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坤靈雖然厚著臉皮, 見縫插針地向太宰治索要臉頰吻。
可實際上，她對他答應不抱任何希望。
在太宰治沉默的幾秒間，坤靈在心中估算了好幾種, 他有可能會采取的拒絕發言。
比如，嘲笑她發言邏輯離譜。
比如, 改口說他剛才夸她好看是假話，或者說是隨口想到的理由。
再比如, 直接拒絕說不要。
但唯獨沒有想到眼前的情況——
短暫地安靜幾秒，太宰治忽地彎了彎唇角, 語氣輕松又自然。
“好呀。”
“果然不行——欸？”
意外的答案，坤靈愣了足足三秒，“你答應了？”
太宰治沒說話, 用行動作為回答。
輕笑一聲, 他拿下坤靈掩飾難得羞赧而放在臉邊的手，身體前傾朝她湊近, 隨后又掀了掀眼簾, 望了一眼那雙如同小鹿一樣懵懂的眸子。
下一秒，太宰治略略彎下腰, 腦袋微側, 嘴唇朝那張白皙的臉龐, 虛虛貼了貼。
仿若蜻蜓點水一般的臉頰吻，停留時間很短。
一觸即離。
明明是非常短暫的觸碰，卻彷佛帶有一種神奇的暫停魔力，讓坤靈愣在原地許久。
她大腦瞬間宕機, 微微睜大眼睛, 目光有些渙散不聚焦。
彷佛過了幾秒，也彷佛是一分鐘。
坤靈稍稍回過神, 緩慢地抬起手，觸碰被親吻過的臉頰。那里還彌留的溫熱觸感，隱約帶著一種高速升溫的感官錯覺。
熱乎乎的，癢癢的。
像是驟然起伏的潮水，隨著變調的呼吸節奏，打亂了原本平靜無波的心湖，一波波蕩開撞擊心室。
咚！咚！
坤靈呆呆望向已經重新站直的太宰治。
燈光下，少年的臉龐似是被橘調光線暈染了一層暖色濾鏡，襯得他看向她的目光格外柔和。
咚咚！咚咚！
“阿治。”
“嗯？”
這一聲輕輕的疑問詞，也彷佛夾雜了一絲溫柔。
“又來了，那種奇怪的反應。”坤靈慢吞吞地說，“心跳好快，我完全控制不了。這太不對勁了。”
說話的同時，她拉過太宰治的手，放在自己的左胸前，以此證明所言不虛。
隔著幾層薄薄的衣料，太宰治能清晰感受到掌下的心臟在雀躍跳動，一下一下震著手心，意圖攪亂他正竭力控制平穩的脈搏。
在脈搏頻率快要失去控制，而暴露某些本能反應所代表的含義前，他收回手又抬手屈指。
“笨蛋。”
“啊？”坤靈捂著被彈了的腦門，“好痛，阿治你干嘛呀。”
“因為你的冒失行為，給一點教訓啦。”
“……什么意思？”
“我說，靈醬，你真的該學一些社交禮儀界限了。”
太宰治自然收回手又抄進口袋，語氣的無奈有些夸張，“畢竟，我可不想因為猥褻未成年罪被關進警署。即便是作為警署常客的黑手黨，如果是因為這種可笑的原因被逮捕，說出去也超級丟臉哦。”
“為什么這么說？”坤靈沒有聽明白。
太宰治重重嘆口氣：“靈醬，就算你再沒有常識再白目，也該知道不能隨便拉男生的手，然后放在……那個部位吧？！”
“這個部位……”坤靈低頭看了看發育良好的部位，“放這里有什么問題嗎？”
“當然！問題大了！不是一句話就能帶過的，靈醬你以后絕對不能再——”
“因為是阿治啊。”
“……什么？”
“我不是沒常識，當然知道不可以讓別人碰這里。”
坤靈如水洗過的眸子直直望向太宰治，語氣不解，“但你是阿治啊。是你的話，自然沒問題。”
“……”
“說起來，渡劫后我變化了好多。”坤靈說，“身體躥高幾厘米，這里發育也超標。對了，阿治你有沒有發現這里比以前——”
“沒有！閉嘴……這個事情別說了，到此為止。”
“哦。”
空氣安靜得詭異，掩蓋住某人泛紅的耳尖。
過了半晌，太宰治面上看似已然平靜：“好啦好啦，你的要求我已經滿足了，我們回去吧。說起來，今天的工作無聊又麻煩，我現在好累，只想好好回去睡一覺呢。”
說著，他用空出的手牽過坤靈。
卻沒能拉動。
太宰治回頭，偏頭看向立在原地不動的坤靈。
“怎么了？”
坤靈不說話，直勾勾地望著太宰治。
“啊，我知道了。靈醬是還有話要說吧，比如昨天你在海和——”
“阿治，沒有悄悄話。”
頓了頓，坤靈稍微歪頭，手指點了點一側臉頰，“就是……你剛才只親了左臉，右臉沒有親。它說，這不公平。”
“……”
“都是好看的臉蛋，你不能厚此薄彼。”
“……”
“阿治，你怎么不說話？快點吧，不然右臉要鬧了。”
“是嘛~那就讓它鬧吧。”太宰治大步朝前，語氣懶洋洋地說，“正好讓我看看妖精的臉蛋，是不是除了格外厚，還多有什么非凡的能力。”
見狀，坤靈小步追上去，順利牽上掙扎力度近乎于無的手。
她還沒放棄那點小心思。
“……阿治，真的不能再親一下嗎？”
無人回應，只有更快的腳步。
“阿治，右臉就算了。但左臉說，剛才親得太快，體驗感太差。”
“是嘛，那就當沒發生過吧。”
“……阿治，求求你了。”
“什么嘛，以為這么誠懇的請求，我就能滿足你嗎？”
“再親一次，就一次。”
“……”
“求求你了，好不好？”
安靜幾秒。
不知是誰，選擇了妥協。
只有曖昧的燈光知曉.
坤靈最近有個小煩惱，卻無人傾訴——
中原中也和白澤整天忙于新海的事務，除了吃飯能匆匆見一面，其他時候不見人影，根本沒時間關注少女心事。
當然，坤靈也沒有問詢他們的想法。
所以，她跑去偷偷問了句芒：“句芒，你說一個男孩子明明親了女孩子，卻拒絕她的同眠要求。那是喜歡她，還是不喜歡？”
那天，坤靈回到房間，思前想后終于得出了‘阿治親我，肯定喜歡我’的結論。
意識到這一點，她按耐不住喜悅的心情，大半夜跑去撓太宰治的房門，信心十足地要求一起睡。
——自從渡劫蘇醒后，坤靈就失去了和太宰治同眠的權利。
所以，認為互相喜歡就應該一起睡覺的坤靈，便理所應當地、迫不及待地追討回這個權利。
結果，對方冷酷無情地拒絕了。
哪怕坤靈再三保證絕對不會侵犯太宰治，也沒能改變他的決定。
而且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當時說完這句話后，他的臉色似乎陰沉了一瞬，又語氣冰冷地問，教她這句話和‘侵犯’這個詞匯的是不是陸吾。
坤靈察覺到不妙，縮了縮脖子如實回答，是的。
到最后，她不僅未能如愿，還把太宰治惹得生氣，只能悻悻而歸。
總覺得……陸吾可能又要倒霉了。
不過那不重要。
因為太宰治這種‘矛盾’的態度，坤靈不由得懷疑‘阿治喜歡她’這個結論是不是錯了……
糾結了幾天，她決定問問別人的看法分析。
“……”
聽完坤靈的詢問，句芒沉默了幾秒，決定不告訴白澤這件事。
他說：“阿……照我來看，他喜歡。”
“是嗎？”坤靈有些不信，“那拒絕……是不是說明我做的還不夠？”
句芒失笑：“當然不是，你這樣就很好。因為喜歡，他才會拒絕。”
“喜歡才拒絕？呿，這種說法一聽就不合邏輯。”坤靈放棄了，“算了，句芒是大男人，怎么會理解小男生的心思呢，我問錯人了。”
句芒：“……”
坤靈覺得唯一靠譜的知心家長孤寡了萬年，估計也不太懂感情的事情。
那她該問誰呢？
和阿治同齡的中也……他就算了，連搭訕的女孩子都會認為是單純問路的笨蛋。
至于亂步，眼里只有零食和案件解密的大齡兒童，他更不可能懂。
男生不懂，但女生……有了！
思來想去，坤靈打電話問了人類世界唯一的女性友人，與謝野晶子。
“晶子。”她說，“十六歲的男孩子，會喜歡什么樣的女孩子？”
坤靈經常會因為疑惑校園劇的某些劇情，和與謝野晶子打電話閑聊。
所以與謝野晶子沒有多想，順口說：“十六歲？嘖嘖，一個滿腦子廢料的糟糕年紀。”
“糟糕嗎？不，我覺得他不是。”
說起來，她好像才是那個滿腦子只想著親親的糟糕的女孩子。
與謝野晶子說：“坤靈，那是你接觸的男孩子給你的錯覺，電視劇的男主角也是美化過的，不能當真。”
她偶爾會和江戶川亂步一起去海吃飯，幾年下來和中原中也比較熟絡，和太宰治卻僅有幾面之緣。
但這不妨礙與謝野晶子會得出剛才的結論。
在她眼里，坤靈身邊的男生都不算正常——中也，智商十六歲，對某方面毫無興趣的小學生。亂步，年齡二十外表十六歲，心里年齡六歲。太宰君？不熟，但那副致郁的樣子，也不是正常男生。
坤靈愣了下，想解釋：“欸？不是電視——”
“坤靈，總之相信我。”與謝野晶子沒聽清坤靈的發言，打斷后又說，“這個年紀的男生剛步入……對某些事情好奇又有探索欲，心思不正經啦。”
“這樣啊，那他們會對什么樣的女孩子，產生不正經想法？”
隨后，與謝野晶子隨口說了幾個青春期男生會喜歡的類型。
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坤靈拿小本本全都記了下來。
過了幾天后。
“晶子，你說的不對。”
“什么？”
坤靈語氣有一絲絲委屈：“我明明按你說的，打扮成小男生會喜歡類型，還是雜志上人氣最高最漂亮的女仆裝。”
“等等！你之前說——”
“結果我搞砸了，阿治好生氣的樣子。”
第102章
“晶子, 我應該怎么哄阿治呀？”
“我都看見了，阿治沖我冷笑。”
“他這樣還是第一次，我……我有點慌。”
喋喋不休的說著, 坤靈語氣是顯而易見的懊惱沮喪，還有一點不知所措。
相識這么多年, 這是與謝野晶子是第一次‘見’她這幅樣子。
在與謝野晶子的眼里，坤靈是實力強大能力莫測、對人情緒感知能力偏弱、六年的時光都不曾在她身上留下一絲痕跡的神秘少女。
她瞧見過坤靈看向客人時的淡漠、見過對方面對鬧事者時眼里的輕蔑、見過她和中也斗嘴或和亂步斗‘智’的活潑、也見過她被海眾人捉弄惹毛卻又非常好哄的場景、還零星見過她圍著太宰君打轉, 呆頭呆腦任由他隨意支使……
坤靈待人的態度因人而異。可與謝野晶子唯獨沒見過她這種慌張的模樣。
或者說，她從沒設想過, 坤靈居然也會無措低落。
“晶子，你有在聽嗎？”電話那頭長久沒有回應，坤靈疑問。
“……啊。”與謝野晶子還沉浸在思緒中, 下意識回應, “嗯嗯，你說。”
“我搞不清楚問題出在哪里, 你幫我分析一下。”
直到這時, 與謝野晶子才終于回過神。
“先等一下！”她有些難以置信，“坤靈, 你之前問我, 十六七歲的男孩子會喜歡什么樣的女孩子——這個男生是指太宰君？”
