還再三囑咐讓他看好樂宴平,這要是真出了什么岔子, 人非得瘋了不可。

    “黎大哥,對不起。”意識到問題嚴重性的小樂大人懇切道,“我下次……”

    黎承楓聲音一瞬拔高:“你還想有下次?!”

    樂宴平:“……沒有了, 絕對沒有了QAQ。”

    眼見著小孩真摯地就差沒直接跪下發誓,黎承楓的氣終于順了些,“算了,總歸你人沒事就行。不過我話說在前頭,等老蕭到了以后你自己去和他解釋,我可不會幫你說話。”

    想到手機上那幾十個未接來電,樂宴平頓時打了個哆嗦,垂死掙扎道:“黎大哥……”

    黎承楓:“你叫我爺爺都沒用。”

    樂宴平:哦……

    他是在準備叫車回來的時候才看到的通話記錄。

    從上到下密密麻麻一片紅色,蕭策和黎承楓一連串的通話記錄交相輝映著,看得樂宴平整個人便是一僵。

    哦豁,完蛋!

    然而等樂宴平回撥過去的時候,蕭策的電話已經打不通了。

    秒接的黎承楓憋著一肚子火氣告訴他,蕭策已經坐上了最快的一班飛機,正在提刀趕來的路上:)。

    樂宴平嚇得再不敢耽擱,躥上車就火速趕了回去。然而,就現在這情況來看,他多半還是要再挨一頓的。

    想到這兒,小樂大人心里頓時一陣惆悵。

    黎承楓才不管他惆悵不惆悵的,“好了,現在可以說說了吧,你跑去干嘛了?”

    樂宴平實誠道:“跑去教訓人了。”

    “誰?”

    “樂濟文。”想起黎承楓不認識,樂宴平默默補充了一句,“他是,嗯,我養兄。”

    聽人將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解釋了一遍后,黎承楓已經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做出什么反應了。

    “你是說,你猜到了是你養兄放出的視頻,所以主動打電話挑釁將人勾了出來,然后轉頭把地址給了他的仇人,讓人把他揍了一頓?”

    “艸,”黎承楓罵了一句,“你小子可真行。”

    樂宴平贊同地點點頭,“我也覺得……嗷!!!”

    “我沒有在夸你!”狠狠賞了人一顆結結實實的暴栗后,黎承楓咬牙切齒地道,“發生這么大的事情都不帶說一句,能的你。那現在他人呢,你就不怕他被人打死啊?”

    樂宴平捂著腦袋眼淚汪汪地搖了搖頭:“不會。”

    為了還債,原主曾經和這群人打過整整兩年的交道。而在仔仔細細地研究了那段記憶后,樂宴平發現了一件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放高利貸缺德事做多了,那群人其實比誰都惜命。

    對于他們來說,小打小鬧地進去蹲個幾天沒什么所謂,反正出來后還是一樣照樣逍遙自在。但是如果這事會影響到他們長長久久地享福,那這群人是決計不會干的。

    更何況……

    比起樂濟文,這群放高利貸的甚至還要有人情味的多。

    他們很分得清什么叫冤有頭債有主。就算小孩被迫背上了債,他們也從來沒有過分為難過他。

    縱使如此,黎承楓依舊滿臉的不贊同:“但你這樣還是太冒險了。”

    樂宴平眨了眨眼,沒有說話。

    他當然知道冒險,但是比起面前張牙舞爪的虎豹,陰溝里的毒蛇才是最讓人忌憚的東西。

    與其放樂濟文在暗地里一天到晚地搞事情,倒不如直接把他引出來,這樣到時候抓人也方便。

    黎承楓聽著一愣:“抓人?那些警察難道是……”

    樂宴平:^_^

    “誒嘿……嗷!!!”

    黎承楓:“誒嘿你個頭!再說一遍,我沒有在夸你。”

    慘遭二次鎮壓的小樂大人眼含熱淚地縮進了沙發,徹底老實了。

    “等天亮了我陪你去警察局報案,剩下的等老蕭來了再和你一起算賬,至于現在……”

    “小樂,你看過微博了么?”

    樂宴平:“沒有。”

    他沒有看這種東西的習慣。

    “看看吧,小樂。”黎承楓道著,從方才開始始終凌厲的眼神終于放緩了稍許,“有很多人在支持你。”

    懵懵懂懂地,樂宴平點開了那個軟件。然后,他看到了很多人。

    “@江池落:小樂哥很好,公道自在人心!”

    “@言疏淺:虛偽的人不會有那么干凈的眼神,我不會看錯人。”

    ……

    在他被全網圍攻的時候,那些他曾經共事過的人們,都一個個的,主動站出來為他說了話。

    其中唐國豪先生更是干脆,直接就發了五個字——

    “誰信誰傻*。”

    看著他評論區里那一連串的“我是傻*”,樂宴平有些愣怔:“他們……”

    黎承楓攤攤手:“和我沒關系,我只是讓他們在八點幫忙轉發一下我們的聲明。而且,不只有他們哦。”

    拿過樂宴平的手機簡單點了兩下后,黎承楓給他看了一條很長很長的微博——

    “@把我殺了為“笑顏”助興:

    我不相信那個視頻就是所謂的真相,因為我知道樂樂真的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你們可能覺得我是腦殘粉是水軍,但我要說的是,在最開始的時候,我其實和很多人一樣都不喜歡他,甚至還罵過他。

    直到之前我去機場給我推接機的時候,弄丟了奶奶送給我的護身符。

    那對我來說是非常重要的東西,我那天真的是一邊哭一邊找。然后,我就遇到了樂樂。

    我沒有認出他,只知道有一個很溫柔的小哥哥給我遞了紙巾,然后幫著我一起找了很久很久,才終于找回了我的護身符。

    從頭到尾他什么都沒有說,我也是直到最后道別的時候才認出來他是樂樂,但還沒來得及說一聲謝謝,他就走了。

    其實那天機場真的有很多人,而且也有很多人看到了我哭,但是沒有一個人過來幫我,他們都直接走開了。

    我沒有責怪的意思,因為這本來就是我自己的錯,我沒有資格要求別人來幫我。可是,樂樂他偏偏就是幫了我。

    試問,這樣一個愿意花數小時陪我在機場大海撈針的人,這樣一個對陌生人,都能毫無保留地釋放善意的人,又怎么可能會做出這樣的事!

    所以,我相信他,公司和樂樂一定會給我們一個真相!”

    上萬條評論已然將這個帖子頂上了熱門,而在其中,樂宴平看到了一個人。

    一個已經很久沒見的人:

    “@蘇慧:謝謝你。”

    ——謝謝你還記得他。

    ——謝謝你還記得他的好。

    那個孩子如果能看到就好了。樂宴平想。

    如果能看到的話,他會不會覺得開心一點?

    大概是不能的。

    人們總是喜歡說先苦后甜,然而就算再甜,苦澀也依舊是苦澀,只要傷疤還在那里,疼痛就會永遠存在。

    小樂大人沒法往苦澀的過去里加點糖,但至少,他可以想法子幫人討回公道。

    比如,再揍樂濟文一頓。

    樂宴平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畢竟那惡心玩意兒終究沒能對他做什么,手上的證據就算交上去了,估計人也關不了多久。

    小樂大人認真琢磨著睡了過去,卻不想第二日一早臨出門前,警察的電話竟先一步地打了過來。

    “喂,您好,請問是樂宴平先生么?我們這兒遇到了一起和您相關的案件,不知道您方不方便現在過來警局一趟?”

    能讓警察給他打電話,這事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要嚴重。

    “好,我現在就過來。”

    不過半個小時,樂宴平便在黎承楓的陪同下坐在了警察局里,接受著警察的詢問。

    “昨天傍晚,嫌疑人是不是約了您在西郊的一處小胡同見面?”

    “是,他打電話威脅了我,讓我在晚上八點的時候過去。”樂宴平想了想,問:“我有電話錄音和聊天記錄,請問您需要么?”

    警察點點頭,“那太好了,麻煩發給我們一下吧。不過樂先生,幸好您昨兒沒有去,否則恐怕就危險了。”

    黎承楓聞言眼神一厲,“那個人他想對小樂做什么?”

    “目前還不清楚,但我們在他的包里發現了大量具有迷幻作用的藥物,但嫌疑人具體的意圖還需要進一步調查。”

    “等調查完畢后,如果您后續需要走法律程序,我們這兒可以為您提供相關證明。”

    樂宴平輕道了聲謝,“麻煩了。”

    “應該的,”警察溫和地道,“你們誰來和我們走一下登記流程吧,別的就沒什么事了,一旦有進展,我們會立刻通知二位。”

    黎承楓:“我去吧。小樂,你先到車那邊等我。”

    樂宴平應了好。

    八月的尾巴梢梢,夏日的余威猶在,早上還稍許有些溫和的陽光此刻已經悄然升級成了毒辣。

    樂宴平方一出門,迎面便撲來了一股子熱浪。念著車上的空調,他正了正帽子匆匆地往停車場趕,隨后遠遠地,便望見自家的保姆車旁正站了一個人。

    隔著十來米的距離,小樂大人生生地頓住了腳步。可惜來不及了,那人已經瞧見了他,不消片刻就走到了他面前,沖他抬起了手。

    “蕭,蕭策……”被嚇了一跳的樂宴平喃喃地喚了聲,條件反射似的就閉上了眼,站在原地乖乖地等訓。

    然而,想象中的手掌卻沒有落下。

    肩膀上驟然傳來的力道將他拉入了懷抱,樂宴平愣愣地貼在蕭策的胸口,空著的雙手不知所措了半晌,終是輕輕地回抱住了他。

    “蕭策,對不起……”樂宴平悶悶地道。

    蕭策沒有說話,然而環抱著他的力道卻更重了些,甚至,還夾雜著一絲顫抖。

    心中的愧疚感頓時達了頂峰:“蕭策,我錯了,你,你要不罵我一頓吧,或者打我也……嗚!”

    唇上突如其來貼上的溫熱讓樂宴平猝不及防地瞪大了眼。他下意識地就想后退,卻被蕭策抬手扣住了后腦,強勢而不容置喙地阻止了他想要逃離的動作。

    “不許躲。”蕭策啞聲道著,略顯急促的呼吸夾雜著后怕,輕輕地落在樂宴平的面上。

    隨后,他再一次覆了上來。

    “@蕭策:善良是用骨血和真情澆灌出來的花,虛假的偽裝永遠無法讓它綻放。

    明鏡無懼塵埃,謊言不攻自破,真相永不掩埋。小朋友很好,從始至終,他一直都很好。”

    蕭策吻得溫柔而小心,卻又強硬得仿佛要將人整個地揉進骨子里。

    因為恐懼而空蕩的心在此刻終于又一次被填滿,不知不覺間,他開始沉迷其中。然而下一刻,身前忽然傳來了一股慌張的推力。

    猛然驚醒的蕭策幾乎瞬間就順著力道松了手。

    然后,他便看到小孩捂著嘴接連退開了數步,而那雙瞪圓的眼中盡是驚懼。

    第44章 別怕 昭昭,我先走了。

    “我怎么感覺你們兩個怪怪的?”

    趁著等紅綠燈的檔口, 黎承楓瞅著后座上的兩人,忍不住開口問。

    話音剛落,他便瞧見樂宴平渾身抖了個激靈, 跟只受了驚嚇的貓似的,又往車門的方向挪了一點。

    黎承楓:“……別太靠在車門上,不安全。”

    樂宴平小小地“哦”了一聲, 磨磨蹭蹭地又挪了回來,但從頭到腳連著他的每一根頭發絲, 都顯而易見地, 帶著對蕭策的回避。

    【……你干什么了,把人嚇成這樣?】他沖著蕭策遞了個詢問的眼神。

    該不會真的把人罵了一頓吧?不應該啊,這小子能舍得?

