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二更
坤靈以平淡語氣說出口的話, 卻令魏爾倫臉上出現明顯的情緒波動。
彷佛直到這一刻，他才正視到了坤靈的存在一樣，一邊抗衡著自她掌心施與的壓力, 一邊上下仔細打量著她。
過了幾秒，什么也沒看出來的魏爾倫, 略微驚疑不定：“你說你不是人類，難道也是……就像我和中也一樣是——”
“不是, 別瞎猜。”
坤靈的力度沒收，神色淡淡地說著, “雖然不知道你在腦補了些什么，但……我和你絕對不一樣。而且我和中也不一樣，你和中也也不一樣。”
中也身上有封印。因著這層封印, 她看不出中也的本體原形, 只能通過他尚不能很好控制體內力量而溢出的氣息，察覺到他靈魂里的力量非人類所有。
非人類, 可愛幼崽, 力量強大，有‘出世’前的模糊記憶……
入侵這個世界之前坤靈就知道, 這個世界沒有自然孕育出像她和白澤那樣的神明。
所以結合種種因素, 中也必然是出身自她海境的孩子。
當然, 如果是她搞錯了，那就……錯吧。反正中也現在已經是海境的孩子了。
他以后是，永遠都是。
至于自稱是中也兄長的魏爾倫？
抱歉，除了和中原中也相同的操控重力的能力, 坤靈并沒有從魏爾倫身上看出任何與‘非人’和與中也相關的東西。
在她眼里, 魏爾倫只是強大一點的人類。
考慮到亞當說魏爾倫是中原中也的哥哥，坤靈為了避免鬧出‘魏爾倫真是中也失散多年的親人, 她傷害了中也親哥……最后和中也完美的親情出現裂痕’這種狗血戲碼，特意等魏爾倫釋放出異能力后，才真正決定是否宰了他。
重力一樣，但他使用能力時，沒有溢出中也的那種氣息。
所以，魏爾倫不是她家幼崽的種族族人。
“莫名其妙把我家中也認作弟弟，又像個絕世大傻叉一樣發表言論，說要暗殺中也所有在意的人——”
坤靈沒有發揮全部實力，便以壓倒性的力量將正依靠重力懸浮半空的魏爾倫，壓制得無法動彈，“既然不是中也的親哥哥，那就沒有饒你一命的理由了。”
誠然，魏爾倫現在還沒有對中也造成任何心理傷害，但他膽敢對她的家人抱有傷害念頭，還為這種想法付諸行動。
那他就得死！
坤靈沒打算一擊斃命，松開用靈力控制住鐵棍連同魏爾倫的手，以閃電般速度側踢他的左側下顎。
這一擊的力度，如果是普通人會當場和腦袋說再見。
但魏爾倫身為超越者，顯然不在普通人的范疇里。
他的身體因坤靈這股力量先是不受控制地朝上飛起，將天花板撞得粉碎，在接觸到一層看不見的界膜后停下，接著猛地受到反彈之力，像隕石的沖撞一樣重重地砸向一樓地面。
那兇猛無比的沖擊力，使一樓地面搖晃幾秒后，以光速龜裂成無數道縫隙，桌椅板凳和盆栽裝飾等等一切物質掉進裂縫，被土地瓦礫碾碎淹沒。
只一個呼吸間，原本大氣古樸的一樓便被破壞得不成樣。
然而，幾乎承受了全部力量沖擊的魏爾倫，看起來卻毫發無損。
他在反彈降落的一霎那，操控重力卸去那股力量帶來的大部分沖擊，同時又將自身的重力高密度化，使身體的強度達到最高極限，落入地面后雙腿貫穿土地物質，穩穩地扎根于地面以此保護自身。
魏爾倫站在一樓，微微仰著頭，看向正漂浮在空中居高臨下俯視自己的坤靈，嘆了口氣。
“被騙了啊。”
這樣說著，魏爾倫又看向興致缺缺望著這一幕地太宰治，“把這樣的女生，稱作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念動力者，成功混淆了我的視聽……太宰，你真是一流的說謊者。”
太宰治平淡的表情看不出情緒：“說謊者什么的，這種評價真難聽，不過是最簡單的話術罷了。”
“妄自菲薄，那可不是單純的話術。”
魏爾倫回憶著兩天前的事情，“哪怕尖刀已經刺破脖頸，你的臉色一點沒變，面對死亡毫無畏懼……隨后，給我提供外人無法查到的海核心成員情報，以及港口黑手黨記錄的所有有關中也身世的資料……提供這些有價值的東西，也沒有求我饒你一命，你所求回報是‘只有充滿無聊的破爛地方，所以想看海燃成一片火海’。”
他明白太宰治的那種心情。
于是，作為對那份絕望的尊重，魏爾倫更改了暗殺順序，決定將太宰治單拎出來，把他的死亡排序往后延。
“因為懂得你說的那種經歷，所以我信了你那份噩夢般的絕望，信了你所謂的情報和協助，來到這只有你和坤靈的地方，結果……”
頓了一下，魏爾倫感嘆說，“果然，一流的說謊者甚至連說謊的理由，都能用完美演繹的謊言掩蓋。”
太宰治露出深不見底的莫測笑容，沒有承認，但也沒有否認。
“等等——”這時，從魏爾倫與太宰治交談開始，就按捺著暴揍魏爾倫一頓再殺掉想法的坤靈，臉色忽然冷了下來。
她瞇起眼睛看向魏爾倫：“你說……你前兩天拿刀刺阿治？”
坤靈雖然時常陪在太宰治身邊，但也沒到每分每刻都黏在一起的程度。
如果確定太宰治當天工作是待在辦公室內，或者完全不需要他動手的任務，她偶爾會在海境內尋寶或者為禍一方。
就像這兩天，她應下江戶川亂步冷不丁嚷嚷說要她陪同工作的要求，并沒有陪在確認安全的太宰治身邊。
所以，魏爾倫與太宰治之間有什么聯系糾葛，坤靈完·完·全·全·不·知·情。
“阿治，等會兒再和你算賬！”
坤靈先是橫了一眼裝無辜的某人，然后低下頭，看向似乎是覺得問題無聊而不作答的魏爾倫。
她的手指忍不住微微動了幾下。
“這次，要稍微亂來一點，所以得做點準備。”
輕聲呢喃了一句，坤靈抬頭望向看不見的虛空，隨即緩緩抬起右手掌心朝向天空，“海結界，立。擴境。”
言出法隨。
一層無形的力量包裹住整座海建筑外部。與此同時，海店鋪的空間邊界向四周無限延伸，將原本占地面積就不小的店鋪，擴成了一片仿若看不見邊際的空間。
下一秒，坤靈一句話沒說，直接動手。
她那快到彷佛能靠速度燃燒空氣的拳頭，直直朝著還沒從異變中反應過來的魏爾倫而去。
“唔……”
魏爾倫身體瞬間橫向倒飛，哪怕第一時間就改變了自身重力，用滑行于地面的雙腳強行穩住身形，也仍舊無濟于事。
而且墻壁的距離已經拓寬到無邊無際，他連用后背撞到墻面迫停的方式，都沒法達成。
這種力量……人類……怎么可能？！
“你……”持續地將地面劃出兩道可怖裂縫的同時，魏爾倫想起了坤靈最開始說她不是人類的那句話，“你到底是——唔！”
“不告訴你。”
坤靈閃現在魏爾倫的身后，一個干脆利落地回旋踢，“我沒有讓人死個明白的愚蠢品德。”
魏爾倫被快到完全無法應對的攻擊踢中腹部，但也借著這個力度順勢轉身，伸出帶有高密度重力的手抓向坤靈。
然而，看著那只能輕易用重力撕裂整棟大樓的手，坤靈眉毛都每沒一下，眼底是目空一切的淡漠。
她沒躲閃，輕描淡寫地接下這一拳，然后迅速曲起肘部，朝魏爾倫的胸口中心連續撞擊。一陣令人牙酸的碰撞悶聲后，她又像拎抹布一樣把對方甩飛出去，之后再橫掃他剛觸碰地面而想借此用重力維持平衡的雙腿。
踢翻，踢飛。瞬移出拳，踢飛……
期間，魏爾倫靠著快速的反應能力，借著某次終于觸碰到實地的契機，賦予地面散落的大大小小碎石重力，將這些石塊像炮彈一樣一窩蜂地投射向坤靈。
坤靈望著密集的石塊炮彈，面容平靜如水，僅吐露幾個輕飄字眼字。
“撓癢癢都不夠格，碎吧。”
魏爾倫瞳孔劇烈抖動了起來，難言地看著那些停滯在坤靈身前一尺左右，正迅速溶解消失的石塊群。
這到底……是什么能力？！
不過，很快他便沒有了思考這件事的精力。
坤靈又一次瞬移到了魏爾倫身邊，耳畔響起破音的風浪聲，一個劈掌朝他蓋下……
不斷甩飛，不斷瞬移后再攻擊。
力度一下比一下重，帶著濃濃發泄‘復仇’意味的攻擊。
即便魏爾倫已經用重力將身體素質強化到最高閾值，可無論是速度、力量、體術，依然被坤靈無情地全面碾壓。
——這是一場他單方面被毆打，甚至連自身能力都沒辦法發揮出來的、無一絲反抗可能的戰斗。
她太輕松了。他平生一次見到的，可怕到難以置信的強大。
似乎發泄完全部的火氣，坤靈又瞬移到再次倒飛的魏爾倫身后，沒再發起攻擊，抬腳踢向他膝蓋后方的腿窩，迫使他停滯身形，單膝跪在滿是土塊的地面。
“暗殺我的家人，你怎么敢？”
坤靈把手掌放在魏爾倫致命弱點的頭顱上，五指一點點收力，“重力這種法則力量給的你勇氣？可惜，任何法則對我都不起作用。”
忽然，似乎是發生了什么，迫使她停下動作，輕皺著眉頭側耳做出傾聽動作，過了幾秒又自言自語一般地呢喃著：
“……嗯，揍了一頓，沒死呢。”
“不行，他刺傷了阿治，我非常非常不高興。”
“白澤……你確定么？”
“你說的話我不信。”坤靈最后一刻被打攪阻止，不滿地拉長了臉，“他和中也不一樣，白澤你這次搞錯了！”
不知道白澤又勸說了什么，她不情不愿地說：“行吧，我再等一會兒看看情況。反正只要超過十分鐘哪怕只超一秒，我都不會聽你的。”
魏爾倫刺傷了阿治，只要十分鐘后沒發生白澤預測的事情，她絕對還是會干掉他！
說完，坤靈拿開放在對方天靈蓋上的手，也解開了獨屬神明制霸法則力量的威壓——這也是中原中也和魏爾倫重力加持后的力量，能被她抹除大半的最主要原因。
她這幾句話是華夏語，魏爾倫聽不懂。
不過，這不妨礙他感受到身體束縛莫名消失的毫秒間，立刻躍至空中以此躲避坤靈那神秘的壓制力量。
空中漂浮著細碎的微小石塊。
魏爾倫踩在上面，抬手擦了擦唇角，隨后垂下眸子用一種新奇的目光，觀察著拇指上的鮮血。
“真是久違啊……”他低下頭，看向地面似是不準備再攻擊的坤靈，“能做到讓我流血的程度，你很厲害。”
明明從頭到尾處于極端的下風，魏爾倫說這話時依舊帶著傲慢。
“差點被我直接捏碎腦袋的家伙，可真敢說啊。”
坤靈掀了掀眼簾，用比魏爾倫更傲慢的語氣和態度，“一分鐘前才被我當沙包一樣來回踢，是忘了嗎？沒關系，我不介意幫你重溫幾遍。”
魏爾倫沒回話。
他立在半空中，眼睛瞥向那層嘗試過幾次靠純粹的重力，卻始終無法逃脫出去的透明結界。
那個使人類陷入絕境的能力……有沒有可能……
過了幾秒，魏爾倫收回視線，看向坤靈的眼神多了一點類似長輩般的慈愛，語氣也變得禮貌又溫和。
“坤靈，可以告知我，你到底是——”
“不可以。”
魏爾倫沒再追問，慢慢合上了眼睛，籠罩在他身上的那種悲傷又夾雜著孤獨的氣息，越來越濃重。
她沒說明她是否非人。果然，這個世界上除了中也，不會再有人理解他的這份孤獨。
可她那些超越人類的力量……
既然已經掉入無法掙脫的陷阱，那就由他先展現一下吧，非人類究竟是怎樣一回事。
魏爾倫閉著眼，輕輕吟誦蘊含憎恨的詩句：“汝之憎恨、汝之麻木、汝之絕望、以及往昔那飽受苦惱的獸性，如同每月一次鮮血過剩涌流，汝向吾等復仇，噢，汝，無怨無恨之夜。”①
看不見的波動逐漸充斥這片空間，空氣似乎開始扭曲了……
但坤靈卻完全不在意周遭的一切。
她反復感知著魏爾倫溢出的那股力量氣息，最后表情懷疑人生般地轉過頭，看向太宰治。
“……阿治，完了。”
太宰治微微一笑：“我很好，謝謝。”
“我不是說這個……”
坤靈一臉糾結，“已經長這么大只，傻……腦子有問題的野生異獸大崽，我不想撿回家。”
第72章 一更
在坤靈準備動手的前一秒, 白澤忽然冒出來，用心音制止她。
他說，在某種意義上, 魏爾倫的確稱得上中原中也的兄長——雖然是異父異母的那種。
可這種毫無根據的說法，坤靈信不了一點, 果斷拒絕。
然后白澤苦口婆心勸著，說讓她先解開對魏爾倫的威壓限制, 之后只需耐心等待一會兒，到時候‘證據’一定會擺在她眼前。
最后他又說, 如果十分鐘后坤靈依然沒有改變主意，那就按照她的想法去做。
十分鐘不長，耽誤不了什么事情, 坤靈答應了。
現在事實證明, 白澤是對的——
望著半空中解開封印進入另一種狀態的魏爾倫，坤靈感知到那股非人的氣息后, 殺掉他的想法頓時消散干凈。
絕對錯不了, 那和中也一樣的神明亦是野獸的氣息。
但下一秒，她又產生了新的糾結。
“可憐兮兮在外獨自流浪, 已經長到這么大只……魏爾倫又不像中也那么乖巧, 估計不會對海境產生歸屬感吧。”
坤靈撓了撓眉梢, 有點苦惱，“養不熟也可能教不好的大崽……可讓他繼續一個人流浪，也怪可憐的……那也不行。”
她不想撿回家，又沒辦法做到放任不管。
唉……真是左右為難。
“靈醬！”
太宰治忽然出聲, 隔著偽·東皇鐘對坤靈大喊道, “那個家伙的狀態不對，你先別想那些了, 快點想辦法解決眼前的事情吧。”
“啊？”
坤靈回過神，看向此時正處于虛空中的魏爾倫。
此時距離魏爾倫吟誦咒語般的詩句，才過了十幾秒，但他身體的四周，不知何時已凝聚出大面積黑色雪花般的粒子。
坤靈知道，那不是雪花，而是比重力更深層次的黑暗力量，超越人類力量范疇的微型能量體。
他周身環繞的超重力領域能量場，就像她和海境內的存在們一樣，遠遠超出了這個世界人類的認知界限。
魏爾倫漂浮在空中，皮膚浮現著似活物一般游動著的黑色紋路，睜大那雙變得非人的眼眸，宛若神明一般掃視著周圍的一切。
那雙眼睛里沒了自我思想，空洞虛無，毫無意志。
“原來如此……魏爾倫身上也有封印啊，難怪他說中也是弟弟。”
雖然不像白澤那樣通曉萬物，但坤靈仍是看出了一些東西，“啊，他已經勉強能掌握這層封印了——解開封印后，能力可以提升到掌控重力的至高法則，但是會失去身體掌控權。”
換句話說，解除封印的魏爾倫，會失去理性。
他變成了一只擁有人形的無智野獸，只會出于本能地將周圍一切對他有敵意的東西，全都摧毀，直至清空所能見到一切事物。
就像此刻——
有偽·東皇鐘的隔絕屏障在，魏爾倫即便眼睛掃過太宰治所在的區域數次，也始終沒發現有人存在，自然也就沒激起平等憎恨所有活人而升起的毀滅欲。而現在的坤靈，對魏爾倫一絲絲的敵意都沒有，也沒引起他的注意。
所以，魏爾倫找不到發泄憎恨情感的目標后，仰天吼叫了起來。
野獸的咆哮聲將黑色粒子化作洶涌的重力波，然后以他的身體為中心，音速般朝四周膨脹擴散，席卷肆虐著所有存在這片空間的物質。
僅是一個呼吸的功夫，整個海除了有結界穩固的外部樓梯輪廓，其余的一切物質全部被碾碎殆盡。
然而即便如此，魏爾倫依舊沒得到滿足。
他瘋狂大笑著，一邊抬起右手，掌心之上極速凝聚出一個黑紅色球體，盡情吸收著周遭物質，越變越大。
在球體凝聚的幾秒間，空氣被飛速抽空，風景被磁場扭曲，聲音被稀釋吸收。
——那是連光線都能吸收的黑洞球體。
魏爾倫把重力壓縮到極限，凝成黑洞空間球體。他想要整個海完完全全碾成碎末，再打破那層禁錮自由的結界，到外面去。
一個建筑物不夠，他想讓目光所及之處，徹底淪為滿是黑暗色彩的地獄。
“夠了大崽。”
在魏爾倫即將拋擲黑洞球的前一秒，坤靈出聲。
然后，她握住了他高舉著的手腕，其掌心中的黑洞球體也隨之縮小，直至完全消失。
對上魏爾倫那雙本能回望過來的，充斥著壓倒性憎恨感情的眸子，坤靈嘆口了氣，伸出食指點向他的眉心，觸碰隱藏在識海中的靈魂人格，幫助他重新擁有身體控制權，恢復理智。
“行了行了，把你撿回家。”
教育大熊孩子什么的，交給白澤就好了嘛。
而她，只需要順心而為.
