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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神女!

    從客棧出來后, 馮軼便帶著眾人陸續上了馬車。

    張叔駕車朝著城門而去。

    坐在車廂中,馮軼忽然想起昨天那股不安,于是將隨身的包袱打開, 然后將槍組裝好,順便填入子彈,只有保險栓沒拉。

    見到她這樣的動作, 萬葭不明所以,兩個堂哥也是摸不著頭腦。

    “軼兒妹妹,你這是在準備什么?”

    “我昨日有些心慌, 將武器組裝好以防不備。”馮軼抽空回答了一下,然后又將許多子彈在懷中布袋兜好。

    封昱燕三個小伙伴見到她的樣子, 紛紛學著她組好槍, 然后將子彈放置在最方便拿的位置。

    “你們總是說這些是武器, 但也沒見你們用過,這么久不練,難道不會生疏了嗎?”

    “這武器長度又沒長槍的長,也沒有鋒利的刃可以近戰收割或當做暗器, 能有什么威力?”

    兩個堂哥忍不住發表了一下自己的疑惑。

    見到兩個堂哥竟然質疑馮軼, 封昱燕最先坐不住, “誠哥哥赫哥哥你們不要小看人!這可是我們的秘密武器!比你們的武功可厲害多了!”

    聽到封昱燕這句話, 封昱誠兩人對視一眼, 紛紛搖頭笑了, 還以為是封昱燕的玩笑話, 畢竟以他們的武力, 除非擺上幾十上百張弓箭齊發, 不然就憑普通的武器,還真的很難對他們產生太大威脅。

    而他們身為封家子弟, 自然知道族里有煉制連弩車、轉射機、籍車等等的秘術,可那些機關都是非常龐大,不可能隨身攜帶的,所以兩人并沒將封昱燕的話當真。

    見他們不信,封昱燕正想說馮軼在三歲那年用槍救下他們的豐功偉績,沒想到前邊御座上的張叔忽然吆喝了一聲,將馬車韁繩迅速一拉,讓馬車飛速停下。

    眾人沒有防備,因慣性作用一下子往前撲去,一個個差點撞上前面的車廂柱子。

    好在兩個堂哥反應及時,連忙在前面抵住,護住了后面的馮軼等人。

    等到馬車停穩,眾人連忙正起身子。

    兩個堂哥將車簾掀開,“張叔,怎么了?”

    張叔的臉上也略帶后怕,“哎呀!有個小孩忽然從旁邊沖過來,差點落到咱們前面兩匹馬的馬蹄下,我下去看看。”

    眾人聽聞差點發生這種事,也沒心思爭辯了,連忙露出擔憂的神情,然后跟隨張叔下了馬車。

    他們這會還在霏河城內,街道兩旁都是賣東西的鋪子,人們見到差點發生禍事,視線都投了過來。

    張叔下來就見到一個男孩倒在地上,連忙去將對方扶起。

    旁邊有一個老頭一顛一顛地連忙走過來,帶著哭腔喊道:“娃兒,你跑那么快做什么?!要是撞上別人的馬車,你讓老頭子怎么辦啊!”

    男孩遇到這種事,應該也是怕得發抖,見到那老頭過來后,連忙垂著眼睛道歉,“對不起爺爺,我看見您的竹簍掉在路上,想撿回來。”

    張叔和下來的眾人一看,果然有個破舊的竹簍在旁邊。

    萬葭連忙去將竹簍撿起來遞給男孩。

    男孩珍惜地接過,摸了摸竹簍,“這是咱們家唯一能裝東西的物件了,要是沒了它,等會給爹娘買的藥不好提回去。”

    眾人幾乎馬上就明白了男孩和那老頭的處境,看了一下兩人的身上,粗布衣裳上打著許多的補丁,身上手上也有些臟污,一看便知道家境貧寒。

    萬葭瞬間就泛起了同情的心理,上前一步問道:“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聽到這句話,男孩立刻掩飾地捂了捂手背,慌忙搖頭。

    不動作還好,這樣一遮掩,眾人立刻察覺到他手背上露出一點擦傷。

    “哎呀!”封昱燕道了一句。

    “我沒事的。”男孩有些畏縮地后退兩步,然后跑到他爺爺身旁,攙扶著對方,“爺爺,我們去買了藥馬上回去吧,不然到時回去要天黑了。”

    在要離開的時候,他還對著他們這邊鞠了一躬,“對不起,讓你們受驚了!”

    說罷,扶著一瘸一拐的老頭就要走。

    這么一說,眾人本來就有點愧疚的心理更加過不去了。

    萬葭馬上就追上去,“要不是我們的馬車,你也不會受傷,這樣吧,我給你買點藥膏,再送你們一程。”

    男孩聽到后面一句,下意識看向老頭的腳,似乎有點心動,但卻窘迫地搖頭,“不用了……”

    他越這樣,萬葭越是放心不下,“你剛才說回去可能會天黑,說明路很遠,你看你爺爺這么大年紀,你忍心看著他受苦嗎?我們不是壞人,只是想幫一下你爺爺。”

    這句話看上去戳中了男孩的心防,他猶豫了很久,然后看向老頭。

    老頭局促地咽了咽口水,好像不知道怎么表達。

    最后,男孩似乎是為了他爺爺,還是忍不住答應下來,“那就謝謝姐姐了!”

    見到他答應,萬葭立刻露出松了口氣的表情,然后回頭跟馮軼他們對視。

    兩個堂哥和三個小伙伴還有張叔都紛紛微笑點頭。

    唯獨馮軼的表情有些猶疑。她總覺得這一切發生得有點怪怪的,這個男孩做的事有點怪、說的話也有點怪。

    那個竹簍明明不在路中心的位置,男孩明明可以等他們的馬車離開再去撿,再說,張叔及時拉住了韁繩,馬車沒有碰到他,就算情急摔倒,人下意識的反應是手掌撐地,傷口也不應該在手背上,手背上的傷像是特意展示給人看的,還有說的那些話,就像編好的臺詞一樣,信息量給得足足的。

    想到這里,她上前道:“我們也需要趕路,要不還是給你們一些銀子,給你們租一輛馬車送你們回家吧?”

    見到她的反應,萬葭臉上露出疑惑。

    兩個堂哥和張叔也很奇怪,不過卻沒有反駁馮軼的話。

    封昱燕三個就更不會質疑了。

    聽到馮軼這么說,男孩垂著眼,提著竹簍的手下意識握緊。

    過了幾秒,他抬起頭,面無表情地道:“我不會要你們的銀子,若是看不起我們,何必說前面那些假惺惺的話!”

    說完,他對老頭道:“爺爺,我們走!”

    “唉?”萬葭下意識要追。

    不過還沒等那對爺孫離開,周圍便有人看不下去了。

    “我說你們,仗著有錢就欺負人家是吧?明明是你們差點撞到人,人家本來不用你們賠錢做什么,你們自己答應送人家回去,現在又反悔,人怎么能這么言而無信?”

    “就是,有錢就了不起啊?!”

    “小孩你先別走!這些人要是真的想反悔,我們幫你攔著、幫你去報官!”

    “看著一個個長得漂漂亮亮的、心腸怎么能這么狠……”

    一群人圍上來議論紛紛。

    萬葭連忙解釋:“不是,我妹妹說賠銀子給他們,給他們租車回去……”

    可惜周圍群情激憤,根本不聽她的解釋。

    漸漸的,馮軼哪能看不出來,如果不按照萬葭之前說的,親自將這對爺孫送回去,他們根本不可能走得了。

    她懷疑這些人全都是串通好了的,但是完全沒有證據,還有可能被倒打一耙。

    兩個堂哥和張叔將她和萬葭還有封昱燕三個護在中間。

    看著這鬧騰不休的樣子,馮軼只能暗示萬葭。

    萬葭也有些發覺不對,但只好根據馮軼的提示,對那對爺孫道:“這位小友、大爺,我們并沒有后悔送你們的意思,等你們買完藥,我們馬上就親自送你們回去!”

    聽到這一句承諾,周圍的人果然逐漸停止了議論。

    “這才像話嘛……”

    “可別送到半路把人家丟下啊……”

    萬葭接著道:“放心,我們絕對會將你們一路送到家。”

    那男孩還有些猶豫,周圍人見狀也不散開。

    萬葭只能憋著口氣進行道歉:“抱歉,我妹妹也是心急趕路,并不是看不起你們的意思。”

    看她低聲低氣地說好話,男孩終于有反應了。

    “我知道姐姐你是好人,也是一番好意,剛才也是我太急躁了,我相信你們。”

    萬葭假笑了一下。

    見場面和諧下來,那些本來圍過來的人也慢慢散開。

    既然已經答應下來,眾人再不情愿,也只能送男孩和老頭去買藥。

    不過對方買藥的地方就在街道旁邊不遠,并且按照藥鋪伙計的意思,這對爺孫早在昨天下午快關門的時候就到了他們藥鋪,跟藥鋪要了分量不小的中藥,然后提出早上來取回家。

    看著伙計不像說假話,這對爺孫表現得又著實可憐,萬葭他們也懷疑是不是自己想錯了。

    從男孩怒而要走后,馮軼就放低了存在感,一直觀察著他們。

    她可沒萬葭他們這樣好騙,至少前世在現代,她就見過不少演戲演得很好的人,所以她明白不能輕信于人,何況他們一開始就露出了破綻。

    陪伴這對爺孫取完藥,他們回到馬車上。

    添了兩個人后,馬車稍微變得有些擁擠,不過眾人在意的也不是這個。

    或許是察覺馮軼比其他人更敏銳,男孩忽略了她,一心想取信其他人。

    第一個對象自然是萬葭。

    “姐姐,多謝你們的幫忙,不然我和爺爺走路回去,肯定要走到夜里去了。”

    “不必謝,你們記得指路便好,免得走錯。”

    “好。”見到她的態度有些冷淡不似最開始的模樣,男孩笑得有點不自然。

    馮軼跟萬葭和兩個堂哥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后將之前組裝好的槍抱在懷里。

    昱燕三人見狀,也有一學一照做。

    見到四人身前抱著不知名的鐵器,男孩眼神忽閃了一下,然后對著坐在對面的昱燕笑了一下。

    初看的時候不明顯,近看這男孩長得還頗為俊秀,應該很討普通女孩子喜歡。

    只是他卻小看了昱燕,對于馮軼不喜歡的人,她怎么可能對他另眼相看,所以對他的示好視若無睹。

    男孩毫不泄氣,介紹自己道:“我叫楊康,請問姐姐你們叫什么名字?”

    昱燕珍惜地撫摸了一下手中的槍管,愛搭不理地回答:“不過是萍水相逢,我們將你們送到家就走的,問什么名字?”

    被這么一懟,男孩竟也不生氣,只是表現得有點失落,“是我失禮了。”

    轉頭,他好似緩和氣氛似的,又問了一句:“姐姐你們手上的鐵器有些別致,不知道是什么?”

    聽到這人追根究底的還問到他們的槍上來了,昱燕實在受不了,橫了他一眼,“關你什么事?!”

    男孩這才臉色一白,終于不說話了。

    有兩個外人在,眾人都不太自在,車里一路沉寂,只有那老頭坐在靠外的地方,偶爾掀開車簾看路,然后告訴張叔往哪走。

    馮軼時不時打開側面的車簾往外看,發現出了城后,剛開始的路線還是往虞州方向,但是在某個大的節點,卻拐去了另一條岔路。

    沒有地圖、也不熟悉霏河這邊,所以馮軼判別不出是往哪走。

    只是很快馮軼便發現了一些細節。這條路雖還寬敞,但所過之處,竟然沒有遇到一個驛站茶攤之類的地方,人煙稀少得有些太過了。

    走了很久,在又一次即將拐彎的時候,老頭告訴張叔,往那條稍小的路上走。

    張叔也有些警惕,讓馬車停住,“我們的馬車有點大,或許很快就走不了了。”

    “您放心,走得過的走得過的!”老頭陪著笑。

    張叔透過縫隙看向馮軼。

    馮軼猶豫了一下,就見男孩帶著牽強的笑看向自己,“實在不行的話,你們不用惦記之前的話,將我們從這放下去算了……”

    這種話術根本拿捏不了馮軼,馮軼只是在猶豫,這兩個人到底是想單純碰瓷行騙,還是帶有某種目的、是不是有人派他們來的?

    想到他們剛到萬府,就出現在那里的江戾和魏扶……

    她低頭看了眼手中的槍,然后決定將計就計。

    “張叔,我們既然已經答應了人家,就要信守承諾,既然這位老人家都說能走,便送佛送到西,走吧。”

    見到她都這樣說了,張叔便點點頭。

    馮軼也不管其他,將一側的窗簾直接撥開掛上,看向男孩。

    “馬車里太悶了,我們打開簾子透氣,你們不介意吧?”

    男孩本來還擔心她不按套路來,沒想到她這回竟然這么好說話,還有什么不能答應?

    “不介意,不介意。”

    馮軼笑了笑。

    隨著她的笑意一出,馬車的氣氛好像打開了什么開關,終于開始緩和了。

    萬葭和封昱誠兩人對視一眼,便知曉馮軼肯定是有了什么打算。

    封昱燕三人跟馮軼一直待在一起,更是對她一舉一動有著莫名的直覺,并且他們跟著馮軼早就養成了一種天不怕地不怕的個性,畢竟他們手上可是有槍的,就算這兩個人心懷不軌,難道還能可怕過老虎?

    于是,所有人都開始對兩人釋放起了‘善意’。

    “小友你之前說這些藥是為你父母親買的?他們生了什么病?”

    “對啊,你父母生了病,那你可還有其他親人?生活何以為繼?”

    見到這些人僅憑馮軼一個笑容,便直接扭轉了對他的態度,男孩有些發懵。

    不過他本來就只想順利帶著他們到達目的地,所以并不想在此之前鬧僵,影響他的計劃。

    于是他同樣展露笑容后,一一回答。

    “我父母之前出了意外癱瘓在床,需要時常喝藥。”

    “家中除了我和爺爺,只剩下一個年幼妹妹,我們靠種田和打柴為生……”

    馮軼關注著馬車外走過的路,萬葭他們則不停套話。

    這男孩回答得有模有樣,‘情到深處’,還自然而然地留下眼淚。

    眼見萬葭和封昱燕等人因此態度更加軟和,他更是捏造得極其動容。

    馮軼沒管他那表演,只關注到馬車外的路越走越偏,不過確實如那老頭所說,這條路能容他們的馬車通過還綽綽有余。

    最重要的是,馮軼還發現,這條路上有不少的馬車轍痕。

    一條這樣偏僻的路,竟然有如此多的車轍馬跡,這就有意思了。

    那么問題來了,這條路能通向哪里呢?

    馮軼的腦海浮現出一個時常能聽到,但至今還未碰到過的詞——土匪窩。土匪們打了劫肯定會將劫到的馬車往他們窩里引!難怪他們剛才行經的大路竟然連茶攤都沒有一個!

    這樣一切就有跡可循了。

    這兩人恐怕就是土匪派來的誘餌,想要將他們騙去陷阱之地,好將他們一網打盡。

    但是他們怎么能確定自己等人會上當?

    必定是對他們有一定的了解,或者說,對萬葭有一定的了解,畢竟馮軼他們從縣城而來,幾乎沒有樹敵,封氏又沒暴露,應該不可能會有人花費這么多功夫對付他們。

    唯有萬葭和萬伯伯得罪的江戾,心性狹窄惡毒,可能特意利用這次機會設下這樣的計謀……

    不過,萬氏的萬迢川很有可能也參與到了其中。

    如果成功的話,對江戾來說,不僅能將萬葭和他們的性命全部留下,還能完全洗去嫌疑。

    所以說,這次的霏河之行,從一開始就是江戾設下的鴻門宴!

    他早猜到以萬伯伯的性格以政務為重,頂多會派遣萬葭姐姐或萬伯母母女二人來,魏扶估計也是他故意請來激怒萬葭姐姐的。

    只要讓萬葭動怒,她肯定會直接拋下壽宴離開,再在回程路上不小心‘撞到’這對安排好的爺孫,一時心軟,送他們回程,自然就掉到了陷阱里!

    一個環節想通,整個過程便全部通了!

    馮軼的眼神閃過厲色,念頭一轉,便控制好表情,不動聲色地看回馬車內眾人。

    萬葭和封家其他人還完全沒有意識到危機,在跟那男孩套話。

    男孩也偽裝得相當好,有問必答。

    馮軼趁著他剛答完一句,快速問道:“你們村寨里大概有多少人?”

    “九十多人……”

    終究是經驗淺了一些,男孩順嘴就說了出來。

    在說出的瞬間,他立刻反應過來,臉色有片刻的不對。

    不止是他,那老頭也是提防地看了馮軼一眼。

    馮軼當做什么都沒察覺,緩緩地笑開了。

    九十多人是吧?