“對啊。”
“還有你問我……他們對什么樣的女孩子, 能夠產生不正經的想法——這也是為了太宰君？”
“當然了，我非常專一。”
“……”
“晶子，你怎么又不說話了？”
“……”花費幾秒消化，與謝野晶子抱著最后一絲希翼問, “坤靈, 你穿女仆裝不會、不會就是為了讓太宰君對你做不正經的事情吧？”
這種腦回路，真的太抽象了。
聞言, 坤靈吭哧著小聲說：“晶子，雖然是事實，但話也別說得那么直白嘛。”
“……總之，你喜歡太宰君？”
“對啊，大家都知道。”坤靈有些詫異，“亂步沒告訴你嗎？”
“沒有。”
“真稀奇，亂步嘴巴忽然嚴了。不過，現在知道正好。”坤靈說，“快幫我分析一下吧，很急的！”
“你說你說。”與謝野晶子把腦子里亂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準備認真做個軍師。
坤靈組織語言：“那天晶子提出的建議，很有道理。所以，我前幾天偷偷定了一套超華麗的女仆裝，今天一收到就換上了，還學著視頻用蝴蝶結扎了雙馬尾，準備等阿治下班讓他第一個看見。”
“雖然還是……算了，你繼續說。”
“收拾好后，我就一個人待在海，等了好久。”
她總覺得如果中也他們看見這副樣子，會被嘲笑。幸好，他們都不在鐳缽街海。
“然后呢？”與謝野晶子已經從江戶川亂步口中得知，海要更換店鋪地址，處于歇業狀態。他說，最近那里除了坤靈沒別人，以后帶社員們去新海光顧。
“等著等著，我產生一點懷疑。”頓了頓，坤靈語速緩慢說，“女仆裝沒有我的華夏衣裳好看，阿治看見我這樣的裝扮會……會像晶子說的那樣嗎？”
“所以呢？”
“我想試試看，男孩子是不是更喜歡這種裝扮。”坤靈說，“所以我就走出了店鋪，待在大門口。”
“……實驗結果呢？”
“唔，晶子說的對，這個年紀的男孩子確實喜歡。”路過海大門的幾個男孩子，都長久對她行注目禮。
“既然如此，你為什么——”
“但阿治的反應跟他們完全不一樣。”坤靈打斷，自顧自說，“不過，這也正常。畢竟他不是普通的男生，審美愛好肯定跟他們不一樣。”
“發生了什么？”
“阿治看見我的瞬間，臉黑了。”坤靈語氣低落下去，“我喊他，結果他冷笑了下，直接開槍了。”
“哈？！他朝你開槍？”
“啊？那倒不是，他朝我旁邊人的手掌開槍。”
“呼，我就說，太宰君怎么可能會朝你開槍？等等——！”
與謝野晶子隱約捕捉到什么，“你旁邊當時還有別人？”
“一只討厭的小蒼蠅，不重要。”
“不，不對勁，你跟我詳細說一下前后的場景。”
坤靈有些疑惑，但還是回憶描述著：“我站在在海門口，路過的男孩子大多看一會兒就離開。偶爾有幾個搭訕的，見我不搭理也都識趣走了。只有一個垃圾不停說些垃圾話，攆不走。對了，他的眼神很討厭，我不想輕饒，想把他的眼睛挖出來。”
“……”
“不過我沒那么做，因為不想弄臟衣服。也沒法把他踢飛，因為抬腿會露出底褲。”
“然后呢？”
“我身后有鐵欄桿。”坤靈說，“我想拔掉鐵桿，去打飛這個妄想摸我腦袋的垃圾。”
不會弄臟衣服，揍人也顯得優雅（？
“但我動手前，阿治回來了。我發現他的時候，他正陰沉著臉看向我和那個垃圾，表情可難看了。”
“等等！我好像……”靈機乍現，與謝野晶子抓住了關鍵，“坤靈，你當時和那個渣滓是什么站位？”
“我想想……哦對，那個垃圾面對著我，背對著阿治，我的話當時正雙手握著欄桿。怎么了？”
根據坤靈的發言，與謝野晶子在腦中描繪模擬：在太宰君的視野里，男生大概率和坤靈的距離過近，俯視著雙手撐欄桿的坤靈，還膽大包天朝她伸手……
“……這就對了。”
“嗯？”
沒等坤靈詢問，與謝野晶子緊接著又問：“坤靈，太宰君開槍后呢？又發生了什么？”
“然后，阿治吩咐部下把那個垃圾帶走。”坤靈語氣有一絲絲委屈，“我喊他，他裝作沒聽見，頭也不回走了！”
“這很正常。”
“嗯？”
“坤靈，太宰君沒生你的氣，放心吧。”
“晶子騙人，不信！他第一次對我露出那么兇的表情，還無視我兩次！”
坤靈不滿地嘀咕，“我還特意提前說有驚喜，沒想到他居然這個反應，太過分了。我要和他冷戰三分鐘，晶子你別勸我！”
“……不，我沒想勸你。”
“欸，你怎么不勸？對，不用勸。反正早就過了好多個三分鐘，冷戰結束了。”
“……”
坤靈說：“所以說，我哪里錯了，又該怎么哄他？晶子，你有主意了嗎？”
“我覺得……不用。”
“？”
“相信我，太宰君生氣但那不是對你。”后知后覺一般，與謝野晶子遲疑道，“坤靈，是我的錯覺嗎？一直忘了說，你的聲音好像聽起來不太對。”
聲音含含糊糊，語速也比平時慢，還稍微顯得孩子氣。
“這個啊，等了好久阿治都沒回來，我就偷偷喝了點酒。”坤靈語速越來越慢，“酒壯慫人膽？不對，應該叫借酒澆愁？好吧，我其實想著醉酒后阿治會照顧，他說不定會忘記生我氣。”
“……你可真機智啊。”
“等等，我好像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
“上次醉酒，我要和阿治接吻，結果被臭中也打斷……好奇怪，之前怎么就給忘了呢？”.
鐳缽街的暗巷。
逢魔時刻般的黃昏，光線照不到的一處狹窄逼仄又陰暗潮濕的角落。
“槍，再借我一下。”
“是，太宰大人。”
一個氣質流里流氣的黃毛青年蜷縮在墻邊，面色慘白痛苦地捂著受傷流血的手腕，驚駭之極的目光仰望著那名看起來比他要小的少年。
“饒了……饒了我吧……”
黃毛額頭留著豆大的汗珠，汗珠順著滑進眼睛里，卻克制著生理本能不敢眨眼，“我什么都沒做……饒了我……我不想死，求求你！”
但無論他怎么哀嚎懇求，腦門前頂著的黑黝黝槍口始終沒動一下。
“啊啊啊！不要開槍……”
黃毛望著那雙深不見底地鳶色眼眸，絕望地再次懇求。
即便少年的表情非常平靜，但他卻看見了那里無法消解的深邃黑暗，與之對望就會本能的膽寒。
“我真的、真的什么都沒做……連碰都沒碰到那位的衣服，我全都說了——”
“砰！”
槍響了，黃毛青年捂著受傷的腳腕，發出凄厲的慘叫。
“啊啊啊啊啊！”
太宰治面無表情地注視著黃毛青年的慘狀，眼底沒有為此感到雀躍，也沒有憎恨。
過了半晌。
“吶，痛苦嗎？但只是這種程度，我覺得不夠。”太宰治終于開口了。
然后，他不緊不慢地走到黃毛身邊，在對方止不住顫栗蜷縮的身體旁邊半蹲了下來。
“啊啊，你說的是實話，我當然知道。”
“既然您相信我的招供……”黃毛青年的話咽了下去。
近距離對上那雙眼睛……他被看透了，所有的想法和心里話。
還有，對方是真的想殺他！
“啊啊啊，不不不要殺我！”
“讓我聽聽——哦，你只是說了不該說的話，想了不該想的畫面。哈，認為自己沒做錯什么，只是倒霉被我撞見了啊。”
“什！你怎么知道……不不不，我沒有！”
“膽子可真大。”
太宰治再次舉槍，平靜的眸子逐漸染上了冰冷，“你應該慶幸你沒觸碰到她哪怕是一絲衣角，不然的話——”
“砰！”
“這三槍就不會只打你的手腕腳腕，而是直接刺穿你的——心臟。”
聽見黃毛內心的哀嚎，太宰治像是完全失去了興趣一般，站起身，把槍隨手丟給部下。
轉身，黑色大衣衣角翩飛。
“太宰大人？”
“你們回去吧。”
“是！”
在一眾黑西裝大漢的目送下，太宰治消失在光線越來越暗淡的街角盡頭。
黃昏陽光稀薄，卻將一句輕喃吸收殆盡。
“居然沒控制住情緒，這么輕易……嘛。”
那個笨蛋，這就是驚喜？
嗯，真是有夠驚到。
站在門口發了會兒呆，太宰治沒什么表情地推開門。意料外，那個笨蛋并沒有像他想的那樣撲過來，還穿著那身一看就讓他惱火的衣服坐著。
他語氣輕嘲：“哇哦，靈醬今天心情很不錯啊，是因為剛才穿著——”
“阿治，我全都想起來了。”坤靈莫名拔高聲音說。
“是嗎，想起了什么？啊啊，如果是一些——等一下！”太宰治聞到了空氣隱約彌漫的特殊氣味，沒再繼續被打斷的嘲諷，微微皺起眉，“這個味道，坤靈你是不是又——”
“阿治。”
“打斷我兩次了哦，靈醬。”
“阿治！”
坤靈神情雀躍，雙手撐在桌沿坐著，晃動穿著白色長腿襪的纖細筆直雙腿。
“阿治，我想起來了，你欠我的東西。”她歪著腦袋，臉頰泛著粉色，眼睛像水洗過般亮晶晶的。
“……什么？”
“壞阿治！因為我酒后不記得，你就理所當然裝作沒發生過。”坤靈躍下桌面，不太適應厚底帶跟的小皮鞋，搖搖晃晃地走過來。
她的步伐不穩，最后被太宰治下意識伸手地接住。
坤靈借著太宰治的力量支撐身形，十分有底氣地說：“哼，休想賴賬！中也打斷未完成的事情，你今天必須還給我！”
“我說，你到底沒頭沒腦在說些什么啊，中也打斷——”
意識到了什么，太宰治倏地止住話頭，垂眸望向坤靈，隨后古怪地笑了笑，“原來是這樣啊……那天的事情想起來了？”
“嗯！喝醉就想起來了，全部！”
“所以呢？”太宰治心底的郁氣消散，漫不經心道。
“賠！這是你欠我的，不許耍賴皮！”
畢竟‘這一次’同意了，就必須踐行。還未取得同意的下一次，到時候再想辦法去掉‘也許’。
“賠？”
“沒錯！”
坤靈豎起三根手指，“有利息，要雙倍賠償！”
第103章
“說著雙倍賠償, 然后伸出三根手指？”
太宰治按下坤靈一根手指，聲音含帶笑意，“靈醬, 因為喝醉了，所以比平時更搞不清楚狀況了嗎？”
“才沒有, 我沒搞錯！”
“噗！”
“真的沒算錯！”坤靈撥開太宰治的手，振振有詞地解釋說, “本金是一個，雙倍賠償的利息是兩個, 加起來就是欠了我三個親吻！”
“……雙倍賠償可不是這么計算的啊。”
“我不管，反正在我這里是。”
太宰治看著比往日更任性的坤靈，笑了笑又感嘆說：“靈醬, 你放貸索取的超額回報, 比我還像一個黑手黨。”
“人類欠債和拖欠神明的規則可不一樣，按照我們的規矩要賠更多。”坤靈睜眼說瞎話, 底氣十足。
“欸~還有這種說法？”
“有的有的！”坤靈一本正經地瞎說, “所以阿治要趕緊還哦，再拖欠下去會更多！”