黑球球體已經消失，但超重力領域磁場帶來的影響尚有余韻。
有幾顆幸存的小石子以極慢地速度下降，緩緩降落到倒下昏睡的魏爾倫的眼皮上。
“唔，睡覺的時候看著還蠻聽話的。”
坤靈落到地面，半蹲到魏爾倫身側，揮袖掃去那幾顆小石子，“話說，魏爾倫有解開力量封印的辦法，那么中也的封印……你應該有所了解吧？嗯，等你醒過來再說。”
說著，她拾起對方掉落在地的黑帽子，吹了吹上面沾著的木屑灰塵。
也是在這個時候，魏爾倫忽地睜開了的眼睛，愣愣地望著什么也沒有的天花板，里面毫無感情波動。
等他視線偏轉望見了坤靈后，眼神里才逐漸流露出不一樣的色彩。
“我打開了‘門’，但原本設定能夠關閉‘門’的指示，并沒有發揮作用……是你吧。”魏爾倫一眨不眨地看著坤靈，眼睛越來越亮，“是你讓‘獸性’狀態下的我恢復意識，停了下來。所以說……所以說你之前說……”
說這話時，他的眼神像是那種隱約猜到了什么，卻又因為這種猜想是從來沒想到的一種發展而有些膽怯，不敢說出來。
似是生怕戳破另一種可能性的泡沫，證明它是假的。
對于魏爾倫的這段發言，坤靈只聽懂了一半，還知道他最后想說卻沒說出口的疑問。
既然已經證明魏爾倫也是‘她家’的大崽，于是她的態度瞬間就發生了大逆轉。
“嗯，我不是人類。”
“果然是這樣。”
魏爾倫輕快地笑著，眼底深處卻浮現出無法言說的悲傷寂寥，“不過，這件事是我沒想到的……這個世界像我這樣不是由父母孕育，而是直接誕生于虛無的家伙，原來不止有中也，還有坤靈啊。”
“嗯，雖然有些地方不太一樣，但你和中也的確是與我差不多的存在。”不知是不是錯覺，坤靈總覺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對。
可重新揣摩了兩遍魏爾倫的話后，她又找不到直覺中的那股不對勁從何而來。
魏爾倫半坐起身，望了一眼四周的廢墟，問道：“因為某種往日的淵源，中也和我一樣擁有操縱重力的能力，打開‘門’之后我們都能利用重力壓縮出黑洞空間，還有……那個以后再說。那么，坤靈你的能力呢？”
“太多了，你想聽哪個？”坤靈脫口而出。
“……什么？”
“我的能力種類之多，數都數不過來。”坤靈有點小驕傲，“以后你和我們長久相處，總會一一見識到的。”
魏爾倫沒再追問，語氣莫名地高興起來：“也對，以后的旅途時間還長著呢。”
“對對對，來日方長！”坤靈似是沒想到他會這么說，也高興了起來。
哎呀，真是沒想到，這只野生的大崽居然這么容易就同意回家了！
這么爽快就答應……她還以為要軟硬皆施一番后，才能讓他心甘情愿（被迫）回家呢！
這么說起來，這只大崽還挺識時務，有點腦子啊。
見魏爾倫的笑容越發溫柔，甚至有點滲人，坤靈隨口說：“找到同類，讓你這么高興啊？”
“不止如此。這幾年你們兩個小家伙有對方陪伴這件事，也讓我久違地感到高興。”
魏爾倫接過坤靈遞過來的帽子，戴上后又像吟誦詩歌一樣說著，“即使是沒有希望被治愈孤獨的彗星，也可以互相扶持著，一起并肩飛行穿梭在沒有盡頭的時間中——你們證明了這一點。”
坤靈又聽不懂了，但這不影響她做出評價。
“魏爾倫，你文學素養挺高啊，像個詩人一樣。所以別浪費天賦，以后讓白澤教你真正的作詩賦曲吧。”
“白澤？”
聽到完全沒聽過的名字，魏爾倫溫柔的笑意轉淡，變成了有些不悅的笑容，“又是舊的同伴？即便坤靈的強大讓我沒預料到，但那種人類同伴只會——”
“不是同伴，是家人。”
坤靈補充說，“而且，白澤也不是人呀，他同樣是只有人類外形的存在。”
魏爾倫呼吸一頓，隨后緩緩瞪大眼睛，顯得有些呆滯：“你說的白澤……也不是人類？！”
“對啊，干嘛那么驚訝？”
“像我們這樣的……居然有四個？”
“不是，不止四個。”
魏爾倫不可置信：“難道……還有第五個？”
“五個？也不對。”
很快，坤靈想到魏爾倫估計和中原中也情況一樣，對‘出生地’海境不知情，頓時恍然大悟，“啊對，大崽你還不知道呢。海境內有數不清的神獸兇獸，擁有人形的神明神獸也超級多。不過，常年陪伴我們的也就六七個……呃，算上饕餮和陸吾，應該是九個。”
它們兩個、四季之神、相柳和英招，還有白澤。
魏爾倫陷入了極度震驚狀態，完全說不出話。
“總之，咱們家除了亂步和阿治，都是非人啦。”
坤靈幻想著另一種可能性，若有所思說，“幸好你真的像白澤說的那樣，而且挑的暗殺對象是我。假設你不幸挑中了亂步，估計就直接死掉了。要知道，英招那家伙看著嚴肅寡言，實際很護犢子，又總溺愛亂步。”
英招可沒她那么好說話，如果魏爾倫真的讓亂步受一點傷，英招不會給白澤勸阻的機會，絕對會毫無顧忌地直接動手。
——即便那樣做了之后，會使他自身出現無法挽回的后果。
頓了頓，坤靈環抱雙臂，忽然翻起小舊賬：“但大崽你刺傷了阿治，我很生氣……嗯，做錯事一定要彌補，所以——”
她環顧了一圈周圍，指了指已經找不出任何位置下腳的地面，義正言辭說：“等會兒中也回家看見店鋪慘狀，你要挺身而出，承擔他全部的怒火。這是中也打下的產業，他相當在意。”
然而此刻的魏爾倫腦子一片混沌，完全沒聽坤靈在說什么。
他還沉浸在之前的事情里：“妹妹，你之前說——”
“等等！”坤靈指著鼻子，遲疑道，“……你剛才叫我啥？”
第73章 二更
“中也是弟弟。坤靈你看起來就年幼, 所以同理，我應該叫你妹妹。”
魏爾倫理所當然地說著，又不解地反問, “這有什么問題嗎？”
“當然有問題！和你的理由不一樣，我把中也當弟弟只是因為他……”坤靈臉不紅心不跳地大聲道, “單純是因為他比我小。”
雖然她現在的身體年齡還是十五，而中也已經十六歲了……
但最開始相遇時, 她比他大五歲，是姐姐！
一日為姐, 終身為姐——即便中也十五歲后就拒絕承認歷史。
“一樣的。”魏爾倫嘴角帶笑，“坤靈，你比我小。”
她和中也一樣小, 所以他是他們兩人的兄長。
“不一樣。”
坤靈堅決否認, “中也年齡最小，你可以隨便喊中也弟弟。嗯, 我也是同樣的理由喊他弟弟。但這不代表你能順桿爬, 自稱我哥哥。我從虛無中誕生，天生就沒有任何血脈親人, 絕對不要半路認個父親或者哥哥。”
輩分莫名矮一截這種事情, 她才不要！
就像白澤……打死她都不可能承認！
“血脈親緣？”魏爾倫嗤之以鼻, “只以血緣判斷關系，不過是人類的謬誤罷了。”
停頓一下，他看向坤靈，眼神重新變得溫柔。
“而且, 像我們這樣非人的存在, 怎么能困在人類所設下的認知桎梏中呢。這不對。”
他們擁有著相同的，真正意義上的孤獨, 痛苦掙扎在不被人和神接受的夾縫中。
這樣的他們，絕對比那些純能靠血緣維系感情的家人，關系更加牢固。
魏爾倫語氣溫和：“坤靈，我們是同類，你應該懂我的想法。”
“嗯，除了你所謂的哥哥論，其他觀點我認同。”坤靈想著家里的眾多成員，點點頭說，“即便沒有血緣，也可以家人。”
她挑眉說：“恭喜，大崽你找到大本營了。這里有很多你的同類，也是你的家人。”
魏爾倫覺得自己說服了坤靈，笑了笑：“你終于承認了。”
“……承認什么？”
“我身為你的兄長這一事，親愛的妹妹。”
“……哈？”
沉默一秒，坤靈莫名懂了魏爾倫的腦回路，十分無語：“什么跟什么啊……我只是說你是我們未來的家人，沒說你是我哥！”
他們兩個是家人——他年齡比她大——他是兄長。
這野生大崽的邏輯思維，怎么那么不可理喻？！
“你再喊我妹妹，我真的會揍你！”
“唉。”魏爾倫看向坤靈，眼神里具有長輩才有的包容，“妹……好吧，畢竟是女孩子，女孩子在兄長這里有任性的權利，那我就叫你坤靈吧。”
他看出來了，坤靈不是反感他的親近，而是不喜歡降低輩分。
作為一個疼愛弟妹的合格兄長，他就隨她去吧。畢竟只是個稱呼，改變不了既定事實。
“……”坤靈心累了，“大崽，你真應該去看看腦子。”
魏爾倫不可置否，沒糾結這件事情。
因為經過這段插科打諢般的閑聊，他終于做好心理建設，提起至今猶不可信的那件事。
“坤靈，你之前說過很多遍……這里有很多同類。”魏爾倫語氣有一絲微不可查的希翼，“有九個……”
坤靈點點頭：“嗯，常待在家里的有九個。不常見的家伙……數不數勝數。”
魏爾倫看出坤靈沒有撒謊，眼神既高興又有些旁人看不懂的哀傷。
安靜了一瞬。
“中也的誕生源頭我知道，你……你們呢？”他輕輕地問，“這么大批量的……是哪個研究機構膽敢玩弄這么多人的命運？”
坤靈懵然：“啊？什么研究機構？”
什么玩弄命運？
見她臉上不做假的茫然，魏爾倫微微皺眉：“坤靈，你不知道自己的誕生之地嗎？啊，你們這么多人，也許有人知道但考慮——”
“誕生地，我當然知道。”坤靈打斷，“我自海經中誕生，從小生活在海境。”
“海境剛聽你提過，但海經……它是歸屬某個國家，還是私人產物？”
坤靈想了想，認真回復：“海經出自華夏，但海境是我的。”
“……這是什么意思？”魏爾倫懵了。
“噗！有趣，太有趣了。”這時，裝了半天透明人的太宰治終于忍不住了，“快停下吧，滑稽的誤會越來越深了。”
他從僅存的二樓小角落探頭，透過殘垣邊緣俯視地面上的兩人，笑瞇瞇說，“魏爾倫先生，你和靈醬不一樣啦。”
雖然都是非人，但有本質上的區別。
“事到如今，還想欺騙我嗎？”魏爾倫看向太宰治的目光沒有一絲溫和，“如果你想告訴我坤靈是人類，省省吧，我不會信。”
太宰治搖了搖食指，微笑著說：“不是哦，靈醬的確不是人類。”
“不用你說，我本來就——”
“不，聽我說完。”太宰治緩緩說，“靈醬不是人類，但也不是魏爾倫先生想的那種情況。她與你和中也……可不一樣哦。”
“什么意思？”
“這個嘛，還是等中也回來再說吧。”太宰治聳了聳肩，“那些聽起來很糟糕的往事，他也是時候知道了。而且，我也做好欣賞他顏藝表情的準備了嘻嘻。”
忽地，他似乎是預料了什么，看向仍在思索著的魏爾倫。
“啊啊，魏爾倫先生，友情提示你，三秒后半蹲身體比較好哦。”
說完，太宰治噠噠把懶人椅搬到洞口邊緣，然后便雙手托腮望向門口。
魏爾倫瞥了他一眼，沒反應。
三秒過后，一道如同炮彈的小身影撞進大門，然后直直地撞向沒聽從太宰治提醒的魏爾倫胸口。
“把我的店鋪搞得一塌糊涂……絕對是你吧？！”
中原中也雙眼冒火，咬牙切齒地低吼道，“混蛋，膽敢擅闖海還破壞掉我的地盤，無·法·原·諒——！”
他要宰了這混蛋！.
在海眾人機智建議下，中原中也跟隨亞當到了一處無人之地。
而亞當也履行約定，爽快告知了中原中也有關魏爾倫的事情，以及相關證據。
魏爾倫曾只身一人闖入英國王室，在號稱擁有這個世界上最堅固的防御鐘塔侍從——‘時鐘塔的從騎士’的重重守護中，輕松暗殺了剛剛結束加冕儀式新任女王的替身。
這件事不僅讓他暗殺王的名號傳開，還讓鐘塔侍從的威嚴蕩然無存。
這之后，魏爾倫做下的與此次事件同為極高難度的暗殺任務，公諸于世的有八起。他暗殺的人物目標沒有固定標準，只對國際重要人物下手。
這些罪行累積多年，魏爾倫因此早被判定為對社會秩序有巨大威脅的危險人物，還被認為是最接近‘世界十七大惡人’的存在。①
前幾日，歐洲刑警機構獲取了一些新情報，思考再三決定對他實施抓捕行動。他們命令異能力科技師沃斯通克拉夫特和亞當，順著新的方向展開調查，等成功逮捕再封印后，送回法國。
分析情報里的有用信息后，亞當又通過精密計算成功幾率，最后選定了調查方式。
——用魏爾倫曾和蘭波爭奪的秘密研究對象·中原中也，當作逮捕魏爾倫的誘餌。
中原中也聽亞當講完全部事情后，問對方等到逮捕任務完成離開霓虹前，他能否有機會和魏爾倫聊幾句。
結果，他得到亞當說涉及國家機密不可以與魏爾倫交談的回答。
于是，中原中也哈哈笑了幾聲，然后……冷漠拒絕，準備回海繼續享受聚會。
亞當阻止他的離開，說中原中也是魏爾倫的暗殺目標，協助任務也是在救他自己。
對此，中原中也撇撇嘴說：“暗殺我？無所謂，讓他盡管來試試。至于你？放棄后快點回去吧。”
即便魏爾倫強得像另一個次元的怪物，那又怎樣？
他不怕，反而想挑戰一下看看。
再說了，如果打不過，家里不是還有那群閑得骨頭快散架的家伙們嗎？
而且他巴不得有可能了解他身世的魏爾倫，傻乎乎自投羅網呢。
總之，協助這個傻瓜機器人逮捕魏爾倫，最后卻又不被允許問些事情才是下下之選。
亞當沒有預料到會被拒絕，因此想盡和提出所有機腦能想到的，可以說服中原中也的辦法。
——他那些無厘頭的勸說舉動和冷幽默笑話，純粹是只有機器人才能想到辦到的。
最后，中原中也被亞當糾纏得煩不勝煩，等找到一個合適的地點和時機后，果斷跑路。
回到海門口，他大大松了口氣。
不過，等中原中也推開海大門，看見滿目瘡痍再找不到一塊完好地面或墻面的環境，那口氣重新堵在胸口。
店內有三人，除了他認識的那兩個家伙，還有一個身形高挑且衣服上有明顯打斗痕跡的男人。
兇手……找到了！
中原中也鈷藍色雙眸燃著熊熊火焰，腳部重力馬達全開，一邊怒吼著一邊極速踢向魏爾倫。
也不知他是不是有意的，魏爾倫因這毫無征兆地一記飛踢，倒飛著朝太宰治所在的那一小塊墻壁，狠狠撞了上去。
“砰！”
魏爾倫的身體撞上二樓那塊天花板，又在受到反彈后摔向地面，掀起一陣濃郁到看不清身影的煙霧。
“啊啊，靈醬，你看到了吧！”太宰治拍拍胸脯做出后怕的表情，“中也絕對是故意的。他想害我從二樓摔下去，什么嘛，這個心狠手辣的小矮子。”
“嘖。”
中原中也雙手插兜，斜斜地看著太宰治，沒有否認他的控訴，甚至語氣有些遺憾，“真是，實在是可惜，沒成功讓你摔個狗吃屎。”
“中也，阿治不是狗。”坤靈沒眼色地插嘴道。
“……閉嘴。話說，那混蛋能夠安然無恙，又是因為你吧？”
“嗯，我給了阿治仿制的東皇鐘。”
中原中也輕嘖一聲，有些不滿地說道：“我明明有一百九十種捉弄混蛋太宰的方法，結果經常因為你這笨蛋——”
“中也。”打斷他的不是坤靈，也不是太宰治。
塵土已經散去，魏爾倫露出身影。
他不贊同地看向中原中也，以教育孩子的語氣說：“坤靈是女孩子，還是姐姐，你不該對她用粗魯詞匯。”
“……哈？”
“對待姐姐，你得像個紳士一樣禮貌。”
“喂……我說，你這破壞海馬上就要被我宰掉的混蛋，在對誰說教呢？！”
這時，坤靈適時地小聲提醒：“中也，他不是敵人，你誤會了。”
中也好兇啊。
“欸，誤會？”中原中也指著破爛地海，遲疑道，“你是說，這里不是他搞壞的？那是哪個混蛋？”
坤靈瞬間沉默下來，后悔多嘴。
認真思考一秒后，她小幅度退后幾步，然后指著魏爾倫，大聲道：“不，就是他！”
“……”
中原中也忍了又忍，到底是沒忍住，“白癡坤靈，你每次心虛都超大聲，拜托去提升一下演技吧！”
不過，他也算明白了——這個陌生的‘大高個’男人，應該不是敵人。
魏爾倫再次出聲：“忘了我剛剛說的話了嗎？弟弟，不要對姐姐那么說話。”
“她算哪門子的姐姐，還有——”
中原中也腦門歡快地蹦起井字，一字一頓地咬牙道，“我雖然性格溫柔敦厚脾氣非常好，隨便別人怎么開玩笑都不會生氣，但……我唯獨不能忍受別人喊我弟弟！”
“性格溫柔敦厚，脾氣好？”坤靈眼睛發直，“中也，你確定這些詞和你有關系？”
“完全——沒關系哦。”太宰治答。
中原中也炸毛：“啊啊啊啊閉嘴吧你們兩個混蛋，開玩笑起碼也要分場合和時機吧？！”
“中也不是說，隨便開玩笑都不會生氣……？”
第74章 二合一
“哎呀, 這種自我評價的話隨便聽聽就好，靈醬別當真。”
太宰治朝毛都炸起的中原中也努努嘴，示意坤靈去看, 又超小聲說，“看啦看啦, 中也現在的表情。”
“唔……中也明顯生氣了。”坤靈聽話地轉頭去看，隨后表示認同, “阿治你說得對。”
中也的話只能隨便聽聽，她不能信。
太宰治笑了一聲, 又攤了攤手，擺出一副無奈的模樣說：“沒辦法吶，人類在自我認知方面總是差點, 中也嘛……噗噗~”
“阿治別笑了, 中也好像更生氣了。”
“不會吧不會吧。”太宰治拖長音說，“中也, 發火的話可就推翻剛才的發言了哦。”
中原中也：“……”
先前稍顯劍拔弩張的氣氛, 已經完全被坤靈和太宰治帶跑偏。
——像是幾個感情很好的小孩子在幼稚拌嘴，這種世上隨處可見的場景。
就這樣, 中原中也因為‘陌生人’魏爾倫喊他弟弟, 心底驟然升起的火氣, 在坤靈與太宰治雙劍合璧的質疑聲中，即使再大也只能偃旗息鼓啞了火，半點發揮不出來。
如果在這種變得嬉鬧的氛圍里，他覺得再說出和之前差不多的話, 只會顯得他像個……比坤靈還呆的蠢貨。
……嘖, 笨蛋坤靈，混蛋太宰。
中原中也眼神毫無威脅力地朝兩人瞪了一眼, 見到他們嬉皮笑臉回望的模樣后，心里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
然后，他望向剛被自己被揍過的高個男人，沉思了幾秒。
不是敵人。再稍微聯想亞當之前對他說的，自己不知從哪冒出的那個被稱作暗殺王的‘哥哥’，所以……
中原中也看向始終用那種讓他頭皮發麻眼神的魏爾倫，挑挑眉說：“你是……保爾·魏爾倫。”
“是的，我親愛的弟弟。”
“……帽子混蛋，都說了別這么喊我，宰了你啊！”
中原中也不爽地揚了揚拳頭，“而且，我可是霓虹人，怎么會冒出個歐洲的哥哥啊！不過比起這個，你還是先回答一下，為什么那個破鐵……咳，為什么英國那邊來的搜查官會說，你是來暗殺我的？”
照坤靈和太宰治那兩個混蛋，對魏爾倫的態度來看，明顯是亞當說錯了。
魏爾倫撿起地面上的帽子，語氣平和：“那是他們愚蠢，自以為是地推斷我來霓虹的目的。”
“啊，那你的目的？”
“我當然不是來暗殺你的。相反，我原本是為了救你而來，中也。”
“哈？救我？”中原中也古怪地看向魏爾倫，“可別告訴我，是和你不對付的殺手同行妄想干掉我，而你得知后不遠萬里跑來——”
“中也，你有編寫黑色幽默劇本的能力，但唯獨面對這件事時，不該用輕浮的態度。”魏爾倫打斷說道，表情很認真。
“……啊。”
中原中也怔了一下，聲音降低一個度，語氣不自然地說，“所以說，你這家伙就把話說得明白一點啊。”
“中也，因為有坤靈還有……她說的那些同類在，想必你已經大致了解自己的身世了吧？”魏爾倫的笑容有哀傷又有一絲欣慰。
“欸？”
中原中也愣了愣，遲疑地小聲說，“啊，坤靈說我不是人類，但白澤先生——”
“沒錯，你是荒霸吐。被人類稱為會呼吸的天災，仍有心跳的神。”魏爾倫沒等中原中也說完全部，自顧自地繼續說，“可實際上，你和我一樣，既不是人，也不是神。不被人理解，孤獨地在殘酷的世界中掙扎。所以我來霓虹拯救你，然后我們兄弟結伴一起踏上暗殺旅程。”
九年前，他便是因為這份無法忍受的孤獨，來到了霓虹。
思及至此，魏爾倫望了眼在旁邊安靜傾聽的坤靈，笑著說：“中也，你的現狀比我想的要好很多。坤靈的存在我不知道。這么多年你們能互相陪伴成長，是我始料未及的事情。作為兄長，我為你們感到高興。”
中也和坤靈沒有他想象中的孤獨，也比他幸運。這很好。
中原中也聽到‘天災’和‘神’，還有‘非人、孤獨、掙扎’等字眼時，眉頭越皺越深。
不過，他并沒有貿然打斷魏爾倫的敘述。
一直等到對方停下話頭，他才問出疑惑點：“為什么說救我這種奇怪的話？”
而且，到底又為什么……對方一直自稱是兄長？
“因為那些想利用你力量的人類，會卑鄙地對你說著‘你是人類’的謊言。”魏爾倫閉了閉眼，又睜眼看向中原中也，“我有過這樣的經驗，明白你的心情，但你會很痛苦。而且這也讓你的處境很危險。”
沉默幾秒，中原中也凝視著魏爾倫，聲音低沉：“我說，你到底在胡說八道些什么啊……沒有人能利用我，而且……我就是人類！”
“嗯，看見坤靈后，我就明白了，之前‘海是利用弟弟能力的組織’這種想法是錯誤的。不過——”
魏爾倫嘆了口氣，有些怒其不爭地看向中原中也，“即便坤靈他們也告訴了你非人的事實，你怎么還是固執已見地認為自己是人類……冥頑不靈到這種程度，真是讓人頭疼的弟弟。”
像新妹妹坤靈，就很坦然地接受自己非人類的事實。
“……”中原中也同樣對魏爾倫感到無語，“真是，你這個帽子混蛋才是那個莫名其妙的家伙吧？！坤靈的確說過我不是人類，但是他們也同樣說過——只要我想以人類的心情和身份活著，那么擁有人類身體的我……就是無可辯駁的人類！”
事到如今，他確實還十分在意真正的身世，但他已經不會再因為自身是人是神的問題，而糾結于心。
因為那不重要。
他只知道他正在認真地以人類的身份，和海的大家一起在橫濱充實地生活著。他有很多長輩和同齡同伴，勉強再算上……某個討厭的繃帶混蛋，在這群家伙中，他不是格格不入的異類。
這些就足夠了……
魏爾倫不知想到了什么往事，陷入了短暫的恍惚中，沒有立刻給予回應。
見狀，中原中也像是贏得了一場辯論賽一樣，唇邊揚起得意的笑，臉稍微斜著看向對方。
“哈哈哈總之，你是不是人類隨便你怎么說，但我是人類這一點你可管不著。”
這時，托腮看了半天戲的太宰治，終于厭倦了兄弟倆因錯誤認知而始終說不到一起的畫面，勉為其難地決定做出提醒。
“啊啊，只要看見中也開心，我就高興不起來。”說著，他又看向魏爾倫，“真是的，都怪魏爾倫先生啦，半天都沒講到點子上——有關中也和你的淵源、你到底為什么喊他弟弟、以及他到底是如何誕生的……這些事情才是問題的關鍵啦。”
魏爾倫回過神，有些疑惑：“中也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哎呀，你再親口對他說一遍嘛。”
魏爾倫沉吟一秒，抬眸看向眼神迷惑的中原中也，說：“中也，你的說法是錯誤的——你不是人類，你的真實身份是‘2383行’，是用來操控自我矛盾性特異點的人工異能生命體。”
“……什么？”
“幾年前，人類為了欲望擴張而發起戰爭。為了獲得戰爭的勝利，各國都開始研究制造能引到戰爭走向的異能力人形兵器。”魏爾倫的目光如同黑夜中的大海那樣悲涼，“異能力這種東西，只能被擁有靈魂和精神的人類所操縱。所以，霓虹軍方的研究員決定模仿一個渣滓……人為編寫感情和行動指令原則的方程式，冒充人類靈魂，然后再用這種偽造的‘人格式’靈魂去欺騙異能，從而達到操縱強大異能的目的。”
這段話在中原中也的耳邊轟的爆炸，轟鳴聲不斷回響。
“你……你是說……”
“中也，那幫渣滓用來控制荒霸吐力量的字符串，是2383行。”魏爾倫平淡地敘述著，“你的靈魂只不過是他們心血來潮打下的……單純的方程式。”①
他看著中原中也此刻震驚的表情十分不解，更為困惑地是對方為什么執著認定自己是人類。
“所以我不明白，中也，為什么你明明已經知道這些真相，還是要束縛自己的本性？”
魏爾倫看了看中原中也，又看向同樣茫然的坤靈，長吐一口氣，“還好，坤靈即使不知道研究自己的機構，還是坦然接受了事實——我們這群本性為‘憎恨’，核心為‘毀滅’的非人類，誕生的本身就是錯誤的，因為那是不受神明祝福的毫無意義的生。”
他們是被人為制造出來的生物，除了同類誰都無法理解他們。
所以和他一起吧，一起賦予人類毫無意義的死。只有那樣，才算平衡。
魏爾倫停頓了幾秒，準備按照心中的想法去說服看起來比較容易同意的坤靈。
“坤靈，你——”
“這不對！”坤靈一字一頓道，“大崽，你說的一點也不對。”