    還真的是看不起他們呢!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

    馮軼繼續笑著道:“那你們村里的人跟我們那里差不多,我們一個村里大概也是八九十人。”

    聽到這一句,那兩人以為馮軼這個問題只是心血來潮,悄悄松了口氣。

    過了一會,那老頭忽然在竹簍中翻了翻,隨后翻出幾個燒餅。

    燒餅不知道是怎么做的,看上去冷硬,但被老頭一掰,竟然透出一股誘人的香味。

    老頭對著眾人笑了笑,朝著他們遞過來。

    “感謝各位善心的菩薩將老頭子和孫子送回家,老頭子無以為報,只有這充當路上干糧的燒餅,各位菩薩趕路也辛苦,應該餓了,這是老頭子一點心意,希望各位菩薩不要嫌棄……”

    他的頭發花白,臉上滿是皺紋、飽經滄桑,但眼神卻格外清亮,看上去非常真誠。

    若是沒有防備的人,估計就直接接過來了。

    萬葭卻跟馮軼對視一眼,在旁邊的車廂暗格開關一按,一扇小門打開。

    萬葭從中取出一盒糕點,給眾人一人分了兩塊,盒中見底,她便重新取出一盒,遞了幾塊給老頭和男孩。

    “我們不缺吃食,你們的干糧還是留著去打柴的時候吃吧。”

    在見到暗格門彈開的時候,兩人的目光就全被吸引,被萬葭拒絕后,老頭只能悻悻將燒餅收起來,接過萬葭的糕點后卻不吃。

    萬葭一邊在糕點上咬一口,一邊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問:“你們怎么不吃?”

    男孩連忙回答:“爹娘和妹妹從沒吃過,我想留給他們……”

    還不等他說完,萬葭便直接將整盒全部給了他們,“還有這么多,吃吧。”

    萬葭給兩人的糕點和他們自己吃的不是一起的,疑心重的兩人怎么敢入口?

    于是兩人拖拖拉拉,各自咬了一小口,就開始顧左右而言他。

    這樣的表現,如果眾人還看不出什么的話,也算是白活一回了。

    萬葭有意無意地開始撥弄腰間鞭子,封昱誠兩兄弟也靠近了裝著兵器的暗格,只要一有不對,他們便隨時將兵器取出。

    張叔也察覺到氣氛不對,放慢了趕車速度,從旁邊暗格中悄悄取出長刀備在身旁。

    雙方各懷戒心,面上卻其樂融融。

    終于,馬車從兩片峽谷之間經過后,來到了一個看上去并無多少人煙的寂寥村落。遠看村落的房子透著灰蒙蒙的氣息,通往村落的路旁草木極其茂盛。

    張叔將馬車停在離村落有些距離的地方,問:“老人家,你看看到了嗎?”

    老頭撥開車簾將頭往外看,見到目的地就在眼前,瞬間露出笑容。

    “到了到了,就是這兒!”

    “那就請下車吧。”

    張叔將大刀隨手掛在身后藏住,跳下御座,讓兩人下來。

    老頭和男孩卻猶疑了一下,在眾人緊盯的目光中,慢慢走出,然后從馬車上下去。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往前面的村落走去。

    馮軼看著兩人遺留下來的竹簍和藥包,輕聲哼笑了一下,然后便從旁邊的車窗露出頭,喊道:“你們的藥材和竹簍不要了?”

    男孩轉過頭,臉上帶著恍然大悟,“哦對!坐了太久馬車,我都將東西給忘了,真的是太感謝你們了!”

    他一邊往回走,一邊像是怕冷般將雙手互相交叉伸進兩邊衣袖:“謝謝各位哥哥姐姐和伯伯送我和爺爺,要不你們到我家喝點水再走吧?”

    馮軼毫不猶豫拒絕:“不用了。”

    男孩轉念又道:“這里離我家還有些距離,能不能勞煩你們再幫忙將藥材送過去?我家門前正好適合馬車掉頭……”

    “這里也可以掉。”

    在與馮軼對話的時候,男孩已經走到了他們的馬車窗前。

    聽到馮軼的拒絕后,他忽然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笑,飛快地將手從衣袖抽出,將一個點燃的物件扔向車里。

    “那你們就去死吧!”

    然而,男孩的笑意才停留了兩秒就僵住,因為封昱赫隨手便用裝糕點的盒子將他投向車里的東西拍飛了。

    馮軼和其他人也提前捂住了口鼻,一點都沒吸入那些迷煙。

    馮軼冷笑了一下,“你就這點手段?”

    說話間,張叔發現這小子的行為,已經‘欻’地從身后抽出了大刀。

    男孩見狀,飛快地往馬車前面的方向跑去,一溜煙跑出一二十米,然后帶著獰笑回頭,“我怎么可能只有這點手段?”

    話剛落,馬車前后路旁的草叢之中,窸窸窣窣站起來二三十人。

    這些人一個個絡腮胡子,滿臉兇悍,手拿大刀或斧頭,讓人一看便知不是什么善人。

    “他們只有八個人!抓住他們!!”男孩大喊道。

    “上!!”

    那些人朝著馬車這邊迅速圍了過來。

    張叔也沒想到都沒靠近村落竟然也埋伏了這么多人,緊張地將大刀橫在身前。

    封昱誠兩兄弟一看便心頭一緊,連忙對視一眼,對馮軼他們叮囑了一聲‘不要下馬車’,便飛速從暗格拿出一支長槍和一柄寶劍,然后分別從兩邊車窗一躍而下。

    萬葭也連忙將鞭子從腰間抽出,跳下去給他們進行支援。

    四個大人都沒將馮軼他們算在有戰斗力的范圍,兩兩站在馬車旁邊,與沖上來的那些人進行戰斗。

    馮軼握緊了手中的槍,從車窗伸頭去看戰斗情況。

    只見兩個堂哥簡直神勇無比,又有張叔和萬葭在旁邊打配合,面對這二三十人的圍攻竟然絲毫不落下風!

    “哇塞!”昱燕在旁感嘆一聲。

    小哥和封昱鷹也緊張地圍觀著。

    三人同樣拿著槍,但是沒有得到馮軼的下令,都不敢輕舉妄動。

    眼看著二三十人竟然還攻不破四個人的防御,甚至已經有七八人在封昱誠四人手中落下或輕或重的傷勢,時間一長,或許連人多的優勢都沒了,那個引馮軼他們過來的男孩不免有些著急,連忙對著村落的方向猛吹哨子。

    剩下的土匪早就察覺這邊動靜往這邊趕來,聽到哨聲更是加快速度。

    馮軼一看那男孩的動靜就知道對方支援要來了,她終于對昱燕三人下令,“出去迎戰!”

    “是!!”三人精神一振,便抄著家伙一一從前方的車簾鉆出。

    兩旁正在戰斗的封昱誠他們本來就察覺到那邊來增援的敵人而心生不妙,聽到馮軼四個小家伙竟然從馬車鉆了出來,頓時嚇了一跳,連聲大喊:“誰讓你們出來的!快回馬車里!”

    但是封昱燕三人充耳不聞,他們從來只聽馮軼的命令。

    “兩兩組合,備戰!”

    “是!”三人非常默契,由封昱燕和封昱鷹先站在前頭,在馬車御座上呈半蹲姿勢,用膝蓋當支點,架上槍,拉上保險栓,兩點一線瞄準前方。

    封昱誠他們忙于戰斗,根本就顧不上他們。

    隨著時間一點一點推移,馮軼他們的視野中很快就出現了朝著他們沖過來的人群。

    昱燕和昱鷹兩人深呼吸一口氣,等待著馮軼的命令。

    終于,等到人群漸漸沖到離他們只剩二三十米遠之處,馮軼大喊一聲:“開槍!”

    早就對準了目標的兩人眼睛一亮,隨后便扣動扳機。

    ‘嘭’的兩聲巨響,子彈飛快地擊中了目標!

    土匪們本來還想著他們人多勢眾,就算耗也要耗死這幾個人。

    見到只有四人在跟他們的兄弟作戰時,他們心中已經覺得勝券在握。

    對于那幾個蹲在馬車上的小孩,他們根本就沒放在眼里。

    卻不成想,正是被他們忽略的小孩,他們手上的鐵器忽然兩聲炸響,被他們對準的兩個兄弟竟然應聲就倒下了!

    兩人周圍的土匪頓時大吃一驚,然后遲疑地停了一步。

    不過馮軼這邊也差點出狀況,拉車的兩匹馬被槍響驚了一下,差點就飛奔出去。好在張叔在一旁聽到兩聲炸響,下意識回頭,見到兩匹馬要失控,連忙幾步上去拉住了韁繩,將馬給控制住了。

    他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事,只聽到馮軼略帶冷酷地下令道:“再打!”

    昱燕兩兄妹聞言,絲毫不帶猶豫,再次將槍口對準了敵人。

    瞄準、射擊!

    “嘭!嘭!”

    又是兩聲炸響,他們的槍上升起一股硝煙。

    張叔下意識拉住韁繩控制馬匹。

    這次他看得一清二楚!昱燕他們那兩支鐵器口中有什么東西飛了出去!

    他朝著前方一看,土匪的支援人群前方已經倒下了四人,他們捂住中槍的部位,叫苦連天,有一個甚至口吐鮮血。

    馮軼一點也沒對這些人產生心慈手軟的感覺,因為她知道,雖然他們的槍看上去無敵,但不能近戰,如果被敵人離得近了,很容易攻破他們的防線,所以她對昱燕兩人道:“繼續!”

    昱燕兩人再次瞄準、射擊!

    “嘭!嘭!”

    對面再次倒下兩人!

    “將子彈打完!”

    聽到馮軼這道指令,昱燕兩人表情更加認真了些,一個一個地對準,然后一發一發真的將子彈打完了!

    一人六發子彈,昱燕全中!昱鷹只有一槍稍微偏離、擦著土匪打了過去,其他也是全中!

    對面的土匪前方倒下了十一人,還有一個抓著自己被子彈擦傷的手臂嚇得要死。

    “那……那到底是什么?!”

    后面的土匪還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前面的土匪卻完全不敢上前了,看著昱燕他們的槍口差點嚇尿。

    面對這種窮兇極惡的人,馮軼一點機會不給他們留。

    “換人!”

    說完,昱燕兩人抽身而退去換子彈,給馮軼和小哥讓出位置。

    小哥早就有些迫不及待了,跟馮軼蹲下后,便飛速地拉了保險栓,將槍口對準了那些土匪,只等馮軼一聲令下。

    馮軼也準備完畢,正想說‘開槍’,沒想到那些土匪見到他們再次用槍口對準了他們,直接嚇得大喊一聲:“兄弟們快跑!!”

    喊完他們成鳥獸散,連地上那些哭嚎的土匪也顧不上了,像是被閻王爺追一般奪命而逃!

    張叔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再次看向馮軼他們和他們手中的鐵器時,渾身都冒起了雞皮疙瘩。

    這到底是何物?!!簡直像是閻王爺的索命符一般,隔著這么遠,就能直接殺人!

    封昱誠他們也早就注意到了馮軼他們這邊的動靜,但是因為還有剩下的土匪在纏著他們,所以好不容易才將這些土匪打得半退。

    結果聽見那邊一句‘兄弟們快跑!’,這邊的土匪一看支援已經在四散奔逃,便也急了,能動的都跟著跑掉了,只剩一些傷得重的還躺在地上。

    封昱誠三人完全搞不明白發生了什么,怎么剛才還誓要殺掉他們的人已經全部跑光了?!

    他們朝支援的土匪方向看,便見到地上或坐或躺了十來個人,只要是還有意識的,全都用怕得要命的眼神看著他們的馬車方向。

    轉頭一看,就見到馮軼他們手中拿著那些據說是武器的鐵器對著他們的方向。

    而見到那些土匪飛快跑掉,小哥都急死了。

    “妹妹!他們怎么都跑了?!我還沒打呢!!”

    昱燕他們六發子彈都打完了,只有他的還沒動!這不公平!

    “沒事,下次讓你先打。”馮軼一句話便安撫住了小哥。

    隨后,她站起身,調轉槍頭,對準那對因為老頭腿瘸還沒來得及跑掉的爺孫。

    “你們不要藥材和竹簍了?”

    輕飄飄又重復的一句話,讓那對爺孫立刻僵住了身子。他們瑟瑟發抖地轉過身來,果然見到馮軼用那恐怖的鐵器口子對著他們。

    男孩嚇得立刻就跪下不停磕頭。

    “俠女饒命!俠女饒命!!我再也不敢了!!”

    “你們老巢和老大在哪里?”馮軼一句話就讓對方更加害怕。

    他們終于意識到,馮軼從一開始就猜出了他們的身份,偏偏他們還自作聰明,以為對方被他們騙住,很容易就能把他們殺掉。

    卻沒想到他們只是手上有著神兵利器,所以有恃無恐。

    “都……都在山上……”

    “想活命的話就帶我們去。”

    馮軼將保險栓再上上,卻被男孩以為她要開槍,嚇得連連點頭,“不要殺我!我帶你們去!我帶你們去!”

    見他還算識相,馮軼便收好了槍。

    小哥也悶悶不樂地將槍收起。

    封昱誠三個已經跟張叔問明了情況,得知了是馮軼他們用手中的武器將那些土匪擊倒,讓其他土匪嚇得落荒而逃。

    聽完之后,兩人才恍然明白,他們從霏河出發時昱燕說的那句他們的武器比兩人的武功可厲害多了到底是什么含義!

    若是沒有馮軼他們,這些人用人海戰術,他們就算再厲害,恐怕也會受重傷。

    可馮軼他們只用了一小會的功夫,便將敵人打得不敢再應戰。

    他們毫不懷疑,若是這些人不跑,馮軼肯定會帶著三個小伙伴將他們全部放倒!

    萬葭上去查看了那些土匪的傷口,發現他們每一個人都傷得極重。

    不過馮軼很快就將自己的猜測告訴給了眾人。

    得知這些土匪可能是與江戾勾結的,眾人立刻明白了馮軼的想法,她是想抓住這些土匪頭目,好拿到證據,扳倒江戾!

    “事不宜遲,我們追!”

    那男孩和老頭的性命被掌握在馮軼他們手上,只能給他們帶路。

    眾人很快就來到了土匪的老巢,是一片看著平平無奇的山寨,寨門打開,看上去其他土匪好像沒有回來。

    馮軼帶著三個小伙伴持槍戒備著四周,讓男孩帶著他們進了寨,然后去到土匪頭目居住的屋子。

    只是一進去后,他們發現里面空無一人。

    馮軼立刻警覺,“有詐!”

    果不其然,等他們出門,便發現山寨的大門已經被封上!大門兩旁的放哨臺上站了弓箭手,朝著他們開始放箭。

    封昱誠他們立刻用手中武器抵擋,馮軼當機立斷,借著掩護對著放哨臺上放了幾槍,四個弓箭手倒下了三個,只剩下一個連忙趴下躲了起來。

    眾人警惕地觀察著放哨臺和四周。

    只是在他們精神高度集中的時候,忽然有幾團燃燒帶煙的物品被從放哨臺扔了下來。

    眾人連忙捂住口鼻,往后面的屋子撤退。

    只是還沒撤回屋里,旁邊忽然有身影一閃,竟然趁他們不備掠走了昱燕。

    “妹妹!”昱鷹情急要追,卻發現對方直接用小刀刀尖抵在了昱燕的脖子上。

    “別動!”

    那人邊威脅著,邊控制著昱燕往放哨臺那邊退去。

    “你敢動她!!”

    兩個堂哥齊聲厲喝。

    那人帶著昱燕退到了放哨臺旁邊,猙獰地笑道:“把你們武器都放下!不然我殺了她!”

    馮軼本端著槍指著他,眼睛余光卻發現他身后的寨門上忽然套上來幾個鉤子,然后有幾個穿著眼熟灰袍的人竟然爬了上來。

    “你看看你頭上。”

    灰袍人適時發出動靜,那人將信將疑地抬頭往上一看,就被頭上的灰袍人嚇了一大跳。

    馮軼趁此機會,直接瞄準,一槍擊中了對方腦門。

    那人當即睜著大眼,身體倒了下去。

    擺脫束縛的昱燕愣了一下,連忙朝著馮軼他們跑了過來。

    而那些灰袍人也一個一個從寨門上跳下,然后打開寨門、飛速地爬上放哨臺,控制了上面的土匪。

    然后在馮軼他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更多的灰袍人涌進山寨。

    雖然對方幫了大忙,但馮軼還不確定對方是敵是友,所以帶著眾人有些戒備。

    誰知灰袍人進來之后便開始大肆搜尋寨子的屋子,才幾分鐘不到,便將整個寨子的人都控制著帶了出來,捆了放倒在地上。

    在馮軼等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灰袍人首領已經確認了剛才被馮軼擊中腦門的那人傷口,然后將視線放在了馮軼仍舊端著的槍上。

    馮軼有些警惕地看著他。

    卻見灰袍人首領端詳了她一眼,帶著激動的神情朝她走了幾步,然后蹭的半跪在地上。

    “參見神女殿下!臣等護衛來遲!請神女恕罪!”

    他剛說完,只見其他的灰袍人也齊刷刷跪了下去。

    “參見神女殿下!臣等護衛來遲!請神女恕罪!!”

    第23章  殿下

    馮軼非常清楚地記得, 早上他們在客棧見到的正是這群人。

    她揣摩了一下對方身份,從可能是路遇不平拔刀相助,到對方是專門來剿匪的官兵, 但是當對方滿眼激動看著她,朝她跪下口稱‘參見神女殿下’的時候,她就直接懵了。

    就算是魏扶貍貓換太子的事情被查出, 官家的人也頂多應該喊她郡主而已,神女殿下是個什么稱呼?!

    不止是馮軼驚愕當場,站在她旁邊的封家眾人和萬葭張叔也目瞪口呆。

    “什……什么神女殿下?”