    【沒什么。】蕭策搖搖頭, 【回去說。】

    得。

    眼見著紅燈進入了倒數, 黎承楓也只得暫時壓下了心中的好奇。

    他帶著一顆想聽八卦的心一路猛踩油門。結果剛到了地都還沒來得及問上一句,樂宴平就跟個兔子似的一把撈起貓, 直接躥進了房間, 將“拒絕交流”四個字展現地那叫一個淋漓盡致。

    看著那扇禁閉的房門,黎承楓默默用胳膊肘杵了杵一旁的蕭策:

    “老蕭,你該不會是打他了吧?”

    蕭策當即白了他一眼,“我要么打你。”

    “不可能!你肯定欺負小樂了。”黎承楓滿臉寫著不信, “你要沒欺負他,小樂干嘛躲……等等!”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 黎承楓的聲音一瞬拔高,“你是不是占人家便宜了?!”

    蕭策:……

    這可真是此時無聲勝有聲, 看到蕭策的這副表情,黎承楓哪兒還能猜不到他干了什么,“你個老禽獸。”

    他就說, 樂宴平怎么可能會平白無故地反應這么大?!

    “你干什么了?在哪兒干的?大庭廣眾朗朗乾坤的你個老禽獸你到底干了啥?”

    蕭策默默地受了這一聲罵,半晌才干澀地開了口,“我……親了他。”

    “哦,親了啊……你說什么?!”黎承楓一瞬跳腳,“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萬一被人拍到……”

    “我看過,沒有人。”

    警局的內部停車場白日里不對外開放,也就是民警體諒到了他們受害人和公眾人物的身份,才事先打了招呼放他們進去。

    退一萬步來說,要是當時哪怕有一個人在,蕭策也不至于失控至此。

    “可就算沒人你也不能……”

    “我知道,是我沖動了。”

    蕭策本來其實真的只是想抱一抱小孩。

    照理來說,在下飛機看到樂宴平一切平安的消息后,他就應該放下心了。

    可是,蕭策做不到。

    心底的那股子慌亂無論如何都無法壓制下去,于是,本來應該回家去等人的蕭策終是沒能忍住,臨時叫司機換了方向直接沖來了警局。

    他以為只要見到樂宴平就會好,但是事實上,卻反而更加地一發不可收拾。

    為什么要自己解決?

    為什么不告訴我?

    你不信任我么?

    你知不知道你快嚇死我了。

    千言萬語涌上心頭,然而蕭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于是他只是抱著樂宴平,卻不想聽見小孩對他說:

    【你要不罵我一頓吧,或者打我也……】

    那一瞬間,蕭策失了神。

    他怎么可能會舍得罵他打他?在樂宴平心里,難道就是這么想他的么?他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有多喜歡他……

    如果不知道,那就讓他知道好了。

    這個想法驟然浮現,于是,等蕭策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親上去了。

    蕭策終究是嚇到了他的小朋友。

    黎承楓嘖嘖了兩聲:“唉,算了,反正自己嚇的人自己哄,只要你不要后悔就行,我不摻和。不過老蕭,有件事我好像一直沒問過你。”

    “你確定人家喜歡你么?”

    樂宴平喜歡他么?

    就在不久前,他好像也剛剛問過自己這個問題。

    曾經的自作多情早就在自己不知不覺的淪陷中悉數消散,蕭策看著樂宴平的房門,腦海中再次浮現出了小孩驚懼的眼。

    只有樂宴平知道答案,蕭策曾經很在乎,但現在他忽然覺得答案好像也沒那么重要了。

    等黎承楓走后,蕭策起身來到了樂宴平的門口。房間里頭安安靜靜,只偶爾能聽見一兩聲貓兒的輕嚀。

    沒有刻意壓低的腳步聲清楚地告知了房間內的人自己就在門外,所以,蕭策沒有敲門,只是將手輕輕地貼在了房門上。

    “樂昭。”他輕輕地喚著,“今天的事,對不起。”

    門內靜悄悄的沒有聲響,但蕭策知道他在聽:

    “黎承楓說,只要我不后悔就行。但我其實是后悔的。后悔嚇到了你,后悔強迫了你,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就這樣對你,我真的很抱歉。可是有一件事,我想告訴你,樂……”

    “昭昭,我喜歡你。”

    “當然,這不是做錯事的借口,我沒有資格用喜歡來要求你的原諒。所以……”

    蕭策閉著眼深吸了口氣:“所以,你別怕,我不會進來,我也不會再擅自靠近你。”

    聽見這話的那一瞬間,樂宴平的呼吸驀地一亂,他下意識地就想跑過去打開門,然而臨到頭來,按在門把上的手卻終究還是沒能摁上去。

    跟在他腳邊的貓兒用尾巴圈住他的腳踝歪頭奇怪地看著他。樂宴平垂眸呆站了會兒,終是背靠著門板抱著膝蓋坐了下來,安安靜靜地聽著蕭策說話。

    “我會給你足夠時間,在你想好之前,在你說可以之前,我都會耐心地等。所以,別害怕。”

    如果能讓小孩安心,如果能讓小孩不再害怕,那他愿意把命運交到樂宴平的手上,無論結果如何,蕭策都認。

    只希望,自己能夠有些好運吧。

    想到這兒,他苦笑了聲,輕輕摸了摸門板:

    “有事隨時找我,或者,找黎承楓和宋玙白也行,昭昭,我先走了。”

    蕭策本就是臨時趕回來的,最極限也就只能待個半天,如今因著剛才的那一時沖動,他倒是也沒什么理由再繼續多留了。

    聽著大門開闔的悶響,躲在房間里逃避現實的樂宴平將自己摔上了床,仰頭呆呆地望著天花板。

    唇上似乎還殘留些許的溫度,耳根也無法自控地發起了燙,仿佛又一次感受到了蕭策清淺的呼吸。

    原來是這樣啊。

    原來,蕭策喜歡他。

    明明是猝不及防的告白,卻又好像沒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地方。

    只是,如果蕭策喜歡他的話,那樂宴平喜歡蕭策么?

    他有些迷茫地想著,卻無法得到答案。因為潛意識里已經拉響了警報,阻止了他的繼續思索。

    可是有一點,樂宴平十分清楚。

    “蕭策,”他輕聲呢喃著,“我不是在怕你。”

    他怎么可能會怕蕭策呢?他對他那樣好,縱使那個親吻來得始料未及,樂宴平最開始其實也只是有些愣怔而已。

    直到,他覺察到了蕭策的顫抖,意識到了那顫抖底下掩藏著的濃烈的情感。

    不,不可以,這樣是不被允許的,這樣是會……

    身體在大腦之前開展了行動,等樂宴平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推開了蕭策。

    他害怕的從來就不是蕭策,可他不知道該怎么解釋,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便只好將所有的一切都藏起來。

    就像他一直以來所做的那樣,仿佛只要縮在殼里,就能騙過別人,也騙過自己。

    第45章 死水 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人在思考問題的時候, 永遠不會知道明天和答案哪個先來。

    而小樂大人迎來了一個又一個的明天,在得到答案之前,他率先得到了自己的家教。

    “老師們的意思是, 先讓你做張卷子摸摸底,對你的水平有了了解之后,才能制定相應的學習計劃嘛~”

    將厚厚一疊卷子扔到樂宴平的面前后, 黎承楓笑瞇瞇地道著,勾起的嘴角那是怎么壓都壓不下去。

    樂宴平:“你好像在幸災樂禍。”

    “噗……咳咳, ”輕咳了兩下正正神色, 黎承楓一本正經道,“怎么會呢,來來來, 你做, 我幫你計時監考~”

    裝模作樣地坐在沙發上定完時后,黎承楓看著樂宴平奮筆疾書的背影, 一時間心中只剩下了一個字——爽。

    畢竟, 誰曾經不是一個在作業和考試里痛苦掙扎的新時代好少年呢。

    甚至曾幾何時,黎承楓最大的夢想就是能夠成為一個監考老師。站在臺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底下的學生做題什么的……想想就爽!

    所以,感謝樂宴平。

    讓他在時隔十多年后,竟然還能有圓夢的一天。

    黎承楓樂呵呵地想著, 舉起手機拍了一張樂宴平的背影。

    黎承楓:【圖片】

    黎承楓:【不客氣~】

    蕭策迅速收了照片。

    黎承楓:【你倆那天后來沒談攏?我這幾天就沒聽過他提起你。】

    正在輸入的字樣閃了好一會兒,蕭策才發過來了一句:【我有分寸。】

    有分寸你個頭。黎承楓暗暗腹誹著, 終是沒有再說什么。

    曾經在他手上滿屋子亂躥的貓似乎只要有樂宴平在場就會變得十分安靜。在黎承楓將它撈進懷里的時候也沒有掙扎,讓他難得安穩地吸了會兒貓。

    而太過安穩的結果, 便是這位不怎么稱職的臨時監考老師抱著貓刷著手機,在不知不覺中腦袋一歪后,就直接睡了過去。

    再睜開眼的時候, 樂宴平正坐在他的旁邊,看著面前的幾案上的兩塊小蛋糕靜靜地發著呆。

    聽見動靜后他回過頭,眨了眨眼睛叫了聲,“黎大哥,你醒啦。”

    黎·監考老師·承楓:呃,有點尷尬……

    不過掉了一地的威嚴顯然是已經撿不起來了,思來想去,好像也只能吃口蛋糕壓壓驚這樣子。

    于是黎承楓若無其事地端起了蛋糕:“做完了么?感覺怎么樣?”

    樂宴平:“還好。”

    就是,知識以一種奇怪的方式進入了他的大腦。”

    天知道當他看到數學和英語卷子上那些的扭曲符號時,那一種完全不理解但又好像能看懂的割裂感到底有多么詭異。

    明明什么都看不懂,可偏偏就是能做。

    對此,樂宴平只能說,感謝原主的饋贈。

    “喲,還不錯嘛。”瞥了眼樂宴平填得滿滿當當的試卷后,黎承楓叼著叉子,將正反面拍完照一股腦兒地傳給了老師。

    “正式上課從明兒開始,具體安排等會發你。誒,你這蛋糕挺好吃啊,哪兒買的?我回頭也……”

    “蕭策買的。”

    房間內一瞬寂靜。

    剛挖了一大口的黎承楓頓時被這一句弄得咽下去不是,吐出來也不是,含了大半晌后見樂宴平沒有說話的意思,他才艱難地咽了下去。

    “那個,小樂啊,這事嚴格來說我是不該摻和的。”思來想去,黎承楓還是開了口,“我不是要幫他說話的意思,老蕭這事做得確實莽撞。但他也是因為急瘋了,你能不能……”

    別生他氣。

    最后這四個字,黎承楓沒能說出口。

    哪怕說得再冠冕堂皇,他終究是蕭策的朋友。一面說著不管,一面又總是下意識地想幫人一把。

    “唉,算了……小樂,你當我沒說。”

    然而樂宴平卻搖了搖頭:“沒關系的黎大哥,我沒有生他氣。”

    他縮在沙發里將腦袋支在膝蓋上,伸手將試圖偷吃蛋糕的小貓咪撈了回來:“那個,我可以問一個問題么?”

    黎承楓:“你問。”

    “黎大哥,你知道蕭策喜歡我么?”