“……什么？”
“大崽，我完全不認同你所謂的人格式靈魂，理由稍后再說。”坤靈看了眼仍舊呆滯又失落的中原中也，回頭看向不解的魏爾倫，“因為比起那件事，你說了一個最錯誤最愚蠢的事情——中也也好，你也罷，你們的生從來都不是毫無意義的。雖然晚了一點，但你們的誕生有無數神明祝福。”
除了中也，她也是才知道還有一只在外流浪的大崽。
魏爾倫扯了扯唇角，似是對她的說法感到可笑。
神明祝福……？
然而太宰治忽然地開口，打碎了他的世界觀。
“魏爾倫先生，靈醬說的話是真的哦。”太宰治伸了伸懶腰，從二樓一躍而下，“啊啊是最后一句啦，以靈醬的名義說出來，就具有絕對的真實性哦。”
魏爾倫動了動眉毛，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還記得嗎？我之前說過的，雖說都不是人類，但你和中也與靈醬的情況不一樣。”
太宰治蹭到坤靈身邊，戳了戳她的臉說，“這個家伙啊，雖然只有我認為是妖精小姐，可按照世人的定義，她是位神明大人哦，真正意義上的神明。”
他的，單純又好騙的妖精小姐。
坤靈任由臉蛋被太宰治又戳又捏，一點也不覺得他的舉動和說法有什么問題。
她說：“嗯，在那個時期，所有的神明都是人形大妖，阿治喊我什么都可以。”
神明原身都是大妖，大妖卻不一定都是神。
“是嗎？喊你笨蛋妖精可以嗎？”太宰治拖長音調。
“不行！”
坤靈和太宰治像聊今天天氣怎么樣地說著這些。另一邊，魏爾倫和中原中也則是陷入了長久的、不同原因的沉默。
半晌后。
“你說坤靈不是人，是神明……？”魏爾倫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是的喲。”太宰治指了指也在恍惚的中原中也，“不信你問問中也嘛。和我不一樣，他可不擅長說謊。”
“嗯，是神。”中原中也下意識地點頭。
得到答案，魏爾倫表情仍舊不敢置信，喃喃低語道：“不可能，世界上真的存在神明這種事，這不科學……”
“科學？”坤靈歪了歪頭，眼里是純然的奇怪，“在滿是異能力者的世界講科學，你確定嗎？”
“……”魏爾倫張了張嘴，說不出反駁的話。
閉上眼，他快速回憶著今天所有與坤靈發生的事情。
他之前被莫名其妙的力量壓制住，無法發揮出全部實力，被她輕而易舉地打敗。還是對方主動解除禁錮，他才有打開‘門’的機會，卻很快又被她人為關閉，然后他也第一次自主恢復了意識。
回憶完這些，魏爾倫摒棄對擁有未知力量‘新妹妹’的特殊濾鏡，再細想這些東西后不得不承認，能做到這種事情，似乎也確實只有神明說得通……
坤靈見他沉默，試探性說：“大崽，需要我證明一下身份嗎？比如給你表演各種好玩的術法，或者現在就帶你去見其他家伙。”
“……不了。”魏爾倫拋下尚有一絲存疑的事情，反問道，“你剛才說不認同我和中也是‘人格式靈魂’……為什么這么說？”
如果她真的是神明，那她說出這種話的原因……
坤靈目光澄澈地看向魏爾倫：“因為我看得見，也感知得到啊。”
“……看得見？”
“嗯。當初，中也使用能力，我就感知到他的‘靈魂’氣息非人。”坤靈頓了下，有些疑惑地看向魏爾倫，“你和中也有點區別。我是在你變成另一種形態后，才看見了你的非人靈魂。”
她說：“你們的外形是人類，但靈魂是神明神獸，這是我非常確定的事情。有件事你們或許不知道——神明的靈魂，是絕對無法通過人為去創造出來，唯有順應自然而生和神明孕育這兩種方式。”
要么是在人類信仰中誕生、無數的自然法則化神、修行大道順天成神等等方式成神者的靈魂，要么是自神明長輩孕育的胎腹中生成的幼崽靈魂。
人類不可能造出真正的神。
坤靈語氣篤定道：“所以說，你們的靈魂才不是什么人工字符串，更不是不該降生于世的天災！”
安靜了片刻，魏爾倫直直地看向坤靈，極為認真地、一字一頓地問出了一個問題，似乎那個答案將決定著有關他今后人生的重要走向。
“如果你非要說我不是人造靈魂……那么，有關于‘門’你又該怎么解釋？”
“門？”
魏爾倫輕輕頜首，說：“嗯，我之所以能變成特異點野獸的狀態，正是因為一句由人造靈魂字符串中提取的詩句。只要說出那句控制指令式，我的身體就會脫離人格式的控制，變成剛才那種狀態——那就是開了‘門’的樣子。”
在寫進身體里的人工字符串作用下，他才能變成那種能讓她感知到他非人氣息的狀態。
這個矛盾的事情……她又該如何回答？
“那是封印，或者說是禁錮。”
根據自己的認知，坤靈對著魏爾倫，同樣也是對正專注聽著的中原中也做出了解釋，“那些字符串寫不進神明靈魂，但能寫進你們所擁有的身體。在某種意義上，那幾句咒語是一層特殊的封印。有它在，人類的身體才能盛下神明的靈魂。等到解開封印，它又會迫使神明暫時失去靈魂意志，單純以力量作為驅使身體的動力，也為了保護人形的身體不被力量撐爆。”
神明的靈魂異常強大。如果不做特殊處理，以人類的身體根本不可能裝下神明的靈魂。
會被力量撐爆的。
“比起那個什么方程式是虛假模擬的靈魂，倒不如說……”坤靈斟酌著合適的用詞，“倒不如說，它提前喚醒了你們還未完全長成的靈魂，又趁你們兩個年幼還傻不愣登的時候，用寫下字符串實為某種封印的咒語的人類身體，禁錮住了你們作為神的大部分力量。”
說完，她上下打量了魏爾倫幾眼，又用同樣的目光觀察了一會兒中原中也。
隨后她兀自點了點頭，像是發現了什么新的事情。
坤靈也沒賣關子，直接說了出來：“大崽，你的身體是人為制造的，質量不錯，不會隨隨便便壞掉。不過，也只能完美容納你的第二形態哦。”
“只能……第二形態……”魏爾倫似乎有些艱難地說著，“等等……這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自己的身體是人工異能生命體，第一形態是指常規使用重力的狀態，第二形態是指開‘門’。
但那句話明顯還沒說完……
“大崽，你比中也還笨啊。神明在世間行走用人形，但原形大多是長得奇奇怪怪的獸類啊。”
坤靈略微嫌棄地看了魏爾倫一眼，故作無奈地嘆氣說，“唉，我的意思還不明顯嗎？讓你千萬不要恢復獸形，因為身體會壞掉的意思啦。”
隨后她看向中原中也，神情有點替他發愁。
“中也，很遺憾，你的身體是純正的人類。”
坤靈放輕了聲音，一副生怕弟弟得不到滿足鬧脾氣的樣子，哄著說，“沒辦法，純粹的人類別說獸形了，即便是第二種形態，你如果隨便使用都會對身體產生傷害。不過你也別失望，等我回去找白澤想想辦法，一定能解決這個問題。”
唔，得找個能讓中也既不傷害身體，又能自由使用全部力量的方法。
悶頭想著這些，她的目光無意識一直停留在中原中也的身上。
嗯？中也在干嘛？
幾秒間的功夫，中原中也完成了搓搓額頭、擼擼劉海、摸摸鼻子、抱著胳膊轉身聳動肩膀等一系列動作。很快，他又轉回來，臉上還掛著想笑又努力憋笑，似乎想隱藏情緒的樣子。
坤靈遲疑道：“中也，你渾身刺撓嗎？還是阿治給你用了‘癢癢笑不停’的毒？”
“……”中原中也倏地停下動作，抽抽嘴角，最后放松釋然般地嘆口氣，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嘀咕說，“什么啊，在那種無聊的問題上折騰那么久，完全沒必要啊。”
結果他就是人類，只是擁有被坤靈稱作神明幼崽靈魂的……特殊一點的人類。
由什么原因誕生，那是不重要的事情。
見中原中也不再搭理自己，坤靈悻悻地轉過頭，想到了什么對眼神放空的魏爾倫說：“哦對了，你在第二種形態沒有意識，那有點危險。我給你個東西。”
她掏了半天廣袖里的儲存口袋，最后掏出一個手環樣式的東西。
“大崽，除非你不要現在的身體，不然我沒辦法幫你解除封印。”坤靈語氣安撫道，“這個手環有固魂維身作用。你以后念動解封咒語時戴著，能讓你第二種形態下保持靈魂意志，還不崩壞身體，自由多了。”
魏爾倫接過手環，一點點握緊，垂眸說：“自由……么？”
“不算完整的自由。”坤靈語出驚人道，“等你死了，我給你捏個新的身體，那才算真正的自由。”
沒辦法，神明的身體雖然比靈魂來得容易，但也不能說找到就能找到。
心情很好的中原中也，聞言輕嘖一聲：“死不死的……你這口無遮攔的家伙，別總說那些恐怖的發言啊喂。”
“為什么不可以提死字？那在海根本算不得什么。”
坤靈嘟嘟囔囔地反駁，隨后看向沒什么表情的魏爾倫，想了想認真說道，“大崽，無論是擁有神明力量的人類，還是暫時寄居人類軀殼的神明，海都會接納。不對，應該說你本就屬于海，只是走丟才回來。”
魏爾倫沒說話，垂著眼眸，眼睫遮蓋住神情，保持著一種奇妙的沉默。
過了會，他站起身，背對著坤靈說：“你說的東西太……我需要親自驗證和思考的時間。”
“哦，可以啊。”
“在此之前，我有必須要做的事情。”魏爾倫忽然看向沒事人一樣的中原中也，“要一起嗎？向那個把你的人生折騰得一團糟的渣滓，追討責任。這才叫公平。”
“……什么？”中原中也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魏爾倫微笑著說：“我的怒火已經發泄了。中也，擺弄你靈魂的那個研究者……要來嗎？當然，你也可以待著等哥哥幫你殺了他。”
“我——”
“嗨嗨嗨，打住打住。”太宰治忽地一個滑鏟到達兩人中間，無視中原中也，只對魏爾倫說，“把你引導進海，可不是為了讓你繼續莽撞行事哦。”
魏爾倫瞇起眼睛：“你是想阻止我……不，顯然不是。你想說什么？”
“我的計劃，有興趣聽聽嘛？”
第75章 二合一
魏爾倫沒有立刻答應, 用審視的目光看了一會兒太宰治。
過了會兒，他像是完全想明白一般，語氣肯定道：“太宰君, 從我來到霓虹，這之后所有發生的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
“嘛, 因為魏爾倫先生的思想和行動，太容易被解讀后掌控了啊。”太宰治沒有否認, 嘴角掛著笑說。
沉默幾秒，魏爾倫嘆了口氣, 說著：“用謊言哄騙我合作，提供真假參半的迷惑性情報，就是為了讓我更改原定暗殺計劃的目標順序吧。我會在今天潛入海執行暗殺, 也是你計劃的一部分……我來之前還感嘆海今天休業, 不相干又礙事的雜人會少。”
初到海看見門牌示，他還在心里猜測這是‘合作對象’, 為他的暗殺而特意做的協助工作。
現在看來, 是為了放松他的警惕，也為了更方便坤靈動手。
“畢竟, 魏爾倫先生是一個完美到危險的暗殺者, 是一個會做嚴謹計劃、重視目標情報和儀式感的殺手。”太宰治聲線平穩地敘述, “你從不會因目標弱小，就什么也不調查盲目自大地跑去暗殺。”
魏爾倫不可置否，沒說話，靜靜地聆聽。
隨后, 太宰治語氣變得輕松了一些：“我知道你會第一個來殺我, 所以就順勢給你提供了所需要掌握的暗殺目標情報。換言之，你暗殺計劃的順序是我決定的——通過操縱情報, 把坤靈的暗殺順序移到第一個。”
他手里有港口黑手黨掌握著蘭波曾搜集的、有關中原中也身世的情報。
而且，雖然不是很想承認，但他的確算得上中原中也親近且在乎的‘家人’之一——魏爾倫必定要斬斷的‘弟弟已經不再需要的舊同伴’。
結合這些因素，他必然是魏爾倫的第一個暗殺目標。
所以……他才會在預料到會發生這件事后，提前幾天支開了身邊的坤靈，而后引導對坤靈戰力預估錯誤的魏爾倫，只身潛入海進行暗殺。
“喂，稍等一下——”
中原中也出聲打斷兩人的談話和思緒。
他瞪圓了眼睛，先是看了魏爾倫幾眼，接著又看向太宰治，拔高了聲音：“混蛋太宰，你早就知道魏爾倫沒死，還有他會來找我這件事？！”
“高估你了啊，中也。”
“哈？！這是什么話，給我說清楚一點！”
“我還以為你看見魏爾倫先生出現在海……再不濟聽到我剛才的發言，也該反應過來這件事了呀。”太宰治攤了攤手，重嘆一口氣，“什么啊，結果現在才反應過來嗎？啊呀，這可真是……”
他的話沒說完，但未盡之意中的嘲笑，誰都聽得出來。
但作為當事人的中原中也，卻少見地沒發脾氣，而是皺眉問：“你為什么會知道？蘭波先生那時候明明說，說他和魏爾倫一起來霓虹做任務，任務中途出現意外，他只記得是獨自一人在苦戰軍事基地的人，最后被爆炸波及……雖說蘭波先生失去一部分記憶，但照當時那種情況分析，結論都是魏爾倫應該是已經死掉了啊？”
他也是直到今天親眼看見魏爾倫，才知道對方活著的事實。
太宰呢？太宰這家伙為什么會知道？
“事實不是已經證明了么，中也的分析是錯的。”
中原中也摒棄過去記憶帶來的錯誤信息的干擾，直截了當地問：“太宰，你什么時候知道的？”
“唔，蘭波先生那次事件后幾天，就知道了。”太宰治回復。
“哈？”
太宰治微垂眼眸，說道：“蘭波先生留在港口黑手黨的遺物，并沒有全部被銷毀。有些記錄在森先生瀏覽后，留存到了干部級別以上才能查閱的絕密檔案。我看了那些東西，從中整理了一些有效信息……一些被蘭波先生完全搞錯，又在臨終前傳達給了我們知道的錯誤信息。”
“這樣啊，那記錄上面寫了……嘛，算了。”中原中也想到了什么，摸摸鼻尖說，“既然是港口黑手黨內部資料，我就不問了。”
太宰治意外地看了中原中也一眼，摸摸下巴：“真難得，探索欲一向旺盛的小矮子居然轉性了？”
中也這家伙明明十分在意，卻能忍住好奇放心……為什么？
“混蛋！我現在一米六五，你這個沒有比我高出十公分的混蛋，有什么資格嘲笑我啊？！”中原中也火大道。
太宰治比量著和他的差距：“喔喔~高九公分和十公分有很大差距嗎？小不點。”
“……”中原中也不服氣又惱火地說，“混蛋，我還在生長期！白澤先生說了，有的男孩子成長期晚，晚一兩年才會猛長——”
“那也太晚了吧，成長期都快結束了呢。”
“……閉嘴！”
太宰治聳了聳肩。
安靜了幾秒，他若無其事般地笑著說：“呀中也，看在你惱羞成怒的模樣取悅到我的份上，有什么想問的就問吧。說不定……我會回答哦。”
“呵，從你這混蛋嘴里聽實話這種事情——以為我會上當嗎？”
“這次是真的啦。”
“可真是謝謝你了，我沒什么想知道的。完！全！沒！有！”
“是嗎？”太宰治瞇起眼睛，毫不猶豫地揭穿，“中也，臉上的求知欲已經多到快溢出來了哦。情緒外露得未免太明顯了，你真是一點也不適合撒謊，靈醬這方面都比你強。”
一直保持安靜的坤靈回味著這句話，反應慢半拍小聲說：“阿治，你這不是在夸我呀。”
“靈醬，是夸你比中也強的意思。”
“哦，阿治說得對。”
“……嘁，你以為都和你這混蛋一樣嗎？”
頓了頓，中原中也從鼻腔漫出一聲輕哼，稍稍偏過臉，語氣不自然說，“雖然不知道你們黑手黨的規矩，但……隨便泄露機密文件內容……應該會受到懲罰吧……”
他的音量越講到后面越小，句末的聲音更是低不可聞，似乎非常不想解釋這些東西。
太宰治即使只隱約聽見了一部分，稍加思索后也整合了全部。
他眸光微微閃爍了幾下，緊接著避如蛇蝎般退后幾步，擺出一副受不了的樣子。
“啊，中也是因為擔心我而不追問嗎——嗚哇，只要一想到這種可能，就覺得黏黏糊糊的好惡心……”
“混蛋！誰擔心你這家伙了？！”
停頓一秒，中原中也火冒三丈地說，“我只是……只是不想你被懲罰后，讓坤靈這家伙跑去港口黑手黨亂來一通，最后害得我跑去給你們兩個混蛋收拾爛攤子！不想處理后續麻煩，只是這樣而已！”
坤靈歪著腦袋：“‘又’？中也，你什么時候給我收拾過爛攤子？”
“……”中原中也張了張嘴，結果沒想到具體事例，一時啞然。
“好啦好啦，沒什么不能說的。”
太宰治像是想趕緊結束這個話題一般，語速加快地說出了記錄內容，“上面是有關蘭波先生在‘荒霸吐事件’二個月前，曾偷偷潛入了某個軍方研究的秘密設施，還有魏爾倫的部分情報，以及官方保留的那部分……有關‘荒霸吐’特異點生物的調查記錄。”
“……原來是這些啊。”
“嗯哼，蘭波先生受殘缺記憶的影響，得到情報不算全面，但也讓我的調查方向少走了很多彎路。”太宰治轉臉看向魏爾倫，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而且……他寫了一則很有意思又引人遐思的故事。”
魏爾倫始終保持沉默，似是他們幾個聊的東西與他完全無關。
坤靈的注意力集中在后一句：“阿治，是什么故事？好玩嗎？”
“我覺得有趣，但靈醬不一定愛聽。”太宰治余光看見坤靈失望的表情，感到有些好笑，“說起來，每次纏著我講故事，結果聽了開頭就昏昏欲睡的家伙是誰啊。”
坤靈小聲囁嚅：“是我。”
一旁的中原中也完全忽視他們兩個的對話，撓了撓頭，很快恍然大悟：“所以說，太宰你就是通過那些東西，確認魏爾倫還活著？”
“嗯哼。”
“呿，這混蛋的腦子還是該死得好使……”中原中也輕嘖一聲，嘀咕說，“不，不對！是因為掌握了情報才知道的，這不能算他的功勞。”
太宰治笑嘻嘻說：“中也，我聽到了哦。很好，‘本周不服輸的中也’又增添了一條新內容。”
那是海家庭內部廣為流傳的，有關中原中也日常‘活躍’表現的電子日志。
日志上傳的作者，匿名但眾所周知——太宰治。
中原中也：“……”
他深知與太宰治這巧言善辯的混蛋打嘴仗，多數情況自己都討不了好，不想做以己之弱對彼之強項的蠢事。
深吸一口氣，中原中也干巴巴地怒瞪了一眼得意的太宰治，隨后忽略發癢的拳頭，看向在靜靜觀察他們三人的魏爾倫。
他有比和混蛋太宰吵架，更重要的事情要問。
“那個……老哥。”中原中也說出了心里惦記的另一件事，“你和太宰說的暗殺順序什么的……是怎么回事？還有，為什么坤靈也在你的暗殺計劃里？！”
魏爾倫呼吸一頓，沉默得有些詭異。
“這個我知道。”坤靈替他做出回答，“在中也沒回來之前，大崽揚言說他要殺掉所有你在乎的人，給你真正的自由。哦對了，除了我，阿治和亂步也是他原本的暗殺目標。”
“……哈？”她說的簡單，但中原中也有些難以消化。
坤靈還在慢吞吞地解讀魏爾倫的想法：“大崽覺得，只要把你在乎的人和事全部解決，你就能心甘情愿地和他離開霓虹，一起踏上暗殺的兄弟旅程。他說這是他對弟弟的愛。”
哼，別以為她不記仇，她會上眼藥！
“哈？！”中原中也感到匪夷所思，隨后又將銳利的視線投向了魏爾倫，“喂，我說，這種毫無邏輯又愚蠢的說法……你是認真的嗎？”
魏爾倫悶聲回道：“人類會卑鄙地打感情牌利用你的力量，并為此不停地哄騙你，而且暗地里還有覬覦你本身存在的組織。你留在霓虹很危險，我是為你好。”
所以他才想斬斷那一切束縛，然后順利帶著‘沒有理由再留在霓虹的中也’離開。
“為我好？別開玩笑了！”中原中也渾身散發著刺人的寒意，聲音低沉地發出宣言。“魏爾倫，如果你敢那么做，我一定親手殺了你——任何膽敢傷害我家人的人，我絕對會與之不死不休，無論付出什么代價都勢必要他償還。”
他看向魏爾倫的目光不再友好，似天空般澄澈的藍眸醞釀起深幽的風暴，那里洶涌著準備將敵人燃燒粉碎的漆黑火焰。
見中原中也盛怒成這樣，太宰治少見地沒有出言去調侃揶揄他。
安靜地看了幾秒，太宰治又挪開視線，看向了不知道在想什么而沒有說話的魏爾倫，最后朝坤靈眨了眨眼。
接收到信號，坤靈安撫暴怒的中原中也：“大崽腦子不好，我已經揍過他了。而且他設想的暗殺計劃，壓根就實施不了。中也別生氣了。”
有她和白澤他們在，沒有任何人能傷害到家里的幾個幼崽，一絲絲都不能。
——當然，除了某個自殺愛好者，作死折騰有很快被治愈的小傷痕。
坤靈的安撫起了一定作用。加上，中原中也想到魏爾倫計劃的那種事情無法發生，以及對方的出身和有可能經歷了不太好的事情，直沖大腦的火氣稍降了些。
隨后，他問道：“……嘛，那個，你現在還是那種想法嗎？”
“不，已經沒有那個打算了。”魏爾倫嘆口氣，“是我想錯了。中也，你是自由的，也是安全的。”
中也想作為人類活著，不是任何人強加或哄騙而產生的想法，那源于自身的個人意志。
那是真正的自由。
到了這里，他親身體驗到坤靈實力的強大，以及她所說的那些存在……他現在也十分確定，中也生活在海是安全的。
——那些魏爾倫僅通過片刻間的所見所聞，就已然看清意識到的、不得不承認的、擺在他眼前的事實。
即便那與他自身的認知，完全相反……
“中也，你待在海，的確會更好一點。”
聞言，中原中也臉色稍霽，語氣也變得緩和了一些：“咳咳，既然你已經知道那種想法是錯的……嘛，只要你以后改正，海全員都是可以接納你的。”
魏爾倫沒說話，用沉默做出不知其意的回答。
中原中也想了一下，又說：“啊對了，還有你以前的搭檔，蘭波先生他——”
“他和你們不一樣。”魏爾倫忽然開口打斷，“我和蘭波是組織里最強的搭檔，那家伙還把我叫做親友……可我不喜歡那個家伙。”
“……什么？”
迎著中原中也滿是驚訝且困惑的眼神，魏爾倫臉上沒什么表情，淡淡地說著：“他無法真正理解我，卻還要假裝理解。懷揣著那種可笑的憐憫，不停說著那些勸我把自己當作真正人類的話。他根本不懂。”
蘭波越是反復說他是人類的論調，越是在提醒他其實只是一串方程式，人造的異能力生命體。
他討厭那個家伙，即便對方送了他能夠控制人格指令式的帽子。
想起蘭波的執念，中原中也遲疑說：“……不，我覺得蘭波先生他不是你——”
“中也。”太宰治打斷，沖他輕輕搖頭，“這種事情還是讓……當事人自己去想吧。不了解全部就擅自作出發言，很討人厭哦。”
中原中也倏地想到了一件事：“啊差不多一年了，也該……嗯，你說得對。”
等蘭波先生復活后，自己去和魏爾倫說開去吧。他不摻合了。
魏爾倫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卻因為固有觀念遭受巨大的沖擊，暫時不想提起和蘭波有關的話題。
反正……蘭波已經死掉了。
“到此為止了，無聊的茶話會時間結束。”
這時，太宰治將話題引到最開始的正題，“魏爾倫先生，現在有興趣聽聽我的計劃嗎？畢竟，你沒頭沒腦地跑去找那位僅剩的暗殺目標，不僅說不定會無功而返，還不能解決根源上的問題哦。”
魏爾倫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中原中也挑了挑眉。
“……看我干嗎？”中原中也轉過頭，對太宰治說，“啊，根源問題是什么？”
太宰治回答：“別的地界管不到。但霓虹對將異能與現存生物結合的軍用研究所……仍舊存在著，并且還在秘密進行著人.體實驗——就是中也你誕生的那種地方。”
魏爾倫補充：“所以我必須殺掉那個掌握主要技術的研究者，摧毀設施和其儲存的所有資料。”
大約沉靜了三秒鐘。
中原中也目光森寒，語氣夾雜著極端的冷意，字字堅定：“處理那種違背人性的存在……魏爾倫，這件事我和你一起去！”
“那就一起吧，弟弟。”
“太宰說吧，你的作戰計劃？”中原中也問。
“啊呀，到目前為止，事情發展走向和我預想的一樣。”太宰治微微一笑，“接下來，只要中也這邊不出岔子，事件就能輕松完美的落幕了。”
中原中也有點不爽：“混蛋，什么叫我出岔子？！快點吧，需要我做的部分是什么？”
“需要你好好演場戲啦。忍不住有點擔心，演技蹩腳的中也。”
“……哈？”.
