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陽臺異響(二十七)……
“唰唰唰!”
幾道符咒從旁邊飛了過來, 鋒利的邊緣切斷了纏繞寧鶴瀾的鐵線。
寧鶴瀾見機立刻一個打滾從地上爬起,往后一躍拉開與傀鬼的距離。
“妖邪,想傷害我孫子, 你是當我不在了嗎!”寧國華指尖夾著幾張符紙, 衣袖飛舞, 氣質超脫。
這寧老頭好帥, 方回暗暗想著,余光卻看到那邊的周永竟然將旁邊周勇的墳給挖開了。
“寧爺爺!”方回趕緊喊他。
寧國華斜睨了一眼,對秦陽喊道:“小陽快去阻止!不能讓周永和周勇換魂!”
“哦!”秦陽雖然不太聽得懂寧國華的意思, 不過這掘墓挖墳的行為, 已經足夠把周永給抓起來了。
秦陽跑上去一把抓住周永的手:“住手!你這是違法行為知道嗎?!”
說完他才感覺到, 周永的皮膚冰冷僵硬, 一點也不像活人的身體。
“別來妨礙我!”周永大喝一聲,從身體里發出一股無形的能量將秦陽給逼退了一段距離。
秦陽摸了摸身上,沒有受傷, 于是他再次上前,這次他一把拽住周永, 壓低身形一個掃堂腿, 周永被他掀翻在地。
接著準備掏出隨身攜帶的手銬, 沒想到周永趁他一個不注意, 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起來,對準秦陽的胸口就是一拳。
盡管秦陽反應快抬臂擋住了, 可手臂還是傳來一陣巨痛, 像是骨頭斷裂一般。
周永轉身就跑到墳邊,伸手一拉,竟將埋在里面的棺材給拉了出來。
這是什么怪力,秦陽和方回看得目瞪口呆。
另一邊, 寧鶴瀾碰不到傀鬼,不能攻擊他。
寧國華手中唰唰地甩出幾張符咒,傀鬼身形緩慢,躲過一擊沒有躲過另一擊,被符咒打中,身上像被高壓電流通過了一般,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老家伙,你這是道家的術式,你是誰?”傀鬼呼哧呼哧地問著。
寧國華沒有回答他,只是從手心里又變出十幾張符咒,唰唰唰地朝著傀鬼飛去。
傀鬼抬起手,身上的鐵線全都動了起來,紛紛迎上去,將符咒全部打碎。
接著他又將鐵線甩向寧國華,可寧國華手一抬,在面前劃了幾下,地上瞬間出現了一個天干地支,陰陽五行的陣法。
陣法發著光,寧國華站在其中,眉目堅定,衣袖肺腑,頗有一種得道高人的氣場。
寧鶴瀾微張著嘴,冒出了六個點:“……”
“小鬼,你才幾年的道行,妄想傷我?”寧國華說。
“……”傀鬼緊緊咬著牙,綠色的眼珠在黑暗中一閃一閃的,看起來陰暗又惡毒。
“寧爺爺!”就在這時,寧國華聽到方回喊自己。
原來那邊秦陽竟然打不過周永,被他一拳給擊飛到樹干上,半天沒爬起來。
方回知道現在自己幾斤幾兩,根本不敢上前,只能在一旁干著急。
眼看周永開始推那三百多斤的棺材蓋,方回急的不停地喊寧爺爺。
“糟了,若是等周永進了周勇的身體,他們就真的換魂換命了!”寧國華低語著,大喊,“方回!快去先占了周勇的身體!”
“……”方回轉過頭,“您說啥?”
“你快將自己的魂魄鉆進周勇的身體,別讓他占了!”
方回扯了扯嘴角,他好像明白寧國華的意思了,于是他大喊:“怎么占?”
“捧起他的頭,將你的額頭與他相貼,就能進去了!”
聽完后方回跑到棺材旁,周永忙著推棺材蓋,沒注意到他。
“哐當!”
棺材蓋掉在了地上,發出了沉重的響聲。
方回湊過去看了一眼躺在里面的人,哇地一聲吐了。
這巨人觀的尸體真不是人看的,他整個人都像泡漲了的橡皮泥,簡直是沒眼看……
方回心里不停地犯惡心,剛才寧老頭說什么?要我和這個玩意額頭貼額頭?
他嫌棄,周永可不嫌棄,看到另外一個周勇的時候,他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是了是了……馬上我就能過你的人生了……”
“方回!你還愣著做什么!”寧國華一邊要控制傀鬼,一邊還要注意方回的情況,看他捂著嘴在旁邊吐,簡直氣不打一處來。
“我做不到……”方回捂著嘴說。
“呵!”趁寧國華分神之際,傀鬼驅使鐵線向寧鶴瀾攻擊過去,寧鶴瀾忙集中精神四處閃躲。
可終究還是慢了一步,被一根鐵線狠狠地抽在了身上,手臂處立刻皮開肉綻。鮮血流了下來。
“嘶……”寧鶴瀾吃痛地吸了一口氣,小腿被鐵線捆住,竟然將他吊在了半空之中、
寧國華心里一驚,還想再摸符咒的時候,發現布包里竟然沒有了。
他深呼了一口氣,右手雙指豎在面前,周身出現了強大的氣流。
接著那陣法里虛空出現了七八透明的飛劍,傀鬼看到這幾把劍時,臉色頓時變了。
“方回,若你還想積攢陰德,最好快點,不然的等周永換魂成功,你就白費工夫了!”寧國華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喊著。
可方回還在和自己做思想斗爭,面對前面那尸體,他是真的下不去手。
寧國華真是要被他氣死:“方回,你再不動,你手上的數字馬上就會變成0!”
這話起效了,幾乎在寧國華說完的同時,方回一個箭步上前,撞開周永,伸手捧起粘不呼啦的周勇的頭,心一橫,眼一閉,將頭貼了上去。
“媽的!你他媽的!”周永看到之后叫喊起來,伸手一把拽過方回的衣服將他扔了出去。
現在的方回就像一張紙片一樣,輕飄飄的飛到半空,然后緩緩落下。
周永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棺材里的尸體。
原本腐爛膨脹的身體發著淡淡光,外貌竟然一點點的恢復,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居然就恢復成了正常人的狀態。
那邊的寧國華這才松了口氣,而傀鬼恐懼地盯著他周身環繞著的飛劍,身旁的鐵線飛舞扭動著,卻都沒有敢下手。
“你……這是七訣劍……你怎么會這個?”傀鬼現在說話都有些發虛。
“哼,還輪不到你問我!”寧國華眼睛一亮,七訣劍的劍刃一致沖向了傀鬼。
“唰!”一把飛了出去,瞬間斬斷了吊著寧鶴瀾的鐵線。
“唰!”又一把,飛速地將傀鬼身邊的鐵線全都給砍成了一段一段的。
傀鬼原本漆黑的臉都嚇白了,本想求饒,沒想到又一把劍朝著他飛了過來。
他急忙運功施法想擋住,可劍刃刺破了展開的結界,直直地刺入了他的額頭。
“唔!”傀鬼悶哼一聲,從口中流出墨綠的液體,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那邊的周永看到傀鬼已經成了這樣,抓起棺材里的周勇就是一頓揍。
周勇的靈魂早就投胎去了,此刻身體里的是方回。
也就是疼痛都被方回承受了。
方回被打得一頓哀嚎,他本想掙扎,可周勇的尸體跟灌了水泥似的,根本動不了。
方回只能一動不動地承受著周永的拳打腳踢。
“住手!”秦陽跑過來,幾招將周永給控制住,反手扣在地上。
而棺材里的方回早已被打得鼻青臉腫。
他除了眼睛,其他地方都動不了,心里又急又氣。
周永你等老子出來的!不把你打得叫爺爺我就不信方!
方回在心里罵著,突然看到旁邊兩道光影一閃,憑空出現了兩個人影。
一黑發紅衣黑馬甲,一個白發白襯衣藍馬甲。
咋一看還以為是哪里來的模特。
那周永本來在秦陽手下還想掙扎,看到兩人之后身子猛地一抖,瞳孔驚恐地放大,整個人都僵住了。
寧國華看到來人,像是松了口氣,他看了一眼已經半死的傀鬼,走到周永面前:“說,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永像是被來的兩人嚇到了,旁邊的黑衣人上前踹了他一腳,周永的頭撞倒在地上才像是回過了神。
他躺在地上好半天,然后才哆哆嗦嗦的將事情原委說了出來。
其實事情很簡單,就是一個嫉妒心作祟。
周永和周勇,兩個同姓同音,又不同名的人,很巧地在桐安市相遇了。
一日晚上,周勇加班,去咖啡店里買了杯咖啡。
當時上班的咖啡師正是周永。
隨便聊聊,發現兩人竟然同姓,而且名字讀音還一樣。
更巧的是,兩人生日竟然是同一天。
這一來二去,兩人就熟悉了。
只不過二人的生活天差地別。
周永聽著周勇的生活,心里漸漸開始不是滋味了。
特別是當周勇帶著他美麗的未婚妻來店里時,周永的嫉妒心達到了頂峰。
一個月薪幾萬,有著漂亮的混血未婚妻;一個在咖啡店打工,連自己都養不活。
越想周永的心里越覺得不平衡,憑什么?
他唉聲嘆氣的回家,就被四處游蕩的傀鬼盯上了。
傀鬼與他交流之后,心想這有什么難的,等我給你換魂改命。
傀鬼告訴周永,只要將他的魂魄裝進他想成為的那個人的身體里,他就能取代這個人。
于是,在某一天,周永找了個請吃飯的借口將周勇騙到家里,狠心將他殺害了。
之后周永的魂也被傀鬼給勾了出來。
只不過傀鬼告訴他,得將尸體放一個月,等原身的魂魄投胎轉世后,才能換魂。
周永此時也不能離開住的地方太遠,只能在院子里到處轉悠。
不過他時常忘記了自己已經是鬼了,還記得晚上十一點洗澡的習慣。
“你要傀鬼給你換魂改命,關樓下的孩子什么事?”寧國華又問。
周永扯了扯干裂蒼白的嘴角:“……那只能怪他自己,撿到了我衣服上的紐扣。”
第32章 第 32 章 陽臺異響(二十八)……
有一天, 張阿姨帶著小浩浩去院子里玩,小浩浩看到一個東西覺得圓圓的很好玩,于是撿了回去。
那便是紐扣, 當時附身在紐扣上的周永就跟著他回了家。
小孩子的魂魄很美味, 周永這些有貪欲的鬼最感興趣, 于是一直想找個機會將這孩子的靈魂蠶食殆盡。
“可惜……可惜那女的竟然去找了你們……”周永閉了閉眼, 絲毫沒有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內疚。
“不僅為了自己的私欲殺害了一個無辜的人,還想吸取小孩子的靈魂,周永啊周永, 你真不配做人。”寧國華感嘆道。
寧鶴瀾聽完這周永的鬼話, 真想上去給他一拳。
這時候白衣服的人伸出手, 手心白光一閃, 出現了一把鐵鎖。
“兄弟,這個人交給我們吧?”白衣服的人走上前,沖秦陽友好地一笑。
“你們是?”秦陽已經被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給弄懵了。
“我是小白, 他是小黑,我們也和你一樣。”小白微笑著說, 小黑沖秦陽點了下頭。
“你們也是警察?”秦陽細細地打量著這兩人, 怎么看怎么不像自己警察隊伍里的。
“……算是吧。”白衣服的人笑道。
“小陽。”寧國華喚了他一聲。
秦陽猶豫了下, 松開了周永。
只見自稱為小白的人半蹲在周永身前, 笑瞇瞇的用手里的鐵鎖拍了拍他的臉:“小子,你可讓我們好找。”
周永的身子早已抖成了篩糠, 驚恐地看著眼前的人。
小白手一甩, 手中的鐵鎖飛了起來,穿透了周永的胸,周永頓時慘叫起來:“啊……啊啊啊啊啊!”