“利滾利嘛, 那很可怕。高利貸的危險性我當然知道。”
坤靈眼睛一亮：“所以？”
“所以——”太宰治迎著那雙寫滿期待的雙眼, 惡劣地話鋒一轉, “我決定一直賴賬。反正，等到靈醬醒酒就會忘掉這件事。”
他攤攤手：“只要以后不讓靈醬喝酒，我欠的高利貸就沒有追債人了呢。”
坤靈有自知之明。
如果在她清醒的時候，太宰治讓她保證再也不喝酒, 她一定答應。
“阿治, 你好壞啊。”坤靈癟癟嘴說。
“什么啊，我不是一直這樣嘛？”
太宰治緩緩抬手, 輕撫著坤靈有些發熱的臉頰，低沉的嗓音帶著某種蠱惑，“坤靈，如果我真的賴賬不還，你準備怎么辦呢？”
“我……我……”哼哧了半天，坤靈眼睛一閉，牙一咬，惡狠狠道，“那就！霸王硬上弓！”
“哇哦，好可怕的發言啊。”
“你最好識相點配合我，不然哼哼！”坤靈以為起到了效果，再接再厲。
見小姑娘難得對自己兇蠻的模樣，太宰治眸中的笑意漸濃。
“靈醬，強扭的瓜不甜哦。”
“不扭下來，怎么知道不甜？”坤靈提出質疑。
“啊啊，明明是不講理的話，我卻好像沒辦法反駁呢。”太宰治輕輕捏著坤靈的耳朵，“如果我不配合的話，你會怎樣？”
“來硬的！”
太宰治面上佯裝驚恐，倒吸一口氣：“嘶，絕對會被很惡劣的對待吧？不要不要，我最討厭疼痛了~既然如此，那我只好——”
“不會。”坤靈沒聽他說完，就急切否認，“不行，我舍不得。”
她這意料外，卻又屬于意料之中的反應，打斷了太宰治引導的對話走向。
他愣住了。
過了好幾秒，太宰治重重捏了下坤靈的耳垂，認命般嘆口氣。
然而沒等他說些什么，坤靈先開口了。
她說：“我不想阿治不高興，不會霸王硬上弓了。所以，你怎么才能心甘情愿地賠我呀？”
太宰治凝視坤靈，在她眼睛里尋找自己想見到的東西。
幾乎一秒都用不到，他就找到了。
“坤靈，就這么喜歡我？”
“嗯！”
像是有些被炙熱的目光燙到，太宰治視線微微偏移，又嘗試稍微推開幾乎黏在自己身上的坤靈。
結果不算意外，沒推開：）
太宰治收回手，若無其事問：“既然是這樣，為什么不立刻趕走蒼蠅？那對你來說很簡單。”
“蒼蠅？”坤靈反應了一會，“哦，你是說被你帶走的那個黃毛？”
“嗯。”
坤靈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疑惑道：“阿治，你有諦聽的讀心能力，應該知道原因啊？”
和他談話的期間，她在心里好像說過很多次。
“我知道，但想聽你親口說一遍。”太宰治是這樣回答的。
事實上，他在和諦聽契約后兩天，就掌握了如何關閉開啟讀心能力。
也是自那刻起，他便幾乎沒有開啟過這份能力。
因為……沒有意思。敵人們、部下們、森先生等等心里的想法，他覺得無趣極了——和未擁有這份能力前沒有什么區別，頂多比他自己看得更清晰一點。
更清晰，也由此更厭倦。
這份厭倦太濃重。
它能覆蓋坤靈無數次內心熱情告白所帶給他的歡愉，輕易壓住聽到中也暴怒內心戲后帶來的快樂，也消融了海眾人真心對他關愛而升騰的可怕的溫暖……
凡事看得太透徹，就沒那么好玩了。
如果開啟傾聽所有人內心的能力，那他整個人生就如同無聊得已經獲知結局的偵探劇本，枯燥乏味還不如死去。
于是太宰治關閉了這份能力，并且完全不想重新開啟。
——是的，這樣的生活會勉強有趣一點。
就像坤靈今天說有驚喜等他，不去讀心而是靠自己推算驚喜的類型，不就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嗎？
畢竟，坤靈的腦回路異常，她給的驚喜大多超乎預料。就這樣，太宰治懷揣著不想承認的期待心情快速解決工作，連部下都沒遣散就回去了。
然而回到海在門口看見的那一幕，讓他一路上的好心情瞬間化為虛有。
引以為傲的冷靜也失去作用，他想也不想就開槍了。
太宰治打心底比誰都清楚，坤靈和那個黃毛絕對沒有任何關系。
但他還是冷著臉帶走了黃毛，然后搞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居然開啟了讀心去讀黃毛的內心，還原整件事……
事后想想，他簡直要為自己愚蠢的行為發笑。
他瘋了嗎，到底在干什么啊？
可笑透頂，他是懷疑什么嗎？
不，不是。從看見書頁的名字后，他就不可能會有絲毫的懷疑。
那是……
那是，是隱藏的極深的，連本人都未曾發覺的強烈占有欲和貪婪。
強烈到明知事情真相，還要親自確認，確認了一遍還不夠，他還想親耳聽她說。
“要我親口說？”坤靈不明白。
“嗯。”太宰治說，“不可以嗎？”
“當然可以！”
就像太宰治篤定的那樣，坤靈不會拒絕他，即便他不解釋原因。
她說：“阿治如果晚開槍一秒，我就打飛他了。”
“那之前呢？”太宰治輕聲問。
“因為不想破壞驚喜。”坤靈仰著臉，臉頰蹭了蹭太宰治沒放下的手心，“動作太大會弄亂發型和衣服，我思考了一會，決定用欄桿揍他。”
結果阿治回來了，沒來得及。
“就因為這個？難怪。”難怪他看見坤靈抬頭看著那只垃圾，雙手握著欄桿，沒有別的動作。
礙眼，太礙眼了。
“嗯，我精心準備的裝扮不想有一丁點破壞……”坤靈說，“所以心里再厭煩，還是克制住了脾氣。”
“靈醬，你以后不要再壓抑——”
“可惜白費功夫，早知道阿治不喜歡，我就直接動手了。”提起這個，坤靈有一點委屈，“明明晶子說，你們男孩子最喜歡這樣的裝扮……結果某人卻沖我黑臉。”
“沒有哦，我不是對可愛的靈醬黑臉。”
“真的？”
“沒騙你啦。”
“那就好。”坤靈心情徹底放晴，“阿治，我這樣好看嗎？你喜歡嗎？”
太宰治答非所問：“坤靈，你喜歡這樣的裝扮嗎？”
“不喜歡。”
“那就按照你喜歡的來，不需要迎合任何人的喜好。”他也不需要她這樣。
“哦。”
說著，太宰治緩緩地拆開坤靈的雙馬尾，如綢緞般地長發頃刻間散落在她的臉側。
他指尖勾著她零散的碎發，露出她泛紅的耳尖，手掌重新貼到她的臉龐。
“坤靈。”
“唔？”
太宰治脊背倚靠著吧臺，微微垂眸看著乖巧偎在懷里的坤靈，嗓音輕柔地說：“還記得你之前的問題嗎？”
“什么？”
“真是，提醒你一下好了。”太宰治朝坤靈臉頰的方向又靠近了些，“你之前問，我如何才會心甘情愿賠償你？”
兩人此刻的距離不過寥寥。
坤靈能感受到自己渾身上下散發著熱意，但她發現他的體溫一反常態比自己還要熱。
呼吸交錯間，還有一股溫熱的氣息，不停地輕輕地砸落她的額頭。
砸得她頭腦發昏，心跳加快。
“……阿治，需要我怎么做？”
“喜歡我？”
“喜歡。”
“剩下的，還用我教嗎？”
坤靈一眨不眨地仰視著太宰治，還有那張近在咫尺的嘴唇，本能地給出了答案。
“阿治，我喜歡你。”她說，“我想和你——”
一聲“好”落下，吞沒了她沒說完的話。
坤靈睫毛止不住地輕顫，感受著唇瓣覆蓋溫熱的同時，望著那張驟然放大的好看的臉。
“笨蛋，閉眼。”
一聲輕喚從緊貼的雙唇細縫間鉆出，又很快密不透風。
太宰治扶著坤靈的后腦，先是輕輕落下一吻，然后又一點一點地舔砥親吻微啟的唇瓣。
隨后，他抬手虛虛蓋住那雙過于干凈的雙眼，繼續游離著碾磨那張柔軟的唇瓣。
在日落之前，親吻了神明。
不知過了多久，一吻終了。
太宰治緩慢離開殷紅的唇瓣，就看見坤靈面部表情空白，眼神發蒙，唯有臉頰和耳尖通紅一片證明不是毫無反應。
“噗嗤。”沒忍住，他短促笑了一聲。
這一聲驚醒處于呆滯狀態的坤靈。
她無意識舔了舔嘴唇，嗓音軟軟地喚著。
“阿治。”
“嗯？”太宰治目光不受控制地放在被親吻過的唇，伸手摩挲了幾下，又道貌岸然的解釋，“啊呀，口紅花掉不好看了，幫你擦擦，不客氣。”
“阿治。”
“要說什么？”
“好奇怪，我想說……”坤靈眉眼倏地明亮，“甜滋滋！阿治是甜滋滋！”
“……真是，這是什么——”
“再來一次！我喜歡這樣！”
太宰治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垂眸望著坤靈。
許是正值連接夜色的黃昏，室內空氣逐漸氤氳著潮氣，連帶著她那雙清亮的雙眼也染上了幾絲濕意，眼波淺淡地漾開。
昏黃的光線里，坤靈黑白色的衣服襯得肌膚更白皙，唇瓣卻被吻得水光瀲滟。明明長著一張清冷無欲的臉，她卻偏偏穿著帶幾分桃色意味的女仆裝，眼睛里滿滿全是他。
她打扮成這副極致反差的模樣，又用僅看得見一個人的專注目光，帶著絕對致命的誘惑力，沒人能逃脫。
太宰治，也不能。
可她本人對此毫不自知。
“阿治？”
或許是不滿對方這幾秒的沉默，坤靈想自給自足，違背先前承諾的‘不霸王硬上弓’。
可太宰治比她高，想達成那種效果要墊起腳，她不想那樣。
索性，坤靈直接勾住他的脖子，朝自己的方向壓過來。
“阿治，說好的三次，這——唔！”
以吻封緘。
不一樣，這次不一樣，不是單純又溫柔的唇瓣相貼。
坤靈被和之前完全不同的親吻弄得不知所以，呼吸頻率被掌控壓制，剛想稍微撤開一點距離，后頸就被溫熱的掌心扣住，稍顯大的力度將她壓過去。
唇瓣傳來啃咬的細微疼痛，她滯愣一瞬，下意識抬眸，卻撞上了正半闔著望向自己的鳶色眼眸。
那種眼神有些奇怪，坤靈說不上來，只是被對方用這樣的目光注視著，會莫名開心。
密閉的空間，悉悉索索的接吻動靜，溫度也極速升溫。
坤靈本就被酒意侵占的大腦更加迷蒙，甚至隱約有了熱暈的錯覺。
意識朦朧間，她聽見了有人低低哄著說，“張嘴。”
坤靈照做了，任由對方為所欲為。
于是牙關被撬開，呼吸被掠奪，唇舌被占領。
最開始，入侵者不急不緩，耐著性子般一點點攻城池略，像是操控一切的戰地謀略家，完全占據著主導權。
可在坤靈生澀模仿，磕磕絆絆地進行回應后，緩慢的節奏變了味。
溫柔變得稍顯激烈，克制的一方也逐漸有些許失控。
夜色不知不覺間登上天幕。
黑暗的光線里，曖昧在紊亂呼吸的交織中肆無忌憚地蔓延，最后蠶食掉理性，將人拖入甜膩的可怕的包圍中。
有什么剛冒出芽的東西，汲取了養分長出葉片。
小小的，富有生機的，小心翼翼伸展著的綠色.