“……聽懂了吧？時間差不多了，你們也快點出發吧。”
密謀了半晌后，太宰治伸了伸懶腰，“而且說起來，那位亞當先生已經在門外的結界邊，打轉了好久。如果再耽誤得久一點，造成了時間上的漏洞，很容易讓某些人產生懷疑哦。如果是那樣的話，你們——”
“話真多，我當然知道。”說完，中原中也沖坤靈揚揚下巴，“作戰開始，先把結界解除吧坤靈。”
坤靈點點頭，應了一聲“好”，剛要起手動作就被人制止。
“坤靈，你先等等——”
魏爾倫忽地開口，“太宰君，我還有一個問題。”
“什么？”
“我不明白。”魏爾倫疑惑地問，“太宰君，你既然已經預測到我的到來，為什么不干脆在我找你的那幾天，就讓坤靈陪在你身邊？”
無論是在港口黑手黨，還是海，再或者是別的什么地方，他暗殺坤靈的結果都一樣。
像現在這樣，設計他在海折騰一通，反而浪費了很多太宰治的時間和精力。
聽到這個問題后，太宰治眼睫微顫了下，隨后臉上浮現出看不出真意的、略顯浮夸的笑容。
“什么啊，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嘛。”他指了指變得破破爛爛的海，“因為想把中也賺錢的渠道毀掉，可靈醬肯定不同意，而我又沒那份力量，所以只好借助魏爾倫先生之手啦嘻嘻。”
“……哈？！你這個做人無下限的混蛋，宰了你啊！”中原中也頓時瞪眼，想也不想得朝太宰治飛踢過去。
“中也！”
坤靈及時攔住中原中也，一邊護著正在對他做鬼臉的太宰治，一邊說著，“阿治騙你的。他不會為了這種事情，就設計毀掉海。”
“怎么不會？要知道，這個混蛋可是會強行售賣水給快要溺死之人的惡劣家伙！”中原中也磨牙說著，“他絕對做的出這種事情！”
坤靈搖了搖頭，十分認真地說：“阿治不是。”
“……啊啊受不了了，坤靈你能不能清醒一點，對他——”
“中也，我想我知道原因了。”坤靈憑著直覺說出猜想，“海設立在鐳缽街的原因是你。而你是為了找尋身世真相，以及當年爆炸……所以才在小小的鐳缽街窩了六年。”
鐳缽街是中也誕生之地，而當年那場爆炸也使得這里淪為貧民區。
——便是這兩個方面的原因，將中也束縛在這里六年。
中原中也一愣，下意識看向了微微側過臉看不清表情的太宰治。
坤靈又說：“如今，中也你的身世已經解開。鐳缽街也因為海的影響，脫離了貧民區范疇。”
“……啊。”
“既然舊海已經沒了，我們也是時候去外面開新的、更大的海了。”
中原中也摸著后腦勺，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
然后，他有些不自然，甚至稱得上扭捏地說道：“那個，混……咳，太宰，我剛剛——”
“啊啊這幅表情……惡心的快要死掉了。”
太宰治小臉皺成一團，沖坤靈抱怨道，“靈醬，拜托不要總是曲解我行為的本意，我真的是想看小矮子愁眉苦臉的樣子……話說，你不覺得他那樣很搞笑嗎？”
“不覺得。而且，阿治你又要挨罵了。”
“混！蛋！太！宰！”
……
不久后，中原中也怒氣沖沖地走出海，準備和魏爾倫照計劃表演行事……
已經回到海三樓的太宰治和坤靈，產生了一段小對話。
“阿治，你的計劃為什么不把我放在里面？”坤靈不解又有點不樂意，“演戲不帶我就算了，打架也不讓我去。我好無聊。”
太宰治笑瞇瞇地說：“因為靈醬有更重要的任務，只有你能做到的事情。”
“是什么！”坤靈眼睛亮了。
“就是——”太宰治拉了拉手腕上的繃帶，“我的特制繃帶用完了，句芒先生那里好像沒有備用的材料了。所以說，靈醬可以辛苦一下，在海境內幫我搜尋超多超多的材料嗎？我想要它的存量裝滿一整個衣柜欸。”
他明明一年沒有受過傷了，卻依然保持纏繃帶的習慣。
特制繃帶，舒適透氣、防水避火、極強防御力、不影響視力、不染塵埃隔絕臟污、帶有一定治愈效果、長度無限拉伸、必要時可當防身武器、異能傳導……功能數不勝數。
那與之相對的，它的制作材料異常珍貴且繁多。
坤靈沒有猶豫：“好，我明天就去。”
“欸~有點著急用。”
“那……現在就去？”坤靈想了一下，囑咐說，“大概需要一兩天才能搜集完。阿治，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不要自殺。”
太宰治沉默幾秒，答應得有些不情不愿。
“好啦好啦，就這兩天哦。”
得到對方說不定不會遵守的承諾，坤靈相當干脆地直接出發，奔往海境。
太宰治望著她的背影，直至消失。
他輕輕松了口氣：“現在的話，計劃才算完全走向正軌啊。”
……
“白澤先生，太宰比我想象的還要在意靈醬啊。”海境內的某處小亭子，江戶川亂步懶洋洋地看著《海經》顯現的畫面，“靈醬那個笨蛋……特意把魏爾倫引到海，明明是為了她嘛。”
他倒不是故意監視太宰治，而是因為整座海店鋪和《海經》息息相關。那里發生的一切，所有人都可以通過《海經》看見。
白澤笑了笑：“阿治那孩子的心思，一向藏的深。如果不是事關坤靈……你估計不能這么快看穿。”
“什么嘛，敢小瞧名偵探的能力。”江戶川亂步嘀咕了幾句，隨后稍微正經了一些，“不過，太宰還是千慮一失。魏爾倫對他沒那么信任，隱瞞了一件很重要的信息，會出大事的。”
白澤搖了搖頭：“不，阿治知道那件事。”
“欸？”
“他知道魏爾倫一直擔憂著什么。但那個不影響他的計劃，如果一切順利的話。”白澤話鋒一轉，“可惜，阿治不知道有人掌握著那一點。”
那個人還在這件事中，占據著最特殊的位置。
江戶川亂步接話：“所以說，太宰最想避免的事情，還是會發生。”
“沒錯。”
“啊啊，我等到……太宰絕對會露出百年一見的表情吧，我迫不及待地想看哈哈。”
“促狹鬼。”
江戶川亂步輕哼一聲，又說：“話說回來，白澤先生最期盼的事情也會發生呢。”
白澤微微一笑，臉上浮現狐貍一般的慈祥笑容。
“白澤先生夙愿完成后——”江戶川亂步幸災樂禍道，“伴隨而來的，是你現在還不愿意去想的某種發展吧？”
一瞬間，白澤的笑容凝固在臉上，隨之一點點破裂。
江戶川亂步滿足了，又樂陶陶地補了一句。
“啊哈，下一個春天，也快來了。”
“……亂步。”
“說起來，都是女孩子，我回頭問問與謝野最新上映的電視劇吧。”江戶川亂步自顧自地說道，“就要靈醬最愛看的那種劇情——她追他逃，他插翅難逃。”
“……亂步。”
“靈醬存的那些‘成家立業’存折，太宰說不定是第一個用到的家伙呢。”
第76章 二合一
太宰治的計劃進展得很順利——
坤靈解開海外側的結界后, 立刻和太宰治一起返回無人能探查到的三樓，把廢墟一樣的舞臺讓給即將登場的‘客人’。
“中也先生。”
中原中也怒容滿面，剛一跑出海的大門, 就撞見了仍在外面徘徊打轉的亞當。
亞當眼疾手快地攔住中原中也，又透過門的縫隙瞧見了屋內的慘狀, 機腦飛速運轉。
僅需不到一秒，他就推斷出了最大的可能：“中也先生, 您已經遇到了魏爾倫并與之發生了激烈的戰斗，是嗎？”
“那不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嗎？！我說, 你看沒看見魏爾倫出門后，朝哪個方向跑了？”中原中也推開亞當，迅速環視四周, 急切地問道。
“沒有, 本機只看到了中也先生您一個人從里面出來。”亞當又問，“您與魏爾倫之間發生了什么？而且本機剛才一直無法進入海, 這很奇怪。”
“之后再說！”
亞當思索了一秒, 又說：“對了，中也先生, 本機得出一件很遺憾的事情。海變成如今的樣子, 且本機未檢測到里面有任何的生命活動跡象, 那么您的同伴太宰先生他們，是不是已經遇害——”
“閉嘴吧混蛋！”中原中也倏地轉過頭，眼神似刀般冰冷地瞪向亞當，低吼著說道, “我不是說了之后再說嗎？！”
見狀, 亞當估測的那件事情，可能性指數增加至百分之九十, 已基本確定為事實。
同伴死亡，這是會讓人類感到極度悲傷憤怒的事情——就像中也先生現在所表現出的樣子。
根據搜查官手冊的信息提示，亞當在這種情況下適時地，保持了短暫的默哀式沉默。
他無言地跟在四處探尋著什么的中原中也身后，思索等對方平靜下來后，自己應該如何說出最合理的發言和行動計劃。
半晌后。
“該死的！”
似乎是因為遍尋不到魏爾倫的蹤跡，中原中也的惱火加重了，“那個混蛋到底去哪里了？！我絕對、絕對要把他找出來，親手殺了他！”
空氣安靜了許久。
一直到中原中也渾身具現化出來的怒火，已逐漸轉為表面平靜，才有人出言打破這僵持的局面。
“所以說，中也先生，要和我一起作戰嗎？”亞當開口道，“你知道的，我有關于魏爾倫的情報。”
中原中也凝視著已變為遠處的海大門，不知在思索些什么，表情像是僵化的石頭一般，沒有反應。
亞當分析中原中也的動作和表情，得出對方心情極差，同時還背負了某種無法言說的巨大壓力。
他想了一下，聲音平板無波道：“中也先生，您或許應該吃塊巧克力。”
那樣的話，心情會好一點。
他見過很多人類情緒低落的場景……通過科學數據來講，巧克力所包含的成分，不僅有著能讓人類心情變愉悅的能力，還能令緊繃的精神放松下來。
“……”中原中也瞪著一臉認真的亞當，深吸一口氣憋半天又吐了出來。
他的聲音有著說不出來的無力感：“看吧，這就是我討厭和你合作的原因，不懂氛圍不理解人類心情的破鐵。”
“中也先生，本機分析不出這其中的邏輯。”
“……海沒了，還有……”中原中也忽地捂住臉，不讓亞當看清表情，低低說著，“是魏爾倫。所以，我一定要他償還！”
亞當模仿信息庫中的人類語氣，和緩又認真地說：“中也先生，魏爾倫都跟您說了什么，這對本機接下來的判斷很重要。”
沉默了十幾秒。
中原中也干巴巴地開口了：“那個帽子混蛋……他說我不是人類，他要救我——所以他要把所有讓我留在霓虹的因素，全部抹除。”
他絞盡腦汁地回憶著有關魏爾倫對此事的發言，然后按照個人習慣的簡潔式發言，如實復述給亞當聽。
說這些話的同時，他的臉上掛著真切的惱怒憤恨，以及傷心懊惱等等復雜的表情。
中原中也那些顯露出的情緒，全都是真的——惱怒于魏爾倫的確曾真實存在過這個想法、憤恨于太宰治只針對他的惡劣計劃、傷心于等事情結束后，他要對經營了六年的海說再見……
他的情緒過于真實，亞當完全察覺出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也錯過了第一次發現真相的可能。
亞當根據中原中也的說辭，提出疑問：“中也先生，您對魏爾倫之后的目標行動，有什么想法嗎？”
“……不，我現在想不到，還有別的什么……”
“魏爾倫的暗殺目標，是中也先生你在霓虹所在意的一切事物。”亞當冷靜分析，“根據本機對人類感情的判斷，他對您有極強的支配欲——除了中也先生親近的人類，本機推算還有您在意的身世，他也會對此做出‘解決’措施。”
“……啊，我想起來了。”
中原中也按照太宰治只說了一句‘引導機器人往目標人物身上想’的安排，裝作因為亞當的提醒，忽然想起新線索的樣子，“魏爾倫說，他已經把港口黑手黨存放著有關我的資料帶走，并銷毀了電子記錄。他說‘除了港口黑手黨的這些資料，只剩下最后一個……’，他沒說完，我不知道他到底在說什么。”
“……抱歉，情報不足，本機無法得到有效結論。”亞當嘗試分析，卻未能得出結果。
“可惡！”
這時，中原中也忽然站起身，像是壓抑著情緒一般說道：“玩具混蛋，你說過的，你手里有關于魏爾倫的情報。告訴我，你知道的一切！”
“是的。”亞當說，“本機已經掌握了一些情報，那有關魏爾倫進入霓虹后第一時間所做的準備工作。以那些情報作為出發點，如果中也先生再同意在后續工作中提供幫助，本機能夠提高‘推斷魏爾倫接來下的行動’這一事預測的準確度。”
他執行逮捕任務的第一階段，從始至終都是把任務對象中也先生拉入伙。
可惜到目前為止，亞當還未取得成功。
“……既然如此，沒辦法了。”中原中也說。
亞當：“這句話的意思，您是要答應我合作了嗎？”
“……啊。”
中原中也看向亞當，面上有些煩躁又有些不甘心，“看在你或許能起一點作用的份上，我可以答應和你聯手對付魏爾倫。但是事先有個前提，你全程必須聽從我的指揮，優先執行我的命令。如果辦不到的話，你還是走吧。我不需要你也能干掉魏爾倫！”
“本機明白了——中也先生，您是想要覆蓋博士的命令權限嗎？”
“對！”
亞當沉默了幾秒，理性分析此事的可行性。
最后，他根據制造他的博士提前編入的、解決任務邏輯出現狀況和矛盾的子程序，作出了決定。
“命令通過。”
亞當說著，忽然對中原中也半跪俯首，“覆蓋命令起效，本機已將中也大人設定為擁有本機最高命令權之人。”
中原中也一愣：“……真的可以啊。”
他內心稍稍松了口氣，還有一絲絲從攀比欲中升起的不服氣。
嘖，太宰那混蛋家伙，這個事情……居然又被說中了。
然后，中原中也和亞當就‘中也大人’的稱呼問題掰扯了幾句，得知稱呼事關命令權準則，便也沒再糾正。
“好了，快點說情報吧。”
“接收到命令。”亞當掏出口香糖，“但說明之前，中原中也要不要吃點這個？”
因為那是長篇大論的情報說明。
按照數據庫分析，這種方式可以緩解發言過長時，給人帶來的枯燥感.
因著魏爾倫作為殺手的職業習性，亞當合理推測他為了悄悄偷渡進霓虹，有可能采取的方式和協助對象。
為此，亞當黑進了霓虹各個數據庫，交叉核對后找到了幾個符合條件的人。
他依次調查這幾個人的信息后，鎖定了幫助魏爾倫潛入霓虹的、那個專門做偷渡工作的從業者。
隨后，亞當又從這個從業者的身上，找到了魏爾倫讓對方幫忙購買的物品清單，并把這些物品的照片展示給中原中也看。
“這些照片上的物品，大概都是魏爾倫為了之后的行動能夠順利進行，做的準備工作。”
一共有三張照片——款式有些年代久遠的藍色翻蓋手機、四根用白樺樹雕刻的手腕粗細的十字架、與市警署有合作的餐飲店員工工作證。
第一個線索，中原中也和亞當都沒分析出有效信息。
但第二個……
中原中也捏著照片，眉頭緊鎖：“等等，這個十字架……”
“本機剛才看見海地面有兩根，就是這個。”亞當說出剛才掃描到的場景。
“也就是說，還有兩根不知道會出現在哪里。”
“是的，這應該是對應著魏爾倫原本設想的，在霓虹執行任務的目標數量。”亞當沉吟道，“海，以及海的成員算作兩個——中也大人您在乎的事物。還剩兩個。”
“可惡的混蛋！”混蛋太宰，他的店！
“除了已經無法挽救的事件，與中也大人您息息相關的人員，您還有什么線索嗎？您看看這幾張照片，是否能想到什么。”
很快，中原中也翻到第三張照片，臉上浮現出不解的神情。
亞當察覺到，并問出口：“中也大人，您有想法了？”
“這個警署我打過交道，能和我扯上一點關系的只有……他了。”
“他？”
“嗯……這幾年偶爾會有不長眼的家伙在海鬧事，結局都是被我揍進了醫院……”中原中也提起這件事有些火氣，“沒想到，事后那幫渣滓一樣的家伙，居然會有臉報警。”
海菜品價格高昂，來往的食客幾乎沒有出身三不管的鐳缽街地界。于是有些家里有點閑錢的鬧事者，被揍后第一時間選擇了報警要去懲治。
不過，海有錢，非常有錢，重金雇傭的律師團很厲害，每次都能立刻把中原中也撈出來，然后下次再動手再撈……
——坤靈從來不會禁止他的暴力行為。她稱他的行為是‘天降正義’，不僅不教育還鼓勵夸贊。
“……以至于后來，我去多了警署后，和那里的村瀨警官變得熟絡了一些。嘖，他滿嘴俗套的說教發言，一個講話總講不到重點的嘮叨大叔。但——”
相關信息太宰治和魏爾倫沒說，中原中也這次是真的感到了疑惑，“我不覺得村瀨警官和我的關系……有好到讓魏爾倫把他定為暗殺目標的程度啊。”
所以說，為什么？
亞當沒有這些疑問，建議道：“應該是魏爾倫有別的想法。本機認為，中也大人應該立刻趕往警署，照片線索已經鎖定了的相關場所。”
“……只能這樣了，不是思考原因的時候。”
中原中也和亞當趕到警署時，村瀨警官正美滋滋地吃著烏冬面，聽了他們的來意，不以為然地擺擺手。
無論他們怎么勸說，村瀨警官始終認為，無論是什么等級罪犯，都不敢擅闖滿是警員的場所。
中原中也沒辦法強行把村瀨警官從警署擄走，只能守在對方的身邊保護。
他揉著耳朵聽著村瀨警官的嘮嘮叨叨，勸他不要總打架鬧事之類的老話常談，一邊悄悄暗示亞當趁機搜尋警署的資料信息庫，看看是否能找到別的線索。
就這樣，中原中也艱難的度過了兩個多小時。又過了半個小時，村瀨警官接了一通電話。
他掛斷電話后，似乎是突發急事要離開警署去辦事。不過，他并沒有阻止中原中也和亞當執意要跟隨的要求。
三人駕車到了一處無人的地帶，魏爾倫不知從哪得到情報，出現了。
中原中也入戲較深地和魏爾倫認真且激烈打斗一番。并且依照計劃，他當著亞當的面，被魏爾倫引導著第一次打開了‘門’，只露了絲絲縫隙的‘門’……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沒能成功救下村瀨警官，眼睜睜看著魏爾倫達成目的后，施施然地離開。
中原中也佩戴著句芒贈與的保護身體的法具，明明沒有受傷，卻要還故意偽裝出一副身體因打開了‘門’，而因此受了內傷的樣子。
“……到底為什么？！”
中原中也捶打著已經咽氣的村瀨警官，“混蛋！雖然我覺得你這個警察很煩人，但……魏爾倫為什么要殺死你？！”
說著，他趁著亞當檢測到村瀨警官沒了生命跡象，可依然走遠幾步去呼叫救護車的間隙，飛速往村瀨警官的嘴里塞下一枚入口即化的藥丸。
呼……難怪太宰那混蛋說最好帶點這東西，幸好。
那是海里的孩子，都有的特殊藥物——只要他們想救的人死亡時間不超過一分鐘，就能從死亡線內拉回來。人吞下藥物大約半個小時后，會恢復微弱的生命特征，及時去醫院救治就能健康如初。
而且這種藥物雖然神奇，但科學儀器查不到發揮效果后會立刻消失干凈的藥物成分，不會打破人類對生死的認知。
發現不了異常，他們只會誤以為當事人是假死狀態。
所以說，只要中原中也他們行動隱蔽，任誰都不會知道海存在著這種會引發動亂的、能令人起死回生的東西。
“喀拉！”
村瀨警官被中原中也捶打了幾下，兜里的物品隨之滑落在地上。
——那是與亞當提供的照片線索，樣式一模一樣的手機.