小白沒有理會,抬手往外一抽, 將周永的魂魄給抽了出來。
那鐵鎖穿透了周永的胸腔,周永痛得不停地慘叫:“救我!救救我!傀鬼!傀鬼!”
“那鬼都自身難保了。”小黑在一旁說。
周永聲音越來越小,隨后沒了聲響。
秦陽看得目瞪口呆:“……”
他暗暗掐了一把自己,痛感告訴他自己不是在做夢。
寧鶴瀾一手捂住了受傷的手臂,看了那邊的周永一眼,厭惡地轉過了頭。
小白和小黑朝寧國華走了過來,恭敬地行了個禮:“見過寧老。”
寧國華點點頭,指了下那邊被控制住的傀鬼:“那邊的就交給二位了?”
被七訣劍穿透的傀鬼聽到動靜,抬起頭看到二人:“我……我才不會和你們回去……”
“你覺得你還能跑?”小黑輕蔑地笑了一聲。
“跑……”傀鬼嘴角流出綠色的液體,自嘲地笑了笑,胸口迸發出短暫的一道光,頭無力地垂了下去。
“他自解了。”小黑看了一眼說,接著他掏出了手機,拍下了一段視頻。
寧鶴瀾看到那傀鬼的身子開始漸漸透明,然后消散了。
小白看寧鶴瀾盯著小黑的動作,于是向他解釋說:“留個證據,回去好交代。”
“……”寧鶴瀾沒說話,他覺得這些事情一會兒超出自己的認識,一會兒又在情理之中發展。
自己好像沒睡飽,腦細胞不夠用了,寧鶴瀾呼了一口氣。
“沒想到寧老連七訣劍都使了出來,這鬼看起來不好對付啊。”小白笑了笑。
寧國華擺擺手:“若不是今日符紙沒有帶夠,就這小鬼還不配讓我用七訣劍的。”
“這次的事情,多謝寧老出手。”小黑恭敬地說,“既然事情解決了,我們就先告辭了。”
寧國華一笑:“二位慢走。”
小黑手指隨意一劃,原地出現了一個冒著綠色氣體的門,門似乎很深,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情況。
小白拖著不知死活的周永先走了進去,倒是小黑回頭看了一眼那邊的寧鶴瀾,然后才跟了上去。
“我應該還是在做夢吧……”寧鶴瀾扯了自己一下,手臂上的傷猛地疼痛起來,他咬了咬牙,“看來不是。”
“方回呢?”寧國華才想起這個人。
幾人走到那邊棺材旁,往里一看,看到了被揍得鼻青臉腫,淚流滿面的方回。
“你哭啥呢在?”寧國華剛才也沒注意這里發生什么事了,“等下我會讓你回紙人身上去的,別哭了。”
“不是……嗚嗚嗚……”方回好難受,他不僅和一個男的貼貼,還被另外一個男的給莫名其妙給打了一頓。
最關鍵的是,他竟然不能還手,實在太憋屈了。
方回哭得鼻子冒泡泡,寧鶴瀾看著真是哭笑不得:“哎,至于嗎?”
“你不懂……我現在的心情就像被玷污的黃花大閨女一樣……”方回抽抽嗒嗒的。
秦陽在一旁差點沒笑死。
寧國華笑著揮了揮手,讓寧鶴瀾將旁邊的紙人撿回來,隨后施展法術。
小紙人飛到周勇身上,將方回的魂魄給吸了出來。
“嘭”地一下,紙人變大了。
方回一睜開眼就看到自己趴在周勇身上,連滾帶爬地從棺材里翻了出來。
“我去……大變活人?”秦陽驚訝得張大了嘴,“原來方回他不是人?是紙人?”
“他說他是偽人。”寧鶴瀾說。
“偽人?”秦陽抱起了手,似乎在認真地思考著這個詞語的意思。
“我不是偽人!”方回剛喘平了氣就反駁到,他之前只是隨口一說,這寧鶴瀾怎么就當真了。
“呼……”寧國華身形一晃,眼看要倒。
寧鶴瀾眼疾手快忙上前扶住他:“爺爺!”
“寧爺爺,您怎么了?”秦陽也伸手搭了一把。
寧國華額頭出現了一層薄薄的汗珠,他臉色難看,唇部發白,看起來狀況不是很好。
“爺爺,您先坐。”寧鶴瀾將寧國華扶到石桌上坐下,又從布包里翻出水遞給他。
寧國華有氣無力的抿了幾口水:“沒事,就是耗費了些元氣……歇歇就好了。”
寧鶴瀾滿眼的擔心,爺爺這個樣子看起來突然蒼老了許多。
“小瀾,寧爺爺年紀大了,又爬了這么高的山,剛才還和那些……奇怪的東西打斗,肯定會累的。”秦陽說。
寧鶴瀾俊眉微蹙,沒有說話。
倒是寧國華聽到這句話不是很高興:“我哪里年紀大了?就這小山,我能一口氣爬到山頂去。”
“是是是,寧爺爺您老當益壯。”秦陽哭笑不得,“您再喝幾口水,多歇歇。”
方回站在一旁,他看著寧國華的樣子,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上前關心一下寧國華,可讓他關心,他現在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方回。”寧國華喚他。
方回立刻走過去:“寧爺爺。”
寧國華沖那邊揚了揚下巴:“那個,你收拾一下。”
方回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不由得啊了一聲:“棺材?”
“是,剛才那鬼魂給他刨出來了,你去把他埋回去。”寧國華說話的語氣就像讓方回去撿根草一樣輕松。
方回:……
不是,這棺材蓋就有兩三百斤,自己現在就是個紙片人,怎么推得動?
還有這些土……得挖到什么時候去?
方回站在墳前,一臉的生無可戀。
寧鶴瀾走過來:“開始吧,我幫你。”
方回熱淚盈眶:“小道長,你是個好人。”
秦陽也走了過來,他挽起袖子:“我也來幫忙,人多速度快。”
方回更是熱淚滿面:“陽哥,你是個好警察。”
三人拾柴火焰高,不一會兒,就將墳包恢復得七七八八了。
方回覺得自己累了個半死,他此刻也沒管地上臟不臟了,一屁股就坐了下來。
寧鶴瀾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傷口挺長,差不多有個七八厘米。
而且血還沒完全止住,剛才那一鞭抽得挺狠,再深一些說不定能看到骨頭了。
“小瀾,你這個傷挺嚴重啊,走,我們快下山去醫院。”秦陽說。
“我這個沒什么事……”寧鶴瀾說著,看向了那邊的寧國華。
寧國華好像真的累著了,沒有了之前那意氣風發仙風道骨的感覺,閉著眼睛打著打著盹,頭一點一點的,就像一個皺巴巴的老頭子。
“寧爺爺我來背,順便送他檢查下,你這個不趕緊上藥,這天氣鐵定化膿。”秦陽說著推了推寧鶴瀾。
“啊?就走了?”方回總覺得自己才坐下來。
“你要在這里自己待會兒也行。”寧鶴瀾說。
“嘿,你……”方回本想說什么,手腕猛地一痛,舉手一看。
手腕上的數字“3”,變成了“10。”
“臥槽!”方回騰地一下站起身,舉著手腕一個勁的臥槽,“臥槽臥槽臥槽……”
寧鶴瀾瞥了他一眼:“又怎么了?”
“變了……它變了!”方回興奮地大喊,一下子加了六個點!六個點啊!
今天沒白來!
方回的心情就像過山車一樣,此刻真是開心到不行。
秦陽悄悄問寧鶴瀾:“你這個朋友……是不是有點問題?”
寧鶴瀾很認真地嗯了一聲,他本想伸手去扶爺爺,被秦陽攔住。
“小瀾,現在天色暗了,你背寧爺爺,一會兒兩個人都摔了怎么辦?”秦陽說著走到寧國華面前蹲下身,“寧爺爺,來,我背你下山。”
寧國華也不挑,趴在秦陽背后:“小時候我還背過你。”
“是,小時候我和小瀾最喜歡您當大馬了。”秦陽說,“現在我來當大馬。”
寧鶴瀾看秦陽背著寧國華走在面前,便回身去拿麻布包。
方回本舉著手腕高興,看到寧鶴瀾半天沒摸到布包。
“在這。”方回把包的背帶塞到寧鶴瀾的手心里,“小道長,你這真是一點也看不見啊?”
“有光的時候會好些。”寧鶴瀾說著抬頭望了眼天空,此刻剛好一朵云過來將月亮遮住了,光線更暗了。
第33章 第 33 章 托夢(一)
“走吧。”寧鶴瀾說。
方回看到他手臂上的傷口竟然還在流著血, 垂下視線想了想,上前將寧鶴瀾的手搭在自己肩頭:“走。”
寧鶴瀾有些疑惑地看向他,方回說:“我視力好, 你搭著我, 免得摔了。”
“……謝謝。”
就這樣, 四人一前一后地從山上下來, 晚上光線不怎么好,好在下山的路比較平緩,不算難走。
方回心情不錯, 走兩步就抬起手腕來看看。
寧鶴瀾看不清他在做什么:“你不看路等下摔了。”
“不會, 我眼神好著呢, 兩邊都是5.0的視力。”
“你在看什么?”
方回把手腕伸到寧鶴瀾眼前:“你看。”
寧鶴瀾正要湊近去瞧, 沒想到后方突然竄出一條大黃狗。
“汪!”
月黑風高的,又在墳山上,四處靜悄悄。
大黃狗的這一聲沒嚇到寧鶴瀾, 倒是叫的方回心肝顫,他嚇了一跳, 腳下踩空了。
“方回!”寧鶴瀾看到方回往下滾去, 很快就要撞到前方的秦陽和寧國華了, 寧鶴瀾忙喊, “陽哥快閃開!”