“這才是接吻哦，坤靈。”
“……阿治，你為什么好熟練？是初吻嗎？”
“初吻？什么嘛，以為我是中也那種沒人氣的——哎呀糟糕，要掉小珍珠了。”
“才沒有……”
“好啦不逗你了，我被你搶走的是初吻。這次沒騙你，是真的哦。至于熟練，或許是天賦異稟？”
“這還差不多。那……還有下一次嗎？”
安靜了幾秒，“會有，因為你太笨還咬人，需要天才來教啦。”
“可以天天教嗎？我勤敏好學！”
“噗，禁止得寸進尺。”
“……那好吧。”聲音減弱，“對了，明天一定要告訴我，我們接吻了哦。因為我會忘掉……”
“好呀。”
太宰治雙手支著下巴，望著乖乖趴在桌面已經閉眼的坤靈，眉眼彎彎。
“告訴你——才怪。”
第104章
第二天, 坤靈遵循良好的生物鐘，在太陽升起一刻鐘后蘇醒。
不知道是睡得太久太香，還是醉酒昏睡的原因, 她頭腦發蒙地坐在床上，意識很長一段時間沒回籠。
半晌后。
稍微清醒了一些, 坤靈察覺到了異樣，眸光微動, 動作遲鈍地偏頭巡視僅她一個人的房間。
這不是她的房間。是她住過一年多的……阿治的房間。
也就是說，她昨晚躺的被爐是阿治的！
“嗯？”坤靈眨巴眨巴眼睛, “我又和阿治一起睡覺了？”
照目前的情況看，一定是這樣！
然而坤靈輕輕蹙眉想了半天，卻始終想不起一星半點有關昨晚的記憶。
“這種值得高興的事情……我居然完全不記得, 好討厭。”
她的記憶只停留太宰治冷臉離開后, 她和晶子打電話訴苦求分析的內容。
期間她喝了點酒，之后發生什么……一點都想不起來。
“既然昨晚是阿治送我回來, 那他一定不生氣了, 也知道昨晚都發生了什么。”坤靈掀開被子，準備去海三樓的餐廳, “問問他好了。”
穿上鞋子的時候, 她才恍惚意識到了一件事。
慢半拍似得, 坤靈緩緩低頭看向自己的衣著打扮。還是昨天那身女仆裝，但身后緊身用的系帶稍微松開，長筒襪被脫掉，如瀑般長發自然垂下沒了先前的雙馬尾發型。
除了這些讓她穿著衣服睡得舒服些的變化外, 沒有其余不同。
“和陸吾說得不一樣, 阿治沒有對喝醉的我做什么……”雖然不知道陸吾指的是什么，但坤靈還是有些失望。
因為陸吾非常篤定地告訴她, 任何一個男人面對自己喜歡的女人醉酒，還處于單獨相處的狀態下，都不可能不做點什么。
他說，如果出現了無動于衷的情況，只能代表那個男人對對方沒有一丁點男女之間的興趣，才會守得住規矩。
所以說，阿治對她沒有一點的男女之情……？
不對不對，阿治明明在知道她的心意后又和她一起睡覺，怎么可能會不喜歡呢？
可是……他什么都沒做呀？
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啊？
一路上琢磨這難解的問題，坤靈蔫頭耷腦回到自己的房間，換上日常穿的華夏服飾又簡單收拾后，才慢騰騰地往海的三樓出發。
比平日晚一些到達，她看清餐廳里的人，有點意外。
“亂步，中也，你們怎么也在？”以前這個時間，亂步應該被英招帶去了武裝偵探社，中也也該早就去了神秘的新海。
江戶川亂步已經吃過早飯，懶洋洋回復：“靈醬早上好啊，社長今天會晚一點到社里，我不要一個人待著啦，很無聊。”
“原來如此。”坤靈看向中原中也，“中也？難得這個時間看見你，新海事務忙完了？”
中原中也輕嗤一聲，玩著游戲機頭也不抬：“嘖，和你這游手好閑的懶蛋家伙不同，我最近置辦新海的東西忙得要死，但現在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白澤先生說剩下的工作交給他們，讓我歇息兩天。”
他負責采購和手續證明等需要和人們交際的工作，而裝修布置則交給那幫擁有神奇能力的大人們。
各司其職，效率很快，沒幾天功夫新海就到了能正式開業的程度。
只不過開業事宜不急，他們決定等魏爾倫和小中也蘇醒，以及糊弄走歐洲調查團再說。
中原中也通關游戲，把游戲機丟到桌面，雙臂環胸：“我說，你這家伙一點不參與新店事務就算了，連進度也沒關心一下嗎？隨便找個人問問，也該知道這件事了吧？”
“……呃，我沒問過。”
“嗤，我就知道。”看著坤靈明顯心虛，中原中也無奈地招招手，“本來也沒打算讓你出力。行了，別像個傻瓜一樣站著了。”
再晚一會兒飯菜該涼透了，就算坤靈那家伙是神明，吃涼透的東西也會不舒服的吧。
咳咳……他才不是關心她，只是不想聽她事后抱怨！
“快點吃飯吧，笨蛋坤靈。”
“哦。”
坤靈對新海沒有一點貢獻，自知理虧沒多說話。
過了會，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問：“中也，阿治今早上班前有好好吃飯嗎？他起的太早，我又睡得太死，今天沒能盯著。”
“……哈？”
“怎么這個反應？”
“……喂，除了你這像媽媽精心照顧小嬰兒一樣的蠢貨，誰關心那個混蛋怎么吃飯啊？！”頓了頓，中原中也表情狐疑地說，“而且你在說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太宰起得早？嘖，他到現在還沒去上班呢。”
“欸？”
“不，準確的說，那條咸魚還在床上晾曬，沒起床呢。”
坤靈像是聽到了奇怪的事情，瞪大眼睛說：“怎么可能？！我起床的時候，旁邊的被爐溫度都涼了，他肯定早就走了！”
“什么跟什么啊，你旁邊涼不涼跟他有什么關系？”中原中也一頭霧水。
“我們昨晚一起睡的啊！”
“……”
中原中也眼神微妙，像看智障一樣看著坤靈，“大白天的，你是在說夢話嗎？快點醒一醒啦。”
“？”
“那家伙昨晚到現在一直待在三樓。”說到這里，中原中也火冒三丈，“惡劣又幼稚的混蛋，大半夜不停地在我門口放靈異片配樂，又仗著諦聽的守護能力，讓我沒法拔掉他的腦袋，可惡！”
他氣得要死，卻拿連面都見不到的太宰，一點辦法都沒有。
總不能召喚應龍和諦聽在海里打一架吧？而且打輸了就找家長幫忙這種事，太遜太沒品了，他才不干！
聞言，坤靈眉眼完全耷拉下來，整個人大寫的難過失落。
連吐槽完太宰治的中原中也，都發現了她的情緒低落。
“喂喂喂，你怎么了？擺出這副要哭鼻子的表情……”
想到一種可能，中原中也撓了撓頭，語氣不自然地想要安慰她，“那個，我沒有真的動手，他好著呢。再怎么樣，你不至于只是聽了就心疼得——”
“別瞎猜了。”坤靈打斷他，語氣幽幽道，“神經大條的笨蛋中也，說了你也不懂。”
江戶川亂步樂出聲。
中原中也：“……”
他就不該好心！
“而且說起神經大條什么的……”中原中也抽抽嘴角，“唯獨你沒有資格說別人。”
坤靈不搭理他，還沉浸在自己的小情緒里。
“壞阿治……太壞了……”
她搞錯了，沒有和阿治同眠……
陸吾說的才是對的。
坤靈戳著米飯，不開心地嘀咕說：“臭阿治，寧愿睡三樓也不肯和我一起睡，我又不會做什么！壞蛋阿治——”
“啊呀，難怪一直覺得耳朵發癢，原來是一大早就有人在念叨我啊。哦哦~聽起來好像有人在罵我呢。”太宰治打著哈欠從拐角出現，頭發亂蓬蓬翹起幾撮，一副睡眠明顯不足的模樣。
坤靈瞧見他眼睛一亮，又想起不開心的原因，冷哼一聲扭過頭不看他。
見狀，太宰治坐到她身邊，語氣抑揚頓挫道：“嗚哇，昨晚有個醉鬼一直纏著我說要一起睡，我廢了好大功夫把她安置好，還細心地幫她擦臉蓋被子，折騰了好久才終于得到休息。結果第二天，卻被清醒后不記得一切的醉鬼冷漠對待，真是好心沒好報呢~！”
“哼。”
“明明滿足了她‘要睡在帥氣太宰治的房間’的夢想。”
“哼！”冷哼聲明顯加重。
見坤靈越來越不高興，太宰治也不著急，心情很好地悶悶笑了幾聲。
他自有一套專門哄人開心的方法。
“靈醬，今天很漂亮哦，審美是滿分水平。”
坤靈耳朵動了動，沒說話。
太宰治又壓低了聲音，湊近在她耳邊說：“無論是什么樣子的坤靈都很漂亮，這是公認的哦。但做自己的坤靈，是最好看的。”
“……真的？”坤靈陰轉多云。
“當然啦。”
坤靈瞬間多云轉晴，慢慢轉過頭看太宰治：“我也覺得——等等，這怎么了？”
她疑惑看著他的唇角。
“阿治，你嘴唇怎么壞掉了？是上火嗎？”
太宰治微微一笑，沒說話。
“哈！難怪昨天晚上躲在房間里不出來，是覺得丟臉吧？”中原中也瞄了一眼，語氣嘲弄，“螃蟹精轉世的混蛋，也會被螃蟹腿扎到嘴巴。嘖嘖，簡直太搞笑了。”
江戶川亂步笑瞇瞇說：“笨蛋中也，那是因為初學者太笨，莽撞造成的后果啦。”
“什么意思？”
接收到某個眼神信號，江戶川亂步沒說下去，轉而意味深長地看向疑惑中的坤靈。
“靈醬，以后要小心啦，一定要警惕某些心懷不軌的人。”
坤靈問：“心懷不軌？”
“嗯哼，比如獨處時勸你喝——”
“亂步～”太宰治打斷江戶川亂步，“港口黑手黨最近接收的敵對組織產業中，有一家售賣超美味糖果的公司哦。”
江戶川亂步思索0.01秒，果斷叛變：“靈醬，喝酒時一定要和太宰在一起，不然會有危險。”
“知道了。”坤靈不明所以但還是答應了。
太宰治滿意了。
他看向還在糾結自己嘴巴傷口的坤靈，若有其事道：“昨天做了一個……噩夢，有一只醉狗瘋狂追著我跑，超可怕。”
“然后呢？”
“然后被追到了。”太宰治點了點唇角，笑容純潔又真誠，“誰知道夢里的傷口，居然反映到了現實。”
坤靈聽得一愣一愣的：“還有這種事？太離譜了。”
“話是這么說，但事實就是如此，是真的。”
“……哦。”坤靈半信半疑，又說，“雖然是小傷口，但要不要找句芒幫你治療一下？”
太宰治眼睫輕顫，莫名其妙地笑了。
“不，留著吧。”
第105章
太宰治拒絕坤靈治療的提議。
然后在接下來的好幾天, 他一直頂著據說是“夢里可怕的小狗咬到嘴巴”的傷口，在海眾人面前和港口黑手黨大樓里招搖過市。
于是理所當然地，太宰治這個位置讓人浮想聯翩的傷口, 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也引來了一部分并不畏懼他的人，或直接或間接的詢問。
“阿治, 你這個……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白澤瞧見太宰治嘴角的傷口，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笑容有點繃不住。
“想的哪樣？哦哦～是想問我被咬壞的嘴巴嘛，當然——”太宰治笑容燦爛, “就是白澤先生想的那樣哦。”
“……”果然。
那笑容有點刺眼，刺得白澤太陽穴隱隱發漲。
“唉，白澤先生你知道的, 靈醬她對我覬覦已久, 昨天又在我回來前偷偷喝了點酒，所以……”仗著坤靈不在附近, 太宰治故意擺出一副他對此也沒辦法的模樣, “之后的發展隨便想想就知道了，那可真是叫破喉嚨都沒人能拯救我的超可憐境地呢~！”
白澤：“……”
少裝了, 這小混球真想拒絕一定有辦法。
說到底, 呵呵, 到底是坤靈強來，還是這小混球欲拒還迎地配合——真以為他看不出來嗎？
可即便清楚真相，白澤也沒有挑破的想法。
因為他非常清楚，他家小笨豬想拱的那顆白菜太難搞了。稍微有點風吹草動, 膽小的白菜就會因為缺乏安全感而本能逃避。
某種程度上來說, 小白菜能當著家長的面親口承認有這回事，就夠難得了。
戳破事實給坤靈的追求路增加路障？這種事他不會做, 連想一下都不會。
白澤忍住了老父親的心酸，配合著太宰治的說辭：“嗯，可以想象，阿治當時一定很……無助。”
“是呢超無助。”
太宰治聳了聳肩又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畢竟，我這么柔弱，完全抵抗不住任性強來的坤靈，才會被奪走了寶貴的初吻~哦哦，第二次第三次也被同一個家伙搶走了~”
“……坤靈也是初吻。”
“這件事我當然知道。”
白澤皮笑肉不笑道：“……都是初吻，你沒吃虧。”
所以別擺出這副倒霉受害，實則非常欠揍的模樣。
“怎么沒吃虧？這可不能作為互相抵消的理由。”太宰治理直氣壯道，“因為我是被強迫的，是可憐的受害者。”
“……”
見少年那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模樣，白澤有句臟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太宰治還在說：“說起來，靈醬的屬相是什么？”