    就在一群人不知所措的時候, 一位熟悉的老者也在一名灰袍人的攙扶下,氣喘吁吁地來到山寨門口。

    對方一眼便看到了馮軼手中的槍, 正是在天幕中出現過的威力強大的武器。

    老者瞬間激動得熱淚盈眶, 甩開灰袍人的手, 激動地小跑過來。

    他流著眼淚一下子跪倒在馮軼身前,匍匐在地。

    “神女殿下!老臣終于不負陛下所托!找到您了!”

    那名攙扶的灰袍人也急忙跪在人群中,同其他灰袍人一般肉眼可見的畢恭畢敬。

    見到這位老人家的舉動,馮軼雖沒想明白, 但連忙上前去扶對方。

    “老人家, 您這是做什么?快起來!你們快起來!”

    被馮軼親自扶起后, 老者臉上帶著無比榮幸的表情, 看著馮軼的眼神像是見到神佛一般帶著信仰之光。

    神女殿下一如在仙境那般漂亮又心腸好!

    馮軼卻想先弄清楚怎么回事。

    “你們為什么稱呼我為神女?”

    老者剛想回答, 卻忽然意識到周圍還有其他人。

    “神女殿下請進屋里說。”

    馮軼點點頭, 在老者的謙讓下往屋里走。

    帶馮軼他們進寨的爺孫倆原本一直趁他們不注意待在后面, 有幸沒被灰袍人綁起來, 也目睹了所有人對馮軼下跪的場面, 見到馮軼路過,嚇得馬上跪下來。

    老者朝已經站起的侍衛看了一眼, 見他們將兩人帶走,才跟上馮軼步伐進屋。

    封家人和萬葭他們怕是陷阱,在老者進去后下意識跟上。

    不過老者對待他們的態度卻沒有對待馮軼的隨和,一身威嚴盡顯,用犀利的目光掃視他們。

    尤其是見到昱燕三人還拿著跟馮軼一樣的武器時,更是神色凝重了一些。

    “他們是我的家人。”

    馮軼不過是一句話,頓時讓老者的態度緩和起來,笑著道:“原來是神女的家人,那便進來吧。”

    進了屋,那群灰袍人立刻把控了屋子周圍。

    老者終于向馮軼介紹了自己的身份以及事情真相。

    “老臣乃當朝太傅黎蒼生,授皇上旨意微服在民間尋找您的蹤跡。”

    “您乃天上仙境的神女,神通廣大、能造神兵利器!九年前,皇上和老臣等人在天幕目睹您在仙境為敵國奸人所害而神隕,皇上和老臣等人心生震撼、哀之痛之,恰逢谷國內外不安、同樣被敵國虎視眈眈,所以皇上朝天幕許愿您能降世于谷國。”

    “或許是皇上的誠心感動了上蒼與您,所以司天臺很快就觀測到您的降生,皇上大喜過望,本想即刻派人尋您,但當時碰巧北方戰場出事便耽誤了,不過皇上在處置了戰事后,便立馬派遣了所有暗衛出宮!”

    “但不知怎么回事,司天臺明明監測到您于九年前的十月十九出生,但暗衛遍尋民間所有十月十九出生的女嬰,都未找到您的蹤跡!甚至在三年后,為了以防您托生的家族隱瞞您的存在,皇上還特意下旨給所有地方的戶曹,讓他們在那次戶籍登記時不得出現任何差錯!可惜的是,那時候仍然未能找到您。”

    “皇上只能無奈授旨于老臣,帶著暗衛一個地方一個地方地尋找,以防您出現意外。但因進度緩慢,皇上又不得不另辟蹊徑,試圖提升女子的地位,以期您能脫穎而出!但皇上的政策每每受到那些可惡的宗室與世家阻擾,直到今日,老臣在客棧與您偶遇。”

    “怪也怪老臣人老眼花,竟然未在第一時間認出您的真身!害得您竟然淪落到土匪窩,受這些雜碎的欺負!好在老臣這愚鈍的腦子在事后反應過來,急忙帶著暗衛過來追您,這才有幸與您相認!”

    “老臣來遲,請神女殿下恕罪!”

    見到太傅又要下跪,馮軼連忙托住了對方,“這不是您的錯!”

    通過太傅一番話,馮軼終于明白了怎么回事。

    原來是她在前世發生的事情被谷國皇上通過天幕看到,所以誤以為她是天上的神女。雖然不知道自己重生到這里是不是真的因為皇上祈愿,但司天臺竟然能預測到她是十月十九出生,這里面多少帶了點玄幻色彩。

    并且她也徹底搞清了中間到底發生了什么。

    當時北方戰場出的事,正是她親生外公一家在戰場陣亡,所以使得她親娘受驚早產、身體大損,而也正是皇上想要安撫她親娘,想要將她設為郡主,這才讓魏漣、魏扶心生歹念,欲要掐死她用外室之女取而代之,好在有那位名叫雪兒的侍女通風報信,她親娘才派阿嬤帶著她逃出安懷侯府。

    不過因為逃亡到了秤砣村,阿嬤將她放在養父養母門口,后來封老爺子通過蛛絲馬跡猜出她是被人追殺 ,所以不僅對外稱她是十月廿四出生,在向鄉長申報的時候,也是報的錯誤的出生時辰,這才陰差陽錯,導致太傅帶著暗衛找了她這么多年。

    太傅并不知道中間緣由。

    封氏兩個堂哥卻很納悶。

    “您說神女是在十月十九出生?可是我家軼兒妹妹的生辰乃十月廿四啊!”

    昱燕和昱鷹也連忙點頭,“妹妹的生辰確實是十月廿四,每回妹妹過生日,叔叔嬸娘都要喊我們過去為她慶賀生辰的!”

    小哥本來也想點頭,不過腦海忽然想到一件本來已經被他遺忘的往事……

    他眼睛突然瞪大,看向馮軼欲言又止。他想說馮軼當初是被撿來的事,可爺爺嚴令過不許將這件事說出去,并且他一直將妹妹當成親生妹妹,要是說了妹妹是撿來的,妹妹會不會回去找她的親生父母了?

    馮軼跟小哥的眼神對上,便明白了他在想什么。

    她也在猶豫要不要當著其他人的面將自己的真實身世告知給太傅,卻聽太傅篤定道:“您絕對是神女無疑,至于生辰出錯,或許是司天臺弄錯了!”

    “哎呀!這司天臺監怎么搞的?!竟然在這么重要的事情上出錯!回去我一定向陛下稟告這件事情!”

    馮軼卻知道根本不是司天臺的問題,委婉勸道:“不用怪旁人,或許是天意如此。”

    太傅將她的話奉為真理,立刻轉變了態度,點頭道:“殿下說得沒錯,或許是天意,只要能找到您,其他的自然不重要了。”

    萬葭也有自己的問題,等他們說完這個話題,她又問道:“年前皇上想要推行讓女子讀書的政策,原來是特意為軼兒妹妹設的?!”

    太傅答道:“也不全是為了神女,陛下本就有提拔女子地位的想法。”

    “原來是這樣。”萬葭眼睛轉了轉,不知道在想什么。

    將話說開后,太傅便想到了馮軼他們淪落到土匪窩這件事。

    “殿下,據暗衛何統領的調查,您是被一對爺孫騙到這里的?這里的人都是土匪,罪惡不赦,用不用將他們全部除去?”

    說到這件事,馮軼便毫無顧忌了,直接將整件事情的前后都跟太傅講了個明明白白。

    “殿下是說,那江戾因記恨萬大人和萬小姐,特意聯合了萬家族人設套,想要將你們困殺在這里?!”

    “豈有此理!!真的是豈有此理!!他不僅敢同土匪狼狽為奸、草菅人命,竟然還敢打殿下的主意!絕不能饒恕他!老臣馬上號令暗衛將他和那萬家族人抓捕!與土匪勾結,按律當斬!!”

    “等一下!”馮軼忽然打斷,“先別要江戾的命,我留著他還有用!”

    江戾當年追殺她和阿嬤,她還要通過江戾問到阿嬤的消息。若是阿嬤當真死在他手上,她要尋回阿嬤的尸骨,親手殺了他為阿嬤報仇!

    “既然殿下想要留下他,老臣自當從命。”

    “對了,還需要土匪的供詞……”

    “這個好辦。”太傅出門找到暗衛統領何其,對他講述了事情經過。

    何其立刻逼問出了被抓人群中的土匪頭目,然后與幾名屬下帶著土匪頭子進了旁邊一間屋子。

    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辦法,很快就得到了土匪頭子的供詞。

    果然與馮軼想的一樣,土匪是被人收買,才特意找上的馮軼他們的馬車,只是那人有權有勢,是不是叫做江戾卻不知道了。

    “既然如此,只要將江戾和他的屬下全部抓起來,讓他辨認,自然能找出真兇!”

    太傅當即想要下令讓暗衛前往抓捕江戾,萬葭卻帶著怒色道:“我要親自去抓!我倒是想看看,見到我毫發無傷,江戾會作何反應!”

    “我們也去!”封昱誠兩兄弟上前一步。

    昱燕當然也不想放過親眼目睹這種打臉的好時機,“我也要去!”

    昱鷹和小哥同樣蠢蠢欲動地看向馮軼,見到大家都想要前往,馮軼便點點頭,“那就一起去。”-

    此時的萬府之中,披紅掛彩,熱鬧非凡。

    今天是萬迢川他爹萬老爺子的七十大壽。

    在古代,能活到古稀之年的老人在少數,而萬迢川還特意以買回萬家老宅的名義聚來眾多萬家族人,更是以萬氏的名義向霏河當地的官員和豪門望族遞了請帖,怕那些人不買賬,更是讓小廝到處散布安懷侯親自來賀壽的消息。

    果然,這天前來祝賀的車馬排成行,進入萬府的人流更是絡繹不絕。

    萬迢川帶著他的兒子們在門口喜氣洋洋地迎完客,然后便開始了壽宴流程。

    萬老爺子穿著紅帽紅衣坐在正堂上首當吉祥物,而魏扶也被萬迢川請在上方享受其他人的恭維。

    小廝在一旁念來賀人員的姓名和送的壽禮,被念到的人便讓提著禮物的下人跟著上前給老爺子做壽詞,順便跟魏扶套一番近乎。

    魏扶還是很享受這樣被人追捧之感的,并且身為三皇子陣營的他也想幫著收攏地方上的人物,所以一直面帶笑容,看上去還挺有幾分平易近人的味道。

    好不容易將祝賀的流程走完,萬迢川便將賓客安排到位,在定好的時辰開始壽宴。

    魏扶和萬老爺子被萬迢川請到設宴的大院子,那院子的前方,還設了戲臺,萬迢川邀了當地戲園的人來唱戲,咿咿呀呀的非常醒目。

    作為宗室侍衛,江戾等人被安排在一等座,被周圍的人群不停恭敬搭訕。

    禮生站在首席旁邊,剛高聲宣布壽宴開始,便聽到庭院門那邊傳來一聲。

    “怎么?不等我們來就開席嗎?!”

    江戾和萬迢川對這聲音特別敏感,轉頭望過去,便見到本該落入土匪窩或去了地獄投胎的人竟然好生生站在門口。

    萬葭說完這一聲,卻沒直接進來,而是往旁邊一讓,馮軼的身影出現在所有人眼前。

    她率先邁步進來,身后緊跟著萬葭和封氏眾人還有張叔。

    見這群人竟然都全須全尾地出現,江戾和萬迢川對視一眼,眼中閃過陰狠之色。

    等到馮軼他們都進來,才有一名小廝慌忙跑到萬迢川面前。

    “家主,萬葭小姐帶著人一路闖過來,我根本攔不住。”

    萬迢川狠狠看了小廝一眼,站起身朝萬葭假笑道:“我聽聞賢侄女今日已離開霏河,怎么又突然回來了?”

    “我們去一個土匪窩轉了一遭,得知了一個驚人秘聞,所以便回來了。”答話的卻是馮軼。

    魏扶見到萬葭就頭疼,但又不敢惹,見到馮軼插嘴,頓時找到了發泄口,怒斥道:“區區小兒,誰給你的膽子答話!”

    “我給的!!!”門口傳來一道正氣威嚴、擲地有聲的話。

    太傅帶著灰袍人魚貫而入。

    魏扶本來還想咒罵,見到來人,臉上瞬間失了顏色,蹭的一下站了起來,將身前的酒壺打倒了都無心理會。

    卻見太傅鳥都沒鳥他一眼,直接來到馮軼身旁,恭敬地道:“啟稟殿下,老臣已經命人將萬府全部包圍,請殿下示下。”

    “什么?殿下?!!”魏扶瞬間驚得瞪大了眼。

    作為宗室侍衛統領,江戾自然也認識太傅黎蒼生,心里本來就有了不好的預感,聽到他這一句‘殿下’,心中開始狂跳不止。

    第24章  尊貴

    萬迢川本來還在納悶誰口氣這么大, 竟然敢在安懷侯面前放肆。

    來人現身,安懷侯打翻酒杯的反應卻讓他心中一驚。

    而后對方那句‘啟稟殿下’,更是讓他冷汗直流。

    殿下?是什么殿下?江統領不是跟他說, 跟在萬葭身邊的都是些普通人嗎?!

    一想到自己跟江戾合謀想要將萬葭和她身邊的人斬草除根之事,他就不由嘴唇發顫,壯著膽子問道:“敢問是哪位大人和殿下?”

    太傅一眼就分析出他的身份, 根本就沒有回答他的意思。

    魏扶卻在旁邊小心翼翼地解釋:“這位是當朝太傅大人。”

    盡管萬迢川明白來人的身份不簡單,但身份一揭露,還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太傅?!那豈不是位列三公的一品大員?!聲名威望在谷國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

    萬迢川嚇得噗通一跪, “草民拜見太傅大人!”

    “拜見太傅大人!”這位萬府的家主都跪下了,其他人也連忙跟著跪了一地。

    人群中唯有魏扶和江戾只行了拱手禮, “見過黎大人。”

    魏扶對馮軼的身份還很疑惑, “不知這位是哪位殿下?”

    皇上的公主他都見過, 都不長這樣,并且郡主也就那幾位,壓根沒有這么小的……

    想到郡主,魏扶忽然心中一跳。

    不, 也有郡主是她這樣的年紀, 那就是皇上特封的安平郡主, 也就是他的女兒, 莫非……

    想到那個可能性, 魏扶連忙低下頭, 眼珠和雙手開始顫動, 明明是大冬天, 額頭愣是一點點滲出細汗。

    下一刻, 在馮軼示意下,太傅直接下令:“給我拿下!”

    暗衛們刷的一下往人群中而去。

    魏扶本來就做賊心虛, 聽到這一句差點就崩了。

    “我是被冤枉的!我沒有換!”

    只是他很快尷尬地發現,暗衛并沒有動他,而是將他旁邊的江戾和侍衛還有萬迢川給捆了。

    江戾原本想反抗,但是暗衛身手敏捷,根本沒有他反抗的機會。

    才幾息時間,江戾已經被暗衛卸了佩劍、押到馮軼面前強制跪下。

    馮軼卻沒理會江戾,而是意味深長地看向魏扶,“侯爺剛才的話是什么意思?誰冤枉了你?你沒有換什么?”

    魏扶頭上的汗水匯集著滾了下來,聞言非常窘迫,慌忙搖頭,“沒什么、沒什么……”

    這樣的反應非常可疑,太傅不由瞇了瞇眼,懷疑魏扶是不是也做了什么。

    魏扶完全不敢對視,只能慌忙引開話題,“黎大人為何要將本侯的侍衛全部捆了?還有這萬家主,他們都本本分分……”

    見到他這幅樣子,太傅便明白他應該是沒參與其中。

    聞言,他冷哼了一聲,“本本分分?他們涉嫌勾結土匪,試圖殺害殿下和萬大人千金還有他們的親人!怎么?你要給他們說情?”

    一句話讓魏扶又驚又慫。

    “勾……勾結土匪?”那也是要殺頭的。

    不止魏扶,其他人也全都聽到了太傅這一句。

    聽到萬迢川涉嫌勾結土匪,萬家的人全都懵了。

    “大人冤枉啊!我兒怎么可能勾結土匪呢?”

    “是啊!我爹怎么可能有那個膽子……”

    “是不是冤枉,我自有定論。將人帶去霏河衙門。”太傅揮了揮手。

    暗衛們立即將江戾他們押起,朝著外面走去。

    從被抓開始,江戾就一直沒有說話,因為他深知,太傅是完完全全的保皇派,皇上又很早對宗室看不順眼,這次被對方抓住,誰來都已經救不了他。

    可恨他以為稍微施點小計就能讓萬葭萬劫不復,卻沒想到她身邊竟然藏了這么一尊大神……

    被暗衛帶走的時候,他深深地看著馮軼,還是沒想明白,這個所謂的殿下究竟是誰,他明明記得最開始的時候,對方和她親人身上便帶著一股普通的平民味。

    馮軼面無表情地跟他對視了好幾秒,才讓他察覺出一點異常。普通百姓家的總角小兒,遇到事情不哭鼻子就算好的了,身上怎么會擁有這樣的鎮定?!

    他竟然現在才察覺!

    可惜到了這個地步,他察覺已經太晚了!-

    剛才還風風光光的萬府,被馮軼他們的到來打破了平靜。之前萬府的人有多因為江戾請來的安懷侯而倍感榮耀,現在就有多因萬迢川和江戾被太傅下令當著大庭廣眾的面押走而狼狽。

    萬氏部分跟萬迢川交好的族人昨天還沒怎么將萬葭放在心上,更別說她身邊這個除了長得好看外,打扮格外平民的女孩,結果今天才知道,這個女孩的身份竟然如此尊貴,令當朝太傅都只能彎腰尊稱殿下!