秦陽反應快,本能地閃身退到山邊, 然后看到方回就咕嚕咕嚕地順著山坡滾了下去。
“……方回?”秦陽瞇了瞇眼。
雖然這里坡度很緩, 也不算長,可地上并不平,有凸起的小包,還有不少小石子。
可方回摔了個七葷八素, 他全身硌得疼,四仰八叉地趴在地上半天起不來。
“方回!”寧鶴瀾小跑過來將他扶起。
方回緩過神來皺了皺眉說:“哎,寧鶴瀾,你是不是有問題,剛才我摔下來的時候,你不讓陽哥接住我就算了,還喊他們閃開?!”
說著說著方回又氣又委屈:“而且你還喊得那么大聲……”
寧鶴瀾嘴唇微張,他看了看方回,接著一臉若無其事的將視線從方回臉上移開。
“喂寧鶴瀾!!”方回瞬間紅溫,他一把拽住寧鶴瀾的衣領,“看著我!別裝死!”
“別吵別吵……”秦陽走過來勸道,“哎,就是摔個跤而已……你沒摔著吧?“
這雖然在氣頭上,可警察叔叔一說話,方回就慫了,他緊抿著嘴不吭聲。
“小瀾他夜盲,你剛才摔下來他肯定是沒看清,不然早拉住你了,別氣別氣。”秦陽說。
寧國華趴在秦陽的背上睡著了,沒有聽到他們的話。
方回撇撇嘴,看了一眼寧鶴瀾,然后才甩開了他的衣領。
“哎,警察同志警察同志!”幾聲叫喊聲傳來,有人朝他們跑了過來。
跑在前面的周勇的姑姑看到幾人明顯松了一口氣:“我想著你們這么晚了還沒下來,還想著上去找你們呢。”
“不用麻煩了阿姨。”秦陽說,“我們沒事,就是呆得久了點。”
一個兩鬢斑白的男人看了看幾人:“幾位,謝謝你們來看那孩子,你們餓不餓,去我家吃點飯吧?都是現成的。”
方回認出這人是周勇的父親,看著年紀不大,可眼底布滿了紅血絲,頭發有些凌亂,看上去很憔悴。
“不用了大叔,我們還有事。”秦陽謝過他。
寧國華這時睜開眼,看向男人:“周勇父親,你孩子這輩平時與人為善,下輩子也會順順利利的,放心。”
周勇父親看著這位胖胖的老人,雖然知道他說的是安慰的話,可聽起來卻十分安心,他目光顫動,淚水不斷地涌出來。
他上前伸出手,握住了寧國華的手:“謝謝您老人家……謝謝……”
寧國華安慰地笑了笑,拍拍他的手。
周勇的姑姑抹著眼淚看著這一畫面,轉眼間看到灰頭土臉的方回,略略吃驚道:“哎呀孩子,怎么會成這樣?摔了?去我家抹點藥……”
“……”突然的關心讓方回很不適,他不自然地搓了搓手,“謝謝阿姨……我沒事……”
離開熱情的周勇一家,方回看著那些人,至親的去世讓他們痛不欲生,可活著的人還得往前走,帶著對孩子無盡的思念。
這是方回這么多天來的第一次,想起他爸爸了。
“陽哥,剛才你怎么不去周勇家借個廁所?”寧鶴瀾問。
這不提醒還好,一提醒秦陽就覺得膀胱要爆了。
“靠!”
秦陽一腳油門,車輛幾乎要飛了起來。
桐安世第四人民醫院,這里白天人很多,晚上人也不少。
問詢前臺的小姐姐坐久了,剛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就看到一名警察火急火燎地跑進來。
“請問下……”秦陽很著急,抬眼看著上方的指示牌。
“請問需要什么幫助嗎?”護士小姐姐甜甜一笑。
“找到了!”秦陽看到洗手間的標志后,又火急火燎的沖了進去,嘴里念叨著,“要爆了要爆了……”
“要爆了?”護士小姐姐心下覺得不好,不會是炸彈要爆了吧?得趕緊跟領導匯報一聲。
等秦陽從廁所出來的時候,看到外面圍了一圈的醫院工作人員,還有全副武裝的醫院保衛科保安。
秦陽:?
一個院長模樣的人看他毫發無損地走出來,一臉的輕松:“請問警官……是不是炸彈已經解決了?”
秦陽一臉懵:“什么?炸彈?”
“你剛才不是說什么要爆了嗎?”院長說著,還好奇地往廁所里面瞅了幾眼。
秦陽又尷尬又想笑地一手捂臉,他可不好意思說剛才要爆了的是他的膀胱。
好在他工作多年,找了個借口糊弄了過去,還保證危機已經解決,一切都在警方的控制之下。
感動的院長拉著他的手握了又握。
另一邊寧鶴瀾去掛號,讓方回先陪寧國華在長椅上坐著。
夜班的護士給寧鶴瀾做登記的時候瞥了他一眼,看到他的手臂上的傷口:“你這個要去急診。”
“嗯。”寧鶴瀾并不在意,將寧國華的身份證遞給護士。
“這是誰?”
“我爺爺,我是帶我爺爺來檢查的。”
“你自己不治療?”護士有些意外,“你這傷……”
“我這沒事……”寧鶴瀾說。
“怎么沒事,麻煩你,給他也掛一個。”秦陽突然冒出來說。
“陽哥,我這……”
“你自己看看這都半天了,血還沒止呢,不趕緊去縫針你想怎么辦?貼張創可貼?”秦陽嚴肅地說他。
然后寧鶴瀾就不吱聲了,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剛才一直沒注意,現在倒是感覺比之前的疼了。
醫生給寧國華檢查了下,沒什么事,就是看上去是勞累過度,先安排在病房里觀察一晚。
至于寧鶴瀾的這個傷。
雖然說這個天氣很熱,傷口容易化膿。
“可也沒有這么快化膿的……”醫生推了推眼鏡仔細地看著寧鶴瀾的傷口,若他沒看錯,這傷口呈現的狀態已經是好幾天的了。
在聽到寧鶴瀾說剛才才受的傷,醫生眼眼睛都瞪大了,總覺得他沒有說實話。
“醫生,確實是剛才受的傷,左右不超過一個小時。”秦陽說。
見警察都這么說了,醫生才信了。
先安排寧鶴瀾去沖洗清理傷口,然后消了毒,最后貼上了縫合式創可貼。
“傷口結疤前不能碰水,也不能用這支手提重物,不能劇烈運動……”醫生反反復復的叮囑之后才讓寧鶴瀾離開。
回到病房,寧國華躺在床上睡得正熟,而方回則坐在旁邊望著天花板出神。
聽到有人進來,方回回頭看了他們一眼。
“既然寧爺爺和你都沒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秦陽拍拍寧鶴瀾的手。
“不坐會兒?”
“還得寫個結案報告。”秦陽說。
寧鶴瀾哦一聲,有些好奇:“你打算怎么寫?”
“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自然會有人寫的。”秦陽一笑,又沖方回點了點頭,“先走了啊。”
等秦陽走了之后,寧鶴瀾看了看床上的寧國華。
方回的視線落到他的手臂上,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覺得寧鶴瀾的手臂好像比之前腫了些。
“方回。”
“啊……啊?”方回沒有料到寧鶴瀾會喊自己,“怎……怎么了?”
寧鶴瀾看了他一眼:“我之前確實沒有看清你滾下去了,不是故意不拉你的,抱歉。”
“啊呃……。”沒想到寧鶴瀾會道歉,方回輕怔了下,然后擺擺手。
病房里沉默了下來。
方回往寧鶴瀾旁邊挪了挪腳:“手沒事吧?”
“沒事,小傷。”寧鶴瀾撫了撫傷口。
床上的寧國華此刻動了動,睜開了眼睛。
寧鶴瀾趕緊湊上去:“爺爺。”
寧國華打了個哈欠:“小瀾。”
“爺爺,有哪里不舒服嗎?”
寧國華視線落到寧鶴瀾的手臂上,寧鶴瀾立刻將手藏在了身后。
寧國華又看了看方回,最后瞇了瞇眼,又嘆了口氣。
“爺爺?”寧鶴瀾看寧國華的樣子不太好,準備去叫醫生。
“小瀾,”寧國華看了他一眼,“我餓了。”
寧鶴瀾:……
“那我去給您買的,您想吃什么?”寧鶴瀾說,“炒飯?粉面?”
寧國華擺擺手:“那些太平凡了。”
方回立刻腦補出那些修仙問道之人吃的什么仙丹,或者仙桃之類的。
沒想到寧國華頗為認真地說:“燒烤。”
寧鶴瀾:……
方回:……
第34章 第 34 章 托夢(二)
傷了元氣……方回聽著, 心里暗想是不是就不能去捉鬼了?
不能捉鬼的話,自己的陰德是不是就不能攢了?
不能攢陰德,那自己是不是又會變透明?
方回的臉色越想越難看。
“放心, 就這么幾天, 你不會消失的。”像是猜到了方回在想什么, 寧國華往后靠了靠。
那方回就放心了。
“而且你可以讓小瀾陪你去啊, 來找我的人也不少的。“
方回臉上明顯嫌棄:“可是他又看不到這些……和他去?然后拍一集走進科學?。”
寧國華笑了笑:“小瀾也不是一直都看不到的,他是因為一些事情……方回,幫我倒杯水。”
“……”方回機械地站起身去倒了一杯水遞給他, 然后坐下等寧國華繼續說。
寧國華慢悠悠的喝了半杯水之后, 看方回期待地盯著自己:“怎么?”
“……你剛才說寧鶴瀾以前是看得見的?”
“是啊, 小瀾他……”然后寧國華的話題戛然而止, 他放下水杯,“還是不說了。”
“……”方回噌地從位置上站起來,忍不住白了這老頭一眼, 哪里來的毛病,總是吊人胃口!
可方回既不能罵他, 也不能打他, 只能靠了一聲, 然后走出了病房。
他越發覺得寧國華是個謎語人, 什么話都是話里套話,然后還不會好好跟你說清楚, 簡直心煩。
康復科樓層的病房沒有什么病人, 好多病床都空著。
隔壁房間的小伙進進出出的給自家打水倒水,老人家坐在床上和自家閨女聊著天。
從他們的聊天中,方回得知陪床的是女兒和女婿,老人家腰椎不好, 住了一個星期的院,不過明天就能回家了。
女婿從用水室洗了水果來,看到靠在走廊上的方回還給了他一個。
方回本來要謝絕,可女婿笑著將手中的水果塞給他:“別客氣別客氣,吃一個。”
看著懷里鮮紅的蘋果,方回側頭往病房里看去。
一家三口其樂融融,老人家牙齒不好啃不了,于是女兒將蘋果切成薄片,一片一片的喂她。
老人家高興地連連說還是生女兒好,生女兒會疼人。
望著他們幸福的樣子,方回有些出神。
方回突然想起了什么,轉身進了病房。
“寧爺爺,我想問您一件事。”
寧國華本在假寐,聽到他的聲音睜開了眼睛:“什么事呀?”