    “知道啊,怎么可能不知道。那小子就沒想過藏,和你待一塊的時候跟只開屏的孔雀沒什么區別。”

    樂宴平想了想,又問:“什么時候知道的?”

    “在和你簽合同的前一天吧,這之前我在國外休假不清楚,宋玙白和我說的時候還不信,結果回國一瞧,還真是這樣。”

    “宋玙白也知道?”

    “嗯哼,”黎承楓應著,卻忽然覺得哪兒有些不對,頓了頓后,他試探性地問,“你怎么突然問這個?”

    樂宴平把臉埋進了貓貓肚子。

    原來所有人都知道。

    原來只有他不知道。

    可是,他真的不知道么?

    如果真的不知道,那在聽到那句告白的時候為什么沒有覺得驚訝?

    “小樂,小樂?你怎么了?”

    在黎承楓帶著擔憂的呼喚中,樂宴平茫然地看向他,“黎大哥,那,你覺得我喜歡蕭策么?”

    黎承楓沉默了,許久,樂宴平才聽見他再度開口:“說實話,我不知道。”

    他和宋玙白私下里,其實老是覺得蕭策是在單相思。

    因為如果說蕭策的感情直白而熱烈,那么,樂宴平應該就是另一個極端。

    “我不太知道該怎么形容,不過,我倒是可以告訴你件事。”

    “小樂,你還記得上一次你們在相國寺寫許愿牌么?你是最后一個被問到愿望的人,對吧?”

    “雖然你表現的很好,但我想告訴你的是,這其實并不符合業內的潛規則。像這種重要的環節,理應是由咖位最高的壓軸才對。”

    “而造成這個錯誤的原因,是因為工作人員他把你忘了。小樂,你實在太安靜了,就像……”

    就像沒有情緒一樣。

    除了,樂宴平在蕭策身邊的時候。

    這也是為什么黎承楓和宋玙白縱使再怎么懷疑,也始終沒有阻止蕭策的原因。

    因為樂宴平在他身邊的時候是不一樣的,雖然只是相對而言,但至少,他要鮮活得多。

    這般想想,那天被嚇著的樂宴平,倒是黎承楓所見過的情緒波動最大的一次了。歸根結底,還是因為蕭策。

    樂宴平的眼睛亮了亮:“那這樣可以說明我喜歡他么?”

    “呃……”這還真是把他問住了,“我覺得不行。”

    因為在黎承楓較為片面的認知里,喜歡應該是像酒那樣濃烈的情感。而樂宴平這樣的,頂多只能算是從死水變成活水。

    有的人可能覺得這樣很不容易,可說來說去還是水,還是一樣的寡淡而無味。

    “這能說明蕭策對你來說不一樣,但我覺得這不是喜歡。”

    如果蕭策的喜歡最后換來的是這樣的東西,那對他來說也太不公平了。

    說黎承楓護短也好,說他狠心也罷,但不對等的感情,最后只會成為兩個人的折磨。

    而現在的蕭策和樂宴平之間,從來就沒有對等過。

    所以從私心來說,黎承楓其實對二人的分開樂見其成。

    再怎么樣,至少也要讓樂宴平想清楚再說。

    “小樂,如果你一定要問我,那我的答案就是:你不喜歡蕭策。很抱歉,但我是真的看不出來。不過比起問我,我覺得你更應該問問自己。”

    “小樂,你覺得蕭策是一個怎么樣的人?你想見他么?你想和他待在一起么?如果是的話,那你為什么想和他待在一起?對你來說,蕭策到底算什么?你喜歡他么?”

    一個接一個的問題砸得樂宴平應接不暇,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要回答,然而半晌也沒能發出一點聲音。

    蕭策,是一個對他很重要的人。樂宴平心里分明很清楚,然而,他甚至都說不出一個想。

    他其實很想說的,可他就是說不出來。無形之中仿佛有一雙大手扼住了他的咽喉,企圖阻止他所有情緒的宣泄。

    “我,我不知道……”樂宴平放空地望著面前的虛空,“我不知道什么叫喜歡,我好像……”

    “我好像,根本就不會這個東西。”

    懷里的貓兒著急地叫喚著,軟乎乎的肉墊竭力地向上伸著,想要觸碰樂宴平的臉龐。

    直到手上落下一串濕潤,樂宴平才驚覺自己已然淚流滿面。可這一次,他甚至連自己為什么哭都不知道。

    沒有蕭策,樂宴平就算哭也都哭得安安靜靜。

    黎承楓再沒有說話,他就像一個旁觀者似的置身事外地坐在一旁,直到樂宴平哭夠了,才淡淡地開口道:“如果不知道的話,那要不要試著從更了解蕭策開始呢?”

    “小樂,你看過蕭策演的電影么?等有時間的時候,去看看怎么樣?”

    “……好。”

    不過這么一會兒,樂宴平聲音中的哭腔已然幾不可聞,“黎大哥,我可以再拜托你一件事么?”

    “當然,”黎承楓溫和地道,“你說。”

    “我想,先搬出去。”

    在樂宴平明白什么是喜歡之前,在樂宴平學會怎么回應蕭策之前,他不能再這么待在這里,一邊心安理得地接受蕭策對他的好,一邊又毫不付出。

    黎承楓應了好。“公司那邊有給藝人提供的宿舍,我回去安排一下,搞定了就聯系你。”

    說罷,他站起身告辭離開。

    直到上了車,黎承楓才摸出手機看了看時間,給蕭策去了一個電話。

    “喂?”剛洗完澡的蕭策一面擦著頭發一面應著,“怎么了?”

    “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這人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蕭策瞇了瞇眼,配合道:“先好消息吧。”

    黎承楓:“好消息是,我現在可以確定了,樂宴平他喜歡你。”

    蕭策聞言一怔,“你做了什么?他怎么了?”

    “沒做什么,小樂也沒事,就是哭了一……”

    “你惹他哭了?!”蕭策的聲音一瞬冷冽。

    黎承楓:……嘿,你個戀愛腦!知不知道老子正在這兒辛辛苦苦地給你的愛情添磚加瓦啊!

    “你丫的給我閉嘴,這不是重點!”

    將方才的事大概解釋了一遍后,黎承楓才繼續道,“這就是我想說的壞消息了。”

    “老蕭,我之前不是一直說你莽撞了么,現在,我收回。”

    “你莽撞得對,樂宴平他有問題。”

    第46章 束縛 至于現在,小樂,做你的數學英語……

    當一個時代走向末路, 浮世繁華落盡,江山盛景不再,目之所及便只剩下了眾生皆苦。

    《歌清月滿樓》中講述的, 便是這樣一位末代帝王的故事。

    沈怏繼位于戰亂興起的第五年,原本他只是個沒什么實權的閑散王爺。

    不曾想先帝在追逐長生的路上忽然與世長辭,一紙遺詔被首輔蓋上了玉璽, 帝位連同那飄搖的江山,就都交到了他的手上。

    于是, 尚在睡夢中的沈怏連發生了什么都還未理清, 就被人搖醒套上了龍袍,在倉促中完成了登基大典。

    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的高喊中,沈怏一臉懵圈地坐在了龍椅之上, 沒有激動也感受不到半分喜悅。

    滿心滿眼間唯有一個念頭萬分清晰, 那就是——

    他**的,這群老不死的想害他!!!

    他怎么能當皇帝呢?他怎么可能當好皇帝呢?他根本就坐不了這個位置。

    沈怏是個有自知之明的人, 可惜自知之明沒有用。

    因為身于亂世之中的最大悲哀, 便是每一個人都走投無路。

    百姓沒有選擇,朝臣沒有選擇,所以,沈怏也沒有選擇。

    “首輔大人, 我該怎么做?”

    那日下朝之后,沈怏茫然地問著。只懂吃喝玩樂的王爺手足無措, 他甚至都還沒能習慣那個新的自稱。

    首輔沉默許久,只道了八個字:“鞠躬盡瘁, 無愧于心。”

    沈怏道了好。

    他或許沒什么本事,但幸好,他足夠的明辨是非。

    于是在他繼位的第二天, 為先帝提供長命仙丹的宦臣直接鋃鐺入獄。

    有人勸他:“皇上,閹黨根基頗深,不可妄動。”

    沈怏問:“閹黨是善是惡?”

    “……是惡。”

    沈怏:“那便無不可殺。”

    隨著帝王的一聲令下,打著殘害先帝的名號,午門的血浸透了青磚,哪怕過了數月,也依舊能嗅到淡淡的血腥。

    自此,無人看好的帝王坐穩了他的寶座。甚至他比之前的每一任,做得都要好。

    勤于政務、任人唯賢、勵精圖治……在他的提拔下,原本被埋沒的將才開始施展拳腳。

    暴亂得以鎮壓,外敵節節敗退。風雨飄搖的王朝奇跡般地得到了茍延殘喘的機會,甚至,還有了中興之相。

    “您是個好皇帝。”

    難得的一次宮宴后,首輔對沈怏說。

    已經初具帝王之氣的沈怏笑著飲了口酒,在登基后第一次登上摘星樓,在月光下閑閑懶懶地歌了一曲。

    這是他曾經最喜歡做的事。

    久違的輕松自在叫他有些忘乎所以,所以,他也便沒聽見首輔后面的那一句可惜。

    “可惜了,你身在亂世。”

    沈怏足夠在盛世當一位明君,卻無法在末路成為一位梟雄。

    短暫的中興更像是一種回光返照,茍延殘喘的江山掩蓋不了行將就木的腐朽。

    瘟疫,干旱,洪澇……還有卷土重來的叛軍,哪里都要用錢,哪里都要用人。縱使沈怏日日忙得腳不沾地,連自個兒的小金庫都快掏空了,也彌補不了虧空的國庫。

    無奈之下,他要求朝臣捐款,然而得到的卻是一聲聲的:

    “沒錢啊,哪來的錢。”

    “是啊,皇上,我們是真的拿不出來啊~”

    一字一句,生生寒了帝王的心,“行,那就讓我看看吧。”

    抄家的官兵沖進了大臣的府邸,皇帝站在門口冷冷地道,“有錢你自盡,沒錢朕自裁。”

    白綾一掛哭聲震天,心寒的帝王帶著成箱的軍餉親自去了前線,在一路上看盡了尸橫遍野,餓殍滿地。

    “這場仗還要打多久?”他問將軍。

    將軍不答。

    于是,沈怏褪下了繡著龍紋的長袍,換上一身粗布白衣獨自去了街頭。

    在那里,滿街都是哭嚎的百姓,他們衣衫襤褸腳步蹣跚,卻一個接一個地想往南邊去。

    沈怏下意識地拉住一個人,“你們要去哪里?”

    “南邊。”

    “可是南邊是叛軍。”

    “什么叛軍不叛軍,哪兒能讓我們活我們就去哪兒。”

    “皇帝不行么?”

    “皇帝瘋了哩,殺了好多人!再說你瞧瞧,這兒哪還能讓人活。還是陳王那兒好,那兒才能活。”

    沈怏不信陳王那兒好,他便派了人去探,探子回來后帶回來了一袋糧。

    沈怏問這是哪兒來的,探子說街上發的,誰都可以領。

    陳王那兒好。

    沈怏悄悄回了宮。

    京城里,百姓在跑,官員在跑,所有人都在跑,只有他還坐在龍椅上,望著身下空空蕩蕩的朝堂。

    已經沒剩幾個人了。

    沈怏道:“你們不走么?”

    首輔帶著官員俯身叩拜,“我們是皇上的臣。”

    沈怏又道:“朕不想打了,可以談和么?”