    他們對著萬葭的態度立刻就變得討好起來,企圖通過她與馮軼搭上關系。可惜萬葭最討厭的就是這種趨炎附勢的人,反而是昨日那些對她禮物表現得珍惜的人,萬葭還有幾分緩和之意。

    等馮軼帶著眾人一走,霏河來的那些望族小吏也匆匆離開了,好像生怕跟萬府沾上什么關系。

    一夕之間,萬迢川想要恢復往昔榮光的萬氏變成了霏河所有人避之不及的存在-

    另一邊,馮軼在太傅的帶領下來到霏河衙門的監牢。

    此前暗衛兵分兩路,將土匪送了過來,也驚動了霏河的縣令和縣丞。

    兩人膽顫心驚地一直候著,聽聞太傅到來,在第一時間便出現請罪。

    “太傅大人恕罪!微臣等人治理無方,概因這些劫匪窮兇極惡,霏河的兵衛左支右絀……”

    太傅現在沒心思跟他們多嘴,直接打斷:“這件事情我會稟告皇上,對于你們皇上自有定奪,都下去吧。”

    兩人聽后雙股顫顫地走了。

    暗衛統領何其命人將土匪頭子帶出來,放到江戾他們面前辨認。

    土匪頭子在見到江戾旁邊的手下后,便直接招了:“大人,就是他們!那些迷煙等物也是他們給的!”

    一句話蓋棺定論。

    暗衛帶著土匪頭子去簽字畫押。

    江戾面無表情,太傅卻知道他肯定還有后手,“若是這些土匪成功得手,你們下一步恐怕就是‘剿匪’了吧?這樣一來,便死無對證了。”

    江戾將臉往旁邊一扭,“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殺你?不,殿下說了要留你一命,等帶著你回皇城跟皇上交了差,你的命便掌握在殿下手中。”

    或許是沒想到自己還擁有活命的機會,江戾的眼神閃了閃,終究沒忍住看向馮軼問道:“她到底是什么人?”

    太傅冷哼一聲,“你沒有資格知道。”

    誰知江戾卻忽然靈光一閃:“皇上找了這么多年,找的就是她吧?”

    原來兜兜轉轉,上面派他們找的,就是這個女孩,他們在那個驛站便已遇見,只是毫無頭緒的他們卻沒認出來!

    太傅沒想到他竟然知道這么多,不過轉念一想,便知道為什么了。

    他常年微服在外,以宗室的警惕程度,肯定一直關注著他的動向,時間久了,自然也能猜出他們在尋找什么。

    太傅看向暗衛統領何其。

    何其立刻點點頭,“面見皇上之前,不會讓他們接觸任何人。”

    馮軼也沒想到竟然還有這回事,現在回想一下當初在驛站偶遇江戾等人聽到的消息,便難怪宗室只叫他們找人,卻不知找的是誰了!

    宗室!馮軼眼神微沉,能將魏漣捧成宗正的宗族能是什么好東西?她早晚有一天將他們全端了!

    將江戾等人全部交給何其后,眾人便離開。

    縣令等人為他們安排了上好的房間。

    終于等到塵埃落定,太傅也有時間跟馮軼討論接下來的事情。

    “殿下,陛下已經盼您許久,請您跟老臣回皇城吧?”

    見到馮軼有些猶豫,太傅連忙道:“您放心,您的家人陛下也絕對會安排妥當!若是您家族中有適齡的人,均可入仕。”

    對普通家族來說,這無異于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不過對于封家來說卻不一定。

    封昱赫他們見到她的猶疑,便明白了她在想什么,于是直接道:“軼兒妹妹,正好我與大哥即將參加這回的武舉,不如就當提前去往皇城?”

    這么一說,馮軼才恍然過來。反正早晚要去,先去接觸看看皇上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再說?

    “行!那我們便直接去皇城!”

    太傅見到她答應下來,頓時面露喜色,同時對封昱赫他們的印象也提升了一大截。

    當天晚上,他便讓暗衛統領何其代筆寫了一封信件,將自己終于找到神女的事情寫上、以及對馮軼‘高歌頌德’了一番,描寫了神女殿下是如何美好、如何厲害、如何淪落到土匪窩卻對土匪致命反殺。

    這封信件很快就由兩名暗衛當夜加急送往皇城。

    而在馮軼他們從霏河出發的一天后,魏冀也從暗衛手中接過了信件。

    打開看完后,他當即在龍書案上大拍一掌,“好!!好好好!!天佑我谷國!”

    隨后他朝著內侍吩咐下去,“趕緊派人!將清漪園給朕全部收拾出來!務必用最高的規格迎接最尊貴之人!”

    內侍被他連用兩個‘最’字一驚,連忙躬身:“奴才領命!”

    第25章  放肆!

    馮軼帶著眾人向萬伯伯那邊去了信, 便跟隨太傅從霏河出發,一群人聲勢浩蕩,中間還夾著蓋有黑布的囚車, 四周全是打馬相隨的暗衛,令人一看就生畏,百姓們都離得遠遠的。

    不過在他們出發沒多久, 就有一人騎馬追了上來。

    “等一下!等等本侯!”

    熟悉的呼喊聲驚動了前方的馬車,見到坐在中心位的馮軼眼神微動,太傅掀開馬車車簾去看, 發現來的果然是魏扶。

    魏扶其實一點也不想跟這些煞星碰面,可是太傅將他帶出來的所有侍衛都帶走, 讓他變成了‘光桿將軍’, 別說去為三皇子收攏人脈, 若是不跟上太傅他們,恐怕連回皇城都困難。

    太傅本就不喜他,直接就將車簾放下了。

    轉頭便朝馮軼拱手,“殿下且安心休息, 外面無甚事情發生。”

    見太傅隨口胡謅的模樣, 眾人都沒拆穿他, 反正這馬車里沒一個喜歡魏扶的。

    于是車外的魏扶發現, 對于他的追趕, 整個車隊無動于衷。

    且不說馬車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就連暗衛們也都目不斜視, 仿佛見不到他這個人一樣。

    魏扶闖不進暗衛們滴水不漏的隊伍, 只能憋屈地從暗衛們旁邊打馬加快速度, 趕到馬車略前方位置,厚著臉皮朝馬車內喊道:“黎大人, 本侯也要回皇城,請捎本侯一程吧?”

    他等了好一會,車里人卻像是沒聽到一般。

    魏扶再喊,還是沒反應。

    于是他只能一路騎馬跟著。

    相比訓練有素、身強體壯的暗衛,魏扶雖也會騎馬,但平常習慣了養尊處優,出行都是侍衛下人駕駛馬車載他或坐轎,忽然有一天需要他全程騎馬,頓時讓他吃不消。

    前進一程還好,騎了半天過后,魏扶只感覺雙腿都不像是自己的了,每次有路過驛站或茶攤,他都要朝馬車內問一下:“黎大人?你們不需要休息休息,出來喝口茶嗎?那位殿下也乏了吧?”

    但太傅早就命暗衛在馬車備了足夠的吃食和水,生怕委屈到了馮軼,暗衛們又自備了干糧和水囊,太傅急著將馮軼這位神女殿下帶回皇城才安心,在問過馮軼之后,便讓隊伍不停趕路。

    最后魏扶只能痛苦地跟隨著。

    幾乎是前進了一整天,太傅才在到達一個驛站后號令隊伍暫停休整。

    魏扶從馬上下來的時候,只感覺雙腿被磨得苦不堪言,走路的姿勢都怪模怪樣,讓驛站的小二都頻頻側目。

    見到他那個樣子,昱燕他們一個沒忍住,直接笑了出來。

    或許是覺得幾個刁民竟然也敢嘲笑自己,魏扶趁著太傅不注意,用冒火和惡狠狠的眼神瞪了昱燕他們一眼。

    太傅沒見到,但時刻與昱燕他們在一起的馮軼卻目睹了個正著,眼神微閃。

    于是第二天出發的時候,魏扶便發現隊伍的前進速度竟然又加快了許多,他差點哭出聲。

    那天到達驛站休息后,他一瘸一拐地花重金讓小二給他準備了藥粉與厚厚的棉花墊子,但他雙腿的皮膚都已經磨破,棉花墊子已經于事無補。

    越是痛苦,他的脾氣就越是控制不住,造成惡性循環。

    到了最后,馮軼他們幾乎是將他當成樂子看。

    不過看樂子的日子總是短暫的,很快隊伍就來到了離皇城很近的州城瀝州。

    他們走的不是從虞州來的那條路,而是從另外的方向抄了近道,所以直接繞過了虞州。

    作為最靠近皇城的州城,瀝州的繁華程度不是虞州可比的。

    正巧時間卡得微妙,繼續出發還是要在中途落腳,第二天才能到達。

    瀝州也算是皇城跟下的州城,到了這里,太傅自然就不用擔憂神女的安危了。

    于是,中午進了瀝州城內,太傅便號令去了最大的酒樓萬香樓。

    暗衛統領何其則帶著屬下將江戾等人給押去州城衙門的監牢看守,以免發生變故,只留下幾人改換裝扮隱藏在暗處保護馮軼他們。

    一群人相當于只是馮軼他們多出一個太傅。

    太傅對這里似乎非常熟悉,用略帶懷念的眼神看了看萬香樓的招牌。

    然后便將馮軼往里邀:“這里的菜式非常可口,咱們匆匆趕了這么久的路,是時候好好享受一下了。”

    雖然神女殿下隨流,但是他不能慢待,趕了這么久的路已經非常委屈神女殿下了,到了老地方,他自然要好好補償。

    他說話的間隙,酒樓的伙計已經笑吟吟過來迎接:“請問大堂還是雅間?”

    “雅間吧。”太傅自己一個人的時候,當然選擇大堂,吃飯的時候還能聽聽旁人的聊天了解一下民生,但是神女殿下的身份貴重,坐在雅間安全一些。

    太傅是這么想,奈何事情總是不湊巧得很。

    伙計帶著眾人一邊向柜臺走,一邊笑道:“客人你們還真是運氣好,今日客人有些多,剛好剩下最后一個雅間。”

    與此同時,酒樓的另一邊門口也進來幾個人,為首的穿著華服,身上還帶著一股子奢靡之氣,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馮軼他們先一步到達掌柜面前,伙計告知掌柜:“掌柜的,這些客人要一個雅間。”

    掌柜剛轉身,將掛在墻上的最后一套雅間號牌拿下,拿出子牌正欲遞給為首的馮軼。

    誰知旁邊忽然傳來一道傲慢之聲:“要一間雅間,將你們的招牌菜都送上來,等會有尊貴的客人要過來!”

    眾人聞言看去,就見來人頭戴金冠、穿著錦繡長袍,身上配著剔透的玉飾,身后還跟著仆從,單看打扮像個貴公子,可他的態度散漫無禮、眼神無光,看著就是一副耽于享樂的模樣,應該是哪家的紈绔子弟。

    碰上這樣的人,一般不遂他們的愿,肯定要鬧出事端。就在眾人以為掌柜權衡利弊,會將雅間轉給對方的時候,卻見掌柜轉頭就將子牌放到了馮軼手上。

    隨后他再次轉頭面朝青年:“客人不好意思,今日的雅間已經沒有了,客人或可稍等一段時間,如有雅間空出,立刻為您安排。”

    盡管掌柜好聲好氣,不過青年還是被他的舉動觸怒了。

    “你什么意思?!沒有雅間你拿給他們的是什么?!”

    “這些客人先來,本店遵循先來后到的規矩,他們拿到的正是本店最后一個雅間號牌。”

    “什么先來后到的規矩?本公子就是規矩!你知道本公子邀請的是什么人嗎?!要是唐突了本公子的客人,摘了你的腦袋都賠罪不起!”

    掌柜的卻完全不受恐嚇:“您若是想要鬧事,我只好給官府報案了。”

    “你!!”青年看上去憤怒得想要給掌柜打上一拳。

    迎接馮軼他們進來的伙計立刻警惕地隨時準備上去幫忙。

    可不知青年想到什么,竟然硬生生忍了下來,用拳頭砸了一把空氣。

    隨后他直接扭頭看向馮軼。

    馮軼他們怕掌柜的受這人刁難,所以一直沒走,如果對方好生商量,將雅間讓給他也不是不行。

    可這青年明顯蠻橫慣了,未將馮軼他們這群打扮極為普通的老老少少放在眼里,開口便是頤指氣使:“將那號牌給我!”

    馮軼可不會慣著這種人,直接扭頭就打算朝樓上雅間走。

    太傅和其他人看了青年一眼,欲要跟上馮軼步伐,卻聽到青年惱羞成怒的聲音:“給我攔住他們!”

    他身后的仆從聽令,立刻上前阻住馮軼他們的去路。

    見到他們這樣的舉動,兩個堂哥立刻上前護住馮軼。

    萬葭他們也急忙將馮軼拉到身后。

    太傅本就厭極這紈绔子弟的行為,見到他敢動粗,立刻大聲喝道:“光天化日之下,你們竟然這般橫暴行事!你們眼里還有王法嗎?!”

    “王法?!”青年好像聽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讓仆從將他們圍起來,繞著馮軼他們轉了一圈。

    見到掌柜和伙計想要上前推開他的仆從將馮軼等人解救出來,酒樓其他的伙計也應聲而來,他直接掏出一柄鞘上鑲滿寶石的匕首,抽出抵到掌柜的喉間,“王法?就算我殺了你們,你們以為我會為你們償命?呵~”

    掌柜的眼神很是憤怒,冷聲提醒:“太傅大人當年曾在這瀝州當刺史,訓誡過底下官員萬事需遵照禮法行事,若是百姓遇到什么冤屈不公平之事,可上述告知,他必會依法嚴懲!你今日若敢動我,將來太傅大人自會為我討回公道!”

    “太傅大人?”青年眼珠動了動,卻將匕首抵得更緊,將掌柜喉間的肉都戳進一個窩,“你驢我呢?太傅大人早就不問朝事,常年不知去向,你找誰給他上述?”

    聞言,掌柜眉頭一鎖。

    被兩人提及的太傅站在一旁,猶豫之中簡直要被氣笑。

    若不是神女殿下還在旁邊,怕暴露身份招來是非,他當即就會讓暗衛將其拿下。

    站在他身旁的馮軼垂了垂眸,卻朝青年道:“既然你連太傅大人的去向都清楚,想必也是皇城之人,可敢將你的身份報上來?”

    青年在她年幼的臉上打量了一眼,嗤笑道:“有什么不敢的?我乃康家子弟,我姑母是安懷侯夫人,我嫡親的表弟已經請下世子身份,你若是有本事,可繼續跟我作對。”

    安懷侯這個熟悉的名字一出,眾人瞬間都有點沉默,因為魏扶剛才偶然聽到他們要在瀝州待上一天明天再出發,就下了馬開始牽馬走路,現在應該已經快到了……

    知道了對方的身份,原本還在猶豫要不要亮明身份、讓暗衛將眼前這個家伙綁起來的太傅直接放棄了。

    他現在就等著魏扶來親自解釋。

    不過他還有一點很疑惑:“你說你姑母是安懷侯夫人?安懷侯夫人的外家是鎮國大將軍府,鎮國大將軍一家已經全部戰死沙場,且鎮國大將軍姓馮,安懷侯夫人已薨,只留下一女,何來的康姓子侄和世子?”

    青年聽后,臉上露出嘲諷的笑容。

    “這都是多少年的老黃歷了?你既知那姓馮的女人已死,竟不知安懷侯已經娶了我姑母嗎?現在我姑母才是安懷侯夫人!”

    一句帶著滿滿嘲諷之意的‘姓馮的女人’一出,令馮軼瞬間變了臉。

    然而太傅的反應甚至比她更大。

    “放肆!!安懷侯先夫人的娘家忠君愛國、全部為國捐軀,皇上為了緬懷馮家的功績,特意為馮府上下進行了追封,先夫人被追封為二品誥命夫人,你竟用這等詞來指代,不可饒恕!”

    要知道安懷侯不過是個虛封的侯爺,有名無實,實際上不過是個小小的四品官,馮珂嫁給了他,若不是因為外家功績,除非她的孩子升任二品以上,不然她至死都只能是一個恭人頭銜。

    鎮國大將軍一家之死本就是皇上和他們這些心腹之痛,卻沒想到這姓康的紈绔子弟不僅逞兇作惡,竟然還敢侮辱將軍之女!

    在太傅開啟雷霆之怒的時候,潛藏在各處的暗衛正欲現身將那姓康的抓起,卻沒想到竟然有人快他們一步出現。

    “發生了何事?”這道聲音聽起來溫潤如玉,讓人一聯想都是謙謙君子。

    眾人的注意力被轉移了一下,往聲源處一看,便見到一名看上去貴氣逼人的青年。

    姓康的瞬間就變得恭恭敬敬,偷偷將抵在掌柜喉間的匕首收起。

    他正想先發制人將事情顛倒一下黑白告訴給來人,只是卻見到來人原本一直處變不驚的神色,在見到被他困在中間的老頭之后,便神情一變,立刻畢恭畢敬地上前。

    “太傅大人,您怎么會在此處?”

    一言既出,震驚四座。

    剛才還試圖用太傅大人來震懾姓康的的掌柜,用略帶茫然的眼神看向對方。

    姓康的紈绔子弟更是像是被雷劈了一般,震驚、惶然、不知所措、后怕等等情緒一下子涌了上來。

    第26章  面圣

    “他……他……他是太傅大人?”姓康的紈绔子弟話都說不利索了。

    來人看到圍在馮軼他們周圍的熟悉仆從, 頓時臉色一變,帶著質疑和不快的眼神看向姓康的。

    “這是怎么回事?”