“我想給我爸爸托夢,要怎么做?”
“托夢啊,簡單,你等你父親睡覺的時候,你去握住他的手指,也在旁邊睡一覺,你們就能進到同一個夢里了。”寧國華說,“不過你現在的外表可不是你本來的樣子,你確定能在你爸爸旁邊睡覺嗎?”
“……”也是,那等老爸睡著了再偷偷溜進房間里去吧。
正想著,一股香味飄了過來,方回一回頭,看到寧鶴瀾拿著兩個飯盒,里面是香噴噴的燒烤。
“哎呀,好香。”寧國華坐起身子,期待地看著寧鶴瀾。
“方回,來吃點?“寧鶴瀾看方回在門口站著于是招呼他。
“……哦。”方回有些別扭的應了聲。
方回在死掉之后,就不會餓了,不過現在嘴巴也有些饞,于是也拿了一串烤金針菇。
金針菇烤得微卷,上面刷了燒烤醬,撒了辣椒面,一口咬下去,蔬菜和醬料的香味裹在舌頭上,令人垂涎欲滴。
他以前都沒覺得金針菇好吃,現在反而覺得味道不錯。
寧國華幾口就吃完了一串五花肉,然后拿起一串火腿腸說:“有酒就好了。”
“再給您酒里加點冰好不好呀?”寧鶴瀾看了他一眼,“爺爺您現在住院呢,又不是在外面度假。”
寧國華搖搖頭:“你爺爺我身子硬朗得很,今天就是累著了,休息幾天就好了。”
寧鶴瀾嘴上敷衍地應著,拿起一串烤小瓜吹了吹,剛要放進嘴里,就聽到寧國華喚自己。
“小瀾,你手怎么回事?”寧國華一早就發現寧鶴瀾的手臂受傷,可這孩子一直遮遮掩掩的不讓自己看。
“哦,之前被劃傷了,剛剛醫生給我處理過了。”寧鶴瀾說。
“給我看看。”寧國華伸出手,寧鶴瀾伸出手,沒等寧國華瞧仔細又收了回去。
“沒事的爺爺。”寧鶴瀾說,然后把烤得冒油的豬皮遞給他,“爺爺,您愛吃的豬皮。”
寧國華也沒再說什么,接過豬皮后看了看他:“等明天晚上,你和方回去他家一趟。”
“嗯?”寧鶴瀾看了方回一眼,“去干什么?”
寧國華將方回想托夢的事跟寧鶴瀾說了,寧鶴瀾垂下眼睫,半晌他抬起頭:“爺爺,這大半夜的私闖民宅,可是犯法的啊。”
“……”寧國華吞下嘴里的肉,“你不會正大光明的去嗎?”
寧鶴瀾有些無語,誰會讓兩個不認識的大男的半夜進自己家,還要睡在自己旁邊……只怕腦子正常的人都不會做出這種事來的。
“其實我自己也能去的……”方回小聲地說。
“沒事,讓小瀾跟著你,出了什么事你們也好有個照應。”寧國華說著拿起一串韭菜。
聽他這么一說,兩個年輕人對視了一眼:“能出什么事啊?”
“我這掐指一算哪,可能會有意外發生。”寧國華一臉正經。
寧鶴瀾無奈地說:“爺爺,明知道有意外,您還讓我去?”
“小瀾,你也該提前適應適應了,以后我不在的時候,就全靠你自己了。”
“您不在?你要到哪去啊?”
寧國華不再回答,專心地吃起烤串來。
寧鶴瀾一頭霧水,方回小聲地問:“你爺爺一直都是這樣說話全讓別人猜嗎?”
“他老人家就這樣,話經常說不清楚。”寧鶴瀾苦笑了下。
“嘿,你小子,我什么時候沒把話講清楚?是你自己覺悟不夠高,理解不了。”寧國華不滿地說,隨后又想去拿烤串,沒想到那烤串離自己越來越遠。
抬起頭一看,寧鶴瀾似笑非笑,寧國華眉一皺::“哎你干什么?”
原來在他說話的時候,寧鶴瀾將剩下的烤串給拿走了,寧國華眼巴巴的望著那些食物,寧鶴瀾一笑:“爺爺,已經十點了,醫生說您晚上不易吃太油膩的東西。”
“嘿你記仇是吧?小瀾,寧鶴瀾?!”
眼睜睜的看著寧鶴瀾拿著燒烤走了出去,寧國華不爽地砸吧著嘴,顯然沒吃飽:“怎么越長大還越小氣了?”
寧鶴瀾走到門口,沖方回招招手。
方回也不知道他喊自己出來做什么,沒想到寧鶴瀾帶著他來到走廊上坐下:“來,我們把烤串吃完,還有這么多,扔了可惜了。”
方回接過烤串,看了看寧鶴瀾一眼:“小道長,我聽你爺爺說,你現在看不見那些鬼怪,可以前是看得見的?”
“……”寧鶴瀾咀嚼的動作停了下,不過他很快又恢復了,“我不知道。”
寧鶴瀾往后靠在椅子上,目光移到走廊的白熾燈附近,盯著旁邊的小飛蟲說:“我好像小時候出過什么事,以前我的視力很好的,可出了那件事之后,晚上就差不多是夜盲了。”
“什么事啊?”方回立刻問。
寧鶴瀾輕輕搖了搖頭:“不記得了,應該不是什么大事吧。”
方回暗暗嘖了一聲,怎么這家兩爺孫,一個謎語人,一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呢?
哎不對,他剛才是在回答自己的問題嗎?
快十一點的時候,護士來查房了,寧國華這里不需要陪房,將寧鶴瀾和方回攆了出去。
于是兩個人只好乖乖回家。
寧鶴瀾一路上都在打呵欠,看起來確實很困了。
方回今天也覺得有些乏,一回到寧鶴瀾家就自己回書房去睡覺了。
雞哥本來都睡著了,聽到動靜便走過來。
它看到寧鶴瀾手臂上貼著的拉鏈式繃帶,咯咯地叫著想看。
“就是一點小傷,沒事的。”寧鶴瀾說著蹲下身,將胳膊伸到公雞面前。
公雞仿佛真的在仔細地瞧著那傷口,還用喙輕輕地碰了碰。
“沒事的,今天醫生都處理過了,雞哥您放一百個心。”
“咯咕?”
話說得輕巧,可寧鶴瀾回到房間,原先一臉輕松的表情此刻也變的難受起來。
他從醫生給他處理完傷口后,傷口就一直隱隱作痛,就像被螞蟻咬一樣。
他摸了摸傷口,倒吸了一口涼氣,怎么感覺比處理前還嚴重了?
將手臂放在燈光下仔細瞧著,寧鶴瀾看到傷口處隱隱發青,而且好像還比之前腫了不少。
“不會真的化膿了吧?”雖然疼,可寧鶴瀾也沒當回事,心里想著這小傷第二天就好了。
可到了第二天,這傷不僅沒好,比昨天晚上更腫了,此刻是碰也碰不得,稍微摸一下就疼得受不了。
方回看到寧鶴瀾眼底的黑眼圈,還以為他擔心寧國華,別別扭扭的安慰了他兩句。
“寧爺爺就是累著了,醫生不是說呆兩天就可以回來了嗎?你不用太擔心了。”
“嗯……”寧鶴瀾其實沒太注意方回在說什么,傷口昨天難受了一個晚上,又癢又疼。
方回瞟了眼寧鶴瀾的手臂,那手臂腫了一圈,而且傷口周圍好像有烏青的氣體。
應該不是自己眼花吧?他余光看到公雞也盯著寧鶴瀾。
“哎,你是不是也看到那氣體了?”
“咯噠。”
“你說寧鶴瀾不會也被鬼俯身了吧?”
“咯噠。”
“……你能聽懂我說話嗎?”
“咯噠。”
一人一雞,溝通困難,方回不想再理它:“丑雞。”
“咯噠!!”公雞撲騰起來就對著方回一頓啄,方回撒腿就跑。
第35章 第 35 章 托夢(三)
寧鶴瀾瞥了一眼那邊打鬧的人和雞, 垂下視線看著自己的手臂,想了想,他去換了一件薄薄的長袖襯衣。
寧國華本來在病房里做著廣播體操, 聽到動靜回頭看了兩人一眼。
“爺爺您精神不錯啊, 是不是可以出院了?”寧鶴瀾將早餐放在病床旁邊的位置上。
“今天查房的醫生說, 再觀察一天, 沒什么事明天就可以走了。”寧國華說,“方回也來了啊。”
“寧爺爺。”方回打了聲招呼。
換成平時,除了上課, 方回絕對不會在八點以前起床, 可這死了之后, 他生活反而規律了起來。
今天早上還喝了一杯豆漿, 也不是餓,就是單純的嘴饞。
等到中午的時候,寧國華開始睡午覺, 寧鶴瀾此刻手臂不疼了,也趴在床邊開始打盹。
方回無聊, 于是也躺在旁邊的沙發上開始學著睡午覺。
寧國華先醒了過來, 他看寧鶴瀾還沒醒, 于是探身過來將他的袖子往上拉了拉, 等看到傷口的時候,寧國華的眉頭皺了起來。
“爺爺您醒了……”寧鶴瀾迷迷糊糊地抬起頭, 看到寧國華的動作后頓時清醒了過來, 他一下子站起身,“我去給您打水。”
方回睜開眼,看寧國華面色凝重的望著病房門。
“方回,你也看到小瀾的手了吧?”
“嗯……”方回坐起身, “他是中毒了嗎?”
本來方回就是亂說,沒想到寧國華微微點了下頭,方回驚了:“真的中毒了?”
“可以說中毒,也可以說是瘴氣,”寧國華嘆口氣,“這孩子,以前就這樣,有什么事都不說,這次手臂……”
方回本來還想問什么,卻看寧鶴瀾拿著水杯走了回來,于是閉了嘴不再說話。
等到下午六七點的時候,吃飽了晚飯的寧國華說自己要去醫院的院子里到處轉轉,讓方回帶著寧鶴瀾去找方回的爸爸。
寧鶴瀾沒休息好,臉色有些難看,一路上都在打呵欠。
他余光看到方回,方回的臉色也不好。
本來方回的臉上就沒什么血色,比平常人白上許多,看起來就像個假人,此刻臉色不好,看起來就像個……臉色不好的假人。
方回很緊張,心里忐忑不安,他怕看到像周勇家一樣的情況,自己的親人是不是也很難過。
走到小區門前,方回站住了,他不敢進去。
寧鶴瀾看了下,這可是高檔小區啊,里面家家戶戶都是獨棟小別墅:“哦喲,方回你是小少爺呀?”