    “可以,皇上有什么條件?”

    “對百姓好就可以。”

    陳王同意了。

    “我們發誓絕不會傷百姓一絲一毫,可是沈怏,你必須得死。”

    消息傳來后,空蕩的朝堂終于再次被官員填滿。他們整整齊齊地跪在堂下,只是這一次不是再恭祝著他們的帝王萬歲,而是請他去死。

    沈怏說:“好。”

    當晚,沈怏又一次褪下龍袍登上了摘星樓,他在明月下用手輕打著節拍唱著歌,面帶微笑地飲下了群臣送他的酒。

    而在喪鐘敲響的那一刻,首輔與四十二位官員于家中齊齊自縊,只留下一句:

    生而為君臣,九死猶未悔。

    今昔亂離倶是夢,惟愿歌清月滿樓。

    跌落的酒盞落在華貴絢爛的地毯上發出一記悶響,鏡頭劃過江山萬里,圓月高懸,最后定格在了“沈怏”帶著笑意的臉。

    他已經睡去了,開始做一場永遠不會再醒來的夢。

    樂宴平怔怔地望著屏幕上的“劇終”二字,終是久久無法回神:“這是……蕭策?”

    “是哦,演得非常不錯是不是?”黎承楓笑瞇瞇地道。

    樂宴平重重地點了點頭。

    除了最開始的那一眼,樂宴平所能看到的,便只剩下了戲中的沈怏。

    熟悉的臉龐帶些許青澀的陌生,用劇本中所描寫的七情六欲將自己徹底變成了戲中人。

    “他真的很厲害。”樂宴平由衷地道。

    “那必須的,他可是我一眼相中親自帶著長……啊呸,親自帶著紅起來的!你黎哥我的眼光怎么可能會錯。”

    趁著蕭策不在,黎承楓放心大膽地將自己擺上了老父親的位置自豪地插了會兒腰。

    等顯擺夠了,轉念想到人如今的狗樣,又在心里罵了兩句,才感嘆般的道:“如果可以的話,我其實還挺想讓你見見以前的蕭策的。”

    “以前的蕭策?”

    他還沒穿過來以前么?下意識地,樂宴平就往黎承楓身邊挪了挪。

    “是啊,你別看這小子現在一天到晚人五人六的樣子,你要是看到他以前,就會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經。”

    黎承楓認識蕭策的時候,正是他過得最難的時候。

    蕭家這一輩只有蕭策一個小輩,結果這個被賦予眾望的孩子卻忽然說要進娛樂圈,誰聽了都得火冒三丈。

    于是為了逼他回去,蕭家斷了他所有的經濟來源。

    他們以為只要這樣,這個打小嬌貴的少爺就會自己回去,然而,蕭策硬是擠著百來塊一個月的群租房,每日啃著泡面饅頭尋找著機會,硬是闖到了黎承楓的眼前。

    兩個人都是不怕死不服輸,天塌下來腰桿子也不肯彎的人。他們一拍即合,從此,黎承楓就成了蕭策的經紀人。

    靠著這部《歌清月滿樓》,他們用三項提名加一個最佳男主角得到了蕭家人短暫的認可。

    至此,蕭策才終于能安安心心地繼續拍他的戲。

    蕭家?

    樂宴平對于蕭家的認識,現在全部都來源于蕭老爺子,印象里,那是個和謝老爺子一樣和藹的老人。

    “蕭老先生也不同意么?為什么不讓他拍戲?”

    “可能是因為他家有礦吧,偌大的家業總得有個人來繼承唄。其實蕭老爺子還算開明的,主要還是因為他那個……嗨,跑題了跑題了,先不說這個。”

    這玩意真要說起來,又得是一籮筐的糟心事。黎承楓光是想想都覺得頭疼,果斷止住了話題:

    “我想讓你見見他,是因為在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其實覺得你和以前的蕭策很像。”

    都是安安靜靜的,把所有想法藏進在心里,裝出平靜和淡漠的表象。

    但過了一段時間,黎承楓忽然發現不是這么一回事。

    蕭策平靜是因為壓抑的家庭環境,于是在擺脫了蕭家的桎梏后,他這座休眠火山就愉快地噴發了個驚天動地。

    樂宴平的家庭環境更加惡心,但是那群智障玩意顯然沒有影響到他。

    他斷得干干凈凈,甚至還能有條不紊地挖坑把人揍一頓,氣定神閑的模樣恁誰都能看出來他壓根就沒把那群智障玩意放在心上。

    于是,黎承楓就以為樂宴平天生就是這淡漠的性子,直到,他親眼看著人在他面前哭出來。

    黎承楓當即就意識道:樂宴平不是天生如此,他只是比蕭策壓抑得更狠,甚至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所以所有人都沒發現,他表現得太自然了。

    “小樂,如果你想要解決一個問題,首先你得搞明白問題產生的原因,然后,就得去面對。婻風”

    “就像蕭策,他很清楚自己的束縛來自于何方,于是電影成了他沖破束縛的方式。最終,他將壓抑的自己活成了現在這副張揚的模樣。”

    雖然黎承楓老罵他狗,但他覺得蕭策現在這樣很好。

    “小樂,我相信你肯定知道自己的束縛是什么,現在唯一的問題是,你敢不敢面對它,并打破它。”

    樂宴平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我……”

    然而他還什么都沒來得及說,就被黎承楓驟然輕快的聲音直接擋了回去,“好了,那么關于蕭策和電影咱們就先告一段落,這些事情都可以慢慢想,不用著急。至于現在,小樂,做你的數學英語作業去吧!”

    樂宴平:……

    那一瞬間,小樂大人又一次想起了被二十六個英文字母的排列組合,以及魔性的三角函數之歌支配的恐懼。

    本來就不怎么支棱的人頓時更蔫了:“可以不做嘛?”

    黎承楓:當然……不行啦~

    啊,原來這就是看別人趕作業的快樂么,爽!!!

    “不過,我確實也有點好奇,你是做到偏科成這樣的?”

    哪個好人家語文近乎滿分,而數學和英語加起來甚至還沒語文的一半的啊。

    搞得黎承楓找好的語文老師直接連夜辭職,而數學和英語老師則望著樂宴平祖國江山一片紅的卷子,含淚收下了同僚的課時和工資。

    小樂大人:我怎么知道……

    現代人到底為什么要學數學和英語這種可怕的東西啊!QAQ

    黎承楓眼含同情地拍了拍樂宴平的肩作為安慰,丟下一句“你加油”后,便果斷地跑了路。只留下樂宴平一人,在知識的海洋里痛苦地暢游。

    結果小樂大人的數學作業還沒有做完,手機鈴聲就先一步地響起了起來。

    有氣無力地一聲“喂”后,警察嚴肅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

    “樂先生,經過調查我們發現嫌疑人和地下黑市的器官販賣組織有所聯系……”

    而與此同時,拘留所內,樂濟文幾乎不敢相信自己剛才聽到了什么。

    “謝折衣,你他媽再給我說一遍?”

    謝折衣輕笑了起來,如他所愿地重復道:“我說,我不愿意。”

    “你憑什么不愿意!你憑什么不幫我!我他媽是你哥!!!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把手上的東西發給那對傻逼夫婦,不救我?你特么也別想好過。”

    隔著一面玻璃,謝折衣靜靜地欣賞了好一會兒樂濟文歇斯底里的模樣,直到看夠了,他才滿不在乎地道:“你發唄,隨便發。一個是污蔑了他們親兒子不夠,還想綁了人去倒賣器官的犯罪分子,一個是陪伴了他們二十余年體貼溫柔的養子……呵,樂濟文,你猜他們會信誰?”

    “我*你**的,謝折衣!老子就是和人聊了兩句,老子沒想這么做!!!”

    “安靜!!!”

    暴走的樂濟文被看管的警察一把摁在椅子上,他氣得渾身哆嗦卻又動彈不得,只能用一雙渾黃的眼死死瞪著謝折衣。

    “是么?那就當是這樣吧,你或許可以提前組織組織措辭,說不定到時候法官會信你呢?加油哦~”

    說罷,謝折衣便慢條斯理地站起了身。

    “回來!不許走,謝折衣我*你大爺的,你給我回來!!!你得救我,你不能把我留在這里,你得把我救出去。”

    “沒有什么不能的。”謝折衣看著他,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起來,“你忘了么樂濟文,我不是早就和你說過了么?”

    “上一次,是最后一次啊。”

    “所以再見了,樂濟文。”

    撕心裂肺的怒吼被隔音玻璃牢牢地隔絕在了身后,謝濟文腳步輕快地離開了拘留所,再沒有回頭。

    畢竟說到底,那只是一個沒用的廢物罷了。

    第47章 觀刑 記住,這個禮物的名字,叫禍從口……

    想要解決一個問題, 首先就得搞明白問題產生的原因。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黎承楓的這句話,樂宴平難得地夢到了過去。

    每年過了大寒以后,京城就會開始下雪。

    在下的最大的那幾天, 還是個小豆丁的樂宴平只要稍微一蹦噠,就可以輕而易舉地把自個兒的半截身子都埋入雪中。

    然后他就會眼巴巴地望著父親,嘴里嚶嚶地喚著爹爹, 張開手乖乖地等著父親跟拔蘿卜似的,將他從雪地里拔出來。

    對于這個“拔蘿卜”的游戲, 樂宴平樂此不疲, 直到他長到了九歲。

    那年,京城的雪下得似乎格外的大。

    父親在又一次把他從雪地里拔出來后,牽著他的手帶他走進了高高的朱色宮墻。

    墻內沒有雪。

    掃雪的宮女機械地揮動著掃帚, 在他們走過時低垂著頭恭敬地行禮。

    看著她們, 樂宴平下意識地就規矩了腳步。

    那個時候的他,其實并不見得明白見皇帝意味著什么, 但他就是莫名覺得, 這兒和家里不一樣。

    至少,自己是不能在雪地上嘎吱嘎吱地蹦噠著走路的。

    他難得老實地跟著父親走過了一扇又一扇的門扉,然后,在那間滿溢著檀香的御書房里, 樂宴平第一次見到了乾安帝。

    沒有他想象中的嚴肅和緊張,帝王面上掛著和藹的笑, 放緩了聲音沖他溫柔地招了招手。

    “好孩子,你叫樂昭是么?走近些讓朕瞧瞧。”

    樂宴平走上了前去。

    自那以后, 他就成了太子伴讀,也成了蕭季淵身后那根永遠也甩不掉的小尾巴。

    現在回想起來,在最初那段時日里, 他和蕭季淵之間的相處真真是裝模作樣極了。

    明明兩個人都是皮得不行的性子,結果一個擔心著對方告狀,另一個顧忌著對方的身份。在那個最難守規矩的年紀,雙方愣是憋了一個多月才開始原形畢露。

    至此,樂宴平開始了他在皇宮里無法無天的日子——

    主要,是對著蕭季淵無法無天。

    但這真不能全怪他,因為蕭季淵在很多時候確實不太像個太子。

    爬樹捉鳥,逃課打架,在太傅背后貼王八,趁人午睡在人腦袋上插鮮花……

    太子該干的事情蕭季淵不一定干,但太子不該干的事情,他絕對是一件不拉。

    憋了一個多月的太子殿下是真心以為自個兒的伴讀,是個乖乖軟軟的糯包子。

    他愉快地放飛了自我,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身后,“糯包子”正在一邊目瞪口呆,一邊奮筆疾書。

    于是毫無疑問的,蕭季淵干的那些個好事皆數敗露,時間地點動機過程,詳細得那是一個不拉。

    一臉懵圈的太子殿下甚至還沒想明白自己怎么就露餡了,就被太傅狠狠得收拾了一頓。而作為罪魁禍首的樂宴平,則問心有愧地低下頭,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糯團子”真不是故意的,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小本本會落到太傅手上嘛!