收拾好情緒，中原中也帶著亞當離開已有救護車奔來的現場，去調查有關這個手機的線索。
沒過多久，他們就有了新發現，并對此做出合理推測。
——村瀨警官的手機，被人安裝了一種會定時清除痕跡的竊聽程序。魏爾倫利用這個，竊聽村瀨警官與別人的通話內容。
等到亞當復原手機中的通話記錄數據，得到一段村瀨警官對他‘哥哥’的留言。留言的顯示時間，正是中原中也到來并闡述有人要殺他的十分鐘后，即村瀨刑警說要去衛生間的時間。
“這個電話號碼已經無法接通。”亞當調出信息庫中村瀨警官的資料，“很奇怪，刑警先生的哥哥，在資料上顯示是死亡狀態。”
“……什么！”
接著，亞當說出自己黑進警署內務得到的情報信息。
資料上面顯示，村瀨警官的哥哥曾是一名軍方研究員，真名被隱藏，只用‘N’作為代號，并且已經死于十四年前的一場研究事故。
亞當認為這位‘哥哥’，或許是村瀨警官別的較為親近的人。
中原中也卻不這樣認為，并且有事件作為證據。
因為村瀨警官剛對他們說過，九年前他被哥哥‘N’介紹進了軍隊當警衛——所以哥哥‘N’沒有死，只是軍方暗箱操縱情報，把他的記錄改為死亡狀態。
“連真名和證件照片都被篡改，這個‘N’在軍方的地位顯然是非常重要。”
中原中也目光變得銳利，“所以說，他到底在研究什么，重要到能讓軍方利用偽造死亡的方式，嚴密保護起來……”
重要的、不可告人的、還有九年前這個特殊的時間……
原來如此啊。
太宰，這也是你要引出研究員計劃中的一環吧？
目標終于浮出水面了。
可是……這該死的繃帶混蛋，只三言兩語說讓他當誘餌，根本沒說明他該如何讓這位‘N’主動找他！！！
“我推測，‘N’就是負責研究荒霸吐的研究員。”中原中也說出這一點，試圖讓亞當計算出更多的事情。
“這種可能性……的確有。沒錯，軍方為了保護‘N’所掌握的國家機密不被間諜偷取，必要做的保護措施。”
亞當計算出可能性以及這種說法的邏輯，“魏爾倫的目的是帶走中也大人……他只剩最后一個暗殺目標，是了解您迷霧身世的‘N’。這符合邏輯。”
中原中也語氣有一股說不出的急切：“沒錯，我們既然知道了他暗殺任務的最后一環，玩具混蛋，那就快點搜查吧！”
“遺憾的是……”亞當沒有表情地說，“照目前來看，魏爾倫明顯比我們掌握更多‘N’的線索。等我們找到目標對象，很大可能會看見‘N’的尸體，以及等候許久的準備強行帶您離開的魏爾倫。”
他的機腦飛速計算概率：“事實上，這種結局可能性高達百分之九十。”
過了一秒，亞當開口了：“不會變成那樣的哦。”
這個如幽靈般的陌生男性聲音，不是出自在場的兩人之口。
中原中也心中猜到了什么卻引而不發，按照正常人的反應，警惕又疑惑。
“喂……不對，這不是玩具混蛋……”中原中也制止了準備切斷入侵信號的亞當，“你是誰？”
陌生的男性絮叨了幾句。說他是如何發現亞當搜尋軍方情報終端的痕跡，又追溯了回去后，之后才慢悠悠說出身份。
“我想請求你們幫助，當然也是能幫助到你們。”男性說，“被你們稱作‘N’的人，就是我。”
中原中也依照自己的脾氣，對故作神秘的N冷言冷語了幾句。
隨后，N說他害怕被暗殺之王殺掉，想要告知中原中也執著追尋的身世之謎，以這種方式打消魏爾倫對他的暗殺行動。
N說，他認為只要中原中也知道了身世，那么魏爾倫針對自己的暗殺就失去了意義。
“中也君，我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N在亞當的信息源里留下地址，“期待與你的相遇喲。”
說完，他單方面切斷了聯絡。
中原中也沉下臉色，表情嚴肅冷凝地在心底……怒罵太宰治。
該死的，這也是混蛋太宰預料到的事情吧？！
明明預測到N在亞當黑進軍方信息庫后，必然會以此為溯源聯系他，卻故意不提前點明這一點，任由他傻乎乎地在一邊擔心計劃如何進展……
啊啊啊，那混蛋現在一定是躲在哪個角落，偷偷看好戲吧？！
……說不定還會拉著亂步一起嘲笑他！.
中原中也猜的沒錯。
太宰治現在就窩在海的三樓，和從海境出來的江戶川亂步一起欣賞中原中也的演技，并對此做出當事人完全不想聽的評價。
“噗，中也絕對是慌了吧？！哈哈哈哈，再得不到解決估計會哭出聲呢。”
“什么啊，太宰快收收你這副嘴臉吧……不過，呆子中也剛才的好笑表情，我全部都拍下來了！”
“嗯？怎么傳給我了？”
“咳咳，笨蛋太宰，好人心的名偵探，給你新一刊的電子家庭日志提供一些素材——記得用上。”
“了解。”
……
“不過，有點意外啊。”
江戶川亂步吧唧著零食，看向《海境》映畫墻面，“中也整體的演技水平，比我想象的要高很多欸。生氣和悲傷都很真實，難怪那位機器人先生一點都沒看出來。”
想了一下，他看向太宰治：“不過，也多虧了你……中也才能這么真情實感，哈！”
“啊呀沒辦法嘛，中也只有代入剛發生不久的真實經歷，表現出的情緒才不會被那位N起疑。”
太宰治臉上浮現深藏功與名的微笑。
他知道，計劃順序的情況下，那個生性謹慎又思維縝密的N，絕對會在村瀨警官留言后的第一時間，利用軍方機器設備追溯信息員，去竊聽亞當和中原中也的對話。
等到N反復確定中原中也和亞當與魏爾倫，沒有聯手是真的敵對關系后，自然會出現在他們面前。
這也代表……自以為行事周全的N，落入了為他精心準備的陷阱。
——他會不知不覺地把秘密研究所地址，暴露給擁有非人類通訊方式的太宰治，以及等候時機現身的魏爾倫知曉。
太宰治仰視著畫面的場景變化。中原中也已經來到了郊外一座的半腰，緩緩步入一座宛如廢墟的倉庫。
“啊啊，大魚跳出水面咬鉤，計劃可以收尾了。”
太宰治瞄了一眼進入電梯的中原中也，慢慢站起身，有些不滿地說，“真沒意思，中也已經吃過無數使身體百毒不侵的東西，我想看到中也中毒后狼狽大哭的畫面，根本不會出現。”
更沒意思的是，他同樣被靈醬掰嘴喂了好多那種東西……
真是，他服毒自殺所產生的樂趣，也少了許多。
對于他的想法江戶川亂步看透不說透，隨口問道：“你要走。不看了？”
“啊，我也該去做我的事了。森先生可從不會免費提供幫助，他肯定要收取一些報酬嘛。”太宰治懶洋洋地揮揮手，“剩下的發展，亂步你盯著就好，別讓中也那個小矮子沖動壞事。”
望著走向出口的太宰治，江戶川亂步忽地問：“太宰，不問問我的意見嗎？比如計劃是否有紕漏，或者其他狀況發生的可能。”
太宰治腳步頓住，稍稍偏過頭，用那只幽深的鳶眸審視對方的神情。
片刻后，他輕聲問：“只有一點，亂步你認為有可能出現的意外……會造成不好的影響嗎？”
“唔，對中也沒有影響。”
太宰治沒說話，沒動腳。
停頓幾秒，江戶川亂步瞇著眼睛笑說：“對靈醬……當然也沒有任何不好的影響。我只是說，有計劃出現意外的可能，太宰你反應有點大哦。”
“有么？是你想多了。”
太宰治不再遲疑，抬腳離開的同時，又淡淡說了句。
“亂步，那件事我知道，你也知道。所以……無論如何，別讓靈醬參與這件事。”
第77章 二合一
另一邊, 按照N留下的信息源，中原中也和亞當成功到達了那座遠郊大的破舊倉庫。
“就是這里？”中原中也環視倉庫周圍的環境，“什么也沒有啊。”
“中也大人, 請稍等。”
亞當掃描了一下倉庫內部，找到極為隱秘的入口機關, 隨后用錛子啟動常人無法找尋的機關。
就這樣，中原中也和亞當坐上了通往地下的電梯。
穿過幾道長長的走廊后, 他們遇到了一班負責守衛的警衛，先是被對方要求采血, 又被檢查隨身物品。
對此，中原中也從頭到尾沒有提出任何的異議，難得好脾氣地配合警員們的工作, 并命令亞當也這樣做。
不過亞當是機器人, 身體沒有血液可以被采取，證明這一點后警衛便聽從上頭的命令放棄了。
沒過一會兒, 中原中也瞥眼了采血的針筒, 收回按壓采血手腕的拇指，接過警衛原樣奉還的……一本書。
“中也大人, 您有隨身帶書的習慣？”
亞當瞥見了那本書的書名, 又聯想到中原中也時常說華夏古語的習慣, 稍加思索，“本機明白了，您非常喜歡華夏文化，尤其是華夏神學起源。信息庫有記載, 海經是華夏數千年前——”
“行了, 閉上嘴吧。”中原中也把《海經》卷吧卷吧塞進口袋，制止明顯有說個不停架勢的亞當。
“中也大人, 本機是仿生機器人，發聲部位并不像人類那樣靠——”
“我讓你別說話了！”中原中也腦門蹦起井字。
這次亞當聽明白了，把‘沉默’當成命令認真地執行，并默默將這一點作為人類語言的新發現，添進了信息數據庫中。
在警衛的帶領下，中原中也朝研究所核心的方向前進，悄悄觀察途中的所見所聞，對心中已經斷定的事情有了更深一步的認知。
這座秘密的軍方研究所，比他想象的還要受官方重視與保護。
一路走來，研究所內部不僅設有電子認證的層層關卡，建筑結構也是讓入侵者難以進入核心區域的設計構造，連所有的電子機器設備都被設置成反黑客連接的嚴密防護。
又踏入一道新的大門，視野變得廣闊。
中原中也余光打量著來往的白大褂研究人員，又留意了一會兒他們的談話內容后，心中對這里的厭惡感愈加積重。
所以說，這里是大戰之后……還保留著的專門研究異能的軍方研究所？
暗地里用無數人類去進行人.體實驗，就為了給未來有可能會發動的戰爭，增加更多戰爭勝利的砝碼？
便是為著這些不可告人的目的，他們就可以理所應當地做這種隨便改寫他人命運，肆意玩弄他人‘靈魂’的事情……？！
想著這些，中原中也放在口袋里的拳頭攥緊、松開、攥緊、松開，
最后他握住了《海經》，逐漸平靜下來。
不急，不急。他很快就可以把這里一點一點完全碾碎，連著魏爾倫的那份憤怒……
中原中也眼底的冷意慢慢散去，不再將注意力放在來往地研究員們身上，隱藏起真實的內心情緒，默然前進。
半晌，又穿過數不清的關卡后。
警衛帶領著中原中也和亞當來到一扇門前，停住了腳。
“報告，訪客帶到。”警衛按下呼叫按鈕，對著傳訊器說。
“請進吧。”得到進入的許可，自動門打開。
中原中也踏入寬敞的房間內部，冷眼看著里面的那位研究員正裝模作樣地在尋找些什么，等聽見動靜又叨叨解釋自己在忙什么的專業術語。
他沒說話，也任由亞當和對方談論科技實驗數據。
直到那個男人忙完手頭事情，才轉過臉，對著中原中也和亞當說：“我是荒霸吐研究的負責人。”
“啊，N。”中原中也說。
“‘N’是我在軍方檔案上的名字，這個代號取自……‘Nakahara’的首字母。”N瞇起眼微笑，“某種意義上說，中也君，我是你的父親。”
瞬間，中原中也看向N的目光變得銳利非常，帶著一股壓迫感十足的寒意。
安靜了幾秒，他緩緩勾起一抹肆意狂氣的弧度。
“啊，膽敢說這樣的話……是想被我扭斷脖子，還是想體會被重力碾碎的滋味兒？”.
核善對視了一分鐘，中原中也最終沒將想法付諸行動。
因為N識相地雙手舉過頭頂表示退讓，并說他會把魏爾倫想要銷毀的、有關中原中也身世全部的情報，全部告訴中原中也。
“那么，請現在跟我走吧。”
N先行朝再下一層地下的樓梯邁了一步，一邊說著，“中也君，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在那個實驗室。”
“哼。”
中原中也冷哼一聲，帶著亞當跟在N的身后，一起朝地下的隱秘核心實驗室走去。
途中，N像是閑聊一般問中原中也是怎么樣看待異能力。
“說起來，不免有些慚愧，即便建造這么大規模的研究所，我們現在對異能這種力量還是幾乎一無所知。”
N沒等中原中也回答或回應，便自顧自地繼續說著，“動植物不可以，唯有人類才能覺醒異能，且生來只能擁有一種異能。異能力擁有者死了，其擁有的異能就會消失。而且可以確定的是，這世界絕對不存在能將地球瞬間毀滅的超規格異能，即異能力的輸出有上限。”
中原中也垂下眼，小幅度地撇了下唇角，又轉瞬即逝很快拉平。
那是表示不認同他人輸出觀點的微表情。
——他不認同N說異能力具有單一性的觀點，也不認為不存在將世界毀滅的能力之人。
N沒見過，不代表海境里沒有，而且非常之多。
然而，不管心里的真實想法如何，中原中也嘴上卻說：“嘖，這種事情我當然知道。但是，如果你還要說這些無聊的常識性發言，我沒興趣聽。”
N像是不介意中原中也不太友善的態度一般，好脾氣地笑了笑，又說出了一件鮮為人知的事情。
他說出了特異點，這一世界上只有極少數人才會知道的，極端異常的異能現象。
似是怕中原中也不能理解其中的原理，N舉了幾個兩位同類型異能力者互相戰斗，制造出特異點的例子。然后，他又說這世上有單憑一個人就能制造特異點的異能力者。
——將自己的異能力用于自身后產生特異點，被稱之為‘自我矛盾型異能’。
N闡述的事情，中原中也和亞當都聽明白了。
他們也終于知道了，之前在房間電子熒幕看見的畫面影像，正是自我矛盾型異能的一種表現。
“自我矛盾型異能產生的特異點現象，不局限于德國或日本等單一國家，實際上它在各個國家都發生過。大約幾十到百年，就會發生一次的頻率①。而且——”N故意賣了個關子，停頓幾秒。
可惜無人捧場去催促，他自討了個沒趣。
N聳了聳肩，邊走邊說：“這些特異點現象以及制造出特異點的能力者，自古代起就被人類稱作‘神明’或‘魔獸’，更詳細的事情就沒人知道了。畢竟，他們發動特異點后就死掉了。”②
那種會大面積席卷影響周圍的一切，并在發揮威力后自毀的危險異能，是一次性的。
“神……魔獸……”中原中也聽到這里，短暫地失神了一瞬。
N沒聽到他低聲自語了什么，忽然一臉嚴肅說：“不受控的自我矛盾型異能者，當然不可以被當作‘戰爭武器’使用。但那之中有著接近無限的極限力量，難道真的不可以利用嗎？于是，許多偉大的研究員將此事作為終身研究。終于……法國創造出了將特異點與培養出的身體完美結合的——人形超越者兵器，暗殺王魏爾倫。”③
“……啊。”中原中也發出一聲無意義的音節，作為反應。
回過神后，他此時的神情彷佛是完全確定了一件十分美好的事情那樣，豁然開朗。
和自己誕生方式一樣的魏爾倫……原來是這樣啊。
難怪坤靈那個總搞不清狀況的家伙，會說非常奇怪——為什么他的靈魂明明是神/神獸幼崽，而外在卻是真正的人類。
至于N后續補充說的那句，“魏爾倫就是完美的研究成果。他是人工培育出的帶有靈魂人格的人類，能夠自由操縱特異點生成的重力。”
中原中也聽了，卻依然沒改變他百分百確定的想法。
因為坤靈說過，那種被人類稱之為自然生成的強大特異點、很早之前還當作‘神明’的生命能量體，根本無法被人為制造的所謂‘人格式靈魂’掌控。
“人工培育？”中原中也似是隨口反問，“你們確定那種超越人類認知的超能量生命體，不會自己產生靈魂嗎？或許你們這幫……研究員編入的人格式字符串，并沒有欺騙到異能，而是提前喚醒了‘祂’的靈魂呢？然后被禁錮在你們制造的帶有基因程序的軀殼內。”
N愣了愣，笑笑說：“欸，很有趣的觀點。但……這件事不可能。”
“為什么？”
“啊，這個之前不是說過了嗎？”
見中原中也不相信且執著追問，N看他的眼神像是看年幼的無知者一樣，信誓旦旦地反駁，“能使用異能的只有人類。換句話說，只有人類的靈魂才能夠掌控特異點的超能量，雖然這種說法稱不上科學論述，我——”
中原中也打斷道：“所以我說了，你們憑什么覺得只有人類能掌握被稱之為‘神明’和‘魔獸’的力量？或者說，你們哪來的自信認為區區人類能欺瞞過……的異能？畢竟，靈魂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儀器可無法檢測到啊。”
“中也君，你到底想說什么？”
“……不，沒什么。”
N稍微思索便恍然大悟，同時也覺得有些好笑：“啊，我明白了。你是認為那些超自然能量本身就具有靈魂，也就是人類稱之為……神的那種存在嗎？你認為，我們的研究成果不是制造人形兵器，而是使神明降臨在人工身體上？”
中原中也沒說話。
“中也君，沒想到你居然會有這種荒唐的幻想，哈哈哈哈。”N大笑了幾聲，“好了別鬧笑話了，快收收你那絕對不可能的想法吧。”
頓了頓，他又帶著科學家獨有的傲慢說：“這世上可沒有神明存在，一切神奇的現象都有已存在的、和等待被發現的科學理論去解釋。無論是常規異能，還是超規格的特異點。”
見中原中也不再提出異議，N緩慢地操作著大門的密匙，一邊說霓虹見到魏爾倫的誕生，幾年后想辦法得到有關的資料進行研究。
一聲沉悶的聲響，大門開啟。
N讓中原中也率先踏入門內，緊隨其后，說了句：“我們嘗試著創造與暗殺王同樣的存在——那便是已經出現成果的，‘荒霸吐計劃’。”
話音落下的瞬間，大門關閉。
亞當被隔絕在外，反應了0.03秒。
“中也大人！”他大力錘打緊閉的防爆門，但這沒有一點作用。
N的聲音通過內置的通訊裝置傳出：“這涉及到霓虹的國家機密，你是來自英國的調查官，可不被允許進入哦。更何況，里面——”
“亞當。”中原中也打斷N，聲音也傳達到了亞當這里，“不會出什么事的，即便……啊啊，我一個人就可以應付，你就待在外面等我吧。”
“中也大人，本機計劃出安全的評估值下降。不建議您一個人——”
“這是命令！”
亞當高速運轉的機腦發現了許多異常，也瞬間想出了幾種說服中原中也的方式。
但最終，他只說了短短兩個字。
“遵命。”
——這是命令.