“那是生前。”方回深呼吸了幾口氣,還是沒有勇氣邁開腿。
寧鶴瀾拍拍他的肩膀,算是給他鼓勵,方回咬咬牙,然后走向了小區大門。
門口的保安將兩人攔了下來:“哎哎,干什么的?”
“我去方誠家。”
“有預約嗎?”
“……沒有。”
“你和方先生什么關系?”
“……朋友?”
“你們是方先生的朋友?”保安0604明顯不信,“你們這樣子,還是學生吧?”
保安0609也過來打量著兩人,一個嘛,小白臉,另一個嘛,不僅是小白臉,居然還扎個小辮子,大男的扎小辮,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經人。
抱著偏見,兩人不打算放他們進去:“沒有預約不讓進。”
“哎,憑什么啊?”方回眼睛一瞪就要發火,寧鶴瀾拉了拉他示意他冷靜。
以前方回來這里,保安哪個不是對他點頭哈腰的,現在這幅嘴臉,真想罵他們一頓。
“方回,要不你給你爸打個電話吧?”寧鶴瀾將手機遞給他。
方回接過手機,輸入號碼后卻沒有按下撥通鍵。
等會兒方爸爸接起電話來,他說什么呢?
說自己是方回,回來看他了,方誠保不定會嚇得心臟病發作。
可若是說其他人……能說是誰呢?
方回有些郁悶的將手機還給寧鶴瀾,轉身就走。
“方回?不進去了嗎?”寧鶴瀾收起手機忙跟上。
“進。”方回哼了一聲,“正門不讓走,我還有后門。”
這片小區比較大,有些地方的樹叢比較茂盛。
方回帶著寧鶴瀾走到一處圍墻邊,上方有一個轉來轉去的攝像頭。
方回蹲下身,伸手將幾塊轉頭給拔了出來:“看,我的秘密通道,我小時候就是這么跑出去玩的……”
寧鶴瀾一瞧:“這不是狗洞嗎?”
“什……什么狗洞,這叫秘密通道。”方回從來沒這么想過,他自小就在這里鉆進鉆出,現在被寧鶴瀾定義為狗洞,他那奇怪的自尊心受到了小小的傷害。
鉆進去之后是一個花壇,早上園丁們才來澆過水,因此泥土還有些濕潤。
這里的樹木和花草都修建得很好,看起來是經常打理的。
寧鶴瀾環視了周圍一圈,一棟一棟的小別墅建筑風格各異,不過從外面看起來都有些年頭的。
有些愛打理的,正在請清潔工在外面西墻和擦玻璃,不愛搭理的,花園里雜草叢生,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樣子了。
“方回,等下到你爸爸家,你怎么進去?”寧鶴瀾隨口問道,“你現在的這個樣子你爸應該不認識吧?”
方回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
他現在想問題都是走一步,然后再想下一步。
就像剛才他只想著怎么鉆進來,并沒有想過等會兒要怎么進家去。
“到時候再說吧。”方回說著。
寧鶴瀾也不追問,哈欠連天的跟著他來到一棟三層別墅前。
外面的墻體裝修成了淺棕色的,使得地中海風格的建筑又加了一些中式建筑的味道。
在花園里種了不少的花,品種很多,每一朵都開得十分好。
寧鶴瀾看了一眼大門口的監控攝像頭,余光看到方回準備翻墻進去,忙上前拉住他:“哎哎,你干嘛啊?”
“進屋子里去啊。”方回說。
“你回自己家不會走大門嗎?”
“不是你說的現在我這個樣子我爸不認識嗎?”
兩人大眼瞪小眼,相視無語。
寧鶴瀾輕嘆口氣:“這樣吧,我們等天黑一些再進去,現在翻墻容易被人當做小偷的。”
方回點點頭。
等到晚上九點多,天完全黑了之后,兩人踩著墻,很快就翻了進去。
“哎不對,”方回這時才回過味來,“我們晚上翻墻不是更容易被當成小偷了嗎!”
“噓。”寧鶴瀾示意他小點聲,“你聲音再大點,我們等等被人發現了,那就更像小偷了。”
方回真是又好氣又好笑,白了寧鶴瀾一眼不再說話。
“方少爺,你應該不會要走正門吧?”
“走這邊。”
方回帶著寧鶴瀾繞到別墅后面。
這里有二樓是一個寬闊的陽臺,外面放著一個圓木桌,一把躺椅。
“我爸爸以前喜歡在這里看夕陽。”方回看著這些很是感觸。
寧鶴瀾見他看著這些東西出神,便也沒有打擾他。
不一會兒,房間的燈亮了。
方回踩著外墻,手攀著凸出來的裝飾,幾步就翻了上去,動作之順暢,看起來不是第一次做了。
寧鶴瀾也跟著爬了上去。
兩人鬼鬼祟祟的躲在陽臺邊,方回探頭往里面看去,突然身子一僵,迅速縮了回來。
寧鶴瀾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也跟著探頭往里面看了一眼:“你看到什么了?”
第36章 第 36 章 托夢(四)
一個中年男人在一個年輕女子的攙扶下走了進來。
女子將男人扶上了床, 然后給他喂了點藥。
“這是你爸爸?”寧鶴瀾輕聲問道。
方回低著頭悶悶地嗯了一聲。
“旁邊那位女性是?”
“我姐姐,方憶。”
“親姐姐?”
“嗯。”
方回難受得掀起眼皮,沒想到寧鶴瀾正用一種打量的眼光看著自己:“怎么了?”
“你們兩姐弟長得一點也不像。”
“……”
“你姐姐好看多了。”寧鶴瀾說。
“……哈?!”方回本來還挺難過的, 聽到這句話火頓時冒了上來, 他壓低聲音咬牙切齒地說, “小爺我本來的樣子也很帥的好嗎!現在這個皮套比我的樣子難看多了!”
“噓, 別這么大聲,你想被發現嗎?”寧鶴瀾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方回差點沒氣撅過去,這夜瞎子是存心和自己過不去嗎?!
屋里的人正在說話, 不過聲音都很小, 聽不清楚。
方誠靠在床上, 看起來很憔悴, 方憶坐在床邊輕聲地安慰著他。
陽臺外的方回手指抓著墻壁,沒注意自己的指甲已經深深地摳進了墻皮里。
屋內的兩人說了一會兒話之后,方憶走出屋子, 將燈關上了。
方誠坐在床上,本來躺下了, 后來又爬起身來, 然后拿起手機, 打開了一段視頻。
視頻里的音樂一響起來, 方回的眼睛頓時就模糊了。
他記得這個,是幾個月前給爸爸過生日時錄下的。
因為方誠的腰不好, 因此在生日這天, 方回還托人從國外給老爸帶了一個很貴的護腰儀,當時把方誠感動得一塌糊涂。
視頻里的人當時有多開心,此刻就有多難過。
屋內傳來壓抑的哭泣聲。
方回全身發軟,順著墻壁滑坐到地上。
寧鶴瀾看向他, 方回緊緊咬著嘴唇,早已是淚流滿面。
將一包紙遞給方回,寧鶴瀾與他并肩坐下來,抬起頭看向天空中的月亮。
屋內的人在哭,屋外的人在哭,寧鶴瀾睫毛微顫,劉海垂了下來遮住了眼眸。
不知過了多久,屋內似乎沒了動靜。
寧鶴瀾探身瞇了瞇眼,里面的人看起來像是睡著了。
他回頭看了看方回,方回早已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鼻涕泡泡都流到嘴邊了。
在用完整整一包紙以后,方回才站起身:“我們……我們進去吧。”
“你沒事了?”寧鶴瀾看著他鼻子都哭紅了。
方回抽抽搭搭地深吸了一口氣:“沒事。”
拉開陽臺的門,方回放輕了腳步走了進去。
床上的方誠手里拿著手機,眼角還有淚痕,像是睡不踏實似的,眼皮微微地發顫,嘴唇會不自覺地偶爾抽搐著。
方回一向覺得自家老爸在同齡人中是很顯年輕的,才幾天沒見,老爸的眼角多了許多的皺紋,烏黑的兩鬢已經冒出了不少的白發。
看著突然之間老了許多歲的方誠,方回跪在了床邊:“……爸……”
嘶啞顫抖的一個字剛蹦出來,方回的眼淚就忍不住了。
寧鶴瀾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方回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是來做什么的。
他吸了吸鼻子,顫抖著伸出手握住方誠的一只手指。
然后他淚眼朦朧地看著寧鶴瀾,寧鶴瀾只得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勵。
方回一抽一抽地說:“不是……我是想說……我睡不著。”
“啊……這還真是個問題。”寧鶴瀾蹲下身子,“要不你努力一下。”
“……”方回抹了把鼻涕,“這是努力就能辦到的事嗎?”
“你要相信自己。”寧鶴瀾一本正經。
方回淚如雨下:“寧鶴瀾你他喵的……是不是故意和我過不去?”
“別說臟話。”寧鶴瀾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睡不著我幫你吧。”
“……”方回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你要怎么幫?”
寧鶴瀾嘴角輕揚,漂亮的雙眸在夜色中微微一亮,方回還沒來得及說話,后腦就猛地一痛,然后臉朝下地倒在了床邊。
“就這么幫。”寧鶴瀾收回手,然后順著床邊坐在了地毯上,他打了個哈欠,“爺爺不會讓我幫忙就幫這個吧……”
“寧鶴瀾我草你大爺!”方回罵罵咧咧地坐起身來,卻感受到清風拂面。
眼前陽光明媚,前方是一片望不到頭的湖泊,湖面綠水微漾,金色的陽光灑下來與水波交織,粼粼的波光閃爍著,充滿了閑逸寧靜的感覺。
方回很懵:“這是……什么地方……”
“小回,醒了啊?”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方回扭頭一看,旁邊釣魚的這人不就是他老爸嗎?
“……爸?”方回的嗓子眼仿佛被什么東西堵住了,好半天才擠出一個字。
“怎么?睡一覺你就不認識你老爸了?”方誠沒好氣的說。
“還說陪爸來釣魚,結果一來就睡著了,也不知道誰陪誰。”方誠指了指旁邊的水桶,“看,兩條魚。”
“……”方回愣愣地看向水桶里鮮活的還沒有手掌長的鯉魚,又轉而看了看方誠。
“怎么?嫌小?能釣起來就不錯了。”方誠看起來很高興,“你夏叔叔,記得不,上次我和他過來,一整天啊,他一條魚都沒有,哈哈哈……”
方回扯了扯嘴角,他笑不出來。
方誠這時總算是注意到方回的臉色不好,放下魚竿走過來:“怎么了?是不是中暑了?”