    頓了一下,姓康的轉手一巴掌打在最近的仆從腦袋上, “你們長沒長眼睛?快給我散開啊!”

    聽到他的指令,那些仆從連忙回到他身后。

    姓康的畏手畏腳地向青年道:“殿下……這是個誤會,我真的沒想到他是太傅大人……”

    聽到他那句‘殿下’, 馮軼便轉念想到魏扶在萬府那句‘我替三皇子辦事’,立刻將來人身份猜了出來。

    她打量了一眼后,毫不猶豫地拱火:“意思是若我身邊站的不是太傅大人, 這位姓康的閣下便可理直氣壯地逞兇作惡、對已故的誥命夫人不敬了?”

    聽到她這一句,姓康的下意識用淬了毒似的眼神看向她。

    太傅本來還在思索這三皇子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見到兩人的熟稔之態, 便猜到剛才姓康的所說的‘尊貴之人’就是三皇子。

    本來肚里便憋了一股火, 見到姓康的竟然還敢用那種惡狠狠的眼神看向神女殿下,當即下令:“敢對殿下不敬!給我拿下他!”

    得令的暗衛立刻現身將姓康的制住。

    姓康的沒想到太傅說抓就抓,立刻求饒:“太傅大人!我不是有意冒犯!求您饒了我這一次!我再也不敢了!”

    他沒注意到太傅那一句的細節,三皇子卻面露疑惑, 康來寶明明對自己恭恭敬敬, 太傅怎么說‘敢對殿下不敬’?

    以為是對方口誤, 三皇子本著息事寧人的態度向太傅勸道:“太傅大人有所不知, 這康來寶本是與我一起……”

    只是他還沒說完, 忽然被身后一道聲音打斷:“這是怎么回事?”

    這聲音兩方的人都很熟悉, 正是走路過來的魏扶。

    等魏扶看清了酒樓里的景象, 頓時驚了。

    “來寶?你怎么了?”

    康來寶見到魏扶, 頓時有了主心骨般大喊:“姑父救我!!”

    魏扶連忙走近, 又發現了三皇子和他身后侍衛的存在,“殿下?……”

    三皇子吞回了之前的話, 與他點頭。

    魏扶最后才注意到剛才撇下他離開的馮軼等人,雖然心里對馮軼他們沒好氣,但當著太傅的面,他還是不敢表露出來,只能好聲好氣地詢問:“黎大人,您為何要抓我家侄兒?”

    “你家侄兒?哼!這萬香樓僅剩最后一個雅間被我們先行獲得,這姓康的欲要搶奪我們的雅間號牌,不給便直接讓他的仆從將我們圍住想要硬搶,還用匕首抵在掌柜喉間威脅,我們問他是何人,他便說自己是安懷侯夫人的侄子、想要仗勢欺人,不僅如此,他還膽敢侮辱輕視已故的鎮國大將軍之女!”

    魏扶聽得表情僵硬,因為他知道他夫人這位侄子確實干得出來這種事。

    只是他卻不能坐視不管,連忙陪笑:“太傅大人,我這侄兒確實有些頑劣,不過他本性并無這般壞,想來只是嚇唬你們一下罷了,您消消氣,只管把他交給我,我回去定會好好訓誡!”

    太傅冷哼一聲,“你能教出什么好東西!上梁不正下梁歪!你想將你家侄兒討回去?便問陛下去討吧!”

    最后一句讓魏扶整個僵住,求助地看向旁邊的三皇子。

    三皇子知道魏扶與宗正魏漣交好,還需要他去為自己穩固勢力,于是想要繼續相勸:“太傅大人……”

    他還未說出口,便被太傅直接打斷:“怎么?三皇子殿下想要包庇這種目無綱法、侮辱國殤愛女之人?”

    三皇子聞言頓時止住了話頭。

    眼見康來寶和他那幾個仆從就要被暗衛帶走,魏扶表情有些著急。

    正在此時,門口忽然走進來一個兩手各拿一串糖葫蘆和糖人、穿著富貴的敦實小孩。

    他隨意將糖葫蘆咬一口,便一把丟掉,又咬了一口糖人,再次丟掉,然后朝旁邊伸出手,后面跟著的仆從立刻將剛才新鮮買來的吃食送到他手上。

    小孩一邊吃一邊丟,抬眼卻見到有幾人竟然抓住了自己表哥。

    他呆了一下,將手中的東西一甩,便像炮彈一般往那邊沖過去,“你們是誰!竟敢抓我表哥!不想要你們的腦袋了!”

    未讓他走到康來寶的面前,暗衛便用巧勁一把將他給揚開了。

    魏扶沒想到自己的兒子竟然也被帶到了這里,見狀簡直心驚肉跳,見到他沒摔倒才放下心來。

    他知道暗衛可不是普通人,若是他兒子再糾纏,對方出手肯定不再這么簡單,連忙上前去將兒子給抱了回來。

    小孩還以為是旁人阻止,‘嘭’的一下轉頭給了魏扶一拳,正中鼻頭,鼻血瞬間流出。

    馮軼他們聽到‘表哥’二字,便明白這小孩肯定是康來寶口中那個已經請為世子的表弟,見他轉頭給了他親爹一拳,昱燕幾個實在控制不住,‘噗’的笑了出來。

    三皇子聽到笑聲,立即朝昱燕他們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

    而剛要安撫親兒子卻被兒子打了一拳的魏扶終于爆發了。

    “魏成雄!!”

    魏成雄才發現自己打的竟然是親爹,頓時心虛地不敢作聲。

    魏扶捂著自己的鼻子、感受著腿上還沒好的劇痛,從沒覺得那么狼狽過。

    但是熊兒子轉頭見康來寶要被帶走,連忙拉著他的衣袖:“爹!這些人竟然敢動表哥!你快下令把他們都殺了!”

    一句話讓旁邊的太傅再次冷哼一聲,“安懷侯真是好大的威風,連皇上身邊的暗衛都想殺便殺。”

    魏扶的冷汗都要流下來了,連忙捂住熊兒子的嘴,生怕他再亂說,將火引到自己身上,“黎大人!小孩子不懂事胡說的!”

    事情卻并未因康來寶被帶走而落下帷幕。

    馮軼看了看剛才朝昱燕他們露出意味不明眼神的三皇子,唇角幾不可見地一勾,便上前幾步,將手中的號牌遞給他。

    三皇子根本不知這是何物,下意識接過,卻聽馮軼道:“還是三皇子殿下的身份比較尊貴,所以我們這等普通人還是坐在大堂好了。”

    太傅聞言,立即對接過號牌的三皇子怒目而視:“怎么?三皇子亦認為老臣不應該遵循先來后到的規矩,而是應該為尊貴的您讓位?”

    三皇子這才明白手中這是什么燙手山芋,連忙要將號牌還給馮軼,卻見她已經回去太傅身邊了。

    他連忙拱手道歉:“太傅大人,仲德絕無此意!”

    太傅早已將他的印象大打折扣,能跟魏扶這等人混在一起的能是什么人?

    他不再搭理三皇子,卻恭敬地對著馮軼道:“殿下受委屈了!都是老臣的錯,若不是老臣執意來萬香樓,也不會讓殿下受這等委屈,老臣即刻去安排其他的酒樓。”

    聽到這里,萬香樓掌柜卻坐不住了,連忙上前致歉:“草民見過太傅大人,這不是您的錯,怪只怪草民,還請太傅大人與這位殿下留下,草民即刻為諸位做安排!”

    另一邊,見到太傅對馮軼稱殿下的時候,三皇子臉上滿是疑惑,轉頭用問詢的目光看向魏扶,卻只獲得魏扶同樣的不解搖頭。

    就在兩人目光交流之時,酒樓一位伙計匆匆從樓上下來,對掌柜道:“有一個雅間的客人要走了,我們即刻收拾出來。”

    “好好!快些!”

    伙計急忙返回了。

    掌柜讓另一個伙計看管柜臺,他則親自帶著馮軼等人往樓上走。

    三皇子見到他們將自己拋下,面無表情地看了半晌,轉過頭,卻發現一樓大堂還有幾桌客人正在面面相覷。

    看見他望過去,他們連忙下桌跪了一地。留下的伙計也跪在柜臺一旁。

    過了一會,他才恢復往常溫文爾雅的表情,對著他們道:“本殿只是出宮體察一下民情,無須多禮。”

    “本殿還有要事,便先行離開了。”

    他溫和有禮地將號牌放置在柜臺上,朝魏扶看了一眼便提步離開。他身后的侍衛跟了上去。

    魏扶連忙將手中的熊兒子交給仆從,然后跟了上去。

    到了無人之地,示意侍衛們退開,三皇子才重新收回溫和假面,看向魏扶:“你與那些人認識?”

    何止認識……

    魏扶露出有口難言的表情。

    “你與他們有齟齬?”

    魏扶連連點頭,“殿下未發現微臣身邊的侍衛都不見了嗎?”

    三皇子一怔。

    見到了靠山,魏扶急忙將在霏河發生的事情講述一遍。

    “黎蒼生對那個他聲稱殿下的女孩極為看重,不漏半點風聲,并且微臣在回來路上試圖去看望一下江戾,但那些暗衛簡直到了嚴防死守的程度,可微臣想了許久,也想不出何時出了這樣一位殿下……”

    他之前誤以為馮軼是馮珂那個掉入江中下落不明的親生女兒,可如果她真是,黎蒼生應當會將他也抓起來才是。既然沒有抓他,他便將這個可能性排除了。

    “叫她殿下……”三皇子的表情逐漸深沉。

    忽然,他眼神一閃,“莫非是父皇在民間留下的血脈?!”

    他又想起他父皇這幾年想要推行的政策,腦海冒出一個匪夷所思的猜測-

    太傅本還想帶馮軼等人在萬香樓用過膳后,去他以前時常去的地方看看,出了這回事,便也打消了想法,免得又有哪個不長眼的上來唐突神女殿下。

    若不是掌柜心性正直、頗得他青眼,他連萬香樓都不想待。

    不過掌柜卻是他的鐵桿擁躉,知道他的身份后心潮澎湃,不僅親自上菜布菜,到最后連飯錢都完全不收。

    臨走前眾人給了幾次飯錢都被還回來后,太傅只能無奈留下一句:“日后若是再有這等不公之事且官府不管,可去皇城我府上告訴我。”

    掌柜連連應諾。

    因為身份暴露,太傅只能帶著馮軼他們去專供皇室貴族用的別苑住下。

    第二日,太傅晨起便止不住激動的心情,他在心里暢想著皇上見到神女殿下該是何等的激動。

    一群人剛要出發,卻發現三皇子和魏扶等人昨日竟也是在別苑住下,大早便等在了別苑門口。

    見到兩人,太傅還以為他們是來給那個康來寶求情的,臉上的表情由晴轉陰,直接表示讓隊伍準備開撥。

    三皇子連忙上前解釋:“太傅大人,我們也正是要回皇城,遂來與大人一起,您放心,仲德保證不會再出昨日那樣的事情。”

    他身為皇子都屈尊降貴到這種程度,太傅自然不能讓他沒臉,雖沒開口卻默認了。

    于是隊伍中加入了三皇子的座駕,魏扶帶著熊兒子同他一起。

    雖然從瀝州出發,一日內可抵達皇城,不過三皇子畢竟習慣了錦衣玉食,中途遇到驛站便讓侍衛請求停下用膳。

    太傅雖然嫌他事多,但還是應下了。

    他轉頭恭敬地請了馮軼去進膳。

    在驛站眾人都坐在大堂,三皇子端詳了太傅態度,發現他對馮軼是真心實意地尊崇,心里的猜測又加深了幾分,眼神越發黑沉。

    等到吃飽喝足出了驛站門,三皇子看向用黑布罩住的囚車,眼神一閃,向太傅道:“仲德聽安懷侯說了侍衛之事,不過一碼歸一碼,他們為皇家也做了不少貢獻,太傅大人能否容仲德為其送點吃的?”

    聽到這一句,太傅立刻警覺看向他,生硬拒絕:“這種事就不勞三皇子費心了,暗衛自然不會讓他們直接餓死。”

    三皇子也注意到,暗衛首領何其看他的眼神也警惕起來。

    他只好作罷。

    接下來終于一路無事。

    臨近申時時分,他們終于來到了皇城。

    初時還沒什么,可當城門校尉發現回來的人馬竟是太傅大人時,頓時面露喜色。

    “太傅大人!您回皇城了?皇上前兩天便下令,若是您回來之后,便請您前往清漪園!”

    說罷,他轉頭朝著另一人說了什么,對方立刻領命去旁邊牽了馬飛奔而去。

    不止是太傅,就是馮軼他們也能明白,對方絕對是領命稟告皇上去了。

    三皇子的馬車跟在后頭離得不遠,毫不費力地聽見了城門校尉的話,見到那兵士快馬加鞭的背影,眼神越發復雜。

    等到進了皇城后,前面的馬車停下,有暗衛過來告知:“三皇子殿下,太傅大人說,既已回到皇城,便可分道揚鑣了。”

    三皇子面不改色地笑道:“本殿看那城門校尉的意思,父皇應該會在清漪園召見太傅大人,正巧本殿亦有急事想要向父皇稟告,煩請告訴太傅大人,本殿與他一同前往。”

    暗衛看了他一眼,便去進行回復了。

    聽到三皇子的回答,馮軼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太傅卻氣急,小聲罵了一句:“狗皮膏藥!”

    真的是黏上來就不下去了!

    但終歸對面是皇上親兒子,太傅只能捏鼻子認了,讓隊伍直接前往清漪園方向。

    隊伍浩浩蕩蕩地前進,招惹了皇城內許多人注意。

    昱燕他們對皇城可是格外好奇,不時掀開簾子去偷看。

    太傅見他們的動作充滿稚意,笑呵呵道:“日后你們也會陪同殿下住在皇城,若是好奇,可將簾子掛上去隨意看。”

    昱燕他們眼睛一亮,“謝謝太傅爺爺!”

    面對幾個與神女一同長大、又事事遷就神女的孩子,太傅看他們簡直比看自家的子孫都慈愛。

    馮軼雖然出生于皇城,實際上只在這里待了一天,還是在內宅,也有些好奇皇城到底與其他都城有什么不同,于是在小伙伴們將兩邊簾子都掀開后,便跟著他們往兩邊瞧。

    只見皇城的街道竟然比虞州街道寬了至少三倍,隔了不遠便種了百年大樹,街道兩旁來往的人們穿得比虞州華貴許多,虞州街上偶爾還能見到討飯的乞丐,皇城的人卻看上去衣食無憂、非常富余。

    馮軼嘴唇抿了抿,沒有說話。

    太傅看不出她的心情如何,也只能跟著沉默。

    隊伍不知走了多久,終于來到一條幾乎無人的大道、進入了一扇大型宮門之中,隨后在那寬敞的豪華院子中停下。

    剛下馬車,馮軼等人便見到有一群內侍打扮的人候在旁邊。

    領頭穿著不同顏色服飾的太監已經朝太傅躬了身:“黎大人,那位貴人可帶回來了?”

    “田公公,這位便是殿下。”

    田公公眼睛一亮,立刻朝馮軼恭敬作揖:“請貴人安。”

    恰逢三皇子帶著魏扶下了馬車,見到這一幕,連忙對視一眼。

    皇上竟然派了在身邊貼身伺候幾十年、幾乎從不離身的田文硯來迎接!這個封軼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三皇子臉上掛著溫潤之色,實際上心中已是駭然。

    他上去跟田公公搭話,“田公公。”

    “三皇子殿下怎么也來了?”田文硯有點詫異,還以為是底下哪個不要命的說漏了嘴。

    還好太傅解釋:“行經瀝州之時,碰巧出了點事,遇到三皇子殿下,殿下便與我們一同回來了,方才還說有急事要稟告陛下。”

    “原是這樣。”田文硯點點頭,看向其他內侍身邊,那里只停了兩幅轎輦。

    隨后歉意地朝三皇子躬身:“奴才未考慮到三皇子的到來,只能讓三皇子隨奴才們走去見陛下了。”

    三皇子臉上表情毫無變化:“無事,本就是我到來突然。”

    實際上,他的內心已翻江倒海。

    如果只有太傅一個人的態度厚此薄彼也就算了,就連他父皇身邊的田文硯都是這樣!

    田文硯轉過頭對待馮軼又是格外的笑意連連,請她去轎輦上坐下。

    馮軼知道在古代,她再怎么也免不了入俗,既然皇上看重她,不管是為了什么她都要領著。

    于是在田文硯的小心服侍下坐了上去。

    昱燕他們都是她的親近之人,所以自然要同去面圣,還因馮軼的身份免過了搜身。

    馮軼坐在轎子上,不知道越過了多少閣樓殿宇與朱紅大門,后面又穿過了一片占地不知多少畝的花園,最后才停在了一個龐大的宮殿前。

    三皇子以為田文硯來迎接、坐轎輦從皇家第一園林清漪園正門到正殿已經是天大的恩典,結果轉過頭,發現他父皇竟然出現在了宮殿大門口!