中原中也面不改色地跟隨N乘坐門后的電梯，進入到了更深層次的地下。
電梯停止，電梯門開啟，露出了前方走廊的終點。那里還是一扇門，門前滿地灰塵和古舊廢紙。
中原中也不想多費口舌，直截了當地說：“行了吧，別再故弄玄虛了，帶路吧。”
聞言，N微笑著打開了門，門內的空間寬廣一眼看不到頭。
中原中也腳踩著的金屬網震動。
很快，他看見了一段模擬的研究所幻象。
一旁，N介紹說這里是軍方第二研究所，第一研究所自九年前那場爆炸后就變為了鐳缽街。并且，現在只有這里才有這段幻象——荒霸吐誕生當日的復原景象。
看到這段景象后，中原中也漸漸喚醒了隱藏在大腦深處的一段記憶。
他看見了九年前的魏爾倫和蘭波……他們把他從其中一個圓筒里拉了出來。
對了，圓筒！它還在！
似乎為了呼應中原中也心里的這聲呼喚，圓筒內里倏地傳出一聲“啪”，那是有什么拍打玻璃內壁的動靜。
他循聲望去，看見了青黑液體中貼向內壁的……一只手，和自己一樣大小的手。
N在中原中也的質問下，操作按鈕把圓筒里的液體水位下降，逐漸露出了手的主人——他和中原中也稍小些時候的長相一模一樣，也更瘦弱一些，手腳被枷鎖固定在圓筒底部。
“沒錯哦中也君，這就是你的原型。”說完，N又以一種平淡地語氣訴說著被用作實驗少年的身世來歷。
“原型……怎么可能？！”中原中也不可思議道。
不……
坤靈絕對不可能騙他，她說過他是人類，不是人工生命體。
比起這個N，他自然是無條件相信坤靈的判斷。
嘖，滿口謊言的渣滓，等著吧……
這樣想著，中原中也的表情沒有變化，依然保持著聽到‘真相’而震驚失神的樣子。
N回道：“這一點我可沒有騙你哦，中也君。”
接著他又毫無感情地說，這個少年快死了。
N看著失去營養液而面露痛苦的少年，又說沒必要救。他說，因為已經完成了使命任務讓荒霸吐·中原中也誕生，這個少年的生命對他便不再有任何的意義。
中原中也威脅N快點把用于維持少年生命力的液體放回去。
但……沒有作用。
一直體會著難以言說痛苦的少年，呼吸仍舊越來越微弱，沒有一絲力氣說話，只能用溫柔的目光注視著中原中也，傳達著友善的信號。
可最后，那雙具有溫暖色彩的鈷藍色雙眸，還是一點一點地失去焦距，生命力肉眼可見地在流失。
中原中也眼睜睜看著這一幕，瞳孔的藍色飛快凝聚著來自地獄般的怒火，每一根赭色發絲都開始被重力包裹。
就在他不想再演戲，想干脆直接殺掉N的前一秒，腦內忽然冒出一道聲音。
【江戶川亂步：喂喂喂，中也聽得到嗎？聽得到的話，就眨一下眼睛，不用說話。啊啊，只要你按我說的做，那個少年就不會死啦。】
聽到信賴之人的聲音，中原中也理智回歸，輕眨了下眼，情緒大起大落。
他知道，這個少年得救了。
【江戶川亂步：笨蛋中也，表情不要有變化，那家伙會察覺到的……嗯嗯，現在可以了。】
【江戶川亂步：接下來，把句芒先生去年送你那個小樹枝，放在小中也的心臟部位。哦對了，做這些的時候演一下哀悼的表情……好辣眼睛啊，算了，中也你還是面無表情吧。】
中原中也：“……”
【江戶川亂步：小樹枝會保存小中也的靈魂，到時候再抽你點血，養一段時間就能復活他啦。】
中原中也微微皺起眉，動了動嘴巴有話想說。
但他身后還站著N，為了計劃能夠順利進行，又無法直接和江戶川亂步溝通。
——除了坤靈和白澤先生他們，亂步也能利用《海經》直接用大腦進行交流這一事，中原中也也是直到此刻才知道。
所以，他暫時不知道如何像亂步那樣，做到無聲交流信息，又不能當場實驗……
好在，江戶川亂步看出了中原中也糾結的事情。
【江戶川亂步：真是的，笨蛋中也！小樹枝發揮作用后暫時放在原地就可以，等到你們開始破壞的時候，句芒先生會幫忙回收的，你不用擔心這個啦。】
聽到這里，中原中也完全放松下來，不再有任何的擔憂顧慮。
【江戶川亂步：還有，名偵探看出來N在騙你哦。你才是原型，小中也是被克隆出來用于備用的實驗體。】
中原中也偷偷撇了撇嘴，心道：嘁，還用你說？我本來就知道。
【江戶川亂步：啊啊啊中也，還有最后一件事囑咐，等會兒你要按照暴脾氣，怒沖沖去揍N一頓哦。】
聞言，中原中也望了眼已經把小樹枝放于少年的胸口部位，準確的說是已變成白骨的肋骨上面。
只需這一眼，他便不需要再刻意表演什么，渾身散發著真實的怒火。
中原中也緩緩站起身，剛準備付諸暴力行為，又被叫停了。
【江戶川亂步：別心急嘛。中也，別忘了，你進入研究所前被注射了藥物，那是會讓人手腳麻痹暫時失去行動力的毒。你已經百毒不侵，那種程度的毒不會起作用，但還是要配合一下卑鄙大人的設計，裝一下軟弱無力的樣子哦。】
中原中也：“……”他不會啊！
【江戶川亂步：不妙啊，中也太要強……啊，對了，就像太宰那家伙總在靈醬面前表現的那樣，中也你看過那么多次，總該學到點什么吧。】
沉默一秒，中原中也回想著平日里，太宰治在坤靈面前矯揉造作的刺眼模樣，胃部頓時泛起絞痛又惡心的感覺。
那畫面帶來的雙重不適感，比他生吞一千根針加一百只蒼蠅還要惡心。
……等事情結束，他絕對要想辦法捉弄一下太宰那混蛋。
沒有原因，單純遷怒。
中原中也做好心理建設，迅速暴起朝N發起攻擊。
攻擊氣勢是他一貫的強勁激烈，攻擊后的效果卻是太宰治只會在坤靈面前表現出來的……無力柔弱……
演了一會兒，他自覺差不多了，直接兩眼一閉，裝作中招栽倒昏迷.
大約是信賴于自己的計謀，也或許是出于對中原中也耐毒性低的把握，N沒有從中原中也那稱不上好的演技中，看出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他吩咐助手用帶刺的鐵絲捆住中原中也的雙手，將之吊到空無一物的房間。
隨后，又在中原中也的背部刺入四根輸送藥物的管子，以及貫穿他胸口腹部的鐵棍，鐵棍連接天花板的鎖鏈用于輸送電流。
然后，N走到隔壁透明玻璃的觀測處，不停地重復著輸送電流、注射超越人體正常承受量的催眠藥物、輸送電流、注射……這一系列非人折磨般的實驗。
只為了達到目的，以及得到新的可用數據。
最后，N確定中原中也的理智被藥物完全侵蝕，對著擴音器，語調怪異地訴說自己的目的。
魏爾倫是為了中原中也才要暗殺他，而他不想死。
N認為，比起他告知中原中也執著的身世真相，從而打消魏爾倫暗殺計劃這一不具有保險性的方法，還是殺掉中原中也更為穩妥——只要中原中也死亡，魏爾倫就沒了暗殺以及停留霓虹的動機。
但N又認為，直接殺死中原中也不僅會失去珍貴的特異點‘荒霸吐’，說不定還會使其暴走，發生像九年前鐳缽街一樣的爆炸。
他認為這樣不行。
所以——
N背著手，語氣漠然：“所以……中也君，只要你說出某句刻在基因里的控制指令，我們就能初始化或者說刪除你的人格式靈魂，然后覆蓋一個全新的。而你也會從此刻的痛苦中，得到解脫。”
中原中也似是不想再承受痛苦折磨，又因身體無力只能動作極輕地點了點頭。
N滿意地笑了。
“接下來……中也君，念出一句詩句就可以，只在腦子里默念也可以。”N停頓一下，說，“汝，容許陰郁之污濁，勿復吾之蘇醒。”
中原中也瞳孔渙散，沒有任何的意識，遵從本能般跟著N，聲音細若游絲地緩慢念出。
“很好，做的不錯。”
N看著已經完整念出指令式的中原中也，又看向盯著數據變化點頭確認完成工作的部下，“哈哈哈哈，這樣一來，中原中也會死去，而我們會得到一個新的完全可控的人形兵器，我的研究成果——”
“嗤，蠢貨快醒醒啊。”這是中原中也的聲音，自N和部下身后傳出。
N震驚地回過頭，看見了完好無損沒有任何折磨痕跡的中原中也。
“……什么！”N下意識看向玻璃外，那里的‘中原中也’緩緩抬起頭，朝自己笑了下……如煙般消散。
這是……幻覺？！怎么會？！什么時候？！
“啊！”
中原中也把N踩在腳下，俯視著他說：“嘖，就為了得到這個破指令，我可是辛苦演了很久呢。”
“辛苦了，弟弟。接下來，徹底毀了這里吧。”
又來了一個新的人。
第78章 二合一
不知何時且不明原因導致的中招, 從而產生幻覺一事，僅是讓N本能地震驚了一瞬。
被真實的中原中也踩在腳下，N飛速轉動大腦, 短短幾秒便想出了幾種應對方案。
然而，等新的來人出現, 直接碾碎了他最后一絲從容，以及欲要付諸行動的想法。
“……你！”
N掙扎著扭過頭, 驚駭欲絕地望著正漠然俯視自己的魏爾倫，再說不出一個字。
而魏爾倫看N的眼神像是看死去人一樣, 一眼掃去沒有絲毫感情。
隨后，他收回視線，神色秒變溫柔：“親愛的弟弟, 現在就開始吧。”
“啊啊帽子混蛋, 不許叫我弟弟！”
中原中也發泄般重重踩了N幾下，長吐一口氣, 表情稍微嚴肅, “這間地下室的監控設施，已經確認沒問題了嗎？”
“不用確認。”眼見中原中也眉毛倒豎想要發火, 魏爾倫緊接著又說, “大概是因為這里是研究所的地底核心, 而資料保密等級又設為最高的緣故，除了N和他的部下，其余人除特殊情況外不被允許進入……所以，沒有任何的監控設備。”
荒霸吐計劃干系甚重。為了不讓國家級別機密數據被人外帶出去, 軍方研究設施的監控設備, 僅布置到上一層的實驗室。
這間用于記錄‘荒霸吐’數據和改寫人格指令式的房間，除了防護等級更高, 沒有任何能夠保留影像的設備。
解釋完，魏爾倫從懷里掏出一本書冊。
摩挲了一下封皮，他說：“它的傳送功能很好用。”
這本書名《海經》。他今天便是利用這個，暢通無礙且不聲不響地到達這里，沒有引起擁有嚴密防護的軍方研究所注意。
當初太宰治說出計劃并將這個遞給自己時，魏爾倫看著平平無奇沒有異能波動的書本，對所謂的傳送功能還有一絲懷疑。
但見其余人一副見怪不怪地樣子，他只能按捺下疑惑，想著到時候自己直接打穿地面闖進研究所。
只是，等他接收到太宰治說可以進入的訊號后，《海經》亮了一下。下一秒，他還沒來得及反應，便直接抵達了中原中也身邊……
回憶結束，魏爾倫對其余人趨之若鶩的特殊用具沒有絲毫眷戀，把《海經》遞給中原中也。
“原物奉還，拿去吧。”
“不用啦。”
“為什么？”魏爾倫不解，又恍然大悟般，“啊，是一次性道具吧。”
“笨蛋，才不是——哈，想逃或者向外面發出求救信號？哼，想得美！”
中原中也用重力束縛住正悄悄伸手準備按動機關的N，一邊對滿臉疑惑的魏爾倫解釋，“不是一次性，是永久傳送。對了，還有無視所有屏蔽能隨便通話的功能，還有別的……哎呀總之，海里的人都有這個。如果不小心搞丟了，或者像混蛋太宰那樣燒火取暖玩，再去跟坤靈那家伙要。”
“……啊。”
“沒明白？拿著吧，它是你的。”
魏爾倫眸光微動幾下，垂眼望著手中還有殘存體溫的《海經》，似是有些出神。
過了幾秒，他頗為小心地把自動縮小的書冊，放進胸口的貼身口袋中。
這時，中原中也掏出一枚小巧的儲存盤，語氣輕快：“好了，我們要在摧毀研究所前，快點把2383行字符串拷貝下來，然后——銷毀存儲在研究所內的所有資料。”
“這個……誰給你的？”魏爾倫看著儲存盤，愣了愣。
這個事情不在原定的計劃里。
“啊，太宰那混蛋用海經給我傳遞消息，讓我途中趁亞當不注意時，跟便利店的店員說暗號索要這個。”中原中也頓了一下，有些納悶地嘀咕，“不過，我沒搞清楚他這么做的理由。”
他等待儲存工作的間隙，又語氣有些不爽：“嘖，那個混蛋太宰還說，他那邊有個終端會實時鏈接，讓我……讓我不要擔心。”
實際上，太宰治的原話。“啊啊，中也是個粗手粗腳的家伙。不過，幸好我早有安排……所以中也不用擔心，即便你不小心捏碎硬盤后，也不用急得大哭嘻嘻。”
魏爾倫看著中原中也操作著讀取和存儲數據，輕聲問：“中也，這些字符串不僅能初始化你的靈……身體的方程式，還可以通過改寫命令式去改造你。”
“啊，所以呢？”
魏爾倫閉了閉眼，平淡說：“你不怕掌握了這些至關重要信息的太宰，會利用這個做什么嗎？”
“什么啊，原來你是想說這種無聊的事情。嘖，我才不害怕。”
“為什么？”
“……什么為什么？老哥，你到底想說什么，直說吧。”
“中也，你就這么信任太宰那種陷于黑暗的同伴嗎？”魏爾倫不解，“如果我沒看錯，你和太宰君關系算不上多融洽。”
所以為什么？他的弟弟，為什么能盲目信任這樣的同伴？
中原中也瞇眼盯著已經讀取了百分之九十的進度條，漫不經心地回復這個問題。
“嘛，我和混蛋太宰的確對彼此十分嫌棄，也互相討厭又看不慣對方。事實上，我們每天都積極地給對方找茬。但——”
進度已達到百分之九十五，只差最后一點時，中原中也才轉過頭，略有些不自然地對魏爾倫說，“但這不影響……在大事上，我會無條件去信任他的安排。而且不只是我，亂步……啊，坤靈就不提了，我們都信任那個混蛋太宰。我們彼此信任——這就是家人。”.
不過，說這話的中原中也，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這句話不止魏爾倫和N能聽見，一直關注事態進展的江戶川亂步和……太宰治，也全都能隔著《海經》聽得清清楚楚。
距離研究所不算太遠的一處，太宰治像是出乎意料一般，表情凝固了一瞬，低下頭用發絲掩蓋住神情。
隨后，他嗚哇一聲，像丟掉燙手芋一樣猛地丟開《海經》。
過了幾秒，太宰治似是猶不解恨一般朝書本重重踩了幾腳，又“砰砰”在它旁邊開了幾槍。
“啊啊啊啊，惡心死了，惡心得起雞皮疙瘩！中也不會是故意的吧……那他成功了。”
太宰治夸張地搓搓胳膊，“什么家人啊信任啊，這個小矮子整天和靈醬學那些肉麻兮兮的蠢話。哇，居然還厚著臉皮說出來，太倒胃口了……”
半晌后。
太宰治撿起《海經》又關閉通訊功能，嘟嘟囔囔說：“算了，只要計劃順利完成，我就大人有大量，不計較他這一次糟糕透了的發言……不行，果然還是要想辦法報復回來。”
晚風吹過，間樹葉嘩嘩作響。
無邊夜色下的風聲，吹散又吸收了太宰治最后一句輕語碎片。
“嗯……是家人嘛……”
另一邊，聽完中原中也發言后，沉默下來的魏爾倫剛想開口說些什么，被一聲不知來源的大笑打斷。
他警惕地環顧四周，冷聲道：“誰？！”
周圍沒有多出的人，聲音也不是出自擴音器等設備。
這太奇怪了。
相比較魏爾倫出于殺手習慣的警惕狀態，中原中也顯得十分不在意。
“不用找，也別擔心，是友方。”
“是嗎？那聲音……”從哪傳來的？
中原中也點了點腦子，對魏爾倫解釋說：“不是說過了嗎？海經可以實時通訊，這個笑聲在我們的腦海里，是亂步那家伙啦。亂步，你應該知道他吧？”
“啊，我知道他。”
【江戶川亂步：真是的，中也的哥哥，放輕松一點嘛。中也難得不別扭，坦率表達感情講些心里話，不要把氣氛搞得那么凝重啦。】
“……”中原中也說，“等等，我剛才、剛才說的——喂喂喂，這太糟糕了。”
他后知后覺忽略了的事情。
一想到剛才的話會被某個討厭的家伙聽見，中原中也整張臉瞬間變得扭曲，頭發絲也根根炸起，腳趾蜷縮。
【江戶川亂步：說起來，中也你和太宰剛才的表現很相似欸，默契度蠻高的哈~！】
中原中也從齒縫中低聲吼道：“……閉嘴啊混蛋亂步。”
【江戶川亂步：不行哦——中也，小心一點魏爾倫，他想拔掉數據線，快阻止他！】
中原中也猛然一驚，隨即眼疾手快地攔下了魏爾倫的行動。
已經達至百分之九十八的進度條，沒有中斷，仍在繼續儲存以及輸送數據。
見狀，中原中也稍松一口氣，怒視破壞者：“喂，你想干嘛？！”
“中也，你信任太宰，但我不信。”魏爾倫眼底沒有情緒，淡淡地說，“所以，我不允許最為重要的命令式字符串，再次被狡猾的人類掌握在手里。這對你而言，太危險了。”
“哈？！你搞什么啊，我們不是說——”
【江戶川亂步：算了，還是我來打消魏爾倫先生的懷疑吧。畢竟，太宰那家伙才不會出面解釋原因和目的呢。】他知道，就算他們事后跑去問太宰，也只會得到對方不是出自真心的、無所謂被所有人誤會的、難聽刺耳的反話。
中原中也挑挑眉，隱約猜到了什么。
“亂步別再賣關子了，快點說吧。”
【江戶川亂步：那句控制咒語——N說過是初始化中也體內命令式的東西，你們還記得吧？】
【江戶川亂步：中也如果念出那句指令詩句，體內有關過去記憶的方程式會被人為刪除，俗稱初始化……換句話說，中也身為原型的記憶曾經被他們消除過，只要查找2383行字符串中的‘消除記憶的命令式’，就能想辦法讓中也恢復八歲前的記憶。】
中原中也緩緩瞪大眼睛，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江戶川亂步：當然了，太宰最主要的目的不是呆子中也想的那樣，你別感動得太早啦。】
“……什么意思？”
【江戶川亂步：太宰給你的兩個選擇——是繼續留在海和我們一起生活，還是回到你親生父母那邊做個擁有強大異能力、但可以享受父親愛護的普通小孩？】
“喂喂喂，這是什么說法？”
【江戶川亂步：什么啊，笨蛋中也，這不是很簡單的道理嘛？！你擁有這樣非人的力量，未來的道路注定滿是危險和戰斗。如果你想回歸親生父母身邊……到時候，太宰總得幫你把這種會波及身邊人的危機，影響給降到最低嘛。所以他才讓你儲存這些字符串，因為日后一定會用到。】
聞言魏爾倫看了眼正在沉思沒有防備的中原中也，又撇向屏幕，手指動了動。
最終，他并沒有終止只剩百分之一的傳送數據進程，異常沉默地看著傳輸達成百分百。
如果是這樣的同伴們……他弟弟付出的信任，是值得的。
“……沒有第二種選擇。”
中原中也回過神，語氣堅定且認真，“無論我的靈魂是這具身體的原主，還是荒霸吐的神魂，我都不會選擇后者。因為——海是我的家。”
【江戶川亂步：啊啊啊，聽我說完嘛！】
“……抱歉，你說。”
【江戶川亂步：當然了，太宰和我都知道小笨蛋中也不會離開海。所以嘛，為了不讓你日后總掛念親生父母，只好再送給他們一個孩子咯。】
“送孩子？你們準備去哪偷？”中原中也迷茫了。
魏爾倫卻聯想到了另一個存在。
“中也，是之前那個已經變成白骨的孩子。”
【江戶川亂步：唔，中也的哥哥比中也聰明多了。沒錯，那個小中也不就是現成的孩子嗎？等他重聚身體，太宰把中也過去記憶的字符串輸入給他，就可以把他送給你老爸老媽疼愛啦。】
中原中也：“……”
【江戶川亂步：中也，我偷偷告訴你哦，這才是太宰做這個計劃最重視的事情。如果你去問，他一定會嚷嚷著‘啊啊，討厭的小矮子身邊有一個就夠心煩的了，再來一個我還不如去死，所以絕對不行！趕緊把克隆中也送得遠遠的’這種說法。】
魏爾倫聽出了什么，問：“那么，太宰君真正的想法呢？”
【江戶川亂步清清嗓子，模仿起了太宰治的聲線：‘長著和中也一模一樣的臉，卻養得那么孱弱……這樣說不定會賣弄可憐和凄慘經歷的家伙，一定會吸引靈醬的注意力，好煩！才不要，我不允許！’差不多就是這樣啦，名偵探早就看透太宰的小心思了，哼哼。】
那倒霉動靜，聽得中原中也頭皮發麻。
猶豫了幾秒，他誠實地說出懷疑：“那個，老實說，我沒發現太宰對坤靈有這么大的占有欲啊……亂步，是你想多了吧。”
【江戶川亂步：胡說！中也，你在質疑我的能力嗎？！】
【江戶川亂步：掛了！快點去執行作戰計劃的收尾吧，中也笨蛋笨蛋笨蛋，略略略！】
中原中也：“……”
都快二十歲成年了，幼不幼稚啊混蛋亂步！.