方回呆呆地看著方誠,方誠很奇怪:“要不要喝點水?”
方回接過水瓶,摸了摸瓶身,又轉而看向方誠:“爸,我有話跟你說。”
“有什么話就說。”方誠坐在他旁邊說。
方回此刻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爸爸。
方誠攬住他的肩:“怎么了兒子?有什么事就跟爸說,爸在。”
“爸……”方回的眼珠一顫,眼眶紅了起來。
“小回,你記得你小時候陪我來釣魚然后摔進湖里嗎?”方誠說。
“記得。”方回點了點頭。
“當時把我嚇得啊,爸又不會游泳,還好張叔叔和王叔叔在,跳進水里把你撈了起來。”
第37章 第 37 章 托夢(五)
方回又點了點頭。
“還有你看到我第一次釣上魚, 你比我還高興,非要抓那條魚,結果魚太滑, 把魚給放跑了, 你當時哭得啊, 哄了你好久才哄好的。”
方回吸了吸鼻子, 輕輕笑了起來。
“今天這幾條小魚回去想怎么吃?”方誠問。
“就這么點肉,還不夠塞牙縫的……不然拿燉湯吧?”方回說。
“行,等等把你姐和你哥都喊回來吃飯。”
“那您得再多釣些, 不然連湯都不夠分。”
“小回, 以前爸爸太慣著你了, 你去念大學也要收斂些你的性子, 別老和別人吵架,上次你還和同學打得鼻青臉腫的回來,爸還賠了人家不少的醫藥費……”
聽老爸提起自己以前的事, 方回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過分了?
“賠錢是小事,主要是你受傷, 爸看著也心疼……”
“爸……對不起……”方回看著方誠這個樣子, 也覺得自己的心一揪一揪的。
方誠搖搖頭:“我對你沒有什么要求, 只希望你平平安安, 開開心心的過好每一天。”
最樸素的愿望,也是方誠最大的心愿。
可惜方回以前不懂。
兩人肩并肩地靠這說話, 不知不覺過去了很久。
方回覺得心里舒服多了, 他和爸爸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坐著閑聊了。
方回眼睛到處亂看的時候,余光看到手腕上的數字,突然想起自己是來要錢的。
如果此刻跟爸說要給自己打錢的話……
方回搖了搖頭,那不就得讓爸知道自己已經……
“小回, 有什么話就跟爸爸說。”方誠撫了撫他的肩膀。
方回看著方誠,眼光突然就紅了:“爸……我想要你給我打點錢。”
“嗯,要多少?”方誠揉了揉他的頭發。
“呃……”
“五十億?”
“是。”
嗯?方回一驚,這個數字,他猛地抬起頭看向方誠。
方誠慈愛地摸著方回的臉,方回在他的眼里看到了自己:“小回,爸爸很愛你。”
方回突然明白過來了,他再也繃不住,抱著方誠哇哇大哭起來。
方誠輕輕拍著他的背,低聲哄著他,就像方回小時候一樣。
寧鶴瀾本來都要在旁邊睡著了,突然聽到了低低的抽泣聲,他抬起頭,看到方誠眼角流出了一行清淚,而方回則趴在床上,身子一顫一顫的,臉下的床單早已濕了一片。
就在這時,他聽到門外傳來了聲音,而且由遠及近。
“你不是說爸睡了嗎?”
“是啊,可我還是不放心,你也知道爸這幾天……”
睡夢中的方回突然感覺一股強大的力量在拉扯著自己,被迫與方誠分開:“爸!爸!”
“小回!”方誠想去抓住方回,卻看到他被一股風卷到了半空中,“小回!”
“爸!”方回哭著大喊,他不想和爸爸分開,可這股風越吹越大,他也離方誠越來越遠。
眼看著方誠站在湖邊,滿眼悲傷的看著自己,方回大喊:“爸!我也愛你!我也愛你!”
房間門打開,方憶走到床邊,她看到方誠手里還攥著手機,于是給他拿了出來。
手指誤觸手機屏,屏幕亮了起來,方憶看到屏幕上剛好定格在方回和方誠的合影上。
她擦了擦眼角的淚,將手機放在了床邊。
“爸今天居然睡著了?”跟在方憶后面的男子說。
“哥,你說話聲輕一點,別把爸吵醒了。”方憶說。
男子是方回的大哥,方宇。
方宇走到另外一邊,他看到床單皺皺巴巴的,于是伸手理了理,摸到床單卻是濕潤的。
“爸的床單濕了?”方宇很奇怪。
方憶看到枕頭也是濕的,于是去旁邊的衣柜里拿了一個干凈的枕頭來:“爸肯定是又想起……你看這枕頭都哭濕了。”
兄妹兩輕手輕腳的將方誠的枕頭換了,還好沒有吵醒他。
方宇回過頭,看到陽臺的落地窗是開著的,他皺了皺眉:“小憶,你沒關窗?”
“關了啊……”方憶朝那邊一看,“咦?怎么開了?”
方宇走到陽臺那往外看了一眼,余光注意到墻角上的痕跡:“這是……夜貓抓的嗎?”
他又看了幾眼抓痕后將窗戶給關上了:“小憶,門窗還是得關上,我看這外面好像有野貓要是跑進來抓傷了爸……”
方憶抱起了手:“不對啊,我記得我走之前確實看到門窗是關上的。”
“也許是風大吹開了,或者是之前真的有野貓跑進來了……”
另一邊,方回醒了,他覺得全身都在疼,睜開眼看到天花板,陌生又熟悉……
這里好像是寧鶴瀾的家?
不對,自己不是在老爸家嗎?
正想著,額頭傳來一下一下有節奏的疼痛。
他視線對焦才看到那只丑雞正在旁邊啄著他的頭。
“走開丑雞……哎喲!”公雞狠狠地啄了他一下,然后走開了。
方回捂著額頭坐起身子,自己什么時候回來的?
還有自己身上,怎么看起來臟兮兮的。
而且好像還有一股難聞的味道。
就在他疑惑的時候,聽到浴室的門響了,寧鶴瀾裹著浴巾擦著頭發走了出來:“哦,你醒了?”
“寧鶴瀾,怎么回事?我怎么在這里?”方回聞了聞自己身上,一股臭味。
“你睡著了,叫都叫不醒,我只有把你拖回來了。”寧鶴瀾說。
“我身上怎么回事?”方回摸了摸衣服又摸了摸頭,頭發也是濕的。
“你掉下水道里去了,我將你撈起來的時候就已經濕透了。”寧鶴瀾去冰箱拿了一瓶冰水說。
“啥?下水道?!”方回一下子從地上彈起來,“為什么會掉進下水道?”
“啊,可能是因為我有夜盲,看不清路,所以你掉進去了。”寧鶴瀾喝了一口冰水,緩緩地說。
“你!你!很好……”方回跑進浴室,“等我出來再和你算賬!”
幸虧現在自己的容器是防水的標簽紙,方回把自己搓了個干干凈凈,可因為呆的時間有些久,從出來后皮膚有些發皺。
“寧鶴瀾,我一早就想問了,你是不是看我不太順眼?”方回抱著手,吊著眼睛,一臉算總賬的表情。
第38章 第 38 章 托夢(六)
“沒有啊。”寧鶴瀾坐在沙發上, 姿勢隨意,長腿交疊,披肩的頭發還微濕, 拿出手機開始玩游戲。
“……好, 你說沒有。”方回一屁股坐在他的旁邊, “既然你有夜盲晚上視線不好, 那為什么只有我掉進了下水道,你沒有掉?”
“你怎么知道我沒有?”寧鶴瀾抬眼看了他一眼。
“你也摔了?”對于方回來說,兩個人都掉了, 等于兩個人都沒掉, 再等于自己沒吃虧, “怪不得你洗……”
寧鶴瀾收回視線:“我沒掉。”
“你他喵的!”方回真是氣到七竅生煙, 他感覺自己的青筋都要爆了。
“方回。”
“干嘛!!!”
“你見到你爸爸了?和他說上話了嗎?”寧鶴瀾突然問。
“……”一句話瞬間讓紅溫的方回冷靜下來。
方回收回要打人的架勢,脫力一般躺在沙發上:“見到了……”
他想起之前方誠在夢里給他說的那句話,也就是說, 他爸爸已經知道要弄50億天地銀行的錢了。
會是誰說的,估計是那團光氣。
那既然他自己會說, 還找自己去爸爸的夢里做什么?
等晚上方回睡覺的時候, 在夢里又見到了那團光氣。
光氣毫不掩飾:“沒錯, 是我告訴你爸打錢的。”
“那你還讓我……”方回無語。
“我讓你去見了你爸爸一面, 還說上了話,你不謝我嗎?”光氣在他面前飄來飄去。
方回好像找不到什么話來說他了, 自己確實見到了爸爸, 兩人還說了好久的話。
只是見的這一面,自己的心情百感交集。
光氣看方回沉默了,于是提醒他:“哎,你別忘了你還得攢陰德。”
“是……”方回有氣無力地回答著,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對了,那寧鶴瀾根本看不到鬼啊!”
光氣嗯了一聲:“是啊。”
方回:……
知道自己和光氣實力差距太大打不過,方回只得從齒縫里擠出幾個字:“那他為什么看不見?”
“你去問他自己咯。”光氣說著,突然旁邊傳來一句:“三缺一了!你快點!”
“什么三缺一?”方回剛想問清楚,卻看到寧鶴瀾的那只丑雞突然出現在旁邊,昂首挺胸地一步一步地向著自己走來。
方回:……
丑雞:……
“干什么,我可沒惹你。”方回現在沒有心情理它。
公雞展開翅膀飛起來,對著他的耳朵發出了尖銳的叫聲:“喔喔喔~~~ ”
“!”
方回從床上滾了下來,頭重重地撞到了旁邊的桌腿上。
“嘶……”方回捂住額頭,感覺天旋地轉。
“喔喔喔~~”
外面公雞打鳴聲響起,方回緩了好半天才從地上爬起來。
額頭剛才撞到的地方已經腫了一個包,方回起床氣纏身,跟個怨鬼似的走出書房。
本想去找雞哥掰頭,出來卻看到客廳沙發上坐著一個年輕男子。
男子面容憔悴,眼底的烏青和眼袋特別明顯,嘴唇干裂,頭發也沒有好好打理。
而且方回從他身上看到了一股淡淡的黑氣。
旁邊的寧鶴瀾披頭散發,睡眼迷蒙,方回走過來才發現他的黑眼圈也沒比這個男的好到哪里去。
“不好意思這么早來打擾你們……”男子說,雙手緊緊地捏著手中的公文包。
“沒事……”寧鶴瀾站起身,去飲水機旁倒了半杯水,“只不過我爺爺不在家,你有什么事嗎?”