    在見到轎輦抬來的馮軼后,魏冀忍不住激動得呼吸都急促幾分、控制不住地往前走了兩步,壓根就沒看到跟在后面的他的三兒子。

    “你們終于來了。”

    轎輦已經被放下,馮軼和太傅在田文硯和另一個內侍的服侍下走了下來。

    太傅和其他人很自然地跪下行禮,“參見皇上。”

    馮軼看了眼身旁的太傅,正欲學著他跪下來,就見剛才還在臺階之上的皇帝已經幾步跨下來,“你不必行禮!往后不論見任何人,你都不必行禮!”

    聽到這一句,三皇子和魏扶不禁驚得抬起了頭顱。

    第27章  告發

    往后見了任何人, 都不必行禮!

    這是何等的殊榮,一個才九歲的女孩,她憑什么能享受這種整個朝堂上下都沒有的待遇?!

    三皇子的心氣很難平靜下來。

    魏扶又何嘗不是?

    但皇帝和太傅、田公公, 甚至馮軼身邊的幾人都表現得非常淡然,仿佛馮軼本就應該受到這樣的對待。

    馮軼想了想,便朝皇帝拱了手, “謝謝皇上。”

    如此的淡定自若,好像她面前站的不是谷國的至尊,而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

    三皇子和魏扶眼神格外復雜。

    就這樣坦然接受了?她真的知道這是什么樣的恩寵嗎?

    但這一幕放在魏冀眼中, 卻是非常尋常的。

    神女上一世生活在仙境中,那里并無太大的身份差距, 并且神女在仙境的地位也很超然, 好不容易被他求到了谷國, 還流落民間這么多年,魏冀自然不能讓她以后再受不應該受的委屈。

    想到這里,魏冀朝旁邊伸出手,“將朕準備的東西拿來。”

    跟在他身后的內侍連忙捧上來一個玄色的袋子, 上面還有金線繡的皇族圖騰。

    魏冀將其接過, 然后交給馮軼。

    “若是有人膽敢質疑, 大可亮出袋中之物。”

    頂著眾人好奇的視線, 馮軼接了過來, 微微敞開一看, 便露出明了的表情。

    她毫不猶豫地收起貼身放好, 露出微笑再次朝皇帝道謝:“謝謝皇上。”

    魏冀看見她還稍帶稚嫩的笑容, 立即被感染、同樣露出笑意。

    轉頭見到馮軼身后還跪了一地的人, 粗粗掃了一眼便吩咐,“都起來吧。”

    “先進殿再說。”

    魏冀發完話, 他身后的內侍們立即往旁邊退開。

    眾人起了身,發現他特意將馮軼邀到自己身旁,才與她一同并肩往殿中行去。

    太傅僅落后半步跟在魏冀另一側,三人都無比自然。

    馮軼帶來的眾人見狀,也立即跟上馮軼。

    封家人因為所學思想,倒對皇帝并無太大的懼意,不過因皇帝對待馮軼態度如此親和,他們難免會將皇帝劃入自己人行列,所以個個面帶笑容。

    而萬葭和同樣跟來的張叔以前卻從未想過,他們有朝一日竟能得到皇上的召見,雖然是連帶的。

    萬葭經常從萬父口中聽說皇上的生平和政績,對他一直帶著景仰,如今得之一見,見到皇上態度寬厚、禮賢下士,更加確定了皇上是一位明君的想法。

    作為普通百姓的張叔便不同了,從見到龍顏的那刻起,他就無比的心潮騰涌。以平民之身得皇上召見,日后這一事都能傳給子孫后代了!

    一群人或帶著笑、或激動,但他們身后被忽略的三皇子和魏扶心情卻并不美妙了。

    盡管面不改色地當著內侍的面跟了上去,但從來沒被父皇這樣忽視過的三皇子內心全是警惕。

    等到進了殿,他立即展示自己的存在感。

    “啟稟父皇,兒臣聽母妃說您前些日子頭疼,特意去尋了一味傳說中的神藥,特來進獻給父皇!”

    可惜皇帝的反應令他差點沒繃住。

    “咦?老三何時在的?”

    三皇子嘴角的弧度下降了一點點。

    敢情他父皇根本就沒看到他這個人?

    身后的魏扶好不容易能以這種機會得見皇上,自然也要盡力刷存在感。

    “啟稟皇上,微臣與三皇子殿下從清漪園門口便與太傅等人一同進來了。”

    “是嘛?”魏冀轉頭看向迎接的田文硯。

    田文硯只能用眼神以示無奈。

    知道這件事不能怪罪他一個內侍,魏冀壓了壓嘴角,朝三皇子道:“既是你的一片孝心,便將神藥留下吧,不過朕這幾日已身心舒泰,不比往常,且宮里有太醫院,日后不必在此等事情上費心。”

    “若無其他要事,你們便自行下去吧,往后未得允許,不要擅自過來清漪園。”

    他特意命人將清漪園拾掇出來給神女住,日后要是這個也來、那個也來,豈不擾了清靜?

    三皇子很敏覺地從他這幾句話中聽出了不悅,頓時臉色微變,立即應道:“好的父皇,兒臣這就告退。”

    魏扶也察覺不對,謹小慎微地躬身:“微臣也告退了。”

    兩人在殿中不敢隨意露出真實情緒。

    等到出了殿門,來到花園無人之處,三皇子的臉色頓時冷了下來。

    他乜了魏扶一眼,魏扶馬上明白了他的想法。

    “殿下,皇上雖未表明她的身份,但若是普通人,根本不會賜帶有皇家圖騰的物件。”

    他們雖然沒看見袋子里裝了什么,但絕對不是普通的東西。

    “這還用你說?”

    “太傅好幾年未在朝堂出現,一出現便帶了這個女孩,到底會產生什么定數尚未可知,你去給我查查,她到底什么來頭!”

    魏扶想到之前一直跟在太傅和女孩身邊的暗衛,臉上閃過一絲猶疑。

    “怎么?”三皇子臉上不悅愈發明顯。

    “皇上都出動了暗衛,這時去查的話是不是……?”

    三皇子一噎-

    三皇子兩人離去后,魏冀示意田文硯以外的內侍退下。

    等到只剩下相干人士,他才重新露出略微激動的表情看向馮軼。

    “神女降臨,本應昭告天下,可谷國內外不穩,朕不愿將你置于風尖浪頭,所以除了親信,從未對外透露過,你以為如何?”

    馮軼明白對方的顧慮。單谷國的宗室和某些世家,就已經在背地里無法無天,若是將她的存在昭告天下,恐怕不止宗室他們想要借機利用,其他國家肯定也會派人來策反或暗殺,她前世又不是沒經歷過。

    所以她立即表示:“皇上思慮周全,我全明白。”

    魏冀和太傅早已從天幕了解她心性,知道她絕不會在意虛名,見狀都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

    眾人都沒在意,但田文硯卻在聽到那句‘神女降世’后,眼睛圓睜、嘴巴張得老大。

    作為皇帝身邊最親近的內侍,他一直知道對方派出全部暗衛在尋找一個人,可是怎么都沒料到,對方的身份竟然貴重到這種地步!

    神女!那豈不是……

    魏冀早就猜到以田文硯的性格會出現怎樣的反應,轉過頭看,發現他果然目瞪口呆。

    “陛下……”

    “你想的沒錯。”魏冀肯定了他的猜測。

    田文硯嚇得一激靈,連忙朝著馮軼跪了下去,“奴才見過神女殿下!”

    “快起來!不用多禮!”馮軼還是沒習慣這種動不動就朝她下跪的舉動,趕緊去扶。

    見到她小大人似的模樣,魏冀內心對她的真實感更加深了幾分。

    “不過,朕要將你留在皇城,必須也得為你安排一個合適的身份。”否則這皇城里可能時不時有些有眼無珠的人會冒犯到她頭上。

    馮軼知道他這是跟自己商量的意思。

    提到這點,她頓時有些猶豫。她的身份比起尋常人好像有點復雜……

    封家人和萬葭卻以為她是在考慮封家的事情。

    兩位堂哥和萬葭對視一眼,由封昱誠站了出來。

    “啟稟皇上,草民與草民的弟弟本就有參加這次武舉的意圖,如若不然,等到草民等人拿到一官半職,便可讓軼兒妹妹安心留在皇城了。”

    魏冀看向馮軼這些親人,根據太傅先前傳來的信件,便分析出兩位青年是神女的兩個堂哥。

    聽說兩人還有這等志向,他瞬間來了好奇之意,“你們是這回武舉的會試考生?”

    “是的。”兩人齊聲回答。

    “還挺有志氣。”滿口就是拿到一官半職。

    不過想想這一家能得到神女托生,想必也有些不凡的地方。

    “不過,官員的妹妹身份還是有些淺薄。”

    他看向馮軼,“依朕的想法,朕想將你收做義女,以公主的身份行走,你看如何?”

    馮軼一怔。

    她看了看封家人,他們表情各異,尤其是小哥,看向她的眼神好似藏著許多話要說。

    最終她還是下了決定。

    “皇上,其實我還有一件事一直藏在心中并未講出。”

    “你講。”

    馮軼抬起眸,不一會兒,眼眶之中已經溢滿淚水。

    魏冀不明她為什么忽然變得這么傷感,不過在聽完她的話后,便變得勃然大怒。

    “其實我并不是封氏的親生女兒,我的親生母親乃鎮國大將軍之女馮珂,我的生日也不是戶籍登記的十月廿四,而是十月十九。”

    “我親生母親當初聽聞外公一家全部戰死沙場,受驚生下了我后,偶然得知,皇上您想冊封我為郡主,而魏扶卻在宗正魏漣的指使下,欲將我掐死,用后一天出生的外室之女取我而代之。”

    “她迫不得已,讓她的乳娘將我從安懷侯府帶走,本想逃往北方疆場尋與外公交好的冠軍大將軍陸程戎,但是中途被追殺我們的宗室侍衛發現,只得往山上逃去,然后湊巧去到了封家,恰逢我現在的娘親生產,卻誕下一名死去的妹妹,母親乳娘知道護不住我,便故意將我留在圍墻門口以期封家能將我救下,然后孤身一人將追兵引走,從此沒有音信。”

    “而那個被太傅爺爺抓起來的江戾,正是當年追殺我們的頭領!”

    “我親生母親還為我留下了可證明身份的玉佩,皇上若是不識得,可將玉佩給冠軍大將軍分辨。”

    馮軼從衣服領口探進去,然后拿出一塊晶瑩剔透的玉佩取下。

    田文硯連忙從她手中接過遞給魏冀。

    魏冀拿著玉佩端詳,臉色已經陰沉得可怕。

    他不覺得神女有必要造出一個虛假身份騙他,并且根據太傅的了解,她在農家長大,如果言語不實,根本不可能知道如此多內幕。

    也就是說,他本就哀之痛之、英勇善戰卻因被奸細滲入而戰死沙場的鎮國大將軍留下的唯一血脈,竟然被魏漣和魏扶神不知鬼不覺地迫害到這種地步!

    想到這些年他因為愛屋及烏而寵愛不斷、年年召入宮中的安平郡主竟然是一個鳩占鵲巢的外室女,想到聽了那冒牌貨的話,以為魏扶對大將軍唯一血脈真的寵愛萬分而年年賞賜給他的珍寶,魏冀的怒氣幾乎要沖出胸膛,最后令他怒極反笑。

    “好!好好好!!真不愧是能一手遮天的宗室!好哇!”

    馮軼剛說出那句她并不是封家的親生女兒,與她一同到來的眾人便震驚得不知所措。

    不過跟封家倆堂哥和昱燕兄妹、萬葭等人對馮軼身份而疑惑不同,小哥卻是因為馮軼竟然記得這件往事而震驚。

    他的心情格外復雜,正好對上其他人問詢的目光。

    小哥抿了抿嘴,然后點點頭證明了馮軼所言不假。

    等馮軼說到江戾正是當年追殺她們的頭領,小哥這才恍然大悟,在魏冀大怒之后轉移了他的注意力。

    “難怪我第一眼就覺得那江戾眼熟!他就是當年帶著手下到我們家里來搜查的人!他差點將妹妹掐死!還好爺爺提前將妹妹的玉佩換掉了,他沒認出來!”

    聽到還有這件往事,眾人的目光不由全朝他看過去。

    “你是說爺爺也知道這件事?”

    小哥點頭,“那當然,爹爹撿回妹妹后,便將爺爺請了過來,是爺爺猜出妹妹被人追殺,特意讓我們一家人和阿細嫂子將這件事隱瞞下來。”

    “所以,爺爺從頭到尾都知道軼兒妹妹非封氏親生……”卻依然將她設為少族長。

    封昱誠兩兄弟原本心中產生的質疑瞬間消散。

    昱燕對當時沒太大記憶,略大兩歲的昱鷹卻想了起來。

    “是的!軼兒妹妹出生……到封家那天,是有一群兇神惡煞的人來搜查過。”

    太傅在一旁聽得同樣憤怒無比,“這魏扶簡直是喪心病狂!竟然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能加害!況且他竟敢欺君和暗害大將軍之外孫女,罪惡不赦!”

    “皇上,老臣請求立刻將魏扶凌遲處死!”

    “還有江戾,他原本就帶著手下勾結土匪,還與宗室同流合污,不死不足以……”

    說到一半,他忽然想起馮軼之前說要留他一命的事,才后知后覺。

    “殿下您之前說要留江戾一命,莫非是想向其詢問您母親乳娘的下落?”

    馮軼的心情還未緩過來,含淚點頭。

    見到她臉上的哀慟,魏冀和太傅兩人都忍不住被感染。

    他們原以為她只是出生于普通農家,現在得知她竟然是馮大將軍留下的唯一后代,感情瞬間變得不一樣起來。

    魏冀走上前,伸出寬厚的大手撫在馮軼的腦袋,將玉佩戴回她脖子上。

    看著她的面容,腦海里回想起登基的半年前,他上戰場遭遇危機,正是鎮國大將軍帶著兒子悍不畏死地前來搭救,護著他殺出重圍。

    這一幕漸漸與他從天幕上看到的馮軼前世相疊在一起。

    “是了,你合該托生在馮家,也只有馮家那樣忠君愛國的品性,才能生出你這等外孫女。”

    “只是我卻不知,當年鎮國大將軍救我一命,父皇收到消息,應當好生對待你們母女,為何最后你母親卻淪落到需要乳娘帶你前往邊關求救……”

    更何況當時的他正好登基。

    那時候他匆匆平定祁王引起的叛亂,接著舉行登基大典,行程忙碌使他沒空想到大將軍還有一個女兒留在皇城。

    等到記起之時,已是聽到噩耗之后。

    第二天他派了人去安懷侯府慰問,內侍回來告知他,安懷侯母親稱大將軍之女馮珂早產生下一女,他悲痛之中便打算將馮珂特封為二品誥命、將大將軍外孫女特封為郡主。

    但是圣旨才剛經擬下只等第二天去安懷侯府頒布,當晚卻傳來安懷侯夫人薨逝的消息。

    想來想去,答案唯有宗室在其中作梗一個可能。

    “魏扶……魏漣……宗室……”

    “太傅聽令!”

    太傅立即嚴陣以待。

    “將魏扶魏漣二人抓入天牢,聽候發落!”

    “遵旨!!”

    第28章  真相

    太傅就要動身, 馮軼想起什么,打斷了他:“太傅爺爺,我也想要去一趟安懷侯府。”

    魏冀見她好像有什么事情想要解決, 便吩咐道:“那便讓軼兒同你一起去吧,不過記住千萬要護好她。”

    他本身性格比較硬,與馮軼見過才這么點時間, 便能喊出她昵稱,親近之意不言而喻。

    太傅立刻應諾。

    既然馮軼要去,一直跟著她的眾人自然也跟上了她。

    坐在前往安懷侯府的馬車中, 馮軼一時不太敢與封家眾人說話。

    兩個堂哥難得見到她拘謹的樣子,哪里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眾人對視一眼, 最后由萬葭打破了寂靜。

    她的感情充沛, 完全能對馮軼的過往感同身受, 眼眶中慢慢含滿淚水,“軼兒妹妹,沒想你這么小的年紀,卻擔負了那么多……這么多年, 真的辛苦你了……”

    聞言, 馮軼含淚笑著對她輕輕搖頭。

    “安懷侯夫人和夫人乳娘的遭遇我們同樣深感悲傷, 不過既然事情已經過去那么多年, 軼兒妹妹你也應該節哀朝前看才行……”

    “我明白。”

    “明白便好。”萬葭吸了吸鼻子, 看向旁邊的封氏兄弟。

    封昱誠作為大哥, 自然也想弄清馮軼的態度。

    “妹妹, 既然已將身世告訴皇上, 那你……”

    馮軼懂得他的意思, 她抿了抿唇,“九年多前, 封家救下我,就是給了我另一條生命,所以我永遠都是封家人。你們……”

    “我們永遠都當你是親妹妹!”眾人迫不及待、異口同聲地說出這一句。

    聞言,馮軼的淚水再次泛了上來。

    昱燕和小哥分別坐在她兩旁,立刻雙雙抱住她兩條胳膊。

    “娘親說過,她失去了一個親女兒,你失去了一個親娘親,你合該是我們妹妹的!”

    “對啊!若不是有你,我們早就被老虎吃掉了!”