    但太子被罰可不是小事,很快,消息就傳到了乾安帝的耳朵里。

    當天下午,皇帝就樂呵樂呵地跑了過來。欣賞完自家兒子受罰的憋屈模樣后,樂宴平的小本本也終是難逃一劫。

    在蕭季淵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皇帝美滋滋地翻看完了他兒子干得那些個光榮事跡,溫柔地摸了摸樂宴平的頭,轉身對樂父道,“允欽,你這孩子很有你的風范啊。”

    樂父沒有說話,執筆就在冊子上寫下——

    “乾安三十四年二月廿七,帝棄政事不顧,往國子監觀太子受太傅之罰……”

    乾安帝拔腿就跑:“別記了別記了,朕不看了!朕這就回去批奏折!”

    望著皇帝離去的背影,樂宴平和蕭季淵二人站在原地尷尬地面面相覷。

    樂宴平掙扎道:“那個,其實好事我也是記了的。”

    太子殿下送了他一個白眼,并且拒絕和他交流。

    樂宴平:……

    “乾安三十四年,二月廿七,太子蕭季淵因戲弄太傅,受罰于國子監……”

    蕭季淵:“樂昭!!!你給我別記了啊啊啊!!!”

    生平第一次,太子殿下忽然理解了他父皇的苦。

    蕭季淵和樂宴平就這樣不對付了起來。而他們二人之后的關系,只消用四個字就可以完全概括——

    他逃,他追。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地過了下去,他們也逐漸習慣了彼此的存在。

    樂宴平沒有問過蕭季淵心里是怎么想的,但那一年實實在在是他過得最快樂的一年,卻也是他鬧騰的最后一年。

    他在乾安帝和蕭季淵的縱容下沒大沒小了太久,以至于他都忘了第一次入宮時看見的那些個麻木的宮女,忘了皇宮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地方。

    所以,他為此付出了代價。

    蕭季淵比樂宴平大了七歲,他早就到了可以成婚的年紀。

    雖然他本人壓根不上心,但朝里朝外可有無數雙眼睛,都緊緊盯著那空缺的太子妃之位。

    而其中最有希望得到這個位子的,是鎮國公府的嫡長女,池余雪。

    鎮國公的夫人是賢淳皇后手帕交,因此,池余雪自小就深得皇后的喜愛。

    在賢淳皇后的張羅下,池余雪得了可以自由進出皇宮的權利,而她只要一來,便肯定會往東宮跑。

    于是久而久之,樂宴平就意識到池余雪不喜歡自己。

    不,準確來說,應該是討厭才對。

    這屬實是有些莫名其妙,樂宴平自認為自己從來沒有招惹過她,但他也沒有興趣去探究原因。

    十來歲的孩子處理問題的方式十分簡單粗暴,你討厭我,我就也討厭你。

    禮尚往來,很公平。

    而巧得是,蕭季淵也不喜歡池余雪。有很長一段時間,他甚至只要聽見池余雪那個嬌滴滴的聲音就覺得頭疼。

    所以,每回只要池余雪來找蕭季淵,他就必然會帶著樂宴平在一柱香內把人甩掉。

    至于為什么不把樂宴平也一起甩掉……

    開玩笑,是他蕭季淵不想甩嘛?是這個小狗皮膏藥根本就撕不下來啊!!!

    這樣的事情發生了數次后,池余雪終于忍無可忍地攔下了樂宴平,“樂宴平!是不是你讓淵哥哥不理我的!”

    樂宴平:……

    “蕭季淵不理你和我有什么關系?”

    “除了你還有誰,一天到晚的黏在淵哥哥身邊討厭死了!!!肯定是你唆使的淵哥哥!”

    氣急敗壞的池余雪說著就想過來推樂宴平,結果卻撲了空,踉蹌了幾步便摔在了地上。

    “你還敢躲!!!你知不知道我是誰?!你竟然敢躲!”

    聞言,樂宴平頓時收回了原本想將人拉起來的手。

    “為什么不敢?蕭季淵不喜歡你,你不應該從自己身上找原因么?怪在我身上算什么事。而且你還想推我,你才討厭死了。”

    小孩氣鼓鼓地沖人扮了個鬼臉,轉身就跑了。

    半路上碰到蕭季淵后還瞪了人兩眼,搞得太子殿下一臉莫名其妙地撓了撓頭,絞盡腦汁地想了半天,自己到底是哪里又惹著這位小祖宗了。

    生氣的小祖宗一頭扎進了東宮的小廚房,被熟識的宮女一連投喂了好幾塊小點心才終于消了氣。

    “喲,是誰惹我們小樂生氣了啊?”宮女有些好笑地問。

    委屈的小孩當即把事情一股腦兒地倒了個干凈,最后還不忘再次強調,“池余雪真的討厭死了!”

    宮女愣了愣,沒有說話。而樂宴平也沒有將她的沉默放在心上。

    直到三日后,皇后宮里派人帶走了他。

    “樂昭,”賢淳皇后垂眸望著他,“本宮聽說你唆使太子厭惡余雪,可有這件事?”

    “回皇后娘娘,樂昭沒有。”

    “哦?是么?”皇后瞇了瞇眼,“那怎么有宮人說你很討厭余雪呢?來,絮可,你再給本宮重復一遍,樂昭那天是怎么說的?”

    直到此刻,樂宴平才看到了那個跪伏在側邊的熟悉人影。

    往日里總是笑著給他做小點心的絮可此刻正低垂著頭,再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回皇后娘娘話,樂宴平那天親口跟奴婢說,他討厭死池姑娘了。”

    “皇后娘娘若是不信,也可以差人問問東宮里的其他宮女和侍從的。奴婢敢保證,沒有人不知道樂宴平討厭池姑娘。”

    那一瞬間,樂宴平只覺得自己渾身冰涼。下意識地,他就出聲辯解道:

    “我是說過,可我真的沒有唆使太子殿下,我說這句話是因為池姑娘她……”

    “噓,安靜。”賢淳皇后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邊溫柔地道著,“樂昭,你也算是本宮看著長大的孩子了,所以別擔心,本宮信你。”

    “樂昭,你入宮幾年了?”

    “……回皇后娘娘,已有一年余三個月了。”

    “是嘛,原來已經這么久了,這時間過得還真是快……說起來,本宮是不是還沒有賞過你什么東西?那正好,既然你今兒都來了,本宮就順便送你個禮物吧。”

    “你可記好了,這個禮物的名字,叫禍從口出。”

    “來人!”

    纖細的手指輕輕往前一點,賢淳皇后笑意盈盈地道,“把絮可拖下去,杖斃。至于樂昭……”

    “觀刑。”

    第48章 錯誤 這一場夢,樂宴平真是做了很久很……

    “昭有三錯。

    一錯肆意妄言。借太子伴讀之職于東宮信口開河胡言亂語, 致使宮風敗壞,人心不正。

    二錯目無尊卑。沖撞貴女而心無悔意,無禮無節無道無義。可鄙小人, 不識大體;狂妄自大,不知天高。

    三錯……

    三錯庸懦怯行。身為始作俑者卻敷衍塞責,畏葸不前, 終是殃及人命……”

    樂宴平跪在樂家的祠堂里。

    身上單薄的里衣擋不住早春深夜的寒意,然而他卻像是沒有感覺一般, 僵直著身子一字一頓地細數完了自己全部的過錯。

    然后, 他輕喚了一聲父親:

    “樂昭已知錯,請父親罰。”

    一室寂靜中,唯能聽見樂父略帶顫抖的呼吸。從來都挺立的腰桿一瞬佝僂, 樂父閉上眼, 終是高高揚起了鞭。

    樂家家法,一錯十鞭。

    整整三十鞭, 十來歲的孩子從始至終不閃不躲。仿若一個沒有生機的木偶般, 一聲不吭地受了。

    然而,當樂父停下來后,樂宴平卻沒有動。

    “昭兒……”

    “七十七。”雙目無神地望著供桌上的牌位,樂宴平輕聲囁嚅著, “還有,七十七鞭……”

    那一瞬間, 樂父終是落下了淚來。

    這是他打小就疼愛至極的兒子啊,是他放在心尖尖上寵著的孩子, 他怎么可以,他怎么能舍得……

    淚眼模糊間,樂父又一次捏緊了手里的鞭子。而樂宴平……

    樂宴平只是安安靜靜地跪在那里, 任由血色爬上了他的衣衫,接著,徹底吞沒了他的意識。

    然而夢里,還是鮮艷的紅。

    皇后讓他觀刑,那樂宴平就得一直看著。

    他不能閉眼,不能暈倒。一旦被發現,行刑的宮人便會立刻停下,直到確定他的意識尚且清醒才會繼續。

    到了最后,樂宴平甚至都不敢眨眼。耳畔除了絮可的慘叫,他什么也聽不到。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樂家的,卻清清楚楚地記得那根粗圓的木棍一共落了一百零七下。

    好疼……

    對不起……

    他知道錯了,能不能放過她……

    可是沒有人會聽他說話,于是,他只能呆呆地看著絮可那雙眼,直至它徹底失去光彩。

    樂宴平大病了一場。

    反復的高燒將他一次又一次地拖入了持續不斷的夢魘,等到他完全清醒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多月以后的事了。

    而在重新踏入朱色宮墻后,樂宴平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鳳儀宮謝恩。

    那天,池余雪也在。

    她站在賢淳皇后身邊高高在上地看著樂宴平,眉眼間,盡是驕矜的自得與挑釁。

    樂宴平心無波瀾地跪了下去,俯身道了一句:“謝皇后娘娘恩典。”

    賢淳皇后沒有讓他起來,樂宴平便沒有動。探究的目光在他身上停駐了許久,樂宴平才聽見了一聲笑:

    “一個多月不見,還真是清減了不少,如此,倒也難怪太子前些時日會憂心成那樣。你若是再躺上幾天,阿淵怕不是都要怨上本宮了。”

    樂宴平俯身再拜:“太子殿下自小由皇后娘娘細心照料,他對您是最為敬重和掛念的。此番,想來也定是因為皇后娘娘,才會心生憂慮。”

    “哦~”賢淳皇后瞇了瞇眼,“此話何解?”

    樂宴平道:“母子連心。”

    聞言,賢淳皇后的眉眼終于舒展開來。一聲喟嘆過后,她溫柔地沖樂宴平招了招手,“樂昭,來,好孩子,快起來吧。”

    “謝皇后娘娘。”

    “想當初你剛進宮的時候本宮還抱過你,一晃眼倒也長這么大了。好了,本宮就也不多留你們了,樂昭,同余雪一起回東宮吧。”

    “孩子之間的,有什么矛盾說開了道個歉就好,你說是不是,樂昭?”

    “是,樂昭謹記皇后娘娘教誨。”

    在那條她曾經摔過一跤的宮道上,池余雪如愿地得到了樂宴平的道歉。

    看著曾經和她對著干的小孩低眉順眼的樣子,她滿心得意地命令道:“樂宴平,你以后不許再跟著淵哥哥。”

    樂宴平不答,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跟不跟蕭季淵這事,從來不是他說了算的。而同樣,這也不是池余雪能說了算的。

    “樂宴平!你聽到沒有,你要是敢不聽,你信不信我……”

    “樂昭是父皇親自下令為孤選的伴讀,池姑娘如今這番言論,莫非對皇命有什么意見么?”