男子小小的眼珠四處轉著,張了張口又沒出聲,似乎有什么難言之隱。
寧鶴瀾淡淡的注視著他,無意識的摸了摸自己手臂的傷處。
他的傷口一直在疼。
這個傷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嚴重,原以為一天就能結痂,兩三天就能消腫。
可傷口沒結痂不說,仔細看去還時不時的浸血。
手臂現在已經腫了一圈了,更別提時時刻刻像被螞蟻咬一般。
好不容易熬到早上五點,傷口不疼了,寧鶴瀾剛瞇了一會兒,就聽到了敲門聲。
寧鶴瀾雖然沒有起床氣,可被這傷口折磨了一晚上,動一下傷口就痛,此刻也是不爽到了極點。
開門的一瞬間他很想把這個男的從樓上扔下去。
好在他想著如果把這個人扔下去,等寧國華回來還挺難解釋的,于是忍了。
來訪的客人并不知道,自己撿了一條小命。
“你是有什么事嗎?你可以跟我說,等我爺爺回來我會轉達他的。”寧鶴瀾將一杯開水遞給男子。
男子垂著頭,也沒注意,伸手去拿杯子被燙到。
“嘶……”男子迅速縮回手,將手指放在嘴邊吹了吹。
“不好意思忘了提醒你,有點燙,請小心。”寧鶴瀾微微笑了下。
方回看了寧鶴瀾一眼,這小子很難說不是故意的。
“請問,寧大師他什么時候能回來?”男子看了看燙得有些紅的手指。
“要么今天,要么明天。”寧鶴瀾坐在旁邊歪著頭瞧他。
男子站起身:“那我等他回來了再來打擾,不好意思。”
等關上門,方回注意到寧鶴瀾的臉色有些發白:“你沒事吧?”
寧鶴瀾捂住傷處,緩緩搖了搖頭。
“你這個傷……好像有點嚴重……”方回說,他看圍繞在手臂上的氣體顏色越來越深了,“再這么下去你的手……”
“沒事。”寧鶴瀾抬眼看了下墻上的掛鐘,才八點多。
看起來是睡不成了,也該去醫院接爺爺回家。
“小道長,你手臂好像感染了,上面有些奇奇怪怪的氣體,你能看到嗎?”路上,方回沒話找話說。
“……也許真的有些化膿了。”寧鶴瀾俊眉微蹙。
方回真想扒開他的眼睛仔細看清楚,這手臂都要腫成豬蹄了,這還只是有些化膿嗎?!
寧鶴瀾將衣袖拉下來:“方回,等會兒別跟我爺爺提這個事。”
方回哦了一聲,他本來也懶得多事,寧鶴瀾不讓說,那自己也沒興趣提。
醫院里,寧國華的病房里坐了一個年輕的女子,雖然打扮得光鮮亮麗,臉上畫著精致的妝,可還是看得出來她眼底的烏青和厚重的眼袋,簡單的說,就是熊貓眼。
寧國華回頭看到進門的寧鶴瀾和方回,兩人黑眼圈也很重,也是熊貓眼。
他有些疑惑,怎么今天這么多熊貓眼?難道大家昨天晚上都沒睡好?
第39章 第 39 章 妖蜈(一)
“爺爺。”寧鶴瀾將豆漿油條放在床頭, “今天感覺怎么樣?”
“哦,基本沒事了,醫生說等下辦完手續就可以出院了。”寧國華說, 他拿起豆漿喝了幾口才想起介紹旁邊的女子, “這位是劉婷劉小姐, 今天是特意過來找我的。”
寧鶴瀾淡淡地看了劉婷一眼, 收回視線說:“爺爺,您身體都還沒好,就忙著要去幫人解決問題了?”
寧國華咬了一口油條說:“我不去, 你倆去。”
“哈?”寧鶴瀾還沒接話, 方回就先出聲了, “寧爺爺, 是什么事啊?”
“哦,也沒什么,就是這位劉小姐睡不著。”寧國華說。
劉婷站起身, 沖兩人露出一個疲憊的笑容:“你們好,就是我晚上總是能聽到前夫在我耳邊說話, 已經持續大半年了。”
“你前夫?”寧鶴瀾看向她。
劉婷輕嘆口氣說:“他已經去世五年了。”
“日有所思, 夜有所夢。”寧鶴瀾說, “劉小姐, 睡不著我覺得你最好去看心理醫生,而不是……”
他看了一眼寧國華沒敢說完。
“看過了……也吃了很多藥, 都沒有用。”劉婷嘆口祁, 眼里愁云密布,“上次也請過一個道士來看過,他說家里有不干凈的東西,在家里到處看了之后給了我幾張符, 讓我貼在床頭,可是一點用都沒有。”
“小瀾,你和方回去看看,能解決就最好了。”寧國華說。
“可是爺爺您出院的事……”寧鶴瀾今天的正事可是專門來接爺爺的。
“沒事,我和這里的醫生認識,自己能處理。”寧國華說著轉頭看向劉婷,和藹地笑著,“劉小姐,我這里呢,收費是1688,當然,有效果了才收取,你覺得呢?”
劉婷點點頭:“寧大師,錢不是問題,只要能有用就好。”
寧國華哎了一聲:“劉小姐,這不是錢,你來委托我幫你解決問題,我收的這個叫‘緣’。”
標準的神棍說法,方回在旁邊暗暗地吐槽。
劉婷很上道:“哎,大師,我知道,1688的‘緣’,明白的。”
價格呢,不貴,但是也絕對說不上便宜。
方回悄悄在寧鶴瀾耳邊好奇:“這個收費標準是什么?”
“沒有標準,純看爺爺心情。”寧鶴瀾接著輕嘆一聲,抿了抿唇,“行吧,那我們就去看看 。”
方回跟著兩人走出病房,突然想到什么又走了回來,他湊到寧國華面前神神秘秘的說:“寧爺爺,您不去,萬一出現個什么鬼什么怪的,您家這寶貝孫子又看不見,萬一那鬼要吃我……”
寧國華哈哈哈地笑了起來:“別擔心,我看過了,她身上沒有鬼氣,這次啊還真可能是心理問題。”
“……”方回咂巴了下嘴,行吧,寧胖胖這么說,自己現在不信也沒有辦法。
“兩位小哥,我該怎么稱呼你們呢?”去往停車場的路上,劉婷問兩人。
“我姓寧,他姓方,隨便你怎么稱呼都行。”
劉婷看了看兩人,眼里是遮不住的擔憂和疑慮。
這兩人看起來最多才二十歲,真能解決自己的問題嗎?
不過那寧大師可是自己朋友介紹來的,說是什么隱藏在城市里的高人,以前是什么修仙問道的道士,找過他的都說很厲害。
那他的孫子應該也不會差到哪里去吧。
想到這里,劉婷勉強笑了笑:“那還是直接稱呼你們的名字吧。”
跟著劉婷去開她的車,方回瞥了一眼,這車還挺貴,看起來劉婷家挺有錢。
很快,劉婷開著車帶著寧鶴瀾和方回來到了一處高級公寓前。
“我家就在上面,十三樓。”劉婷說:“我老公今天早上出差去了,晚上才回來,現在家里就我和我的妹妹。”
一路上倒是沒有發現什么,方回沒有看到什么妖氣鬼氣,寧鶴瀾睡眠不足一直在打呵欠。
按開了密碼門鎖,屋內傳來一聲清脆的聲音:“姐你回來了?”
伴隨著聲音,走出來了一個和劉婷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劉婷笑了笑:“這是我妹妹,劉玉,我們是雙胞胎。”
寧鶴瀾瞇了瞇眼,劉玉雖然和劉婷長得一樣,可給人的感覺卻不一樣 。
若說劉婷打扮精致,那劉玉看起來就很樸素,而且她看到陌生人眼神還會閃躲,不與他們對視。
“小玉,這是我請來的兩位小道長。”劉婷介紹說。
劉玉打量了兩人一眼,將劉婷拉到一旁小聲地說:“姐,都說讓你別找這些神棍了,上次被騙了三千多還不夠嗎?我覺我們還是去找心理醫生比較好。”
劉婷忙示意她閉嘴,她不好意思地看了寧鶴瀾一眼,轉而小聲對劉玉說:“別亂說,這可是寧道長寧大師的孫子,不是什么神棍。”
劉玉明顯不信,看向寧鶴瀾和方回的目光寫滿了懷疑。
要說她不信,旁人初次看到兩人的話可能也不會信。
就兩人這長相打扮,寧鶴瀾更像那些明星模特,方回呢,看起來皮膚很白,像是被富婆包養的病歪歪的小白臉。
“不好意思二位,請進請進。”劉婷給兩人拿出鞋套。
“劉小姐,我能四處看看嗎?”寧鶴瀾問。
“請請……隨便看。”劉婷說。
寧鶴瀾環視了屋內一圈,然后朝那邊的臥室走了過去。
兩間臥室門對著門,中間是一條一米多寬的走廊。
方回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做什么,可也不能站著不動,于是裝模作樣的在客廳里四處打量著。
和劉玉擦肩而過時,方回忽然看到了她身上圍繞著一團淡淡的紫色氣息。
被方回看著,劉玉眼神躲閃,低下頭匆匆走到旁邊去了。
寧鶴瀾去臥室看了一圈,沒看出什么異樣,只不過他從進了這個屋子開始,就感覺空氣里有股說不出來的味道。
家里打掃得很干凈,垃圾桶廢紙簍里面都是才換的垃圾袋。
那么這股味道是從哪里來的呢?
說不上丑,但是也不好聞。
方回跟過來,抬頭看到床頭貼著的幾張符紙。
“喏,小道長,你看那邊。”
寧鶴瀾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黃底紅字,是標準的符咒。
只不過……
他瞇了瞇眼,旁邊的方回說:“寧爺爺畫的是不是就是這種符?”
“不是。”寧鶴瀾說。
方回有些意外:“嗯?我看著都一樣啊。”
“看不懂的人確實一樣,”寧鶴瀾微微揚了揚下巴,“你仔細看看上面寫了什么?”
方回不好進人家屋子,只能站在門口使勁地朝里面探頭:“寫的……招財進寶……一方平安?”
寧鶴瀾輕笑一聲:“符咒上怎么可能寫這些……就這種亂寫亂畫的符,怎么可能有效果,劉小姐上次遇到的那個‘道士’,多半是個神棍了。”
方回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哎小道長,你不是不信這些嗎?”