白澤愣了下，回復：“坤靈？她沒有屬——”
“我猜是屬小狗。”像是沒聽到有人回答一樣，太宰治自顧自說，“真是，像是換牙的小狗磨牙一樣，把我的嘴巴當磨牙工具。”
白澤：“……”
非禮勿言，他不想聽。
太宰治不顧及他人死活，仍在喋喋不休抱怨：“白澤先生，你好歹教育一下坤靈吧？比如，女孩子不要總想著和異性一起睡。拒絕是為了她好，別胡思亂想。”
“……你以為我沒說過嗎？”白澤說，“坤靈她不聽，只按照自己的那套行為邏輯。”
太宰治拖長音調：“欸~那或許是你的方法有問題吧？我說的話，靈醬都會聽啊。”
“……阿治，別炫耀了。”
“白澤先生想多了，我才沒有。”頓了頓，太宰治抬眸看向白澤，緩慢地說，“還有，白澤先生也應該告訴坤靈，對醉酒的女孩子做一些過分不守規矩的行為，那可不是喜歡——也不知道是誰胡亂教給坤靈這個理論。”
這是他那晚從坤靈口中套的話。
白澤初時沒聽明白，以為是指“酒后接吻”，但很快就明白太宰治暗示什么。
他略一沉吟，微微瞇起眼：“陸吾？”
“除了他，我想不會有別人。”太宰治說。
白澤手中的杯子無聲破裂，笑容陰滲滲如黑百合花開。
“很好。”
一秒都不再停留，白澤轉身就走，準備和那位滿腦子廢料一得閑就瞎教孩子的無良老虎，來一場剝皮大賽。
臨到消失前，他又忽然說：“阿治，坤靈以后就交給你教育了。”
“嗯？”
“比如說，坤靈喝酒，必須有你在場才可以——關于這一點，我相信你能做到。”
太宰治微微一怔，隨后笑了。
“當然，不用你說我也會。”
海境里除了白澤反應稍大一些，其余人看見太宰治的傷口，都只是瞅了一會又朝他揶揄笑笑。
某些事他們心知肚明，也樂見其成。
甚至，這些性格或溫和或寡言或頑劣或不管小輩私事的大人們，還惡趣味地配合太宰治瞞著坤靈，裝作什么也不知道。
海的小輩兒們，中原中也不信太宰治那套做夢的鬼話，可也沒聯想到別的方面，只當對方又不知道作了什么死造成的傷口。而江戶川亂步看穿一切，卻也沒有說明真相的想法，準備好零食果子在一旁看戲。
至于港口黑手黨的眾人，太宰治的部下們注意到了，但因為是積威慎重的準干部大人而不敢詢問。
唯有森鷗外。
“哦呀，太宰君有戀愛對象了？看來是一位很熱情的小姐呢。”
“戀愛對象？”太宰治嘟起嘴，語氣控訴道，“什么嘛，在森先生的壓榨下，我忙得幾乎沒有多少空閑時間，哪來的戀愛對象？況且，有的話早就殉情了。”
森鷗外不可置否：“是嗎？”
“嗯嗯。對了，殉情是我最近想到的自殺方式哦，是不是超浪漫？”
森鷗外微笑著說：“那么，是誰讓太宰君產生這種想法呢？”
“沒有哦，是我自己琢磨出來的死法。”
“不是戀愛對象的影響？”
“對呀。不然呢？”太宰治歪著臉笑，“難道森先生對我不存在的戀愛對象，有什么猜想的人選嗎？”
森鷗外安靜了幾秒，露出無奈的笑容。
“當然……沒有。”他似是閑聊般說，“話說，青春期的男生也到了對戀愛有憧憬的年紀，太宰君沒考慮過這件事嗎？”
“都說了，沒有時間啦。”
森鷗外似乎有些苦惱：“我有安排這么多工作給太宰君嗎？看來要減輕工作量了，畢竟過于影響太宰君的戀愛生活，那位坤靈小姐——”
“啊啊，我對戀愛什么的可沒有興趣。”太宰治語氣無所謂地打斷，又說，“而且，比起浪費寶貴時間聊這些無意義的話題，森先生應該更關注之后的歐洲調查團吧？”
他說：“港口黑手黨可是暗殺王事件的相關者，森先生不怕歐洲那邊做些什么嗎？”
“有這種懷疑，但我相信太宰君會處理好這些事情。”森鷗外說。
太宰治沒什么表情：“哇哦，這可真是一份沉重又難得的信任，稍微有點壓力。”
“怎么會？我這不是毫無根據的判斷。”森鷗外支著下巴，笑容溫和說，“托霓虹前段時間對外公開的超越者——坤靈小姐的福，異能犯罪對策課對港口黑手黨在此事中的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找我們麻煩。”
太宰治淡淡應了一聲，像是對此事不怎么在意。
森鷗外說：“有了實力可以解決暗殺王的超越者存在，即便是高貴的歐洲調查團，也不能隨便對待和坤靈小姐有親近關系的港口黑手黨做什么。不是嗎？”
“是。但森先生搞錯了一件事。”太宰治眼神漠然地看向森鷗外，“除了寶石走私交易，坤靈和港口黑手黨沒有別的關系，任誰問她都是這個回答。”
森鷗外意外：“哦？”
“很難理解嗎？”
太宰治古怪地輕笑了一聲，“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了這里，森先生就能知道原因了。”
如果，是一種可能。
森鷗外沉默，靜靜地望著那名天生留著黑手黨血液的少年。
首領辦公室靜寂了半晌。
森鷗外緩緩開口問：“太宰君，你會離開港口黑手黨嗎？”
“這種事情誰知道呢？”太宰治忽然恢復正常表情，“隨口說說啦。嘛，這是我最近的娛樂方式，隨便說些什么然后讓了不起的大人困擾，真開心。”
過了幾秒，森鷗外向椅背靠去，臉上浮現松口氣般的微笑。
他說：“太宰君，不要再戲弄大人了。如果失去太宰君這樣得力的部下，我會很困擾呢。”
“好啦森先生，茶話會到此結束了。”
太宰治小幅度撇了撇嘴，轉身離開，“我要去處理暗殺王事件的某些小痕跡，再過不久就是互相欺騙的時間了，只要一想就覺得超心累。”
慢悠悠離開首領辦公室大門，又走到拐角的無人處，他臉上的表情一掃而空。
“騙人。”
太宰治偏頭看向窗外的陽光，隔著玻璃灑下的陽光并沒有原本那么溫暖，“明明害怕某些事超出控制，已經開始防備我了。”
總有一天，魔鬼會吞噬有畏懼心理的大人。
在這一天到來之前，他有足夠的時間去思考那個決定……
太宰治說要對暗殺王事件進行掃尾，是借口。
這一點，兩個聰明人都知道。
所以太宰治忙完重要的工作后，坐車途徑鐳缽街邊緣后，毫無心理負擔地提前翹班，悠閑散步般回了海。
不過，他推開大門后想象中的熱情迎接，并沒有出現。
太宰治看見大廳中的眾人圍成了一個圈，好像是一起圍觀著什么事物。
“阿治！”
坤靈最先注意到太宰治，招呼著他過來，“中也偷了一只兔子，你快來看看！”
“……哈？”
“黑白色的垂耳兔，還是被中也打暈帶回來的。”坤靈忽然產生一種即視感，“欸，和我當初帶他回家的方式一模一樣，果然是弟弟！”
第106章
“中也, 不愧是我異父異母的親弟弟，連拐帶幼崽的方式都和我一樣干脆利落。”
坤靈說完，習慣性向太宰治求認同, “阿治，你說是不是？”
“……啊。”
太宰治目光輕飄地在坤靈今日的穿著上游離著, 被叫到后才慢悠悠地收回視線。
不知道為什么，他的表情看起來有些索然無味, 像是思索些什么又像是猜到了某件事而有些無語。
然后，太宰治勉強附和道：“是啦是啦, 中也這樣的行為方式，的確是靈醬的弟弟。”
不出意外，中原中也瞬間炸毛。
“……什么見鬼的弟弟, 你們兩個混蛋少給我一唱一和胡扯！”
坤靈不理會當事人的強烈抗議, 拳頭敲擊掌心恍然道：“我知道了，這就叫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以及小孩子會模仿兄姐的行為模式。”
“混蛋坤靈, 誰模仿你了？！”中原中也長大后非常討厭被叫弟弟，火大反駁, “才不是！和你當初不聽別人發言的混賬行為完全不一樣, 我是迫不得已才把這小鬼打暈帶回來的！他是我今天下午去——”
“不聽不聽, 結果都一樣，你就是弟弟。”坤靈捂住耳朵，打斷對方后說道。
“閉嘴，才不是！小心我拔掉你的頭啊, 混蛋坤靈。還有不許打斷我了！這小鬼是我今天——”
“就算中也不承認也沒關系。”
坤靈再次打斷, 不為所動堅持著說道，“反正, 事情的本質就是你在模仿姐姐做事——”
話音未落，有人忍無可忍。
“嗖！”
一道簌簌的破風聲，瞬間襲到坤靈的耳畔。
“哇哦，中也惱羞成怒了。”
坤靈眉毛沒動一下，抬手輕松格擋中原中也那足以轟塌高樓的一記鞭腿，“說起來，我們姐弟倆好久沒比試一下了。你契約了應龍后也沒有出手的機會，確實應該測試一下實力的提升。但現在還要聊幼崽的事情，比試時間以后再敲定吧。”
“……呿，如果不是你這家伙總打岔，我早就說完了。”
中原中也收回腿，深吸一口氣整理情緒，緩緩對眾人講述今天發生的事情。
此時，距離‘暗殺王事件’，以及神跡一樣只覆蓋在橫濱遠郊上空的‘雷海’，已經過去了一個月左右。
那樣宛如末世將臨般的大規模能量破壞，對親眼目睹那一幕的橫濱人民生活，幾乎沒有造成多大影響，也沒有在他們的腦海里停留多久。
這也是霓虹聯合歐洲官方互相配合，刻意營造出的結果。
霓虹官方在次日便對此事發布了緊急通告，報道宣稱：在橫濱郊外發生的場景，是非法組織港口黑手黨和其敵對組織的大規模抗爭，而產生的巨大破壞。由于雙方械斗與投擲炮彈，以及數量多到可怕的炸彈揮發威力，才大面積改變了地形。①
過了一段時間，他們又解釋說，市民們所看到的怪獸，是歐洲秘密武器所營造的能量具現化實體、劍陣是霓虹專門應對此事的國家級機密人員和武器、雷海是兩股能量在云層中碰撞所產生的對沖景象……
這種看似科學的說法，說服了基層民眾。
于是，像偶爾遇到巨大天災但又順利解決那樣，市民們沒有關心探尋事件背后的隱秘，與往常一樣平靜生活。
短短二三十天，他們就淡忘了那天的事情。
坤靈答應了中年紳士充當霓虹超越者門面的請求，任由他們胡謅八扯地解釋，也無所謂他們把功勞攬在政府身上的行徑。
反正，她解決了暗殺王又多了一層超越者名頭后，沒有任何官方人員打擾，或是聽到這一消息的人前來探查。
一切都彷佛和以前別無二致，平靜輕松的生活沒有絲毫改變。
于是，和橫濱市民一樣，坤靈也淡忘了她人生最大的轉折事件，每天滿腦子都是‘追求阿治’計劃的‘靈機一動’。
而太宰治和參與了暗殺王事件的港口黑手黨，也因為她超越者名頭惠及加上歐洲法務外交部的干涉，從一開始就沒有受到非法組織的天敵——軍警的異能犯罪對策課的搜查問罪。
唯一算得上罪名的指控，是他們械斗對橫濱郊外造成的大面積破壞。
坤靈考慮到始作俑者魏爾倫已經變成了自家人，代為繳納了土地林破壞的罰金，了解此事。
就這樣，暗殺王事件霓虹官方那邊輕輕松揭了過去。
不過，海另一位與此次事件息息相關、但幾乎被抹去在其中作用和身影的當事人——中原中也，反應卻不像坤靈和表面上遺忘此事的太宰治那樣平淡。
他猶豫了幾天，還是對眾人說了一些想法。
中原中也始終沒有遺忘九年前誕生之際，對鐳缽街造成使其淪為貧民窟的巨大破壞，再加上魏爾倫對橫濱郊外造成的慘烈情景。
他想為此做些什么，比如……把自己這些年攢的‘零花錢’置換成物資，全部捐贈給橫濱的幾處貧民區。
中原中也故作鎮定地說出這一決定后，眾人聽了不覺得意外也沒有任何猶豫，全部舉雙手贊同。
就連一向和他不對付的太宰治，也沒有在這個時候故意逗弄他，反而轉頭問坤靈。
“靈醬，鐳缽街的海店鋪，你打算怎么處理？”
“我沒想過。”
然后，坤靈看了看茫然的中原中也，又瞥見朝自己眨眼的太宰治，以及看著她卻對著中原中也小幅度努嘴的江戶川亂步，忽然就懂了他們兩個在傳達什么。
“我有主意了。中也在意鐳缽街，而這家海當初又是為了中也才建立在這個地方——”
停頓一下，坤靈拍了拍和自己差不多高的中原中也，說：“一家人要待在一起，海店鋪只會有一家。所以既然有了新海，那這家舊海就轉讓出去，得來的金錢就交給中也，隨便你怎么處理。”
“……欸？”
“笨蛋中也。”江戶川亂步說，“靈醬的意思很簡單，讓你把這部分錢也捐贈出去——只捐給鐳缽街。”
他和太宰都知道，對鐳缽街造成的損壞雖非本意，但中也心里卻難免有些介懷這一點。
而守護了鐳缽街這么久，臨走前又捐贈一大筆資金，總歸會讓中也那股情緒很大程度得到紓解。
是補償，是離開舊海，也是告別鐳缽街，以及糾結的過去……
中原中也愣了好一會，環視一圈在場的幾個人，瞧見了他們相似的笑容。
然后他猛地轉過身，雙手插兜背影看起來酷酷的，聲音卻不自然的有些低，也又有幾分喑啞。
“……啊，知道了，交給我處理吧。”.