    帶著笑意的聲音自二人身后響起,蕭季淵負手立在三尺之外,目光沉沉,“池姑娘既然這般不滿,那不如這就同孤一起去面見父皇,好好商議商議,如何?”

    幾乎是一瞬間,池余雪就慘白了臉,“淵哥哥,我……”

    “怎么?不愿去么?池姑娘若是不愿,孤自然也不會勉強,但既然連這點路都不想走的話,那就干脆老實些呆著怎么樣?”

    輕飄飄的兩句,便禁了池余雪的足。

    靜靜地看著池余雪蒼白著一張臉,被宮人“請”出去的身影,樂宴平頭一次意識到,縱使平日里再沒架子,蕭季淵也是太子。

    他和賢淳皇后,確實是很像的。

    頭疼的人離開后,狹長的宮道再一次安靜。而難得在樂宴平面前威嚴了一把的蕭季淵則終于放松了些許,轉身便快步向樂宴平走來:

    “樂昭,你……”

    習慣性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看著下意識地退后了一步的樂宴平,太子殿下忽然有了種手足無措的無力感,“樂昭……”

    沉浸在自己思緒里的樂宴平這才被喚回了神志,他沒有意識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只是如夢初醒地啊了一聲,問:“怎么了,殿下?”

    無力感頓時悉數化成了委屈:“樂昭,你怎么不叫我蕭季淵了?”

    滿溢著受傷的語氣讓樂宴平一怔,半晌,他才輕聲道:“這不合規矩……”

    “我們之間講什么規矩!”蕭季淵固執地道,末了,他覺著自己的語氣太過生硬,又小心翼翼地放緩了聲音,“樂昭,你別不開心,我幫你出氣好不好。”

    出氣……

    “那絮可呢?”樂宴平問。

    絮可?正在琢磨該怎么才能讓池余雪禁足更久的蕭季淵愣了許久,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了那是誰。

    他嫌惡地撇了撇嘴,“提她干嘛?”

    ……

    于是,樂宴平搖了搖頭,“沒什么,我沒有不開心,所以不用幫我出氣,殿……”

    蕭季淵:盯——

    樂宴平:“……蕭季淵。”

    太子殿下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走吧,我們回去吧。樂昭你別怕,以后……再也不會了。”

    蕭季淵沒說具體,但二人都心知肚明。

    他們就這樣一前一后地走了回去,和往常似乎并沒有什么區別。

    除了,樂宴平已然沉寂的眼。

    他其實很想和蕭季淵多說點什么的,但就在剛才那一瞬間,樂宴平忽然覺得沒有必要了。

    池余雪是幸運的,所以她有皇后幫她出氣。樂宴平自己也是幸運的,所以他有蕭季淵會為他撐腰。

    而絮可她什么都沒有,所以她躺在那里閉上了眼。

    但是直到現在,樂宴平依然還記得她臨死前的眼神。

    怨恨、憤怒、膽怯、驚懼、后悔……她的眼神其實變過很多次,然而最后她望向樂宴平的時候,眼中除了那怎么也流不盡的淚,剩下的便只有歉意。

    【對不起。】絮可艱難地沖他比著口型,她已經說不出話了。

    【我不是故意的,可我沒有辦法,對不起。】

    在被皇后傳喚到鳳儀宮的那一刻,絮可就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會有一個好下場。

    說了,得罪太子;不說,得罪皇后。

    她不是什么聰明的人,想不出什么萬全之策,但她不想死,所以她選擇了皇后。

    可她還是死了。

    因為樂宴平喜歡她做的小點心。東宮里除了太子,就屬她和樂宴平關系最好,而樂宴平,和蕭季淵關系最好。

    池余雪不得蕭季淵喜歡,可她不能怪蕭季淵,所以找了樂宴平;皇后想替池余雪出氣,可她不好動樂宴平,所以找上了絮可。

    現在,蕭季淵想為樂宴平撐腰,而他不可能去責怪自己的母妃,所以他罰了池余雪。

    一環扣著一環,最終真正付出代價的,卻只有絮可。

    沒有人在意她,皇后不在意,池余雪不在意,蕭季淵也不在意,可是絮可何其無辜。

    于是,樂宴平忽然間便意識到自己原來還犯了第四個錯:

    他不應該和蕭季淵走得太近的,他也不應該和絮可走得太近的。

    喜歡也好,厭惡也罷,所有的感情最后都有可能會成為別人手中的利器,或傷害自己,或殃及他人。

    皇后的敲打驀得浮現在了腦海,樂宴平情不自禁地頓住了腳步。

    自己還能跟著蕭季淵么……

    他茫然地想著,然而下一刻蕭季淵卻在前方站定,回過神朝他伸出了手。

    “樂昭。”他小心翼翼地喚著,站在原地耐心地等待著樂宴平走上前來,拉住自己的手。

    要小心一些,慢一些。

    因為蕭季淵知道,如果不這樣的話,他可能就真的會弄丟他的“小尾巴”了。

    幸好,樂宴平最后還是跟了上來。雖然安靜了很多,但至少他沒有弄丟他。

    小本本還是一天天地記,只是蕭季淵放慢了他的腳步,因此他們依舊形影不離。

    而后有很長一段時間,樂宴平都再也沒有見過池余雪。

    他本來以為皇后會因為這件事再來敲打敲打他的,然而沒有。

    賢淳皇后知道后,只是很淡很隨意地道了一句:“是嘛,那就讓余雪好好在家反省反省吧。”便再沒了下文。

    原來她也沒有那么在意池余雪。樂宴平想。除了皇上和太子,她應該誰也不在意。

    ……

    這一場夢,樂宴平真是做了很久很久。

    等到他再次睜開眼的時候,房間中的遮光窗簾還在盡職盡責地完成著自己的工作,叫他分不清今夕何夕。

    于是,樂宴平撐起身子就想去摸放在床頭的手機,卻不想剛起了一半,整個人就又脫力地摔了回去。

    “誒誒誒!當心!!!”黎承楓一進門,看見的就是這么個半死不活的樂宴平。

    再顧不上手上的保溫杯,他當即一步上前把樂宴平撈回了床上,又摸了摸小孩的額頭,這才松了口氣給人盛來了一碗熱粥。

    “呼,可總算是退燒了。”黎承楓道,“你要是再不退我都要打120了。”

    也是幸好他給樂宴平請了家教,到了點卻不見人后,老師直接就聯系了黎承楓。否則人就算燒死在床上他也指不定什么時候能發現。

    “現在感覺怎么樣?”

    樂宴平捧著粥認真地感受了會兒,道:“挺好的,就是想去洗個澡。”

    被冷汗粘濕的衣服濕漉漉地貼在身上,實在是叫人難受得緊。

    黎承楓點點頭:“把粥喝完了再去,正好,我順便幫你把被子啥的換了。”

    “好,”樂宴平道了聲謝。

    等喝完粥舒舒服服地洗了個熱水澡后,他頂著條熱乎乎的毛巾站在門口,望著房間內忙上忙下收拾東西的黎承楓,忽然輕喚了聲:

    “黎大哥。”

    黎承楓頭也不抬:“你說。”

    “上一回蕭策說等過一段時間后讓我去看他拍電影。請問我可以去么?”

    忙活的動作驟然一頓,黎承楓回過頭定定地望著樂宴平,“想好了?確定么?”

    “嗯。”樂宴平毫無遲疑地點了點頭。

    于是,黎承楓勾起唇角應了好,“行啊,我最近看看怎么安排,還有別的么?”

    “有的。”樂宴平道,“黎大哥,我能試試拍戲么?”

    第49章 沉溺 人可以緬懷過去,但人不能留在過……

    樂宴平覺著, 對于自己要去探班這件事,黎承楓好像比他還要激動。

    “小樂,我和你說哦, 到時候我們就趁老蕭拍戲的時候偷偷溜進去,誒,或者咱們直接去他房間吧?感覺這樣也不錯。”

    樂宴平沉默了一瞬:“那個, 咱們不能光明正大地過去么?”

    黎承楓:“那多沒意思。不過,你怎么就忽然打定主意了?發生什么了?”

    明明他那天離開的時候, 小孩還是一臉茫然的樣子, 怎么發了個燒后就開竅了呢?

    “沒什么。”樂宴平捧著保溫杯看著杯口氤氳而上的水汽,“就是覺得,黎大哥你說得對。”

    仔細算算, 樂宴平其實已經有挺久沒想起過那年的事了。

    最開始的時候是因為恐懼, 而后來,則是因為沒有精力。

    自他十二歲那年父親因故去世后, 樂家便只剩下了樂宴平和那一書庫尚未來得及寫完的記史。

    于是, 他穿著孝衣關上了樂府的大門。

    門外的高樓起而復傾,有人春風得意,有人家破人亡,而門內的樂宴平只是看著, 一筆一畫地記錄著他父親沒能看完的“乾安盛世”。

    等到結束守孝重回東宮的時候,他的身上已經瞧不見曾經少時的模樣。

    樂宴平終是長成了那個沉穩內斂的小樂大人, 為太傅稱道被皇帝贊賞,而當年的那次敲打, 似乎也早已被他遺忘。

    只是,祈福的長明燈火日日搖曳,縱使自欺欺人, 過去也依舊會埋于心底。

    直到從夢中醒來,樂宴平才驚覺自己其實從來都沒有忘記過。

    他以為自己已經離開了,然而實際上靈魂卻依舊被困在當年的那座宮殿里,害怕到瑟縮,又不愿意掙扎。

    可是,滄海桑田都已經變化了千年,世間萬物也早就向前走了很遠很遠。

    人可以緬懷過去,但人不能留在過去。

    黎承楓說得不錯,樂宴平其實并不是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束縛是什么,相反,他從始至終都非常清楚,所以,才把自己留在了過去。

    因為只有在那個由過去鑄就的牢籠里,才有那道他辛辛苦苦豎立起來的,名為自我保護的高墻。

    可是,現在的這些正關心著自己的人們,又憑什么要被活在過去的他如此漠然地對待。

    “其實,有很多事我現在還是不太清楚。”就像,樂宴平現在依舊不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歡蕭策。

    因為他的情感實在是被埋葬了太久,久到樂宴平甚至想不起來,曾經年少時那個活潑鬧騰的自己到底是怎么笑,怎么哭的。

    “我只是,很想見蕭策。”

    從夢醒的那一刻開始,就很想很想。這是樂宴平已經有許久都沒能感受到的渴望。

    “還有就是……黎大哥對不起。”

    明明是已經道過一遍的歉,如今舊事重提,樂宴平卻莫名多了分羞赧,“之前讓你們擔心了,真的很對不起。”

    看著小孩有些躲閃的眼,黎承楓終是忍不住勾起了個寬慰的笑,“沒關系,小樂,只要你沒事就好。”

    說著,他抬手輕輕地摸了摸樂宴平的腦袋,“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走吧,蕭策看到你一定會很開心的。”

    “誒,不過說真的小樂,你覺得我剛才說的那兩個建議到底哪個好一點!”