“嗚——嗚——嗚——”
中原中也所在實驗室的紅字警報燈閃爍，伴隨著幾聲尖銳刺耳的警報嗡鳴聲。
不到一眨眼的功夫，這現象像是產生了傳染式的連續反應，整個設施的所有警報器都在同一時間響起，提醒著內部人員有人入侵。
而制造這一幕景象的N，狼狽不堪地從控制器上滑落，正喘著粗氣地說：“呼……中也君，我還真是小瞧了你。”
中原中也臉龐在閃爍的紅光下忽隱忽現，沒有表現出任何面對突發狀況該有的驚慌失措。
這一場突發狀況，發生在十秒之前——
N趁著中原中也和魏爾倫將注意力，全部放在他聽不到聲音的‘未知聯系人’身上和傳輸數據設備上時，屏住呼吸一點點把手夠向了近在咫尺的隱藏按鈕。
成功按到的一霎那，他大喊著：“銷毀所有資料！核心成員先逃！聯系軍方中央前來救——呃！”
魏爾倫沒讓N說完，一腳踏碎按鈕下的通訊器，將N踹向控制臺。
在N說出那句話后，沒等中原中也說出什么，魏爾倫一把薅住N的衣領，語速緩慢：“請求救援？放心吧，在那之前我會讓你解脫的。”
說著，他改為舉起又握緊N致命弱點的脖頸，折磨人般的一點點加大力度，讓對方慢慢地體驗即將到來的窒息死亡。
“魏爾倫，停下來！”
中原中也眉頭緊鎖，抓住魏爾倫行動中的手臂，“這個渣滓的確該死，但現在就殺了他的話，我們之前的行動就全白費了！讓歐洲那邊不再通緝‘死去’的你……在橫濱安穩生活，和我們一起生活在海的這個計劃，也肯定會受到影響——這遠比殺掉N更有意義，你理智一點！”
魏爾倫眉梢微動，力度不再加大，但也沒有減小。
見他態度稍有松動，中原中也想了想，回憶起了一件事：“啊對了，太宰臨走前給了我一瓶相柳先生出品的毒藥，說是送給N的禮物——嘖，那混蛋應該是預料到了這一幕，早就提前做了準備。”
混蛋太宰話永遠不肯說全，偏偏計劃又從不會因此出現差錯……這一點真討人厭煩。
幸好是他，要是換了別人，搞錯時機絕對會出大問題的！
“毒藥？”
“嗯，相柳先生研制的毒藥作用千奇百怪，又不會被人類發現痕跡和其中的原理，以后你就知道他的厲害了。”
中原中也把無色無味的藥水，強行灌入大張著嘴努力呼吸的N口中，“你安心吧，N這家伙絕對沒幾天活頭……啊，即便茍延殘喘活著，他也對我們產生不了哪怕一點點的壞影響——這一點，我向你百分百保證。”
做完這些，他看向魏爾倫，認真地叮囑：“所以，等會兒你可別背著我，偷偷殺了他。”
魏爾倫沒有對此做出回應，反而問了另一個問題。
“中也，我不明白……你可以真實地回答嗎？”
“……什么？嘖，我又不是太宰那個撒謊精，隨便你問。”他都會如實奉告。
“你明明都看到了，如果不是因為你有致幻的東西，剛才你或許需要親自體驗被這個垃圾折磨的……”魏爾倫直勾勾地看著中原中也的表情，“對于這個不講道理的研究所，或者上升到這個荒誕的世界，你真的不會憎恨嗎？”
安靜幾秒，中原中也緩緩笑了，明明冷色調的鈷藍色瞳孔，卻溢出溫暖的色彩。
“如果你說N這個垃圾，我的確厭惡到想親手殺了他。”停頓一下，他語氣真摯地說，“但絕對不會上升到整個世界。因為我不是一個人，我的家人同伴正和我一起活在這世界。”
他不是孤獨的。這個世界對他而言，還可以。
魏爾倫恍惚了一瞬：“是這樣啊……你會有這樣的想法，好像確實……合理。”
“不只是我，你不也一樣嗎？”中原中也似是隨口聊了一句，“你以前有蘭波作為搭檔，日后有海的一大幫人作為家人。”
安慰人的話，他不是很擅長。
“總之，不要再做暗殺王了。以后，做人、做非人、做神，都隨便你選。”但中原中也還是硬著頭皮，少見地吭吭哧哧地傳達著一些想法，“魏爾倫，決定好人生方向……咳咳，好好感受一下真實的活著吧。”
另一個人長久的不回應，讓他有些不適應。
摸了摸鼻尖，中原中也又語氣有些嫌棄地補充說：“話說回來，不停用‘自己的誕生是錯誤’想想法折磨自己……這是多么白癡無聊的人，才愿意做的蠢事啊。也就只有太宰那陰郁混蛋，才會琢磨這些有的沒的。”
又過了幾秒，魏爾倫長出一口氣，目光溫暖地看著中原中也。
“我知道了，繼續按計劃行事吧。”
“哈，早就該這樣做了。”
“不過，我發現中也你蠻適合學習哲學，有興趣和哥哥——”
“閉嘴吧！”
這之后沒過多久，也就半分鐘的時間。
轟鳴聲、爆炸聲、越來越近的整齊劃一的腳步聲……齊刷刷地涌進這狹小的空間里，走廊外有一群持槍武裝的警衛，正穿行而來。
“首要任務是拯救N先生。”
“其次，死守東通道口，爆破西通道口，務必拖延入侵者的時間。”
“最后，一定要拖延到上層研究員們進入緊急避難室，完成避難。不惜一切代價！”
……
可是人類和他們所持有的最先進的槍械，根本無法阻攔掌控重力法則的魏爾倫的腳步，同樣無法阻攔緊隨其后追趕并與之纏斗的中原中也。
警衛們射出的子彈停滯在目標身前，然后在下一秒，彈雨又紛紛以更高速且威力更大的架勢原路返回，精準奪取他們的生命。
僅剩幾個在彈雨中幸存的警衛們，在受到如同卡車般的沖擊力之后像干枯樹葉一樣，輕而易舉地被碾碎……
短短的幾十秒過后，戰斗聲消弭，房間重新歸于死寂。
地下實驗室那扇耐高溫、耐爆炸、耐異能作用力的大門被撕裂，行動繼續——
猛烈的重力與重力對沖，以常人無法想象的速度和破壞力，不斷地摧毀著這座霓虹防衛等級最高的研究所。
足以防御槍彈轟炸的大門挨個破裂、支撐龐大地下建筑物主體的鋼筋水泥斷裂分崩、高防御特殊材質制成的墻壁如同蜘蛛網般速度龜裂……
這對軍方研究所的所有人來說，宛如終結世界的災厄降臨于此。
魏爾倫拖著N的身體，一邊躲避中原中也的猛烈‘攻擊’，一邊在已經到達避難所研究人員們和守衛人員絕望的眼神中，將他們生和未來的希望全部剝奪。
這些人員到死都想不明白。對于這種突發狀況，他們明明已經做好了足夠多的防御準備，以及緊急撤離重要人員的措施。
為什么……暗殺王為什么能找到這里？！
這是核心成員才知道的秘密。
到底是誰泄露的……
“轟隆隆！”
沒過多久，龐大無比的研究所經過這一系列雙重力摧殘，開始地震搖。
隨后，魏爾倫和中原中也追逐搶奪戰的場地移至外界，不到一分鐘的時間，本就搖搖欲墜地研究所在缺少了支撐，大廈將傾演變為現實，最后在塵土飛煙中徹底湮滅成廢墟。
連帶著那些為了保護機密、而僅存一份的有關中原中也的資料記錄，還有用腦子記住這一切知識的研究人員……
這所有的一切都隨著滅亡的研究所，長眠于地下，讓‘荒霸吐’的資料變為無法再啟動的秘密。
半空中，尚有一絲意識的N望著這一幕，眼睛瞬間充血，像太陽穴和脖頸暴起的血管那樣，爬滿了紅血絲。
他的面部表情扭曲到極致，恨到目呲欲裂，卻只能眼睜睜望著他一輩子的研究心血付之東流。
沒了……全都沒了！
既然這樣……既然這樣……
第79章 二合一
另一邊, 在中原中也跟著N進入到了更深層次的地下后，亞當雖然遵從命令待在原地，但他并不是什么工作都沒做。
他嘗試過探查以及入侵電梯的控制系統, 可意外地無法實現。
很快，亞當發現了原因。
這里是做過特殊處理的吸波暗室。它能通過反射電磁波和分流磁場的原理, 隔絕所有電磁波及其衍生作用的無線信號。
換句話說，N允許亞當進入的這間實驗室, 是被信號磁場完全孤立的空間，無法與房間外的人聯絡。
察覺到這一點, 亞當對行動的安全評估值越降越低。
無法鏈接和入侵電梯的操作面板，他不能進入中原中也和N去的那部電梯。于是，他想先從這間實驗室出去, 與外部取得聯系后再計算接下來的應對方案, 但同樣做不到。
前進和后退的大門，全都打不開, 天花板和地面均為鐵質, 打穿難度極高。
亞當被困在了這里。
此刻，他的任務風險評估值已高達百分之三十八, 到了人類稱之為‘感到了非常不安’的程度。
“這個研究所很危險。”
亞當當機立斷, 取出藏在腰部專用于開鎖的兵器手鋸, “按照目前情況分析，這一切都是N的陰謀。本機被誘導著困在這里，中也大人遇到危險的可能性很高。”
即便開門的時間會很久，甚至可能此刻已經來不及……他還是要想辦法盡快趕到中也大人的身邊。
“呲呲呲——”
尖銳刺耳的圓鋸切割金屬聲, 不知響了多久。
直到亞當成功切割出一個可供他身體穿過的洞口, 才停下手，丟掉變形不可再用的圓鋸。
門終于打開了, 外面震耳欲聾的警報聲鉆了進來。
但……開門者不是亞當。
大門被轟飛，幾名研究所配備的武裝人員手持槍械，踏著不停歇的警報聲將門爆破后魚貫而入，又在見到亞當的一瞬間高架起槍，話也不說一句就直接進行掃射。
亞當的防御武器是超合金盾牌，這種水平的防御力，自然輕松抵擋住武裝人員的子彈。
但對方是多人進行圍剿的作戰，亞當又有著不能嚴重威脅到人類生命安全的程序，只能一邊被動的防御，一邊想辦法對他們使用只有昏迷作用的針劑。
重重因素限制之下躲閃跳躍，亞當解決了幾個敵人后，很快就陷入了無法用盾牌防御子彈的困局。
不過，就在他快速計算應對方案的時候，戰況發生了轉機。
——僅剩的兩名武裝人員，身體忽然劇烈地顫抖了起來。幾秒后，槍支落地，他們兩眼一翻后也悶聲倒下了。
“這種用電擊擊倒敵人的方式，真無聊啊。”
太宰治興致缺缺地扔掉了仍帶著零星點光的電.擊槍，有氣無力地對亞當揮揮手，“喲，搜查官先生，好久不見。”
亞當歪了歪頭，聲音毫無感情地說：“事實上，我們早上剛見過。太宰先生，本機認為這應該算不上‘好久不見’。”
“啊呀，這個只是人類習慣性的寒暄用語，不要在意啦。”太宰治無所謂的聳聳肩，“看來，你要補充一下這方面的常識。”
“感謝您的建議，本機會分析后選擇是否采納。”
“隨便你啦。”忽地想到什么有意思的場景，太宰治摸了摸下巴，微笑著說，“不過，如果采納了的話，到時候記得給我發一下裝裱起來的感謝信，唔……最好是送一面大大的錦旗。我會掛在港口黑手黨的前臺展示。”
港口黑手黨的成員們每日進出大門時，都會看見那……哈！他們的表情一定非常精彩，他有點期待。
亞當分析了三秒后，判斷這是一句玩笑話，不用當真。
如果是平時，他會和太宰治就仿生人的冷笑話展開有趣的互相探討。但在當下的狀況，這顯然不合時宜。
沉吟一秒，亞當聲音平板無波地發問：“太宰先生，按照本機當初對海的生命痕跡掃描結果來看，您應該已經死了。”
“算算時間，研究所距離徹底崩塌不遠了。比起解答你的問題，我們還是先逃出去，之后再說這些事情吧。”
“崩塌？”亞當對這個說法有些疑惑，卻沒立刻詢問。他更在意別的事情，“不，本機要先確定中也大人的所在點，他之前——”
“找中也？不用啦。遺憾的告訴你……中也他一點事也沒有，現在還能精力旺盛地和魏爾倫打架呢~！”
太宰治跨過痙攣后暈厥過去的警衛人員身體，“等我們出去后，往動靜最大的地方去看，一定能看到他活動亂跳的小身影。”
亞當思索了一瞬，最終決定遵從解決矛盾子程序——聽從自己的內心，選擇了跟隨太宰治的腳步，快速往研究所外部走去。
原路返回的途中，他們除了能聽到警報聲、建筑爆炸聲、擴音器中聲嘶力竭的報告聲……再沒見到來時，曾看見的那些研究人員身影。
亞當大腦高速運轉，分析著從各種碎片報告聲中得到的情報信息。
最后，他總結出了幾條準確結論：在他和太宰治從N的實驗室出來之前，有人入侵了研究所；這些核心研究員和情報人員在武裝警衛以命相搏的護衛下，成功緊急撤離，目前已經逃到了藏于研究所深處的隱秘避難所；N被人挾持帶走；重要資料全部被銷毀，僅剩人類大腦儲存下來的知識。
而且，制造這一切動亂的是……魏爾倫和與之打斗的中原中也！
沒等亞當繼續傾聽，一聲凄慘絕望的聲音通過喇叭，傳達給正身處研究所的所有人聽見。
“誰能回答一下，中央軍部的救援什么時候到！等等，那個暗殺王……那個魔鬼他進來了！他居然、居然找到了避難所，我們的安全失去——啊！”
喇叭落地，發出一聲長長的凄厲悲鳴，信號也隨之被切斷。
僅憑那句未說完的驚慌發言，亞當不難推斷出后續的發展。
——成功逃到避難所的人，全軍覆沒。霓虹軍方用于研究自我矛盾性特異點的設施，要玩完了。沒了資料和擁有相關知識的核心成員，霓虹研究人工特異點生命體的計劃……只能就此宣布破產終結。
即便，霓虹以后還是不放棄地想要再開啟研究計劃，也只能從頭開始。
以前花費的數十年人力、精力、物力、心血和時間，全都白費了。
對此，亞當不由得發出毫無感情存在的感嘆。
啊，發生這種事情，真是令本機感到——
“搜查官先生，這個時候就不要再動用大腦了。那對身為外國人的你而言，不重要。”
太宰治提高移動速度，直直地朝從地下返回地面的電梯奔去，“再過一分鐘，研究所就要和世界告別了。啊啊，我可不想被埋在滿是血腥味的泥土里，最后因為窒息這種說出去很丟臉的死法而死什么的……絕對不要！”.
很快，尚未被波及的這一班電梯驅動聲響起。升降傳動軸的紅色指示燈閃爍，電梯地面的高度緩緩上升。
搭乘著電梯的太宰治和亞當，眼前所見的景象從帶著鋼筋鐵軌的黑色混凝土墻面，逐漸變為視野開闊的倉庫外面，那片毫無人工修剪痕跡的野。
夜色下的野樹林，空氣完全不像研究所那樣壓抑。
當然，亞當體會不到這兩者之間的區別。
等走到距離研究所倉庫稍遠的位置，他看著正在伸著懶腰努力呼吸新鮮空氣的太宰治，張了張嘴想要問很多問題。
比如，這個少年為什么沒死在暗殺王魏爾倫的手下？
為什么對方篤定中也大人不會有事？
以及……說到底，這個少年此時此刻為什么會在出現在這里，出現后不僅及時救了他，還提醒他離開即將崩塌的研究所？
在亞當即將脫口問出疑問前，太宰治似是早有預料一般，率先開口說：“搜查官先生，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要問。但請再耐心等待一分鐘，就一分鐘哦。”
“……好的。”
“快看。”一分鐘不到，太宰治倏地伸出手遙遙指著研究所方向，同一時間那里在幾聲短暫的轟隆巨響后，開始飛速崩塌地陷。
遠遠望去，就彷佛是一直沉睡的大地之神被人類吵醒，因忽然驚醒而產生不悅一樣。它張開一張巨嘴，憤怒地吞噬惹火自己的一切存在。
“沒辦法。搜查官先生，你能理解的吧，這么大的動靜，肯定會影響到我們的談話。”
太宰治平靜地看著造就無數人死亡的場景，以一種小孩子才有的天真又殘忍的口吻說，“所以別急，一分鐘也耽誤不了什么。而且等研究所燃燒起來，我們交流的環境會亮堂一些呢。”
亞當沒說話。
太宰治瞇著眼，遠遠地看見火光煙霧中，沖出了帶出兩道煙霧弧線的一前一后的身影。
他微微勾起唇角，終于開口回答了亞當的問題。
“好了，開始吧。你問‘為什么我沒死’，我答‘因為魏爾倫出現在海的時候，我和亂步已經離開了’。你問‘為什么中也大人那么憤怒悲傷’，我答‘中也當時不知道我們還活著。而且海沒了，它對于中也而言相當重要’。你問‘為什么我會出現在這里’，我答‘因為這是計劃的一部分’。你問‘什么計劃’，我答‘一年前，在發現魏爾倫的存在，以及其對我們有一半可能存在的危險性，就提前想好的應對計劃之一’。”
亞當為了理解太宰治的發言邏輯，已經將機腦的處理程序提到最高、最優、最快的程度去解析。
但是太宰治的思考速度比那還迅速，亞當僅僅是跟上他的思路步調，就已經快拼盡全力。
“你問‘這一切究竟怎么回事’……”嘆口氣，太宰治攤了攤手，“我答，確定魏爾倫的態度是敵非友后，我們海總不能坐以待斃吧。畢竟，你們歐洲那些了不起的大人物們，九年的時間都沒能把他捉拿歸案，我不是很信任你們有保護無辜市民的能力欸。所以，就只好辛苦一下，自己動腦筋想辦法咯。”
亞當沉默分析，并悄悄掃描說著話的太宰治的生命體征。
心跳頻率、二氧化碳的呼吸吐出量、瞳孔狀態、發汗量……全部正常。
亞當體內的測謊儀沒有反饋出現異常的信號，也沒有發現太宰治的體征反應和發言邏輯，有任何撒謊的痕跡或漏洞。
于是，他將太宰治這一段發言的可信度評估值，暫時定為百分之八十。
剩下百分之二十……因為，亞當所檢測到的太宰治的生物信號，和熟睡中的人類幾乎沒有多大的區別。
——對方明明是清醒狀態，這種數值不正常。
而且在確定中原中也已經平安無事的情況下，亞當想聽聽這個頭腦反應速度能和機器媲美的少年，究竟要怎樣對付超越者魏爾倫。并且，他會適時計算對方的計劃是否具有可行性的判斷，以及必要時是否要給予協助。
“我有關于N的情報，并想辦法把N的情報透露給了魏爾倫知曉。”
說完，太宰治露出謎一樣的笑容，不緊不慢地趕在亞當之前說道，“啊，你問‘為什么要這樣做’，我答‘讓魏爾倫進入這個軍方秘密設施’。你問‘這涉及到國家最重要的機密，也會損害霓虹利益，為什么要這樣做’，我答‘我可是黑手黨，被官方恨不得除之后快的港口黑手黨，當然有所求’。”
這個回答，亞當分析后表示可以理解，但由此產生了更大的疑惑。
下一秒，他的疑問得到部分的解答。
太宰治仰望著天空中大打出手的中原中也和魏爾倫，說著：“從魏爾倫手中救下對霓虹至關重要的人物N，官方即便再厭惡港口黑手黨的存在，為了保密也得捏著鼻子給予適當的方便。嘛，說不定，還會給出森先生夢寐以求的一個東西哦。”
利益相關，亞當知道這種復雜的人類關系。但依舊尚存一個疑問。
“當然了，讓魏爾倫進入軍方這個秘密研究所，除了剛才那個小小的私人利益原因，剩下的那部分才是最重要的。”太宰治收回看向天空戰斗的視線，轉身朝另外一個方向走去，“封閉性足夠好的空間，又過于心系‘弟弟’的安危，魏爾倫……已經中毒了。”
“毒？”
“嗯，異能者出品，其余的無可奉告。”太宰治拿出對講機，“中也的作用發揮的差不多了，是時候收尾了。”
“等等。”
太宰治停下腳步，偏頭看向亞當，想了想回復道：“啊，我知道了——我沒有小瞧魏爾倫作為超越者人形兵器的力量，但搜查官先生也不要輕視人類的頭腦哦。”
樹林中逐漸涌現無數的腳步聲，極輕微但被亞當捕捉到的槍械上膛聲。
“我和中也斗智……不，那可稱不上，斗勇了那么久，當然和研究所一樣知道他唯一的弱點——耐毒性極差。”假的。太宰治語氣漫不經心，“作為出生方式一樣的哥哥大人，魏爾倫和他擁有一樣的弱點。當然，魏爾倫是完美的諜報員，頭腦理性和無可匹敵的武力并存，像捉弄中也那個狡猾水平只有小學生的那種小計策，肯定行不通。弱點，他會謹慎。”
他輕聲對對講機發布開始行動命令后，看向亞當，繼續解釋。
“所以專門針對魏爾倫而設計的毒藥，全都在中也揮出的每一拳上……然后在密閉的環境里，無生無息地侵蝕正不停使用異能力進行戰斗的魏爾倫。他越使用力量，毒物揮發的速度越快。”
停頓一下，太宰治命令其中一隊善于隱藏身形的隊員，去撿暫時被魏爾倫放置坡上的N。
等收到成功救到人的信號后，他眉目舒展，語氣歡快說：“我知道搜查官先生擔心什么，不過那也在我的掌握之中——魏爾倫在我部下們的圍攻下，不得不打開‘門’，只會加快藥物催發他走向死亡的進程……啊啊，來自弟弟投喂的毒蘋果，一無所知的哥哥滿心歡喜的吃下，這就是我的作戰計劃。”
亞當始終保持沉默。因為數據庫中并沒有記載所謂的‘異能毒藥’情報信息，他無法判斷對方的作戰是否能取得成功。
“啊，對了。”
太宰治故作驚訝地看向亞當，“搜查官先生，如果作戰計劃成功獲得勝利……我直接把魏爾倫毒死了，你們偉大的國籍刑警機構不會找我麻煩吧？”
亞當思索了一瞬，認真地回復說：“不會，本機的任務協議中有著‘可以直接異地處決魏爾倫’的條款。如果太宰先生真的做到了，本機會代表國際警察局，給您送一面二米長的錦旗。”
“哇哦，那真是謝謝你了。”
“不客氣。”.