辦事靠譜的中原中也，很快找到了靠譜的店鋪接手人，并約定二個月后搬離讓其進入。
在入駐新海前的這段時間，坤靈他們幾個還是像以前一樣回到舊海三樓歇息——海三樓是異空間，可以隨時帶離搬遷。
而中原中也每天上午參與建構新上海，下午就去采購和搜集物資，捐贈給各個貧民窟。
在新海差不多建成后，中原中也的另一項工作也接近了尾聲。只差一處地理位置偏遠的貧民窟，就完成了全部捐贈目標。
但他沒想到，這最后一個貧民窟的環境最差，人性惡的那一面也展現得最淋漓盡致。
中原中也領著狐族小輩們駕駛裝滿食物衣物的廂貨，在人群稱得上瘋狂哄搶的氛圍中分發完物資，便因為完成全部工作松了口氣離開。
然而他剛離開沒幾步，就敏銳聽到了打斗爭吵聲。
猜到有可能發生了什么，中原中也停下步伐，冷眼回望。
不遠處，幾名因為瘦小被他特殊照顧了的少年少女們，正被一群嘴臉丑陋的強盜大人們按在地上毆打，即便很快就被打得站不起身，這群少年依舊沒松開懷里死死守護的食物。
讓他們能飽腹幾天的食物，那是貧民窟小孩們最在乎的東西。
想到‘羊’曾經過得苦日子，中原中也很難不與這幫孩子共情，鈷藍色的眸子火氣漸盛，垂在腿側的拳頭攥緊。
狐族小輩們注意到了，摩拳擦掌：“中也小老板，下命令吧。”
“啊，這幫只會欺負軟弱的渣滓，給我打到只留最后一口氣，如果反抗——直接宰了。”
“收到！”
狐族小輩們在海境內實力不顯甚至算是弱小幼崽，但對上人類那絕對是壓倒性的力量。
很快，那群只能欺負小孩的大人們，便滿身是傷地倒在血泊中，只剩胸口微弱的起伏證明還活著。
意外地得到幫助，這群少年少女們互相依偎在一起，卻一邊用異常警惕的目光看著中原中也他們，一邊下意識抱進懷里的食物，似乎是生怕他們反悔要收回這一切。
即便中原中也他們出手保護了他們，即便這些食物本就是他們的……
其中大一點的少年說：“你們……你們想干什么？”
狐四見他們這樣，有些不爽：“搞清楚，我們可是幫了你們，誰稀罕——”
“狐四。”
“……知道了。”
中原中也了解這群孩子們的想法，不意外他們會用這樣的態度。
他微微皺著眉，有些發愁接下來怎么處理。
其他幾處貧民窟的小孩們都組成了像羊一樣的自衛隊，他發現了后就不準備在捐贈物資后再做些什么，但這條暗黑街的情況不一樣。
這條暗黑界他有所耳聞，活躍著能挖出活馬眼珠的惡鬼大人，這群小孩們對上他們明顯毫無抵抗能力。
他幫得了一時，幫不了一世。
要他負責七八個小孩未來的人生——抱歉，他還沒有好心到這種程度。
可他遇到了又沒辦法完全做到坐視不管，所以……該怎么辦？
“嗖！”
在中原中也凝眉沉思的幾秒間，幾道黑色光芒幻化的利刃毫無征兆地出現，直直割向他的喉嚨和致命部位。
沒有殺氣前兆，沒有威脅咆哮，無聲無息發動襲擊。
正常人遇到這種情況，早在未曾察覺前就被剝奪性命。但中原中也的五感在應龍能力的加持下，早已達到了遠超人類的極致。
幾乎是利刃出現的瞬間，他就注意到了，卻沒有動作，任由利刃襲來。
“叮！”
極速的利刃碰到中原中也的皮膚，發出幾聲類似撞擊金屬的聲音，沒在上面造成哪怕分毫的痕跡。
“唔？很有意思的能力啊。”
中原中也偏頭看向發動攻擊的少年，“喂，你這個異能力是怎么發動的？”
那名少年大約十三四歲，大約是經常食不果腹的原因，身形異常瘦弱，黑發黑瞳，眼中不存在一絲一毫的感情，。
面對中原中也的問話，他沒有回答，動了動眼珠看向身上帶著傷痕的幾名同伴，眸光醞釀風暴。
下一秒，他再次發動了攻擊。
“哈？話都不說一句，搞什么啊？”
中原中也輕松揮開對方衣帶幻化的利刃，挑了挑眉，“不過，明明知道能力對我毫無作用，還有膽量不斷嘗試挑戰，不錯嘛小鬼。喂，你叫什么？”
少年還是沒有回答，拼盡全力地繼續發動攻擊。
他腦海里回蕩著和同伴們制定的規則：如果同伴被傷害的話，剩下所有人要一起去復仇。②
這個敵人很強！但他無論如何也要從對方手里救回同伴，活下來！
“不說話？”見少年不停地攻擊，中原中也恍然大悟，“我說，好歹聽聽你的同伴們說一下吧，我可不是虐待小鬼的垃圾，他們不是——”
利刃由地底鉆出，斜斜沖刺，打斷了他的發言。
“嘖，真是個讓人頭疼的固執小鬼，只能先制服你了。”
中原中也想著先控制住完全不聽別人發言的少年，再讓他的同伴解釋。
然而他錯估了自己如今的力量，也過于高估了少年的身體素質。
只是自認為‘輕輕’的一拳，少年就像個脆皮一樣暈了……
聽完中原中也講述的來龍去脈，坤靈頓悟了。
“所以，中也良心過不去，又見才心喜，索性把他帶回來養著？”
“胡說！”中原中也否認，“給他治好再送回去，誰要收養他了，小鬼什么的最麻煩了。”
坤靈說：“可我想養兔子幼崽。”
中原中也沒反應過來，下意識說：“嘖，養兔子是假，養肥宰了吃才是真的。”
“中也，我不吃人。”
“……哈？”
坤靈又轉頭看向太宰治：“阿治，可以嗎？”
太宰治明白她在說什么，視線瞄向江戶川亂步，在見到對方微微點頭后，無所謂地說：“隨便你啦。不過聽中也的敘述，這個小鬼脾氣很難搞，到時候可別求助我和亂步哦。”
“如果這是條件的話，好！”坤靈做出了自己其實無法保證的承諾。
不求助，詢問阿治不就行了？
中原中也這時也明白了過來，有些意外：“坤靈隨隨便便要撿人回家……你居然會同意？”
一種野獸般的直覺隱約告訴他，太宰其實不愿意別人分散坤靈的注意力。
太宰治笑容微頓，瞇眼看向中原中也，沒說話。
“噗哈哈哈！”江戶川亂步笑瞇瞇說，“嗚哇，不可思議，遲鈍的呆子也能發現一些事情，太宰你該反思一下了。”
太宰治扯了扯唇角，還是沉默。
坤靈摸不清他們在說什么，問：“阿治，你們在說什么啊，什么不同意——”
“靈醬。”
太宰治忽地打斷坤靈，表情夸張地嫌棄說，“早就想問了，你今天這是什么打扮？”
“嗯？”
“什么嘛，不是說了，不要做奇奇怪怪的改變嗎？”
坤靈摸了摸脖子上的chocker，嘟著嘴說：“阿治你這是什么表情？女仆裝不喜歡，但今天的裝扮超辣，我很喜歡欸。”
那天的風格變化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她想嘗試不同風格的造型。
中原中也這才注意到這件事，打量她的著裝風格，還有那頭顏色熟悉的長發。
他越看越覺得奇怪，那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
“坤靈你今天的模樣……我總覺得、覺得——”
“像中也！”江戶川亂步先一步回答。
坤靈點點頭：“沒錯，我覺得中也出去玩的私服超帥氣，就買了一套相像的姐弟裝。當然了，最主要的是我喜歡，希望我喜歡的阿治也喜歡。”
中原中也表情古怪，像是有些痛苦。
“所以你就頂著這幅模樣，當眾跟那個混蛋表白？！”
坤靈：“啊，怎么了？”
中原中也胃部絞痛，整個人都不好了。
“嘔——抱歉，靈醬我不是針對你。”太宰治表情有些扭曲，“但你頭發變成這種辣眼的發色，還這副打扮說那種話，我會產生是中也……嘔！”
他雙手抱頭，眼底失去了高光，喃喃自語。
“糟糕，今天要做噩夢了……”
第107章 二合一
太宰治亂蓬蓬的黑發已經被他揉抓成爆炸頭, 隨后又生無可戀一樣，腦袋一下下磕著桌面。
“啊，這種糟糕透頂的記憶, 絕對不能留在我寶貴的大腦里！”
坤靈：“糟糕？”
再次看了眼坤靈，太宰治像是無法直視般迅速扭過頭, 自我催眠地重復念叨：“可惡的中也醬，啊啊不對不對, 是靈醬——果然被影響了，這樣絕對不行, 腦子清空清空清空清空……”
坤靈：“啊？”
另一邊，中原中也手蓋住眼睛同樣不看她，另一只手捂著胃部, 面部扭曲得有些猙獰：“受不了了, 看見這樣的畫面，比殺了我都難受。可惡, 坤靈你好歹毒！”
坤靈十分滿意的裝扮卻受到兩人嫌棄, 委屈至極。
“阿治，中也, 你們兩個怎么這樣啊？”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方式不同, 但所表達的含義一致。
一種罕見又不該有的默契, 他們都受不了坤靈打扮成這副模樣。
“亂步。”坤靈看向唯一沒有口出惡言的江戶川亂步，“我這樣，真的很不好看嗎？”
江戶川亂步回復：“真是個笨蛋，根本不是好不好看的問題。實際上, 靈醬這樣還蠻好看的。”
“既然這樣, 那是什么原因？”
“是太宰他——”
“是我覺得靈醬不適合這種風格。”太宰治搶過話頭，走到坤靈身后, 沒有邊界感地摘下她的黑色皮質chocker，嘀嘀咕咕說，“總之，坤靈，以后不要穿這種稀奇古怪的衣服了，別學中也那沒品位的小矮子。”
中原中也咬牙：“混蛋，我品味沒有任何問題！”
“帶這種狗項圈，像中二時期的不良少女。”太宰治裝作沒聽到，繼續抨擊。
“狗項圈……中二……絕對是指桑罵槐吧，以為我聽不出來嗎混蛋太宰！”中原中也腦門鼓動青筋，拳頭攥得邦邦硬，“話說回來，她這樣都是因為誰啊？！唯獨你這個混蛋沒資格說這話吧？！”
剛開始不清楚坤靈的想法，可他回過神稍微想了想，便明白了前因后果。
想都不用想，坤靈那個笨蛋一定是因為混蛋太宰，才腦子抽風做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絕對是！
太宰治略感意外地看了眼中原中也，沒想到以對方遲鈍的情商也能看透事情本質。
不過，他沒有對此說些什么。
“靈醬，把頭發顏色變回來。”太宰治說。
“好吧。”坤靈答應得不情愿，但還是聽話地照做了。
“很好，聽話的女孩子有獎勵。”太宰治見那頭赭色微卷發絲變為原本的黑長直，以指為梳拆開坤靈側邊的發辮。
隨后，他又不知從哪里摸出一根簪子，將坤靈一半發絲巧妙挽成垂在耳側的發髻，又把剩下的一半發絲梳順，自然垂落在她的背后。
完成后，太宰治摸著下巴打量自己的作品，滿意點頭：“果然，這樣就順眼多了。”
“好看嗎？”坤靈看不見新發型，詢問他道。
“好看喲。”回答的不是太宰治，而是江戶川亂步。
他搶話后又看向太宰治，咧咧嘴笑得似有深意：“哦喲，這才過了多久，太宰的手藝已經進化到可以出師的程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嘛，那是因為太簡單啦。”太宰治聳了聳肩，表情和語氣都非常自然，“只是隨隨便便看幾眼，就能輕松學會，沒什么可意外的。”
“是嗎？”
太宰治微微一笑：“當然。”
坤靈不覺得這奇怪：“亂步，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因為阿治總是這么厲害，什么都難不倒他。”
“……笨蛋靈醬。”江戶川亂步臉頰鼓了鼓，“名偵探不要再理你了，笨蛋笨蛋笨蛋。”
“？”坤靈頭頂冒出問號，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么。
然而瞬間，她的注意力再次被轉移，把這個疑問拋之腦后。
“阿治？”
“怎么了？”
坤靈看著身上忽然多出一件黑色大衣，有些茫然地看向神情自如的太宰治。
“為什么給我披上外套？”
這件大衣長度到腳踝，將她穿的白襯衫和JK短裙遮得嚴嚴實實。
老實說，現在的天氣披厚實又長的外套，有點熱。
不過即便如此，坤靈也沒想過脫下來，只是不明白太宰治這樣做的原因。
“關心你啦。”他說。
“嗯？”
太宰治若無其事地把坤靈的大衣扣子挨個扣上，做完后才有理有據地解釋：“總是穿馬面裙之類的長裙，靈醬很少穿短到大腿的超短裙，一定會因為不習慣而覺得冷吧？”
“……冷？”
沉默幾秒，坤靈滿眼真誠地說，“嗯，確實有點冷。阿治，你真貼心。”
“哼哼，不用太感動，畢竟我可是超級體貼女性的帥氣紳士哦。”太宰治心安理得地接受贊揚，“就這點而言，我和沒眼力勁兒的中也完全不一樣。”
中原中也面無表情：“……”
不要臉自夸就算了，非得拉踩一下他？
下一秒，坤靈：“沒錯！阿治最棒了！”
中原中也胃又開始痛了：“……”
哦，還有個無腦配合的傻瓜捧哏，非常吃混蛋太宰那一套。
這個同時存在坤靈和太宰治的地方，中原中也簡直是一秒都不想多待了。
如果不是因為還在昏迷的小鬼是他帶回來的，沒辦法做到撒手不管，他早就遠離那一對兒混蛋帶來視覺聽覺的雙重污染了。
想到這里，中原中也無意識轉頭看向沙發上的小鬼，卻發現對方的眼睫微顫。
“欸，他好像要醒了。”
眾人聞言皆看了過來，然后四個腦瓜圍成一個圈，一起彎腰俯視著即將蘇醒的少年.