    樂宴平:……

    不是,這人怎么還記著這一茬啊–_–||。

    黎承楓想直接溜進蕭策的房間,給人一個驚喜的提議,最終還是被樂宴平婉拒了。

    “我想看看在拍電影的蕭策。”

    樂宴平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眨得老父親(劃掉)黎承楓那是心軟得不行,當即就放棄了自己的“驚喜”計劃慈愛地應了好。

    只是臨出發前,他忽然想起了件要緊事,當即放下箱子指揮著抱著貓的樂宴平去了客廳。

    “你隨意一些,和貓玩一會兒就行,我拍個照。”

    之前那場“虐貓”風波如今已經徹底平息了。

    樂宴平因禍得福,這些日子以來他的粉絲數生生翻了一倍。而“堅決抵制校園霸凌”、“欠受害者一個道歉”、“樂宴平對不起”等熱搜詞條,更是在首頁上高高掛了許久。

    于是在這種情況下,他那個一點動靜都沒有的微博賬號就格外得令人憂心了。

    【樂樂啊,求求你發一條動態好不好啊!】

    【就是啊,隨便發什么都行啊嗚嗚嗚,哪怕是標點符號也行啊!】

    【哪哪兒都沒有消息我真的要死了,最近真的好多都在傳樂樂要退圈嗚嗚嗚】

    【補藥啊!!!】

    已經蓋了不知道多少樓的評論區不說哭聲震天,那也是哀鴻遍野。要是再不發點什么,那外頭的傳聞指不定還要離譜到什么地方去。

    黎承楓兀自腹誹著,手上的動作倒是不耽誤。眼疾手快地一陣抓拍后,挑了一張最滿意地發了上去,這才收了手機心滿意足地帶著人去趕飛機了。

    “@樂宴平:謝謝大家,我和貓貓都很好。”

    圖片中,樂宴平抱著貓兒坐在陽光正好的飄窗上。

    懷中小橘貓努力地支起了大半個身子,將毛茸茸的小腦袋湊到樂宴平的頸邊親昵地蹭弄著,一人一貓,歲月靜好。

    真的很好。

    哪怕不在他的家里,哪怕身邊沒有自己,小孩也能過得很好。

    靜靜地看了會兒屏幕上的圖片后,蕭策忍不住又一次切到了二人的聊天界面。

    可惜里頭依舊空空蕩蕩,小孩沒有給他發消息。

    于是蕭策便又切了回去,保存完圖片后,用小號悄悄地給人點了一個贊。

    “蕭老師,休息時間快結束了,您看差不多了嘛,差不多的話就可以準備開始了哦。”

    助理從保姆車的車門處探出了一個腦袋,小心翼翼地問,“如果您還需要再休息一會兒的話,那我再去和徐導那兒溝通。”

    “不用,我這就過去。”蕭策道。

    退出賬號收好手機,蕭策閉上眼輕吸了一口氣,等再睜開眼時,眸中已然換了一種神情。

    望著助理溫柔地勾了勾唇后,他起身下車,獨自走向了片場。

    蕭老師看起來好難過啊。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助理想。

    該說真不愧是影帝么?蕭老師入戲果然還是一如既往地快呢~

    一聲落板輕如許,回眸已是戲中人。

    看著顯示屏中的蕭策,徐未心中忽而一陣感慨。

    在第一次見到蕭策的時候,他就知道這是個很有靈性的后輩。

    從表演藝術的角度,人們總喜歡把演員分成三派——體驗,方法和表現。

    但很多時候,一個真正的好演員其實是三者兼具。

    蕭策不是科班出身,因此在第一次拍戲的時候,他幾乎毫無技巧可言。于是,蕭策把自己變成了“沈怏”。

    要知道,體驗派并沒有嘴上說起來那么容易,徐未曾經見過很多演員,他們打著體驗派的名號,結果到頭來卻只感動了自己。

    可是蕭策不一樣,雖然還有些青澀,但他卻是真真切切地將自己融入了劇本。

    第一次當演員的蕭策,和第一次當皇帝的沈怏。

    徐未當初看中的便是蕭策的這股子青澀,而最后,蕭策也確實沒讓他失望。

    劇本里的沈怏從一個閑散王爺逐漸成長為了一位合格的帝王。而在劇本外,蕭策也在眾人的注視下逐漸變得游刃有余。

    可直到如今,徐未還是總會時不時地想起那個在他喊了恭喜殺青后,坐在“摘星臺”上久久無法出戲的蕭策。

    “蕭策,沈怏的故事是個悲劇,但你的不是,所以,快些走出來吧。”

    當時徐未輕拍著他的肩,這般對他道著。等到第二日再見面時,蕭策便已然調整好了狀態。而此后,隨著技巧的逐漸熟練,蕭策也再沒出現過無法出戲的情況。

    只是這一次,他總覺得蕭策好像有些太過投入了。

    情不自禁的,徐未皺了皺眉。對于他這個導演來說,演員投入當然是好事,但對于演員本身來說,要是無法抽身那可就是麻煩了。

    這孩子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徐未暗忖。

    印象里沒聽到什么風聲啊。不過光映最近倒是上過一次熱搜,好像,是因為那個黎承楓新簽的孩子。

    嘶,那孩子叫什么來著?好像是姓樂。

    如果是黎承楓的眼光……嗯,要不改天叫他把人帶過來看看吧,萬一是個好苗子呢。

    “徐導!”

    “噓!安靜!”老頭壓低聲音吹胡子瞪眼地看了過去,“瞎嚷嚷什么呢?怎么了?”

    助理登時捂住了自己的嘴,小跑著湊到徐未身邊后,才小聲地道,“黎承楓來了。”

    嘿,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徐未樂了,“正好,你讓他先隨便找地待會兒,一會兒結束后我有事找他。”

    而老人家不知道的是,他方才心中正想著的新人,此刻就站在距離他不遠處的角落里。

    看著眼前稍顯有些擁擠的片場,樂宴平目光定定。

    這兒人很多,卻又很安靜。而在眾人視線會聚的中心,他看到了許久未見的蕭策。

    他瘦了好多。樂宴平想。

    “感覺怎么樣?是不是還不錯?”身旁,黎承楓小聲問。

    “嗯。”樂宴平點點頭。

    “就是感覺,現在的蕭策好像不是蕭策。”

    第50章 面對 而到了如今,樂宴平也依舊想要走……

    失去一個所愛之人, 究竟是什么感覺……

    有的人歇斯底里,有的人心如死。

    洛塵本來以為自己也會變成那樣,然而事實是, 當他從醫生手里接過那張死亡通知書的時候,他只是很平靜地接受了這個現實。

    什么感覺都沒有。

    “洛先生,請您節哀。”

    面前醫生的目光里滿溢著關切和擔憂。

    洛塵有些不太理解他為什么要這樣看著自己, 可嘴唇微動了動,他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

    不能在這里浪費時間, 洛塵想, 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通知死訊,注銷戶口,操辦后事……洛塵有條不紊地做完了所有該做的事, 然后, 他抱著小小的盒子回了家。

    小盒子是藍色的,上面雕著漂亮的荼靡花, 是洛塵認真挑了很久才選定的款式。

    他把它小心地擺在了書房的柜子里, 后面就是整整齊齊的一排書,其上還能依稀看到輕微的褶皺。

    洛塵一本都沒有看過。

    他站在書柜前發了會兒呆,隨后精挑細選地抽出了一本,又跑去給自己泡了壺花茶。

    好一番折騰完畢, 洛塵才終于滿意地窩進了客廳的懶人沙發里,他摸出手機, 對著面前的放著茶和書的幾案拍了一張照片。

    【忽然有點想看書了。】

    已經有大半年沒動過的朋友圈終于被主人再次記起,新動態發出不過幾秒, 小紅點便刷刷地亮了起來。

    而緊接著的,是紛至沓來的關切:

    【阿塵,你還好么?】

    【阿塵, 你沒事吧?】

    【阿塵,別太難過。】

    【阿塵……】

    看著聊天界面,洛塵的眉頭下意識地皺了皺。他有些不明白為什么所有人都要這樣,自己現在明明就很好。

    洛塵自覺沒趣地放下手機撇了撇嘴,拿過茶杯微抿了一口。

    茶有些太甜了,他好像加多了蜂蜜,不是很好喝。

    書也不是很好看。

    這些個世界名著洛塵從來都看不懂,于是最后,他就這么捧著書在懶人沙發上睡了過去,一夜無夢。

    失去那個人的第一個月,所有人都生怕他過得不好。

    洛塵過得很好。

    失去那個人的第二個月,朋友親人仍然擔心他過得不好。

    洛塵依舊過得很好。

    失去那個人的第六個月,父母偶爾關心他過得好不好。

    洛塵說:沒事,我真的挺好的。

    失去那個人的第十二個月,他們都相信了洛塵過得很好。

    小盒子從書房移到了臥室。

    洛塵躺在床上蜷縮著身子,抱著小盒子沉沉地睡了過去。

    那一夜,他睡得很好。

    ……

    “好!過了!辛苦了各位,我們今天就到這里!”

    屏氣凝神許久,眾人終于等來了徐未的一句收工。

    后勤人員相互招呼著上前來收拾道具,蕭策往一旁避了避給人讓出了空間,卻在看到他們拿起那個盒子的時候下意識地伸出了手。

    “小蕭。”

    肩膀上的一記輕拍喚回了他的神志,蕭策回過頭,便對上了徐未帶著贊嘆的眼,“今天的情緒處理得很棒,辛苦你了。”

    蕭策輕笑起來:“有了您的這一句話,那我可就放心了。謝謝您讓我能有機會出演這么好的故事。”

    “瞧你這話說的,小蕭,我找你難道不是當然的么?”老人家笑瞇瞇地道,“除了你,哪兒還能找到第二個,讓我這么放心的演員啊。”

    “這幾天回去可一定要好好調整,等過完了這一段,咱們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啊。”

    “好,徐老師,那我就先回去了。”方才險些有些放空的眼再次恢復了清明,沖著徐未微鞠了一躬,蕭策轉身一個人慢悠悠地溜達著去卸了妝換了衣服。

    而等回到保姆車上后,他便將自己摔進了椅子里,頗為疲累地閉上了眼。

    他已經有很久沒覺著這么累過了。

    上一次有這種感覺,好像還是拍《歌清月滿樓》的時候……這般想想,自己還真越活越回去了。

    蕭策自嘲般地輕嘆了口氣,懶洋洋地換了個能癱得更舒服點的姿勢。

    剛享受了沒一會兒,身側便傳來了車門拉開的聲音。

    “小張,今兒的晚飯不用幫我定了,一會兒回去后你直接去休息就行。”以為是他那位閑不下來的助理終于舍得回來了,蕭策淡淡地吩咐著,全程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然而“小助理”沒有應。

    窸窸窣窣的好一陣小動靜過后,身上忽然躥上了一個毛茸茸暖呼呼的玩意。

    隨即,清潤的聲音在耳畔亮起,脆生生地問他:“蕭策,你不吃晚飯了么?”

    ……等等!!!這是?

    原本半死不活的蕭策幾乎是一瞬彈坐起來睜開了眼,他愣怔地望著自己面前的一人一貓,久久說不出話來。

    “喵?”

    小貓歪著腦袋看看蕭策,又轉頭望望樂宴平,用軟乎乎的肉墊輕在蕭策身上輕踩了兩下,安安穩穩地躺了下來。

    捏著保溫杯的手微不可察地摩挲了下杯身,樂宴平認真地再次開口道,“不吃晚飯對身體不好的。”

    說起來,這話還是蕭策對他說的。于是乎,小樂大人看著蕭策的底氣登時更足了。

    而此刻的蕭策……

    他其實什么也沒聽到,在看到樂宴平的那一刻,本就疲累的大腦就直接變為了空白。

    “樂昭。”蕭策喃喃地念著,“你怎么會在這里?”