    想到往事,馮軼有些破涕為笑。

    太傅在一旁看著他們兄妹和諧的樣子,不禁暗自點了點頭-

    跟隨三皇子去面見圣上時,魏扶沒敢將熊兒子帶上,讓仆從將他拘在馬車內,漸漸睡了過去。

    從清漪園正殿出來后,三皇子便令人先將他們父子送回去。

    安懷侯府和清漪園都在城東,并不太遠。

    魏扶躊躇許久,還是壯著膽子跟三皇子問自家侄子的事。

    “殿下,微臣那侄兒還被太傅命暗衛關押了……”出來的時候好好的,回去人不見了,到時候他夫人聯合熊兒子往他娘那邊一告狀,家里都不得安寧。

    聞言,三皇子內心不滿,但未表現出來,“你也看到剛才父皇的態度,本殿暫不敢觸父皇逆鱗,若不然還是給宗正那邊送個信,看看宗正有無辦法?”

    魏扶只好訕訕點頭,“也好。”

    三皇子暫還不想失去他這顆好用的棋子,便當著他的面,吩咐手下一名侍衛,“去給宗正帶個口信,就說本皇子請他來安懷侯府一敘。”

    侍衛聽令立刻調轉馬頭而去。

    這樣一個舉動,立即讓魏扶好受了許多,“謝謝殿下!”

    三皇子趁勢告誡:“你那侄兒確實容易讓人拿住把柄,日后需得好好管教,不然或會造成更大的隱患,侯爺還年輕……”能往上爬的機會多得是。

    后面的話未出口,魏扶也立馬懂了。

    “微臣明白了!謝謝殿下教誨!”

    比起他的前途來,妻子那邊的侄子又算什么?他也是因為這任妻子為他生下一個兒子,便開始心慈手軟了!

    隨著馬車的輕微顛簸,他們很快就來到安懷侯府。

    皇子到來,魏扶自然是讓人大開正門。

    他帶著三皇子回府的消息迅速傳遍侯府。

    安懷侯母親李氏正好帶著現任兒媳康氏在禮佛,聞言立即出了佛堂,趕往正堂迎接。

    而比她們先到的是一名九歲多的女孩。正是魏扶用來替代馮軼的外室之女魏珠。

    她頭戴一整套的紅玉寶石鑲嵌的頭面,穿著連公主都沒有的、貢品云錦制作的冬衣,腳上一雙金絲繡的錦鞋價值能抵幾千戶人家一年的口糧,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精致,坐在主位上,臉上帶著傲然,就算見到祖母和繼母的到來,也沒半分收斂。

    她周圍好幾個丫鬟忙前忙后地伺候著,旁邊還站著一位宮里專門派來伺候她的女官。

    見到這一位,李氏的好臉色收了收,相反,康氏卻格外殷勤。

    “郡主已經來了?中午可進了點什么?母親特意為你在廚房煲了燕窩和雞仔湯,下人有沒有獻給你?”

    魏珠隨意點點頭,然后道:“我聽說爹爹帶著三皇子殿下來了?”

    “正是。”

    “趕巧了,紀羨伯伯也說了今天來看我的,不知他今日給我帶的是什么。”

    她說話之時,安懷侯剛請了三皇子踏進正門,便聽到后面一句讓他有些忌憚的聲音傳來:“三皇子殿下?”

    三皇子聞言轉過頭,見到來人,立刻露出溫雅的笑容,朝對方拱手:“原來是紀將軍。”

    紀羨朝著對方還了禮。

    “紀將軍是來看望安平郡主的吧?”

    “是的。”紀羨并沒有多說,看上去沉默寡言。

    安懷侯卻心中忿忿,他一看見這位前大舅子的好友便非常不快。作為男人,他又怎會不懂得對方現今三十多歲還未成親、時不時來探望他女兒是為何?

    不過一想到對方花費了所有心思的人并不是馮珂的親生女兒,他心里又透著一股異樣的爽快。

    喜歡馮珂又怎樣?馮珂人已經死了。你千般萬般寵愛的人,卻是我跟其他人生的女兒。

    正是這樣奇妙的平衡,讓他總感覺在紀羨面前有種高高在上之感。

    “紀將軍,勞煩記掛小女,請進。”

    紀羨微微行了禮,走到三皇子另一邊,與他們一同往正堂走。

    安懷侯的侯爵是虛封,所以并沒有領地、宅邸也建得沒有其他實封的侯府闊氣,只是標準的四進門,穿過了門屋便來到了正堂前的庭院。

    見到下人來報三皇子已經到了前面,李氏連忙帶著康氏出門去迎接。

    魏珠在后面坐看她們的舉動,直到過了一會,才不耐地站起往門口走,然后換成一副微笑的面容。

    此時的三皇子已經帶頭走了過來。

    李氏和康氏連忙跪下,“給三皇子殿下請安。”

    身后的侍女們也一同跪下。

    “老夫人、夫人,快請起!”三皇子當著魏扶的面還是要給面子的,親自去扶了李氏。

    等到兩人起來,三皇子便見到了站在她們身后的安平郡主。

    相比對李氏和康氏的表面功夫,他對安平卻是真心實意地討好。畢竟對方在他父皇那里的分量不是一般的重。

    “安平,你身子弱,怎么還特意出門相迎?在屋里坐著等我們就好了。”

    說完看著她空蕩蕩的手,責備地看了一眼后面已經站起的侍女,“殿下出門,怎么也不給她帶手爐?”

    身后的侍女連忙重新跪了一地,還是旁邊的女官道:“是殿下自己不想用,說手爐太重她不喜歡。”

    實則九歲多的魏珠一直用各種珍貴的東西養著、身體火氣旺得很,根本不似三皇子口中的‘身子弱’。

    三皇子還沒接話,旁邊的紀羨卻穩不住了,連忙上前查看,發現她臉色紅潤,不像是冷到的樣子才放下心,然后將這次帶來送她的東西從袖袋取出。

    “這暖玉是我特意托了人去北方那邊尋來的,殿下既然覺得手爐重,正好可以將這玉隨身攜帶。”

    紀羨的話輕描淡寫,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這暖玉到底有多難尋,令他花費了多少功夫。

    他看著眼前的女孩,雖然跟自己心中的人長得一點都不像,但一想到她是對方留下的唯一血脈,就忍不住心軟。

    然而,收到這次禮物的魏珠卻沒有他想象中開心,而是嫌棄地皺著眉接過。

    “怎么?紀伯伯就給我帶了這個嗎?這暖玉陛下和宮里的娘娘都不知給了我幾塊了,我都是丟給侍女玩的。”

    說罷,她直接將暖玉朝著身后的一名侍女丟去,“賞你了。”

    見到她這個舉動,紀羨的眸色一變。

    魏珠身邊的女官也忍不住勸道:“殿下,這暖玉實則世間難尋,要花費無數的人力物力才能尋到一塊,紀將軍一片好意,您莫要辜負……”

    還不等女官說完,魏珠直接甩臉了。

    “怎么?本殿做事還用你來教?!自己掌嘴,不然我直接稟告陛下,讓他給你治大不敬之罪!”

    女官的神色難明。她在宮里其實地位不低,是從二品的御侍,在陛下跟前侍奉,被皇上特意精心挑出來派到這位安平郡主身邊,一則以防這位郡主在安懷侯府受委屈,二則可以督導培養這位郡主的品行。

    她早就知道鎮國大將軍對陛下有救命之恩,這位郡主身為大將軍留下的唯一后代,只要她不犯下叛國這樣的罪行,陛下都能網開一面。

    最開始這位郡主還小的時候,大概不明白什么身份之別,所以還像普通小孩一般,只是稍微驕縱了些,但是到了今年,仿佛就明白了自己在陛下那里的特殊,當著陛下和后宮娘娘的面還好,只要貴人們不在場,她就隨意任性妄為。

    不過在三皇子面前這樣表現,還是第一次。

    三皇子在見到她這樣刁蠻的舉動后,也不禁打翻了一直以來對她的印象。

    雖然她在父皇那里是很得寵愛,但她身邊的女官陸真卻是一直跟在父皇身邊的老人,就算是他們這些皇子皇女都不敢用這種語氣與她說話,并且他父皇也很看重德行這一塊,不然他也不必對外一直保持溫和有禮的一面。

    想到這里,他連忙在兩頭賣好。

    “安平,陸大人可是從父皇十幾歲便侍奉在旁的人,你莫要開玩笑,不然陸大人都要當真了。”

    奈何魏珠根本聽不懂他的暗示,直接罵道:“不過是侍奉了陛下幾年,不還是當奴才的命嗎?!”

    陸真聽到這句話,臉色頓時一黑。

    魏扶見狀不好,連忙上前拉住魏珠胳膊。

    “珠兒,怎么對陸大人說話的!快給陸大人道歉!”

    魏珠本還想反駁她爹的話,但是被魏扶偷偷用手指用力在胳膊掐了把,她微微吃痛,才轉頭看見她爹眼底的警告。

    心里一慌,她才不情不愿地跟陸真道了歉:“對不起。”

    眼見需要魏扶才能管得住她,陸真哪里不明白,或許是她疏忽的時候,魏珠的品性早已被她這親爹給帶歪了!

    想到陛下當初的囑托,她只覺心里慚愧難當。

    “陛下派我來督導郡主,未想到我有辱使命,我這便回去給陛下回復,交卸了這差事……”

    一句話頓時讓在場所有人都一驚。

    “陸大人!……”

    紀羨又怎會不知道陸真回宮造成的后果,連忙勸道:“陸大人,這次卻是我的不對,我本來答應要給郡主一個驚喜的,卻讓她失望,郡主剛才說的話確實不對,但她是個好孩子,您便繼續留在她身邊吧,她自會聽您教誨的!”

    魏珠仿佛也意識到了什么,一直帶著傲意的臉龐悄悄埋低了一些。

    就在陸真還在猶豫之時,安懷侯府的下人匆匆跑進來,一臉著急地朝魏扶道:“侯爺!不好了!太傅大人帶著侍衛將咱們侯府包圍了,說要拿您回去審問!”

    “什么?!”魏扶心中一跳。

    還在說話之際,只見太傅卻已帶著馮軼他們以及侍衛闖了進來。

    太傅滿面怒色,朝侍衛號令:“給我將魏扶拿下!”

    堂前的眾人始料未及,魏扶匆忙往后退了幾步。

    剛才還被他拉著胳膊的魏珠發現他的懼怕,剛剛才下去的傲氣再次浮上臉龐。

    “我看誰敢動我爹!!你們若是敢將我爹帶走,本殿立刻進宮讓陛下將你們統統砍了!”

    她那蠻橫的樣子映入馮軼等人的眼簾,大家頓時明白了她的身份。

    馮軼看著她的眼神非常復雜,而太傅本來就怒極,聽到這一句更是怒不可遏:“誰若是敢阻攔,全部帶走!!”

    侍衛聽令,立刻上前。

    見狀,三皇子和紀羨都坐不住了,上前一步。

    “太傅大人,安懷侯犯下什么大錯,您忽然就要抓他?”

    紀羨也怕讓魏珠被嚇到,連忙將她護到身后相勸:“太傅大人,有什么話好好說,您莫要嚇到了安平郡主……”

    太傅在出皇城尋找神女前曾對紀羨的事情有所耳聞,知道他聽到馮珂薨逝的消息,便立刻向皇上請旨從邊關調回了皇城。

    見到他對魏珠的珍視模樣,不由泛起嘲意,“紀將軍,你確定你要護著這個所謂的安平郡主?”

    紀羨感覺他的話別有深意,頓時愣了愣。

    但太傅下一句話便讓他只感覺五雷轟頂。

    “她可不是真正的安平郡主!真正的安平郡主是我身邊這位殿下!!”

    “什么?!!”

    第29章  翻身

    “魏扶私下調換真正的安平郡主, 不僅犯下欺君大罪,還對郡主殿下進行追殺,雖殿下福大命大活了下來, 但魏扶罪不可赦!給我抓起來!”

    太傅這些話一出,安懷侯府眾人全都大驚失色。

    魏扶還以為這件事已經過去,萬萬沒想到, 事情竟然就這么措不及防地被翻出來了!

    他的臉色瞬間煞白,往后又是連退幾步,渾身抖如糠篩。

    “不……我沒有……我沒有換……”

    侍衛們上前將他扣住, 然后押到太傅面前。

    這熟悉的一幕,令太傅不禁回想起來, 好幾天前在霏河萬府他也是嘴上說著什么‘我沒有換’, 原來那個時候他便以為是這件事暴露了!

    而人群中魏扶親娘李氏, 也是白眼一翻,就直接暈了過去。

    “母親!”康氏連忙和侍女扶住她,又去看她丈夫的慫樣,頓時什么都明白了。

    他們竟真的膽大包天!私下調換了郡主!!

    原來這幾年來, 她一直努力討好的, 竟然是一個假貨!魏扶犯下這樣的大罪, 竟然一聲不吭將她娶為了續弦!!

    她竟然掉進了這樣一個大坑!!

    魏珠見到他們真的將自己父親抓走, 她還來不及分清太傅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直接沖過去想將魏扶拉回來。

    “你胡說八道什么!我就是安平郡主, 我是陛下親封的安平郡主, 你們敢抓我爹, 不要命了!”

    侍衛被她胡攪蠻纏, 正要將她提開。

    不過還沒來得及動作,只見紀將軍緊跟在后, 做了他想做的事情。

    他提著魏珠的后衣領,一把將她放到旁邊。

    魏珠從來都是被他捧在手心,哪里被他這樣對待過,一時震驚得滿臉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紀伯伯,你竟然這么對我?!”

    紀羨卻完全不看她,在太傅說完那句‘真正的安平郡主是我身邊的殿下’后,就再沒將注意力從馮軼臉上挪開。

    他的嘴唇微微顫抖,眼眶通紅,與他硬朗的長相形成鮮明對比。

    與馮軼視線相交,看著那眉眼間依稀透露出來的相似感,他卻還是不太敢信。

    “太傅大人說她才是真正的安平郡主,有何證據?”

    這么多年來,他親眼看著魏珠長大,女兒肖父,他一直以為魏珠只是長得隨她爹去了,畢竟魏珠跟魏扶的五官確實有四五分相似,所以他從來沒有懷疑過魏珠的身份。

    可是有一天,忽然有人與他說,魏珠根本不是馮珂的女兒,而是被魏扶調包的。

    他不愿意信,可潛意識告訴他,眼前的女孩真的才是她的孩子。

    太傅看向馮軼。

    馮軼跟他點點頭,然后再次與紀羨對視,“你是何人?”

    “我名紀羨,是你舅……是誥命夫人馮珂兄長之好友。”

    “紀羨?”

    馮軼眼眸一閃,從記憶中扒拉出來當年一些細節。

    她親生母親讓阿嬤將她帶離侯府的時候,她清楚地聽到,她一開始說的是‘讓孩子去北邊,找紀……’,后面不知為何停頓,換成了‘找陸伯父’。

    想到這里,馮軼再一次從衣領中提出那塊玉佩,“這是我母親留給我的。”

    見到這塊熟悉無比的玉佩,紀羨瞬間淚如雨下。

    他顫抖著手摸上去。

    熟悉的紋路、熟悉的色澤……

    他再也控制不住,一把將馮軼抱入懷中,“阿珂!……阿珂!!!”

    那聲音聲嘶力竭、痛入心扉。

    馮軼僵硬著不敢動,她不知道當年到底發生過什么,不過眼前這人肯定是深愛著她母親,才會以將軍之身,在這么多人面前忘乎所以、哭得撕心裂肺。

    側方的太傅見到這一幕,不禁搖頭嘆息。

    跟馮軼而來的眾人也面面相覷。

    三皇子本來還心中存疑,看到紀羨的反應,眼神忽閃,不知在想什么。

    而魏珠卻知道,若是真被人將郡主身份搶走,就必定是沒有人再救她爹了!

    于是她連忙走到紀羨身邊,拉扯他的衣裳,“紀伯伯!你在做什么?!我才是我娘的女兒!我娘才是馮珂!……紀伯伯!!”

    紀羨沉浸在痛苦的情緒中無法自拔,被他抱在懷中的馮軼倒是看了魏珠一眼。

    魏珠臉上透著焦急,也快要掉出眼淚。

    太傅卻在此時直接下令,“將魏扶帶走,押入天牢!”

    “爹爹!”魏珠再也顧不上拉回紀羨的心,朝著侍衛再次撲去。

    “不許抓我爹!”

    這次換成太傅將她攔住。

    “你娘可不是誥命夫人馮珂,而是魏扶養在外面的外室,等到事情全部水落石出,便該各歸各位,這郡主之位和榮華富貴本就不屬于你……”

    魏珠滿臉淚水,扯下耳朵上的耳環往地下摔去,“我不要這個郡主之位了,你把我爹爹還回來!!”

    她從來都知道,這整個安懷侯府,除了她爹疼她之外,沒有一個人對她真心。

    她不敢想象若是沒有了爹爹,她以后的日子會變成什么樣。

    忽然,她又想起什么,跑回到紀羨身邊,再次拉扯他的衣裳。

    “紀伯伯,我知道你最疼我了!剛才是我錯了!我不該因為對禮物不滿意就故意對你使性子,求求你,救救我爹吧!”

    悲痛了這么久,紀羨終于漸漸恢復對外界的感知。

    聽到魏珠的話,他放開馮軼立起身,看向她的眼神格外復雜。

    他對魏珠這么多年的疼愛,全是建立在她是馮珂女兒之上。如今發現她根本不是真的,且還代替馮軼享受了這么多年的榮華富貴、享受了他這么久的付出,他怎么可能還會幫她救那個迫害馮軼的男人?!

    紀羨咬牙切齒地道:“哼!救他?我會親手剝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挖開他的胸膛看看,他的心是什么顏色!”