“信不信是一回事,專不專業又是另外一回事。”
扔下一段似是而非的話,寧鶴瀾走到了客廳。
劉婷泡了茶葉招呼兩人坐下,劉玉緊緊靠著姐姐,雙手撐在雙腿上,偷偷地打量著前方的兩人。
寧鶴瀾倒是不在意,不過方回被她的眼神看得渾身不舒服,不耐煩地瞪了回去。
第40章 第 40 章 妖蜈(二)
劉玉與方回的視線撞上, 明顯被心虛,趕緊起身離開了客廳。
“小玉?”劉婷不知道自己的妹妹這是怎么了,她沖兩人扯了扯嘴角, “不好意思, 我妹妹一直就這個性格, 都快三十歲的人了, 還是不習慣和陌生人相處。”
“冒昧的問一句,劉小姐你和你前夫的關系怎么樣?”寧鶴瀾端起了茶杯又放下了。
聽到這個問題后,劉婷有著片刻的晃神, 她將鬢邊垂下的頭發別在腦后:“我和他, 曾經十分相愛。”
劉婷和前任丈夫是初中同學, 從校園到婚紗, 他們走了十年。
結婚后二人如膠似漆,感情好得不得了。
只是那一天,劉婷下夜班的時候, 讓前任丈夫來接他。
“當天他剛從兄弟的酒局上下來,晚上又下了點小雨, 我的公司前面在修路, 工人們剛挖了一個大坑……”劉婷說到這里, 滿眼傷悲, 她哽咽住了,捂住臉垂下了頭。
寧鶴瀾和方回都沒出聲, 很快, 劉婷抬起頭:“在他走了五年之后,我遇到了我老公,幸虧有他,讓我重新燃起了對生活的希望。”
方回聽著這些話, 也許是才在夢里與自己爸爸說過話,他心里也有些感觸。
寧鶴瀾的手臂一直隱隱作痛,他不動聲色地捂住傷處:“請問,你的妹妹結婚了嗎?”
劉婷顯然沒想到寧鶴瀾話題轉得這么快,怔了下才說:“沒有,她一直都是單身。”
劉婷告訴他們,劉玉雖然和自己是雙胞胎,可兩人的性格天差地別。
姐姐劉婷陽光開朗,妹妹劉玉內向敏感。
兩人從小就讀一個班,一直到大學。
姐姐一直被眾星捧月,妹妹反而成了不起眼的那個。
方回輕呵了一聲:“妹妹肯定嫉妒姐姐。”
劉婷看了一眼方回:“沒有,小玉她雖然話少,可我們姐妹倆關系非常好,我們一直都在一起。”
方回被打臉,識趣地閉上了嘴。
“你妹妹就一直和你同住嗎?”寧鶴瀾又問。
劉婷點點頭,她不知道為什么寧鶴瀾一直在問劉玉的事:“是哪里不對嗎?“
“沒有。”寧鶴瀾一笑,“介意我和你妹妹聊聊嗎?”
劉婷忙說:“不介意不介意,小玉她……哦,她去廚房了。”
寧鶴瀾站起身,走到廚房門口的時候,正看到劉玉手里拿著刀,正盯著案板上的肉發呆。
忽然她好像感受到了寧鶴瀾的視線,她并沒有回頭,只是拿起刀開始切起肉片。
“劉玉小姐,你好,我能和你聊聊嗎?”寧鶴瀾站在廚房門口說。
切肉的動作緩了下,劉玉輕輕嗯了一聲。
寧鶴瀾倚在門口:“請問,你姐姐和你姐夫的關系怎么樣?”
“……哪一個姐夫?”劉玉緩了下才問。
“兩個都說說吧。”
劉玉這時才放下了刀,她走到廚房門口往外看了一眼,沒看到劉婷。
“你姐姐去衛生間了。”寧鶴瀾注意著她的神情。
劉玉表情微變,她的手指不自覺地內扣:“我和你說的,你能不要和我姐姐說嗎?”
寧鶴瀾不置可否:“有什么不能讓她知道的嗎?”
劉玉示意寧鶴瀾進來,隨后將廚房門關上。
她洗了洗手,才回頭看向寧鶴瀾:“其實我姐姐和姐夫的關系并不好。”
“哪一個?”
“兩個都是。”
劉玉有些猶豫,不過還是繼續說:“我上一任姐夫是出車禍死掉的,你剛才應該聽我姐姐說了吧。”
寧鶴瀾嗯了聲,劉玉皺起了眉:“其實那天,是因為姐姐和姐夫吵架,姐夫賭氣開車,才會發生意外的。”
在劉玉的話中,劉婷和前任簡直是相看兩生厭。
兩人確實是初中同學,不過劉婷的控制欲太強,前任就想讀大學離劉婷遠一些,沒想到劉婷還是追著去了。
“姐姐和姐夫在外人眼里,就是金童玉女,才子佳人,可只有我知道,兩人私底下吵了多少架,很多次甚至還會動手,”劉玉搖了搖頭,“他們的關系早就破裂了。”
“既然如此,為什么還要結婚?”寧鶴瀾不懂。
“是姐姐以自己懷孕逼他的……”劉玉說,“結了婚才發現,姐姐并沒有懷孕。”
寧鶴瀾抱起手:“那現任呢?”
“現任……他也不喜歡姐姐,只是圖姐姐的錢而已。”劉玉說。
寧鶴瀾問道:“你姐姐聽到前任丈夫在耳邊說話,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聽寧鶴瀾問起這個問題,劉玉似乎有些緊張,她緊緊抓著圍裙,低下頭,目光在地上游移。
方回在客廳相當無聊,他什么也做不了,從這里看到廚房里寧鶴瀾還在和劉玉說話。
他呵了一聲:“這個寧鶴瀾,剛才就關心人家妹妹有沒有結婚,有沒有對象,現在又和人家躲在廚房嘀嘀咕咕,別是看上人家了吧?”
過了好一會兒,寧鶴瀾才從廚房出來,一抬頭就看到方回抱著手,一臉的玩味。
寧鶴瀾:“……?”
劉婷從衛生間出來,得知兩人就要走很是意外:“這……”
這什么事都沒解決就走了?
“劉小姐,我們回去準備點東西,晚上會再來的。”寧鶴瀾說。
“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不干凈的東西?”劉婷趕緊問。
寧鶴瀾淡淡一笑:“放心劉小姐,什么事都有個解釋的。”
回家的路上,寧鶴瀾若有所思,方回心里憋不住事,調侃道:“哎,寧道長,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小妹了?”
“……啊?”
“一去就不停地問人家婚姻狀況,還躲到廚房里偷偷摸摸聊了那么久。”方回一臉八卦,“跟哥說說,是不是覺得人家長得漂亮看上人家了啊?”
寧鶴瀾皺了皺眉:“你多大?”
方回不懂:“20啊。”
寧鶴瀾表情微妙,自言自語:“居然大了一歲……”
“你說啥?”
“我說你大了我一歲。”
“你才19啊,那我確實可以當你哥……哎不對!這是重點嗎?喂!寧鶴瀾你聽我說話!”方回無語,這寧鶴瀾抓的重點怎么這么奇怪。
等兩人回到家,寧國華早已經到了,他正在打掃陽臺,雞哥臥在一旁的草窩里打著盹。
“爺爺,您身體不好去歇著吧,我來弄。”寧鶴瀾說著就想挽袖子,突然想到手臂上的傷,于是往下扯了扯袖口去拿掃帚。
“哎哎,別和我搶,我在醫院睡了幾天,這全身都在痛,再不活動下,骨頭全硬了。”寧國華說著,用背擋在陽臺那,不讓寧鶴瀾過來。
寧鶴瀾試了幾次都過不去,只能作罷:“行行行,我不和您搶。”
寧國華將一包東西拿出來,打開包裝袋,一股怪異的味道傳了出來,寧鶴瀾皺起了鼻子:“這什么東西啊……”
“昆蟲粉,拿給你雞哥補鈣的。”寧國華將這些粉末倒在食盒里,“有蜈蚣,面包蟲,馬蜂這些。”
“您從哪兒弄來的……”寧鶴瀾覺得這味道著實不好聞,而且好像在哪里聞到過。
“讓李老頭在他老家帶的,他老家這些玩意兒多……”
突然寧鶴瀾傷口猛地一痛,他轉身急急跑進了衛生間。
“小瀾,你們……”寧國華回過頭,寧鶴瀾沒影了,他轉而看向坐在沙發上的方回,“方回,你們去劉小姐家看得怎么樣?”
方回撓了撓頭:“什么也沒看出來。”
“沒有你的同類?”
“……”方回閉了閉眼,“沒有,好像就是個正常人家。”
如果那劉玉周身的淡紫色氣息也算正常的話,不過方回不知道那是什么,也就沒說。
“方回,小瀾他看不到這些,所以我讓你去幫忙,如果遇到什么靈異的事情,能解決的話,你的陰德不就又攢上了嗎?”
方回舉起手腕,看著上面的數字“10”,摸了摸:“可是寧爺爺,您寶貝孫子看不到鬼怪,那我就算看到了,他也解決不了啊,我覺得還是得你在場。“
說完后卻沒聽到寧國華的回應,方回抬起眼,看到寧國華手撐掃帚站在陽臺上,望著遠處,似乎在出神。
“……這倆不聽人說話的毛病,還真是一樣一樣的,不愧是親爺孫。”方回不滿地嘟囔著。
過了半天,寧國華才放下掃帚走了進來,他拍拍手坐到沙發上:“你們去問到什么了?”
“劉婷說她和前夫哥關系很好,前夫哥死了之后她整整五年都沒走出來,還好遇到現任。不過自從和現任結婚之后,就天天晚上夢到前夫哥。”方回翹起腿,懶散地坐在沙發上,“不過我覺得奇怪的是,她家的妹妹劉玉一直和她住在一起,聽劉婷說她妹妹既不談戀愛,也不結婚。”
寧國華認真的聽著:“她妹妹沒有什么異常嗎?”
“……就是有點害怕陌生人,不過她不怕寧鶴瀾,兩人還躲小廚房里說了好半天的話。”方回說。
衛生間里,寧鶴瀾的額頭已經出了薄薄的一層汗,他眼眸晦暗,纖密的睫毛微微顫著。
面前的水龍頭放著水,下水道口出有些紅的綠的混合液體。
手臂上的傷口沒有半點愈合的跡象,反而越來越疼。
寧鶴瀾閉了閉眼,伸手將水龍頭關掉。
撕開手臂上的創可貼,下面的傷口原本只是細長的一條,現在明顯變寬了,而且傷口處的皮肉紅腫,往外浸著深綠色的液體。
他用指腹沾了點這液體放近眼前瞧著,看起來確實像化膿了。
余光看到旁邊的酒精,寧鶴瀾咬了咬牙,擰開瓶蓋往傷處倒了下去。
酒精的刺激和傷口本身的疼痛讓寧鶴瀾的臉頓時白了,英俊的五官控制不住地抽搐:“嘶……”
將傷口里的膿液沖洗掉后,手臂也痛麻了。
再一看,洗干凈之后倒是比之前好了許多,寧鶴瀾緊擰著的眉頭終于是松開了。
他揚起下巴,一顆汗珠滑過他漂亮的側臉,接著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