“越看越覺得像兔子，眼神呆呆的笨兔子。”
“嘖，不要隨便用動物還有那種詞匯形容別人，很失禮啊坤靈。”
“這是事實，為什么不可以說？笨兔子又不是貶義詞。”坤靈不理會中原中也，轉頭看向太宰治，“阿治，你來評評理，我說的對不對！”
太宰治收回打量少年的視線，說：“是啦是啦，靈醬說的對。”
“中也你看，阿治也贊同！”坤靈底氣更足，“這個幼崽就是兔子！”
“……”中原中也不想說話。
找太宰那混蛋評理？
開玩笑，那家伙的發言根本不可能具有權威性！
意外地，江戶川亂步難得在幼稚的爭辯中選擇了站隊。
他說：“坤靈你搞錯了哦。”
“哪里錯了？這個幼崽的發型就是垂耳兔。”坤靈不服氣。
“什么嘛，我不是在說這個。”江戶川亂步說，“不是呆呆的笨兔子，是傻瓜食人兔，很兇的那一種。”
坤靈一愣：“兇？”
像是呼應江戶川亂步做出的評價，幾乎是她發出疑問的同一時間，一道突如其來地黑色光芒襲向了為首的太宰治。
“嗖！”
太宰治察覺到攻擊卻沒有任何動作，連眼皮都沒眨一下。或者說，他就預料到少年會發起攻擊，才特意站在了最前面。
同時，他也知道自己不會受傷，不僅因為他的能力無效化，還因為坤靈在身邊。
果然。
坤靈出于本能反應，下意識瞬移擋在太宰治的前面。
黑色光芒溶于無形的力量消弭。
“嗯，是個兇狠的兔子幼崽。”坤靈看向少年的目光變得冷淡了些，“當著我的面，對阿治動手？你這熊孩子真的——”
“坤靈。”
“阿治？”坤靈詫異看向打斷自己，還把她拉開的太宰治，“為什么阻攔？我不高興。”
“嘛，被中也打暈后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還被一堆態度不明的陌生人包圍。他這個反應是人之常情。”太宰治說道。
“話是這么說，但還是——”
“好啦好啦，沒什么好生氣的，聽話。”太宰治又說，“而且不要太小瞧我的能力哦。”
異能力人間失格，這種異能攻擊不會對他起任何作用。
“好吧。”
三言兩語安撫好坤靈，太宰治轉過頭，沒什么表情地看向發現能力無效后便沉默下來的少年。
安靜了幾秒。
“自我介紹一下吧。”太宰治說，“我是太宰，打暈你的那個魯莽家伙是中也。至于你所處的地方，鐳缽街的海——你應該聽說過。”
少年從沙發坐起身，無機質的眸子緩緩掃過太宰治，以及對方身后的三個人。
橫濱最神秘的店鋪海，他當然聽說過。
畢竟，鐳缽街便是因為這家橫空出現的店鋪，從一個原本因爆炸而從繁華租界淪為貧民區、和暗黑街一樣被榮譽與繁華背棄的人們居住的灰色地帶，變成了貧民以及流浪孤兒們如今最向往居住的地方。
在海的威懾下，沒有任何組織或團伙敢肆意侵犯鐳缽街的領地。
海周邊更是平靜得不可思議。那里沒有強盜般隨便搶奪弱小孤兒食物的大人、沒有機關槍噴火轟鳴炸藥炸飛建筑物這種常見的景象、更沒聽過生活在鐳缽街的孩子被拐賣、或是被傷害殘忍殺害的事件……
那里不存在被虐待、被掠奪、被欺壓。
事實上，他和同伴們聽聞鐳缽街的安穩后，也曾想過要不要結伴搬去那附近，之后再想辦法謀生。
但他們查探過后發現，這無法實現——鐳缽街早就被人員占滿，沒有空地去新建房屋。
最重要的是……嚴格意義上來說，鐳缽街已經不屬于貧民區的范疇，更像是橫濱貧民區以外隨處可見的、普普通通的、安穩祥和的小鎮。
站在鐳缽街的邊緣往里望，他便深刻意識到這里屬于光明，卻不屬于他們這群以黑暗街的路為巢，不知道父母是誰的孩子們。
長時間生活在過于幽深的黑暗世界，他們已經習慣在無窮無盡的深淵里做無力的痛苦掙扎，也做好了在下一個冬季來臨后，會再有幾個扛不住寒冷的同伴，在第二天清晨起來再也無法睜開眼睛……
陽光照耀帶不來溫暖，只有無法適應的灼熱。
腦子里思索著種種，瘦弱少年依舊用謹慎的眼神注視著太宰治，嘴唇微微動了動，最終沒有發出聲音。
“這份警惕心，不錯嘛。”
太宰治淡淡地笑了笑，“即便聽到海后察覺到或許誤會了中也，卻還是會因為沒有足夠確定這件事而懷疑。啊呀，還猜測我們是否別有目的。嗯嗯，還想用沉默套取更多信息。”
聞言，少年肌肉瞬間緊繃，像是小動物懷疑周遭的環境是否安全般，做好戰斗防范姿態。
即使對方說出這里是海，他身上沒有什么值得他們算計的，他還是本能懷疑。
——這是他生活在暗黑街多年，被各種經歷磨練出的警惕心。
太宰治說：“放輕松一點，你那能把衣服變化成利刃的能力，對我們幾個沒有威脅。事實上，如果我們真想做些什么，你毫無抵抗能力。”
“為什么把我帶到這里？”少年像是想嚇退敵人一樣發出低吼。
“這個嘛，因為爛好心又有責任心的中也啦。”太宰治聳聳肩，一副嫌棄又覺得無聊的樣子，“你在饑餓過度的狀況下戰斗暈倒，中也那個家伙誤以為是他導致的，所以就只好把你帶回來，準備為此負責咯。”
中原中也不爽：“……嘖，明明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為什么從你這個混蛋嘴里說出來，總是能讓我這么火大啊。”
“我在說正經事，不要隨便打岔哦好心人。”太宰治語氣欠欠地說。
“是你這混蛋在挑事吧？”
“啊啊，營造的嚴肅氣氛都被攪和沒了，就知道你這家伙在一定會變成這樣，真礙事啊中也。”
“哈？！你這家伙——”
“中也，阿治，別鬧了。”
眼見兩個人又準備不分場合的扯頭花，坤靈連忙制止。
忽地又想到什么，她從太宰治的大衣兜里摸出幾枚果子。那是她每日強行塞進他口袋的果子，口感清甜不膩，最主要的是它具有提神補氣血的作用，吃幾個就能滿足人體機能的一日需求。
——讓對吃飯都不太感興趣的某人，別虐待自己的胃。
“喏。”坤靈遞到沉默的少年眼前，“幼崽不能挨餓，先吃點墊吧一下，晚上再給你做有營養的食物。”
少年早已饑腸轆轆，受強烈的進食欲望影響，視線不受控地盯著果子看了一會兒。
然而最后，他壓抑住了本能撇開眼睛，沒有接過果子，也沒有說話。
“欸，為什么不要？”坤靈不解，“阿治說，你都饑餓過度了。”
想了想，她說：“是不喜歡水果嗎？那你想吃什么，我現在喊人給你做料理。”
幼崽再熊也不能餓肚子，吃飽了再教育——這是她的準則。
少年捂著因為饑餓而胃酸灼痛的胃部，睜著暗沉沉的眸子沒說話。
“沒用的，坤靈。他不會吃，因為是來歷不明的食物。”太宰治停下和中原中也的吵鬧，緩緩走向少年，“芥川君是吧？你想多了，上面沒有加亂七八糟的東西，也不是美味陷阱。”
“你怎么知道我——”芥川龍之介開口，還未說完便被對方抬手制止了。
“我知道哦。”太宰治說，“嘛，原本打算忙完一些事情再向你發出邀請，沒想到被中也意外提前帶了過來。這樣也好，省去了很多麻煩。”
中原中也眉毛微揚，剛想說些什么就被江戶川亂步示意噤聲。
坤靈茫然地歪著腦袋，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狀況，然后保持安靜默默待在一旁。
阿治做事一定有他的道理。
同樣搞不清楚狀況的除了姐弟倆，還有當事人芥川龍之介。
“邀請……我？”
“沒錯哦，邀請你加入海。”太宰治輕描淡寫地說著，“如果你接受邀請的話，你的幾個同伴會得到海的資金援助，像普通孩子一樣去接受教育，直到擁有足夠自主生活的能力為止。你的妹妹會和你一樣，成為海的一份子。”
芥川龍之介覺得自己好像幻聽了。
開玩笑的吧，這位太宰先生在說什么啊……
不，他完全不相信，這樣從天掉下來的好事會降臨到他身上。
“當然你拒絕的話，我不會因此惱怒，海也依然會履行援助的承諾。”太宰治說，“就當沒提過邀請這件事。”
芥川龍之介仿若虛無的瞳孔忽明忽滅。
太宰治了然道：“啊，疑惑我這樣做的理由？很簡單，因為你身上有著某種價值。”
“……我有價值？”
“嗯，當然有。”太宰治說，“若你權衡利弊后做出聰明的決定——接受邀請，除了之前承諾的物質條件，我還會賦予你你所追求的東西。”
頓了頓，他說：“說起來，你所追尋的事物在目前所在的底層世界，必然不可能找到——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芥川龍之介驟縮的瞳孔閃爍，像是里面有什么本就搖搖欲墜的破碎事物，正在快速溶解而后重建誕生出嶄新的存在。
房間安靜了很久，其余人耐心等待答案。
“如果、如果我接受邀請……”
逃不脫惡魔的誘惑，整個人被對方看透了。芥川龍之介的聲音有些干澀，“你……您能夠賦予我——生存的意義嗎？”
一個人如果連生存的意義都沒有，那又為什么要活著呢？
“我能。”太宰治這樣回答，“不過在我賦予你之前，你必須先嘗試在海自行找尋，因為我沒有嬌縱你的打算哦。”
“……會找尋得到嗎？”
太宰治微微一笑：“當然，努力找找看吧。”
芥川龍之介緩緩低下頭，汲取到力量的拳頭攥緊，竭力克制澎湃起伏的情緒波動。
“那么，你的回答是——”.