    魏珠被他的狠話嚇得后退兩步,直接坐倒在地上。

    紀羨最后看了她一眼,然后轉過身,朝那接下暖玉的侍女走去,將玉石從識趣的侍女手中拿過來,走回到馮軼身邊,滿是疼惜地摸了摸她的臉,“你叫什么名字?”

    “封軼。”

    “馮……封軼?那我便叫你軼兒,可好?”

    馮軼點點頭。

    “軼兒,紀伯伯向你承諾,紀伯伯日后所有東西都將歸你所有,若是有人再敢傷你半根毫發,紀伯伯絕對將他千刀!萬剮!”

    他低下頭看著手中暖玉,“只是這塊玉石已經變臟了,等過幾天,紀伯伯去為你尋一塊更好的。”

    馮軼不知該怎么回答,紀羨卻當她默認了,再次看著她稚嫩的小臉,露出與長相不符的溫柔眼神。

    旁邊跌坐地上的魏珠含著眼淚,看著原本只對自己才有的笑臉被給了別人,這才后知后覺,她不僅沒有留下爹爹,就連最寵她的紀伯伯也一并失去了……-

    待紀羨與馮軼相認完畢,太傅便命人進行下一步。

    “魏扶已經被抓,便將安懷侯府查封,除了眾人身上衣物,皆不許帶出任何東西!”

    命令一下,剛剛被侍女掐了好一會人中才醒的李氏,還有心中想著應該如何偷偷將侯府財物轉移的康氏聞言懵了。

    “大人!大人冤枉啊!您若是查封整個侯府,這可讓我們怎么活啊大人!!”

    太傅卻沒被她們這話蒙蔽。

    “這么多年,你們仗著皇上對郡主的寵愛得了多少財物,未讓你們原原本本地歸還已經是仁慈了!若有怨言,便一同去天牢陪魏扶!”

    李氏和康氏被嚇得再不敢說話。

    成群的侍衛們立即向安懷侯府后院出發,然后一個接一個房間、一個接一個物件清點起來。

    不點不知道,一點嚇一跳。

    一個虛封的侯爺府邸,庫房堆積了成堆的金銀珠寶,不僅是魏珠的房間,就連李氏和康氏的房間里,都擺了無數珍貴華服首飾,魏扶和魏成雄的房間也不遑多讓,還不算這些年被他們花掉送掉的財物,可見這些年他們利用安平郡主這一身份到底斂了多少財!

    無數的箱子抬出,被當著太傅的面清點完畢一一打上封條。

    跟來的封家眾人和萬葭張叔可謂是開了眼界,看箱子中的東西看得眼花繚亂。

    馮軼卻沒將任何心思花在這種地方,她一直注意著被侍衛們帶出來的安懷侯府下人,可觀看了許久,一直都沒見到心中惦記的那人。

    當她實在忍不住,都想要直接去找人詢問時,從側邊的拱門那里忽然傳來聲音。

    “阿雪你這蠢貨!本少爺讓你帶上我最喜歡的琉璃九連環,你竟然連這個都保不住!”

    話音剛落,一道柔弱的身影被人從那邊撞了出來。

    那侍女趔趄了幾下,還是沒控制住摔倒在粗糲的地上。

    明明是冬日,她身上穿的衣服卻有些單薄,胳膊肘撐在地上的時候不小心磨破了異常陳舊的衣袖,也讓她的手肘磨破了一些皮。

    但對面卻完全沒有放過她的意思,直接沖過來便將她按在地上拳打腳踢。正是之前在三皇子馬車睡著,然后被魏扶命仆從從小門送到后宅休息的魏成雄。

    侍女連忙將手護在頭前,連聲討饒:“少爺恕罪!不是奴婢不想拿,是那些侍衛大人不許!……啊!”

    “你還敢狡辯!我打死你再找我爹去把那些侍衛治罪!”

    “啊!……少爺別打了!”侍女被打得在地上忍不住扭過頭,一張原本應該清秀靈動的小臉臉上卻被一道疤痕破壞。

    可馮軼還是認出了對方。

    “雪兒……給我住手!!”

    她的厲喝根本沒有制止住魏成雄,他還越打越來勁。

    馮軼被氣得胸膛大幅度起伏,朝著那邊飛速奔了過去。

    昱燕等人見狀即刻跟上。

    用最快的速度跑過去后,馮軼終于在魏成雄下死手之前,將他攔住。

    她第一回動這么大的氣,一巴掌狠狠甩在魏成雄臉上,將他打出一兩米遠。

    雪兒聽見聲音,下意識抬頭,便見到一張憤怒的、肖似當年護住她的馮珂的臉。

    她不禁喃喃出聲:“夫人……”

    第30章  抄家

    雪兒情不自禁喊出聲后, 才恍惚中想起來,夫人早就已經死了。

    她定睛一看,發現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名女孩。

    女孩大概八九歲的模樣, 漂亮得堪比觀音座下金童玉女。

    不過……八九歲……還長得像夫人……

    雪兒忽然想起什么,眼睛瞬間睜大。

    但不等她反應,那邊被馮軼一巴掌扇飛的魏成雄從懵逼中回過神。

    “你敢打我?!你敢打我!!我要殺了你!!”

    他像顆炮彈一般往馮軼沖過來。

    可惜跟在馮軼后邊的眾人已經來到她身邊。

    見到這個暴戾的臭小孩不僅對侍女暴打, 還敢對馮軼出言不遜、想要打她,萬葭即刻抽下腰間鞭子,一把將鞭尾甩出, 將魏成雄捆個正著。

    昱燕也沒閑著,把袖子一撈, 沖上去就朝他另一邊臉頰給了幾個大逼兜。

    小哥和昱鷹都是與她們同仇敵愾, 昱燕打臉, 他們就直接學著他剛才打人的樣子,往他身上連踹許多腳。

    魏成雄被他們踹翻在地,疼得哇哇大哭。

    另一邊,李氏和康氏本躲在旁邊不敢吱聲, 看著成箱成箱的東西被搬出來心疼得一抽一抽。

    結果轉頭就聽到自家孫(兒)子大哭出聲。往那邊一看, 才發現那個據說是真郡主的女孩帶著好幾個人圍在一起打他!

    兩人立即按捺不住了, 連聲大喊:“住手!”

    “他是世子!你們竟敢以下犯上!反了你們!”

    兩人帶著侍女就想往那邊趕, 太傅將所有事情收入眼底, 朝守衛的侍衛揮了揮手, 他們便將李氏她們攔了下來。

    “世子?哼!以后安懷侯都沒有了, 更別說什么世子!他現在不過是個罪人之子, 你們最好期盼陛下莫要降下重罰、讓你們難保自身!否則……”

    太傅的眼神透露著不善, 讓李氏她們如鵪鶉般動都不敢動了。

    魏成雄挨了打,還以為他父母和祖母會像往常那樣出現, 將這些人都重打幾十大板、或者直接杖斃,沒想到他只聽見聲音,卻遲遲沒見她們過來,于是哭得越發大聲了。

    萬葭索性一直用鞭子捆著他,昱燕被他哭得煩躁,見他不識相,又給他揍了幾拳,“你再哭我直接打死你!”

    “以后要是再看見你傷害別人,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魏成雄還想大哭抗議,見到昱燕再次舉起拳頭,哭聲瞬間嚇回去了,哆哆嗦嗦再沒有剛才囂張的樣子。

    一直旁觀的兩個堂哥對視一眼,封昱赫上去一把將被揍得鼻青臉腫的魏成雄抓著后脖子提起,然后走到李氏她們不遠處,一把扔給她們。

    “成雄!”李氏她們慌忙將人接住。

    魏成雄發現自己回到祖母母親身邊,又想繼續指使身邊的人幫他報仇。

    見他固態萌發,萬葭朝著他們一鞭子虛抽過去,在他們面前的地磚上‘啪’的重重砸下一道白色長痕,魏成雄再也不敢動了,直接縮在康氏的身后。

    眾人處理這個橫行霸道的魏成雄時,馮軼已經將雪兒扶了起來。

    原本跟在昱燕他們身后的紀羨代替他們來到兩人身邊,幫馮軼扶著人。

    馮軼看著雪兒臉上的那道顯眼疤痕、還有身上細瘦得沒二兩肉的樣子,便明白她當年報信雖沒被魏扶抓住,但這些年肯定也過得不好。

    雪兒遲遲不語,只是眼眶含淚、有些期待又膽怯地看著她。

    好在馮軼沒讓她失望。

    “我是當年從侯府僥幸逃出去的孩子,我母親是馮珂。”

    聽到這句話,雪兒的淚水沖閘而出,“你是小姐!!”

    馮軼這些年除了惦記著下落不明的阿嬤,也在心里擔憂雪兒的處境。

    當年若不是雪兒冒著生命危險來告訴她母親魏扶想要掐死她,也就沒有后來阿嬤帶她逃離侯府、讓她逃過一劫的事情,如果說這一世封家給了她第三次生命,那么這第二次便是雪兒和阿嬤給的。

    如今見到雪兒還健在,馮軼一直忐忑的心情安穩了許多。

    她握住雪兒的手,許下承諾:“我回來了!以后我絕不會再讓人欺負你半分!”

    雪兒含淚不停點頭。

    馮軼將她帶到太傅面前,“太傅爺爺,我想為這個侍女贖身,將她留在身邊。”

    見到她珍之重之的模樣,太傅便知道這侍女當年肯定起了關鍵作用,直接問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安懷侯府簽的是白契還是紅契?”

    白契既為活契,不需在官府登記,在一定年限內可以為自己贖身,只要找到契書銷毀,就能讓其重獲自由身。紅契為死契,需在官府登記,永遠不能贖身。不過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以神女的身份,別說想留個侍女在身邊,就是想讓她的狗成為侯爺,陛下說不定思索過后都會答應。

    “回大人,奴婢名叫雪兒,小的時候家逢巨變、父母雙亡,是被人牙子賣到侯府的,簽的是紅契。”

    太傅心里有了底,直接拿出信物讓一旁的侍衛去一趟宗□□,將這個名叫雪兒的侍女奴籍調出改成良籍。

    侍衛領命而去。

    但一旁的李氏等人卻急了。

    “太傅大人!這個奴婢是我侯府的財產!她早已入了賤籍,您怎能這樣做?!”

    太傅胡子一翹,哼了一聲,“這么說來,我都差點忘了一件事……”

    “侯府的侍女和仆從均屬財產之一,將其全部扣下送至內務府。”

    一句話瞬間切斷了李氏他們所有后路。

    “是!”侍衛們剛清點完死物,命人全都抬走后,便朝著李氏她們身后走去。

    “大人!……大人!老身不是這個意思……”李氏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急得差點要命,只能眼睜睜看著所有奴仆都被清點完找出契書后帶走。

    康氏在一旁怨極了婆婆的扯后腿,只能抱著魏成雄暗自流淚。

    等到侯府上下都被清點完畢,就連李氏、康氏、魏珠和魏成雄頭上身上的所有值錢物件都被薅了下來、身上的錦衣華服也被換成不值錢的粗布衣裳,太傅便命人將李氏他們全部帶出。

    又見到皇上原本派給魏珠的御侍陸真詢問,太傅表示讓她直接回宮請示陛下,然后鎖上整個安懷侯府,貼上封條,又命了侍衛把守后,便帶著馮軼他們抽身而去。他們趕著去審問魏扶和魏漣。

    三皇子從頭到尾幾乎都沒什么存在感,見狀看了看安懷侯府的牌匾,也帶著侍衛離開了。

    門口除了把守的侍衛,只剩下突逢巨變的康氏他們四人。

    魏珠一直呆呆的不說話。

    康氏則緊緊抱著魏成雄,只有李氏還在哭天搶地:“老天爺,你開開眼吧!我都活到這樣一大把年紀,你怎么忍心這么對我!……”

    見到這一幕,周圍來往的人和馬車紛紛側目,沒一會的功夫,安懷侯府被抄家的消息便四散開來。

    康氏卻深知這老太婆可沒她現在表現出來的良善,當初她進門時便一直把控著整個侯府、給她立了不少規矩,直到她生下兒子才稍微放權給她。

    魏扶都已被抓走,她也不打算忍氣吞聲,直接質問:“你們安懷侯府安的什么心,私下調換了安平郡主,竟然還裝作無事發生向我康家下聘讓我嫁進來陷入這泥潭!”

    “現在陛下已經知曉魏扶欺君之事!你且等著給你的好兒子收尸吧!”

    話雖這樣說,但打斷骨頭還連著筋,魏扶一死,她和她兒子的下場又能好到哪去呢?

    她只能轉頭想到自己的娘家康家。

    康家雖然算不上小門小戶,她爹是六品朝官,不過在這皇城根本算不得什么,當初被安懷侯府看上,眾人都說她飛上枝頭,后來也如她所想,她憑借能屈能伸的性格、又替魏扶生下兒子的功勞在侯府漸漸扎根,從魏珠那里撈了不少好處反哺娘家,成了在皇城貴族圈子都令人刮目相看的侯夫人。

    結果現在,竹籃打水一場空!

    不過想到還有娘家這條退路,她又打起了精神,開始仔細謀劃起來。

    雖然魏扶被抓,不過安懷侯所在宗室一向同氣連枝,或許還能借用他們的力量,爭取讓陛下留魏扶一條命……

    她正這么想,卻憑借良好的聽力聽到旁邊路過的某兩家貴族仆從談天。

    “這今兒是怎么回事?剛路過宗□□附近,見到陛下跟前的侍衛統領將宗正給抓了起來,如今安懷侯府也出了事?安懷侯府不是有個陛下寵愛的安平郡主坐鎮嗎?”

    “嗐!剛才聽這安懷侯夫人說魏扶膽大包天,竟然將真正的安平郡主調了包,宗正不會也參與其中了吧?”

    “嘶……”兩人倒吸一口冷氣。

    康氏卻驚慌失措:“什么?!你們說宗正也被抓了?!”

    話音一落,剛還在朝老天哭訴的李氏也一頓,“魏漣也被抓了?!”

    兩個仆從面面相覷地對視一眼,怕惹事上身,連忙逃也似的離開了。

    婆媳兩對視著,這才產生了窮途末路之感。

    “我……我帶成雄先回康家……”

    “對!還有親家……”

    失去了所有的傍身之物,李氏不得不厚著臉皮跟上康氏。

    兩人都忽略了一直呆愣著的魏珠。

    結果等他們好不容易走路來到康府,登門之后,康氏母親問的第一句話便是:“聽說安懷侯被抓進了天牢?”

    見到只有他們三人后,問的第二句話便是:“你侄兒呢?”

    康氏才猛然回想起來,從魏扶和三皇子回來開始,她便一直沒有見到康來寶。

    她下意識看向魏成雄,問:“你表哥呢?”

    魏成雄很懵逼,“表哥早就被那個下令抓走爹爹的太傅抓走了啊。”

    “什么?!”

    細問一番,得知康來寶前一日便被太傅抓走,而魏扶在場卻沒攔住后,康氏的母親當場大怒,將他們全部轟了出來。

    康氏無助地抱著魏成雄站在街頭,這才真正地大哭出聲:“魏扶!你這沒良心的!你讓我們孤兒寡母的以后可怎么辦啊!!嗚嗚……”

    李氏跟她站在一起抱頭痛哭-

    魏珠在安懷侯府門前站了很久,她不知該何去何從。

    終于,她想到一直寵愛她的陛下和宮中娘娘,邁著僵硬的步伐朝著皇宮的方向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她來到宮門口,可是剛近身,便被看守宮門的侍衛攔住。

    “未得召見,不許靠近宮門!”

    魏珠下意識便發脾氣:“瞎了你們的狗眼!看清楚了!本殿是安平郡主!我要見陛下和皇后娘娘、貴妃娘娘!”

    “不管你是誰,未得召見,不許靠近宮門!”

    侍衛冷酷無情地持戟將她逼退。

    “啊啊啊!你們竟敢欺負我!我讓陛下殺了你們!……”

    魏珠朝著他們沖過去,侍衛正要動手,卻聽到魏珠后方傳來一句:“等等……”

    他們看去,才發現是貴妃娘娘身邊的正三品女官聞慧。

    侍衛們拱手:“聞令人!”

    聞慧上前看了眼魏珠,眼神一閃,才朝侍衛道:“她確實是安平郡主,不得傷她。”

    說完之后,她才蹲下身,安撫地拉過魏珠凍得通紅的手,“郡主殿下怎的穿成這樣?殿下身邊的侍女和陸大人呢?怎么不在身邊侍奉?”

    關鍵時刻,魏珠還是沒有那么沒腦子的,她沒將自己可能是假郡主的事說出。

    她也記得聞慧是貴妃身邊隨侍的人,紅著眼眶道:“我想見貴妃娘娘,貴妃娘娘不是說特別喜歡我嗎?我想求她一件事……”

    聞慧的眼神再次忽閃了一下,回想起主子因陛下對安平郡主尤其寵愛,一直將她列為幫扶三殿下的人選,頓時計從心來。

    她站起身,朝守門的侍衛道:“貴妃娘娘最近一直說身心疲乏,想見見安平郡主這個可心人兒,既然郡主都到了此處,正好讓她隨我去覲見娘娘吧。”

    “這……”侍衛露出猶豫的神色。

    聞慧見狀笑了笑,從袖袋中掏出一枚玉符。

    見是貴妃娘娘的玉符,侍衛們只能按照規矩讓開。

    聞慧朝著魏珠一笑,然后示意她拉著自己的手,朝著宮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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