    “你說過要讓我來看你拍電影的。”樂宴平道。

    原來,是這樣……原來,小孩還記得當初的話。

    蕭策覺著自己應該是要開心的,然而滿心的歡喜卻仿若被人兜頭澆了一桶冷水,好不容易復燃的那幾點子火星,又當場滅了個干凈。

    “樂昭,”蕭策望著他,眼神晦暗,“你可以不用勉強自……”

    “沒有。”聞言,樂宴平迅速搖了搖腦袋打斷了蕭策,“蕭策,沒有勉強,是我自己想來的。”

    “是因為我想見你,所以我才來了。”

    “……樂昭,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在離開的那天,蕭策曾經親口承諾過小孩,自己會給他足夠的時間。

    但盡管他一直都和黎承楓說自己心里有數,然而,蕭策其實根本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樣勝券在握。

    事實恰恰相反,在說出那句話的時候,他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小孩拒絕他的準備,小孩厭惡他的準備,還有小孩從此離開他的準備……

    小孩真的從他家搬走了。

    雖然黎承楓和他打包票說這絕對是件好事,可有些事情光是想到,就已經足夠讓人窒息。以至于有很長一段時間里,蕭策的腦子里全是些說出來就會被當成變態的危險想法。

    但他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聽到這樣的話——

    【因為我想見你。】

    真是快要了他的命了。蕭策有些恍惚地想著,卻不料看到樂宴平頗為認真地點了點頭。

    “知道的,蕭策。”小孩道,“我有話想對你說。”

    “蕭策,我沒有害怕過你。從來都沒有過。”

    那日的驚慌從來就不是因為蕭策。

    這是在蕭策離開的那天樂宴平就想對他說的話,然而那個時候的他不敢走出去,平白無故地叫人傷了心。

    因此,就算有些事情樂宴平依然無法言說,但至少,他得讓蕭策知道。

    “蕭策,我……因為一些事,我,有些忘了該怎么去喜歡了。”

    甚至,為此感到害怕,所以,他逃跑了。

    長年的回避讓他忘記了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喜怒哀樂,卻在壓抑了自己的同時,也忽略了他人的感情。

    “對不起。”樂宴平望著他的眼,輕聲道,“但我不會再跑了。”

    黎承楓曾經問過他,蕭策對他來說是什么。那天,樂宴平一個人想了很久。

    蕭策對他來說是什么?

    最開始的時候,他是樂宴平在手足無措之中抓緊的浮木。

    因為在那個舉目無親的時候,是蕭策第一個對他毫無保留地釋放了善意。

    后來,樂宴平覺得蕭策像是一位兄長。

    溫柔耐心,卻又不乏威嚴,甚至還燒得一手好菜。盡管,樂宴平老是不肯叫他哥,但這并不妨礙他這么想。

    而現在,樂宴平意識到蕭策是向自己伸出手的人。

    在他把自己留在過去的時候,蕭策便已經向他伸出了手,卻從來沒有強求他離開。

    他就只是站在那里,像當初站在路燈下那樣,小心翼翼地問他要不要一起回家。

    那天,樂宴平說了好,而到了如今,樂宴平也依舊想要走向他。

    “蕭策,你是對我很重要的人。我現在無法回應你的喜歡,因為我還做不到,但我會努力的。”

    他會親手拆了那座高墻,把自己從過去拽出來。

    “所以蕭策,你能不能再給我一點時間,我……”

    樂宴平沒能說完,他被蕭策又一次拉進了懷里。

    在蕭策身上窩得正舒服的貓兒驟然失去了自己心怡的地盤,喵喵嗚嗚地跳開后,便用一雙貓眼瞪向搶它地盤的“可惡人類”。

    哦,“可惡人類”是樂宴平呀~那沒事了。

    雖然這個好久沒見的鏟屎官身上確實很舒服,但如果是自己最喜歡的人類的話,那它可以把位置讓出來的。

    小貓乖乖地趴下了。

    而樂宴平也乖乖伏在蕭策的胸口,車內安安靜靜,耳邊唯余身前人略有些急促的心跳聲。

    “樂昭。”

    “嗯。”

    “你可真是……”要讓他怎么辦才好。

    蕭策啞聲道著,將懷里的小孩抱得越發緊了。

    卻不想下一秒,車門被人唰得一下猛得拉開。

    “蕭老師,不好意思我來晚了,黎哥他讓我……嗷!!!”

    看清車內情形的那一刻,小張一瞬扭曲,雙手捧臉,將自己抽象成了一副經典的世界名畫。

主站蜘蛛池模板: 美女高潮无遮挡免费视频|x8x8拨牐拨牐x8免费视频8文字|97青青|91麻豆精品国产自产在线|亚洲伦理精品|69=av在线看 | h黄视频在线观看|日韩精品=a=a=a|高h喷水荡肉爽文np肉色学男男|99精品中文字幕|C=aOPORN成人免费公开|久热久爱 | 国产黑人在线|日韩免费在线观看|99视频这里只有|麻豆国产一区|亚洲GV天堂无码男同在线观看|亚洲=aV中文无码字幕色三 | 二区=av|ww交换夫妇xxxxcom|无码中文=av有码中文=av|日本高清无打码|久久青青操|精品乱码久久久久久久 | 剑来高清视频在线观看|欧美一区二区日韩一区二区|亚洲欧美日韩成人高清在线一区|国模GOGO无码人体啪啪|加勒比东京热无码国产=aV|亚洲色图在线观看 | 天天操天天干天天玩|亚洲人在线视频|国产精品18久久久久vr手机版特色|高清一二三区|被黑人粗黑大肉奉视频|97国产dvd | 亚洲国产精品无码第一区二区三区|十大免费最污的软件|玖玖99视频|激情动漫在线观看|#NAME?|蝌蚪视频窝在线播放 | #NAME?|日韩三区在线观看|三级一区|绝顶潮喷绝叫在线观看|粉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国产成人=aV无码永久免费一线天 | 美女=aV一区二区三区|九九热久久这里只有精品|国产精品免费不卡|少妇的BBBB爽爽爽自慰|中文字幕乱码久久午夜不卡|天天做日日做天天爽视频免费 | 国产精品乱码一区二三区|成人福利午夜|日本久久久网站|99热导航|一本大道东京热无码视频|深夜福利免费观看 | 亚洲线精品一区二区三区|亚洲综合中文|特级一级片|在线观看国产视频一区|国产乱码卡1卡二卡3卡四卡|国产v亚洲v天堂无码网站 | 亚洲人成77777在线播放网站|逼逼久久|亚洲最大成人网4388xx|国产=a级黄色录像|日韩高清国产一区在线|无码综合天天久久综合网色吧影院 | 一级国产性感片|国产一区二区三区免费观看网站上|日韩欧美亚洲天堂|亚洲无码在线观看色网视频|亚洲国产午夜精品理论片|天天干伊人 | 国产成人=av在线播放|亚洲网免费|凸凹视频在线|免费网站h|一区二区三区在线播放|麻豆网视频免费观看 | 日本免费一区二区三区日本|特=a级片|人人看人人做|乱码精品一卡二卡无卡|经典一区二区三区|国产999在线观看 | 久久久久无码国产精品一区乞丐|97一区二区三区|成人影院久久|九九九免费|俄罗斯18一19sex性大|国产精品一二三四区免费 | 欧美激情乱人伦|操综合网|在线中文字幕=av|熟女高潮视频|www.夜色321.com|国产一级淫片免费放大片 | 热久久久久久|久久一级片|国产成人午夜高潮毛片|52色擼99热99re超碰|天堂在线一区|久久精品国产大片免费观看 | 26uuu欧美一级|欧美日韩免费|女人被黑人躁得好爽视频|国产肉体XXXX裸体784大胆|四虎最新网址|欧美色v | 青青草日韩|亚州=aⅤ中文=aⅴ无码=aⅴ|日本免费=a∨片免费|久久久亚洲=aV无码精品一区|热久久亚洲|农村妇女毛片精品久久久 | 中国黄色影院|99精品一区二区三区|久久成人久久|疯狂做受XXXX高潮吃奶|欧洲精品二区|激情超碰在线 | 国产免费一区二区三区在线能观看|久久综合9988久久爱|四虎影院久久|国产精品三区在线观看|日本一上一下爱爱免费|麻豆传媒视频 | 91精品国产综合久久香蕉最新版|久久97久久|国产福利三区|华人在线视频|mm1313美女视频|一区二区免费播放 | 精品人妻中文字幕无码蜜桃臀|高清视频播放在线观看|色综合久久中文综合网|国产精品视频在线观看|美女爽到呻吟久久久久|亚洲国内精品 | 日韩=av在线中文|三年片在线观看大全中国|日韩视频在线观看中文字幕|91在线看免费|免费人成在线观看视频无码|一个人看的视频www在线观看 | 欧美一区二区三区四区在线观看|天堂国产在线观看|一级片免费在线观看|毛茸茸xxxx|melody在线高清免费观看动漫|国产性色=aV高清在线观看 | 亚洲午夜久久久综合37日本|欧美高潮抽搐喷水大叫|啪一啪鲁一鲁|亚洲欧洲美洲无码精品V=a|亚洲高清视频网站|三级黄色影院 | 亚洲精品网站在线观看|国产精品美女久久福利网站|久久xxxx|亚洲精品精品|国产激情99|国产高清无码日韩一区 | 久久撸视频|久久久久亚洲=aV无码专区喷水|国产成人无码精品久久二区三区|少妇扒开粉嫩小泬视频|欧洲黑大粗无码免费|亚洲成人=av | 日韩一级片网站|#NAME?|国产在线可以看麻豆|亚洲高清免费视频|中文字幕内射无码制服剧情|伊人色综合九久久天天蜜桃 | 日本三级日本三级韩国三级视|国产精品国产自线拍免费|CHIN=a男男互插网站|女邻居丰满的奶水在线观看|免费国产v=a在线观看|国产乱子伦无套一区二区三区 | 久久久久动漫|亚洲影视资源网|久操福利在线|娇小小小泬ⅩXXX深喉|中文字幕乱码中文乱码777|超碰在线个人 | 麻豆精品一区二区三区视频|99精美视频|久久精品久久精品中文字幕|BGMBGMBGM欧美老妇|插插久久|男女XX00上下抽搐动态图 | 国产人成精品香港三级在线|国产乱人伦偷精品视频免观看|男女无套免费视频软件|中文无码一区二区不卡αv|91短视频免费|亚洲美女精品区人人人人 | 国产极品美女高潮无套软件|亚洲精品视频区|免费精品一区二区三区在线观看|国产SM调教折磨视频|娇妻在厨房被朋友玩得呻吟|伊人成色综合人夜夜久久 | 青青久草视频在线|波多野结衣中文字幕一区二区|美女天天操|日韩成人午夜视频|91中文字幕网|99久视频 | 日韩成人久久久|农村妇女精品一二区|色站在线|成人=a站|99精品一级欧美片免费播放|品色堂成人论坛 | 一区二区三区精液|成人二区三区|99精品国产99久久久久久97|久久久久久高清毛片|亚洲啊啊啊啊啊|亚洲人成亚洲精品 | 黄色一级大片视频|国产精品55夜色66夜色|中文字幕激情|欧美精品久久久久=a|狠狠狠=av|超级乱淫片67194免费看 | 中文字幕在线观看视频www|在线视频网站WWW色|91啦国产|国产社区精品视频|91毛片免费观看|国产一区二区黑人欧美xxxx | 吃奶大尺度无遮挡激情做爰|成人公开免费视频|日本娇小枯瘦xxxx|超碰95在线|精品伦理一区二区三区|久久国产精品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