太宰治的作戰計劃完美結束——
在來自港口黑手黨異能力者小隊的圍攻下，魏爾倫被逼無奈地打開了‘門’，展露出來自暗殺王無與倫比憎恨下的破壞力。
他開啟超重力磁場，不再有人類的意志和理性，高舉著可以吞噬光線和聲音的黑洞球體……
然而在黑洞球體發揮毀天滅地的力量前，像神明一樣無人可敵的魏爾倫倒下了。
——就像太宰治之前說給亞當聽的計劃那樣，魏爾倫在力量輸出提升到最高閾值的同時，毒藥被這股力量帶動得發揮效用的速度更快，幾乎以瘋狂之勢肆無忌憚地侵蝕著，已經沒有理智去應對這件事的魏爾倫。
戰斗結束，樹林間的喧囂聲越來越小。
太宰治用望遠鏡看著魏爾倫倒下的方向。
此時，那里空無一人。原本在那里的港口黑手黨成員早就接到命令提前撤離，而……本該出現的魏爾倫倒下的身影，卻正像石雕風化一樣一點點地消失。
“太宰先生。”亞當無需望遠鏡，也能看清那里的場景，見狀不由得問，“暗殺王魏爾倫，他怎么——”
“不是意外，那是毒藥的作用。”
太宰治放下望遠鏡，撥通電話，等到接通的間隙解釋說，“啊，這種毒藥有個暫時沒辦法改善的副作用。它殺死被藥物入侵的人類后不會停止工作，會一直侵蝕宿主的身體……直到完全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為止。”
亞當沒說話，暗暗掃描著那一處的生命活動痕跡。
掃描結果的確如太宰治所言，魏爾倫的生命跡象完全停止，細胞活性也越來越低，目前已經低至快要無法探查的程度。
亞當行了一禮，認真說：“太宰先生，感謝您和中也大人的幫助，本機此次前來霓虹的任務已經完成。”
雖然無法帶著遺體回歸歐洲警局，但他體內的記錄儀會把這一切當作證據，如實匯報任務成果。
太宰治揮了揮手，稍微走遠幾步，對森鷗外匯報任務工作。
“森先生，任務完成了哦。現在三隊已經開車帶著N，準備趕往港口黑手黨了。”太宰治打了個哈欠，懶洋洋說，“快點安排人去接收N，然后帶去官方要領賞吧。”
電話那頭，森鷗外似是笑了聲，然后說：“啊，這種說法不太好聽……總之，辛苦了太宰君。”
“嗯嗯，確實辛苦我了。”
“對了，我有個問題。”森鷗外似是閑談一般，“太宰君，你說已經沒了價值的N，能換取到高于我們付出的利益嗎？”
太宰治輕松的神情收斂了些，沉默了幾秒。
他眼神微涼，語氣卻很平靜：“啊，無論N以后是死是活，是否還能做研究，港口黑手黨救了官方重要人物是事實，也安全送給他們了，不是嗎？”
“唔，太宰君你說得對。至于N在軍方的保護下能活多久，又為什么無法透露荒霸吐研究信息……這一切都跟我、跟港口黑手黨沒關系。”
太宰治扯了扯唇角，淡淡道：“森先生，放心吧。我保證他們發現不了異常，更不可能找到任何證據。”
“那就好。當然了，太宰君的能力，我是非常信任的。”森鷗外愉悅地說道，“對了，看在我們幫了中也君的份上，坤靈小姐應該會邀請我和愛麗絲去海吃頓飯吧。你說呢？太宰君。”
太宰治踢了踢小石頭，無所謂道：“這種事情，森先生去問中也和靈醬吧。海又不歸我管。喂喂喂，上信號差，先掛了哦。”
他用十分敷衍的借口掛斷電話，而后聯絡負責護送N的黑手黨成員。
可……意外地是，居然無人接通。
再嘗試一遍無果后，太宰治忽而想到了什么，臉色染上了一絲不祥的夜色。
“這種感覺……不太妙啊，有什么意外發生了嗎？”
大約一分鐘后，夜空毫無征兆地被點亮了。
“嗖——”
那是拖曳著白色煙尾的信號彈，像流星一般滑向天空，炸開與夜色完全相反的刺眼白光。
太宰治望向信號彈發射的大致位置，瞇著眼計算更為準確的方位角度、存在那里的人員、車輛行駛時間、那里的人和失去聯絡的部下……
不到一秒，他就已經推算出最有可能的意外發展。
“……糟糕了，這可不在我的計算內啊。”緊接著，太宰治看向原本已經成功隱去身形的魏爾倫方位，喃喃自語，“靈醬給的手環，能壓制第二形態……那么終極——果然，還是不行么。”
本該死去的魏爾倫不僅現身了，還出現了令太宰治和亞當措手不及的狀況。
“太宰先生，那究竟是——”
“啊，就像中也誕生時的荒霸吐事件一樣，魏爾倫特異點暴走，是那個閃.光彈的作用。”
太宰治快速思索后續的處理辦法，一邊還抽出一絲心力去圓之前的謊言，“魏爾倫死了，但沉眠于他體內的那個超自然能量還沒完全消失。該死的，就這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差……祂被喚醒了。”
“重力場的變動在吞噬環境光，有什么東西在現身！”
亞當發出尖銳的警告，拉過太宰治就往遠處跑，“危險！請和我離開這里，現在就尋找中也大人匯合！”
第80章
以魏爾倫為中心生成的超重力場波動越來越強, 向四周擴散又吞噬自然光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亞當程序中對危險評估的指數，已提升至最高。反應了0.01秒，他二話不說夾起太宰治, 用機生最快的速度朝遠處奔跑。
離開，快離開。
離得越遠越好, 越快越好！
快速穿越在林間，亞當將掃描生命跡象的范圍權限開放到最大, 以求最快的速度找到中原中也，確認其安全。
物理意義上, 距離魏爾倫發生異變的時間，只過了十幾秒。
但亞當在被人類稱之為‘煎熬’和‘焦急’的狀態下，卻覺得彷佛過了十分鐘之久。
三秒后, 他終于遠遠掃見了腳下的一抹小身影, 那是似乎同樣在尋人的中原中也。
“中也大人！”
“嗯？好像是玩具混蛋的動靜？”
自港口黑手黨異能小隊現身，便撤離到遠處觀戰的中原中也循聲望去, 沒看清具體便下意識大喊, “你這家伙果然沒事。對了！你有看見太宰那——啊，被你救了啊。”
再瞇眼仔細去瞧, 他看見太宰治正一臉生無可戀地……被亞當夾在胳膊下面。
中原中也加快腳步與兩人匯合, 見太宰治外表沒受到傷, 內心松了口氣。
然后，他嘲笑意味十足地說：“嘖嘖，好遜啊混蛋太宰，像個小包裹一樣被別人夾著跑。”
“……什么啊, 事先說明, 我可是被強迫的哦。”
太宰治揉了揉被顛到有些生疼的腹部，嘟嘟囔囔說, “說起來，搜查官先生做出計算判斷，會選擇異于常人的方法什么的……比起我，中也不是應該更深有體會嗎？比如說，像我這次體驗感非常糟糕的移動方式，中也起碼已經愉快地經歷了兩次吧。”
“……”被說中了的中原中也，無法可說。
一旁，亞當面無表情地承認了：“是的，太宰先生。”
太宰治忍不住笑出聲：“噗！雖然這種危急情況不應該，但我還是——”
“很抱歉，本機給您帶來了不好的體驗。”亞當的話還沒停，“但根據中也大人和您的尺寸作出判斷，這種運輸方式具有最高效率。”
尺寸·一米七多的太宰治：“……”
“……殺了你啊玩具混蛋。”比太宰治稍矮一些，但也長到一米六多的中原中也。
在三人匯合的期間，亞當的掃描儀持續關注著遠處‘死去’的魏爾倫，并且檢測到了新的信息。
“中也大人，不好了，我們要立刻離開！”
“什么——喂，說清楚一點，不要又忽然用這種糟糕的移動方式！”
“根據觀測重力波頻率變動計算，面對魏爾倫的特異點暴走，我們距離還不夠安全。”亞當左右夾起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快速朝更遠處的頭跳躍，“本機檢測到，他現在的重力波波長，與九年前的頻率一樣。”
“九年前？！”中原中也模糊地捕捉了什么事情。
“嗯，九年前。荒霸吐那次暴走……影響到了同屬性的魏爾倫……嘔——”
太宰治忍住因快速移動劇烈顛簸，而引起生理性的嘔吐欲，聲音斷斷續續地解釋，“魏爾倫和暴走狀態的荒霸吐交戰過，最后活了下來。搜查官先生的數據庫中應該寫入了當時的記錄，記載著魏爾倫當時那種狀態下的重力波長。”
“沒錯。”亞當給予認證。
中原中也暫時隱下有關此事的疑問，問了異變的起因：“太宰，你知道魏爾倫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嗎？”
“啊，魏爾倫要變成……特異點最原始的形態了。”
“什么！怎么會變成這樣？！”中原中也身為荒霸吐，比誰都了解這句話的含義，“明明布置的作戰計劃順利完成，我們應該……到底哪里出了問題？！”
太宰治閉了閉眼，嘆氣說：“是N。他隱瞞了所有人一件事，擺了橫濱一道。”
“什么意思？”
“N竊取了法國制造魏爾倫的數據記錄，以及‘操作指南’。也是根據這些資料，他用同樣的方式研究出了荒霸吐。”
太宰治梳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我曾經以為，N得到的指南缺少了最重要的章節。可看現如今的情況——他騙了所有人。那份指南是完整的，他知道如何讓魏爾倫變成最原始的形態，剛剛那枚夾雜著特殊物質的閃.光彈，就是他的杰作。”
所謂的‘操作指南’，正是創造出魏爾倫的那位研究員牧神，所寫下如何研究創造、控制、以及驅使人工異能生命體·魏爾倫的項目報告書。
可法國官方回收到手的‘操作指南’原件，其最終章也是最重要的部分內容，被人為撕毀了。
——那上面記錄著讓魏爾倫從人類回歸特異點形態，所需要的方法和材料。
而N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竊取到了連法國都不知道的最終章內容，并研制和搜集到了那些材料……
太宰治猜測，大概是N從中也口中得知自己時日無多，再加上毒藥的第一階段‘失言’已經發揮作用，一輩子的心血還被毀個一干二凈。于是，N索性破罐子破摔，利用那些東西讓魏爾倫回歸特異點形態。
N的目的很簡單。他想讓橫濱乃至整個霓虹和世界，都給自己陪葬。
真是，比黑手黨的血液還要充滿罪惡的、霓虹偉大的研究員啊。
太宰治掩下厭惡的心理，語氣冷淡地對著傳呼機發出新的指令，命令另一小隊撿到還活著的N之后迅速撤離現場。
——即便是廢物，他也得壓榨出該有的價值后再送往地獄。
亞當有些疑惑：“太宰先生，這些事情您是怎么知道的？”
“因為我讀過一個筆記。”太宰治掃了一眼亞當，用望遠鏡觀測魏爾倫那邊的狀況，一邊說，“蘭波的筆記。我分析過那上面記載的東西，然后做了這一切計劃。”
“諜報員蘭波的筆記？”亞當聽聞過有這本筆記存在，但誰都沒確定這條傳聞的真實性，“您是怎么得到的？”
“這個啊，河邊撿到的啦。”
“……”
這時，中原中也驚呼道：“喂，你們兩個快看，魏爾倫……不，那到底是什么……”.
此刻，距離魏爾倫發生異變，時間僅過了二三分鐘。
但他，以及他周圍的事物全然變成另外一副模樣——
月光被遮擋，森林被燃燒，大地被割裂，空間被扭曲。
造成這一切災難的，是完全展露能量體究極形態的魏爾倫，一個身形龐大、渾身散發著不祥與黑暗氣息的巨獸。
它現世后仰天長嘯，聲波震動間其周身幾百米的氣體，迅速向外膨脹擴散。
人類靠近的瞬間，就會被那團空氣中席卷揮散的能量撞碎身體，最后再分分秒秒間碾碎成塵，變成氣體的一部分。
它巨大的身影完全遮住月亮，每次輕微移動都會釋放足以抽空附近空氣的能量波動，每一步邁出都會令大地震嘯，接著又迅速呈巨型蜘蛛網狀向外崩裂。
“這就是魏爾倫特異點的原形。”
不再需要望遠鏡，太宰治仰望著遠方的巨型野獸，輕聲道，“中也，祂是和荒霸吐神力量同源，但反面形象的魔獸——被西方稱之為邪惡化身的龍。”
“哈？開什么玩笑？！”中原中也下意識脫口而出，“那家伙的樣子，怎么可能是龍？！我們家的——”
聲音戛然而止。
中原中也猛地反應過來，身邊有亞當這個外人在，有些話不能說。
這時，魔獸巨龍停下咆哮聲，似是察覺到了什么一樣，緩慢地朝中原中也他們三人所在的位置扭過頭。
“趴下，別看它！”太宰治語速急切道。
不去看它，會暫時降低被率先攻擊的可能。
中原中也和亞當照做，迅速俯趴在頭的大樹后面，移開視線不去看魔獸。
不過，之前短短一秒的目光停留，它恐怖的全貌還是深深印在了他們的腦海里。
它渾身顏色漆黑，身體和尾巴都燃燒著火焰，長著一排密集尖銳的牙齒，和八只猩紅的眼睛。
那種規模的形態和能量波動，簡直是地球不該有的存在！
“中也大人，太宰先生！魏爾倫的特異點完全釋放，已經變成了特異點生命體。”
亞當嘗試掃描那個巨獸，卻被它周身的超重力磁場影響無法得到任何數據，一臉嚴肅地說，“本機的風險評估模組，建議你們立刻撤離！實力相差懸殊，無論采取什么應對方案，本機推斷你們獲勝的幾率接近于零！”
“我們？”中原中也敏銳捕捉了異樣，“那你呢？”
亞當的目光滿是認真：“特異點完全釋放這件事，自動觸發了本機被施加了防護的某個程序。剛才想起來了，我被設計出來最主要的目的。”
“……你說什么？”
“歐洲當局為了預防事態演變成最糟糕的情形——魏爾倫體內的特異點暴走，在本機體內裝入了應對此事的異能武器。”亞當站起身，從容地眺望巨獸，“等中也大人和太宰先生撤離到安全位置后，本機會利用那個把魔獸徹底燒毀。”
中原中也從驚訝中回過神，抽了抽嘴角說：“我說，燒毀這種作戰什么的，就算了吧……”
真燒成渣，萬一坤靈救不了可怎么辦？
亞當回過頭，不解地問：“為什么要下達否決命令？如果不這樣做，橫濱會變成像鐳缽街那樣的洼地，世界上最大的洼地。本機分析不出中也大人拒絕的理由。”
“搜查官先生，中也不是拒絕你的協助。”太宰治推開明顯不知道怎么說好的中原中也，“而是因為……那對這種狀態的魏爾倫沒用。”
“不可能，這可是‘殼’①，被世界統一禁止使用的三大災難之一的武器！”亞當怕耽誤時間，語速加快想快點說出其原理作用，“即便是特異點，它也能——”
“我知道那個東西，但這沒用。”
太宰治打斷，瞇眼看著正在發泄憎恨的巨獸，“用火焰是燒不掉那個巨獸的。因為這種形態下的它，已經不是可以燃燒的物質了，而是特異點趨近于無限的能量體。它沒有要害，只能等待能量耗盡后自然死去。”
“能量耗盡？”亞當分析太宰治的理論。
“嗯。幾天？幾個月？或者幾年？都有可能。”太宰治臉上沒有表情，“也許直到世界毀滅，它都不會耗盡。”
畢竟，特異點的能量無限大這一觀點，到底是推測還是客觀存在的事實，誰也給不出實際定論。
魔獸狀態下的魏爾倫沒有意志，是憎恨和毀滅的化身。它只會本能地想要毀滅，毀滅所有它能看到和感知到的一切事物。
最終的結果，要么它死，要么它與被其毀滅的世界一同滅亡…….
港口黑手黨人員在魏爾倫第一次‘死亡’后，就早早撤退到了很遠的地方。
沒有接到太宰治命令，他們此刻全都待在原處等待命令，仰望那彷佛具有毀滅世界力量的巨獸，并做好了之后以死相搏的絕望準備。
“吼——”
目光所及之處無人，巨獸尋不到目標，再次開始咆哮了起來。
十秒后，林半徑一公里范圍的樹木，沒發出任何哀鳴便齊刷刷倒下，又在重力的碾壓下化作新的泥土養料。
又過了十秒，變厚一層的大地塌陷成碎塊，無數泥土瓦礫被波動影響，反重力向上噴涌而后又受重力限制墜落。
最后，塌陷程度越來越深的大地，溫度開始極速上升。
巨獸身上彷佛無法澆滅的熊熊火焰，將其周圍堆積的石塊化作蠢蠢欲動的巖漿，它們奔騰著朝四周擴散，燃燒這片郊外的野樹林……
咚！咚！咚！
放棄了這片已經被摧毀的野。巨獸碩大的瞳孔，直直望向了遠方燈火通明的橫濱。
它感知到了，那里有許多人類在注視它。
“……太宰大人。”廣津顫抖的聲音傳達到太宰治的對講機中，“請下令吧！它開始朝市中心移動了！”
望著移動中的巨獸，太宰治表情凝重地思索著什么，語氣卻故作淡然說：“不行哦，森先生并沒有發布新的工作。損失精英人員這種責任，我可不想背。”
說完，他掛斷了對講機。
“混蛋太宰，都什么時候了，還有心情開玩笑？！”中原中也摩挲著句芒新送的配飾，“實在沒辦法的話，就先試試這個吧。如果這也行不通，就只能去找坤靈那家伙——”
“不行！”
太宰治刷的沉下臉，語氣是少見的認真和冷厲，“絕對不行！”
中原中也愣了愣。
“啊，我知道了。”他沒追問原因，撓撓頭說，“那你就想想別的辦法，總不能看著橫濱毀滅吧？”
魔獸的外形和力量十分恐怖，見到它的人類不約而同地產生‘沒辦法，沒救了，世界末日’的絕望心理。
但這不包括中原中也。
比起正常人該的恐懼退縮心理，他的第一反應卻只有發愁苦惱：
首先，魏爾倫不是出自本意但惹禍了，動靜鬧得這么大，到時候他們該怎么收場？
其次，亞當所代表的歐洲刑警局那邊，事后他到底要怎么說，才能成功糊弄過去。
最后，能輕松對付這種這種狀態下的魏爾倫、還能出現在外界的家伙，只有坤靈。但太宰那混蛋不讓……
——太宰這么堅決，一定有他不知道的原因。
所以怎么辦？
“太宰。”中原中也摘下寶貝的黑色配飾，認真地看向太宰治，“抓緊時間吧，在事態發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前。”
“呼，真是心累啊。”
嘆了口氣，太宰治撥通了森鷗外的電話，“晚上好，森先生。出現了棘手的狀況，話說您應該能看見吧？”
“是的，事態變得嚴重了。”
“嗯哼，它已經往橫濱市中心過去了。組織大樓那么顯眼，說不定會是它的第一個目標。所以說，森先生快點逃走比較好哦。”
“太宰君，你讓我逃走……”森鷗外語氣十分平靜，“可你知道我的選擇。這是橫濱。”他不會逃。
他說：“所以，太宰君去下命令吧，港口黑手黨的精英都在你的附近，我給你任由調遣的權利。”
“什么啊，森先生說得倒是輕松。那可是更成熟的荒霸吐，我們的物理攻擊根本起不到作用。”太宰治說，“而且說起來，這對我是一個很好的機會欸。被那種力量打到，一瞬間我就會灰飛煙滅，完全不會體驗到一絲痛苦。”
安靜了幾秒，森鷗外反問：“太宰君，你的夙愿達成后，坤靈小姐會不會遷怒港口黑手黨呢？畢竟我也會擔心，能夠輕松打敗超越者，那種強者的悲傷憤怒之下——”
“我知道森先生想說什么。但是很遺憾，她現在不在，也來不及趕回來挽救橫濱哦。”
“是嗎？那可惜了。”
橫濱市最高建筑物的最高點，森鷗外隔著落地窗，眺望著遠處燃燒爆炸的那片樹林。
“哦呀，等坤靈小姐接到消息回來，面對滿目瘡痍的橫濱和已經如愿赴死的太宰君，估計會難過的流眼淚——”
“什么啊，想用這種無聊的事情說服我？”太宰治打斷。
森鷗外這么回復：“但這會起到作用，不是嗎？”
過了幾秒，太宰治冷冷道：“除了所有異能小隊的指揮權，我還需要幾架攻擊用的直升機，記得避開那家伙的行動路線，像煙火一樣被炸掉可就沒用了。”
“放心吧。那么，我就等待太宰君勝利——”
“嘟嘟嘟！”電話掛斷。
森鷗外微笑著合上電話。
他知道，他撿來的學生一定能想出解決危機的辦法……
這邊，太宰治掛斷電話進入工作狀態，對等待的黑手黨們下達吸引巨獸注意力的命令。
——拖延巨獸進入橫濱市中心的時間，等重裝直升機到了立刻執行作戰計劃。
這種拖延起到了作用，但出現了即便是太宰治，也未曾預料到的事情——
片刻后，巨獸似乎是厭倦了無止盡的槍彈，這種對它來說像撓癢癢般不疼但煩躁的攻擊。幾秒間，它凝聚出幾十個泡泡狀的小型重力粒子球，無差別地朝四周噴射出去。
甚至有幾枚小型重力球，在削平頭又滑出一道道溝壑后，朝著橫濱遠郊有零星建筑物存在的地方猛烈沖撞過去。
“轟！”
不知是否有人類存在的建筑物，在爆炸聲過后沒有任何痕跡，只剩一片漆黑的死寂。
可巨獸沒有停下攻擊。
頭頂的光線消失，它凝聚出數量僅有一個，但能量和形狀大小明顯翻了數百倍的黑洞球，目標——橫濱市已經有人類活動痕跡的邊緣位置。
黑洞球被拋擲出去，如同射出的激光速度那樣光速飛行，扭曲行動路徑中觸碰到的空間，吸收附近一切光線和聲音，吞噬所有被卷入其中的物質。
毀滅，在注意到這一幕的人類瞳孔中放大。
然后——
“叮！”
黑洞球飛行停止，就停在馬上要被卷入其中的人類身體五米前。
阻擋它吞噬欲望的，是一把帶著凜冽寒氣的巨劍。
一秒前，巨劍忽然從天而降，直直地插入大地的，劍身與黑洞球的力量碰撞，不斷迸射著顏色對比鮮明的光芒。
“趕上了。”一道女聲。
“不要！誰來救救我——”
沒迎接到預料中的死亡，男生也沒能從絕望中緩過神，猶帶恐懼的眼睛僵硬著轉移到巨劍的上方。
過了幾秒，他仰望著頭頂月光正高懸于巨劍頂端的少女，夢囈一般說：“是……輝夜姬大人嗎？”
意料外地，問題得到了答案。
“不是。”
坤靈腳踩著巨劍，語帶嫌棄，“輝夜姬？你眼神不好，以后少看點霓虹少女漫吧。”
“……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