“不錯的回答。”
太宰治翹起唇角，撈過沙發上屬于中原中也的外套，披在準備告辭的芥川龍之介身上。
“第一個考驗，去說服所有同伴，明天整理好一切后來海報到。”
“是，太宰先生！”
芥川龍之介雄赳赳氣昂昂地離開了。
“等等，芥川穿的是我的衣服吧？”中原中也后知后覺道。
“不然呢？”太宰治像是辦完大事一樣，疲憊地攤在沙發上，“亂步的名偵探外套，想都別想，我的外套已經給坤靈了哦。好歹也是海的孩子，總不能還穿得破破爛爛的吧？嗚哇，那也太遜了。”
“……所以你就理所當然地拿我外套？”
“沒辦法，誰讓——瘦小的芥川只有穿中也的衣服，尺寸才合適呢~噗噗。”
“混蛋太宰，殺了你啊！”
頓了頓，中原中也抬腳往外走，清了清嗓子自言自語，“我去把衣服要回來，先走了。”
三人沒說話，一直無言地目送他離開。
隨后，坤靈默默說：“中也是怕垂耳兔幼崽沒吃飯就離開，再餓暈在路上遇到危險，所以才用這么別扭的借口護送他回去吧？”
“哈，連靈醬都看出來了。”江戶川亂步補充，“還有，中也也是想借這個機會，找欺負過芥川的糟糕大人一些麻煩啦。”
俗稱，胖揍他們一頓。
太宰治拖長音感嘆：“啊啊，中也對弱小者的保護欲還是那么旺盛。”
“中也要很晚才能回來。”江戶川亂步打了個哈欠，轉身離開，“我先回去睡覺了，你們兩個自便。”
名偵探可是有眼色的人，哼哼。
很快，海的一樓只剩坤靈和太宰治兩個人。
“沒有枕頭~躺得好不舒服呀。”太宰治抱怨地咕噥道。
“要回去睡嗎？”
“好累，完全不想動啦。”
“好，那就等會兒再回去。”坤靈坐到沙發上，拍拍腿，“來，阿治躺我腿上睡會吧。”
“好啊。”
太宰治側身躺在她的腿上，閉眼享受頭部按摩，聲音帶著些困頓的鼻音，“靈醬，一直忘了問……你有生存意義嗎？”
他的語氣漫不經心，像是隨口提的問題。
坤靈想了想：“有。”
“是什么？”
“信仰消失，神明消逝。我想證明海經里描述的家伙們是真的存在，那些神話傳說不僅僅是故事。”坤靈輕聲說，“還有，我不想做一個旁觀者記錄者，我想和白澤他們，還有阿治你們一起真實地活著。”
不是冷冰冰沒有感情的文字記載，有血有肉有情感的活著。
太宰治像是即將睡著了一般，呢喃的聲音低不可聞。
“我會幫你……”
坤靈沒聽清：“阿治，你說什么？”
沒有人回應，只有淺淺的勻速呼吸在她耳畔回蕩。
坤靈低頭看著太宰治的側臉，不知不覺地出神。
安安靜靜睡著的阿治，讓她心底的某處角落變得有點古怪。
就莫名其妙地，她想對這樣毫無防備的他，做些什么不好的事情……
傍晚時分，昏黃的光線，安靜的獨處空間。
這些因素結合會放大某種情緒，膽子也因此變大。
鬼神神差地，坤靈屏住呼吸，異常緩慢地一點點低下頭，然后唇瓣輕碰一下沒有纏繃帶的那側臉龐，又迅速抬頭。
呼，他沒醒。
那……再來一次。
因為心虛，坤靈像做賊一樣環顧四周，隨后小心翼翼拂開有些礙事的黑色微卷發，再次低下頭。
就在唇瓣將要再次觸碰到臉頰時，那顆毛茸茸的腦袋動了。
坤靈大氣不出，僵硬地一動不動。
等見到太宰治似乎只是無意識般擺正了腦袋，她才無聲地松了一口氣。
等等，這個姿勢……
坤靈看著正面朝向自己的太宰治，陷入了天人交戰的艱難抉擇。
足足過了十秒，她終于做出了選擇。
坤靈慢慢低頭，心跳越來越急促，距離那張覬覦已久的嘴唇也越來越近。
就差一點點……她就能親到阿治了！
下一秒，毫無征兆的。
太宰治睜眼了，還對著眼神呆滯的坤靈眨了眨。
坤靈也下意識眨眨眼，過了幾秒才慢半拍地反應過來，猛地抬起頭離開。
完了，偷偷做壞事被抓到了！
太宰治眼底的笑意轉瞬即逝，一副才清醒的模樣，語氣驚訝：“啊呀，靈醬你想做什么？難道……”
“……阿治，你聽我解釋！”
“好啊，解釋吧。”
“你你你嘴巴上——”因為心虛又慌亂，坤靈情急之下開始胡說八道，“你嘴巴上有個小蟲子，我又不能扇你。所以我就想著——壓死它！”
她的嘴在前面跑，腦子在后面追，完全不知道自己都在說什么。
太宰治：“……”
“不對不對，是吹走它……沒想到距離太遠吹不動……然后……”講到后面坤靈連自己都說服不了，聲音越來越低。
“然后差一點親到我，是這樣嗎？”
“……嗯。”
太宰治用一種微妙的眼神看向坤靈，語氣復雜難言。
“坤靈，如果實在編不出像樣的理由就算了，不用那么為難自己。”
壓死蟲子，虧她說的出來。
坤靈也清楚之前的理由太過荒謬，眼神游離不看太宰治，小聲嘀咕：“萬一能騙過阿治呢？”
“騙到我？可能嗎？”
“……不可能。”
“所以在我面前要誠實，別再編造這種連中也都不信的荒唐話。”
太宰治沒再提剛才某人企圖偷親的事情，似乎是沒有追究此事的打算，“睡了一會兒精神多了，我們回去吧。”
“……哦。”壞事沒干成，坤靈蔫噠噠地應聲。
太宰治腳步頓了頓，似是隨口提議道：“啊對了，相柳先生送我一瓶據說很辛辣的酒，靈醬要不要嘗試一下？”
“要！”
“這樣的話我們就不著急回去了，正好酒水被我放在三樓房間。”
“好。就我們兩個嗎？”
太宰治笑得純良：“當然。”
……
第二天，坤靈睡醒后像以前一樣斷片了，不記得醉酒發生了什么。
不過……
“阿治？”坤靈看著太宰治嘴角新增的傷口，“你又被狗咬了？”
唔，這次的傷口好像輕了點。
第108章 二合一
或許是因為有了之前的經驗, 坤靈第二日最后蘇醒，睜開眼發現自己一個人躺在太宰治在海境內的房間后，沒有覺得驚訝。
她猜, 應該又是阿治把她送回來，然后他再回到海三樓的休息室。
和上一次一樣。
這樣想著, 坤靈環顧了一圈沒有主人回來痕跡的房間，還是抱著一絲僥幸心理摸了摸被爐的左側。
結果……沒有意外, 毫無溫度。
坤靈有些失望。
臭阿治，自從她渡劫那一次同眠后, 就真的再也沒有和她一起睡過。
什么啊，說話倒也不必那么算話吧……
懷揣著這點小失落，坤靈在餐廳見到太宰治以及瞧見他嘴角的傷時, 沒有往別的方面想。
“阿治, 你又被狗咬了？”
太宰治禍害蟹黃包的動作一頓，隨后揚起笑臉, 語氣自然道：“早上好呀, 靈醬。你說的沒錯，我又做了可怕的夢, 那只黏人的小狗狗在夢里追著我咬個不停, 完全甩不開呢~”
“嗤。”中原中也嘲弄地看向太宰治, “體術廢到連夢里的小狗都打不過，真是遜爆了。繃帶混蛋，虧你有臉說的出來。”
太宰治掀了掀眼皮，懶洋洋地說：“是啦, 所以你要來我夢里勇斗小狗嗎？大力士中也。”
“……嘔, 誰要救你啊？！”
狗狗那么可愛，他才不會下手揍呢。
而且他到時候大概率會興奮地落井下石, 讓混蛋太宰被咬得更慘。
“讓中也救？呵呵，我也只是隨便說說。”太宰治語氣嫌棄說，“話說回來，如果中也出現在我的夢境……啊，我寧愿一直不睡覺到困死，也不想讓你糟踐我的夢。”
“……糟踐？！”
“換個詞，是侮辱啦。”太宰治慢悠悠說。
中原中也拳頭硬了：“混蛋！”
“欸，這就生氣了？中也你——”太宰治有預料地偏頭，躲過中原中也丟來的刀叉，“又是這樣。啊啊~快點換個新鮮的招式吧，我都膩了。”
“哈，對付你我有一百多套方案。混蛋太宰，給你選擇的權利，想要選哪個？”中原中也怒極反笑道。
“唔，我想想……啊，有了，就那個繩子——”
“阿治。”坤靈開口打斷。
太宰治眨眨眼，一臉無辜：“靈醬，是中也先挑事的哦。”
“……”中原中也張了張嘴想反駁，卻發現一開始確實是他先出言嘲諷的。
他覺得自己沒說錯，但對方說得也沒錯。
可惡！
“……”坤靈沉默幾秒，決定不摻合他們的爭斗，轉移話題，“阿治，即便是自然夢也太頻繁了，要不要燉點冉遺給你吃？”
冉遺魚，一種生活在從英鞮發源的涴水中的魚類，它們長著魚的身子、蛇的頭和六只腳、眼睛長長的，像馬耳朵。
人類如果吃了它的肉，就能有助睡眠且不做噩夢，還可以辟兇邪之氣。
“不要不要。”太宰治腦袋甩成撥浪鼓，語氣嫌棄說，“比起吃那種長相抽象味道也超級奇怪的魚，我倒是寧愿做夢。”
坤靈拿他沒辦法，無奈說：“可是阿治的嘴巴每次都受傷，總這樣也不是辦法呀。”
“這個啊。”太宰治彎唇笑了笑，莫名說了句，“放心吧，慢慢來，以后會好的。”
“以后會好？”
坤靈不明白太宰治這句話的意思，“是說傷口會慢慢自愈的嗎？”
“你猜呢~”太宰治拖長音。
坤靈總覺得他話里有話，事情沒那么簡單。
“說起來，阿治這次的傷口比上一次輕了不少……”
坤靈仔細觀察了幾秒太宰治嘴角的傷口，又結合他剛才說的那句意味不明的話，恍然大悟，“啊，我知道了——阿治在夢里馴服了小狗，或者正在研究如何抵抗防御小狗撕咬。總之，以后再做這個夢，你的傷會越來越輕直至再也不會受傷，是這個意思沒錯吧？”
不愧是阿治，就是有辦法，連夢境的事物都可以隨便掌控！
“阿治好厲害啊！”
聞言，太宰治眼神微妙地看了會坤靈，沒有回答。
坤靈遲疑問：“難道我說錯了？”
“不，某種意義上你說的沒錯。”太宰治咀嚼著蟹黃包，聲音含糊不清，“正在慢慢進步中，一次比一次好。等次數多了，她就不會再那么粗魯了。”
“她？”坤靈納悶他的用詞。
沒等到解釋，她也沒糾結，只當是太宰治孩子氣故意用錯人稱詞匯。
一旁，江戶川亂步推了推眼鏡，和太宰治的視線在半空中交匯。
對視了幾秒后，兩人又不約而同地一起移開視線。
江戶川亂步往嘴巴里塞了好幾塊粗點心，又抄起桌面上的一瓶海境出品的鮮榨果汁，站起身往外走去。
“真是糟糕啊，被惡趣味的家伙拿捏住的笨蛋。”他嘀咕著，然后轉過頭對坤靈大聲說，“靈醬，努努力啊你。”
坤靈一臉茫然：“啊？”
江戶川亂步繼續往前走，擺擺手：“鍛煉酒量也好，提升技術也罷。總之給我鼓起干勁，快點拿下啦。”
“……啊？？？”
江戶川亂步頭也不回地離開，沒有半點再多詳細說明之前發言的意思。
坤靈滿頭霧水，轉而看向太宰治求助：“阿治，亂步在說什么你有聽懂嗎？”
“有沒聽懂。”
“這是聽懂……還是沒聽懂？”
“就是聽懂沒懂。”
“？”
太宰治站起身，惡作劇般把坤靈梳好的頭發揉亂，語氣隨意說：“嘛，亂步的意思是——靈醬需要多跟我喝酒啦。”
“欸？”
“總之，坤靈聽我和亂步的就對了。”
“哦，好。”
太宰治攏了攏大衣外套，朝外面走去，臨到傳送陣才笑瞇瞇地說：“今天工作不少，我要早點出發，加上昨天翹班累積的工作，估計要忙到很晚。所以芥川就拜托你和中也啦~”
下一秒，任性丟下這句話的人影消失。
坤靈和中原中也大眼瞪小眼，反應了好半天。
“欸？”
“哈？！”
坤靈懵了：“垂耳兔幼崽不是阿治教導嗎？”
中原中也怒了：“那家伙拍拍屁股就走……誰答應了？！”
坤靈撅嘴：“我不想教小孩子。”
中原中也頭疼：“那小鬼固執的要命！”
“所以……”
“我覺得……”
各自說了半天，兩個人在這個時候互對眼神，從對方眼里看見了同樣的想法。
坤靈率先開口：“能為難別人的事情，不要為難自己。”
“咳咳，你是想……”
“沒錯！”
坤靈理所當然道，“教小孩子這種事情當然是白澤更擅長。”
“話是這樣說，但芥川是我撿回來的，是混蛋太宰邀請的。”中原中也不像坤靈臉皮那么厚，還是有些猶豫，“就這么甩給白澤先生……不太好吧？”
坤靈：“沒有什么不好，反正他喜歡教育孩子。”
“可是……”
“沒有可是！中也不會忽悠小孩子，我也不會。但白澤非常擅長！”坤靈一錘定音，“而且我是姐姐，聽我的就對了！”
“……喂，最后一句不要擅自加上！”.
下午，芥川龍之介帶著神色有些局促的妹妹芥川銀，緩緩推開了海略顯沉重的木質大門。
一眼望去，大廳中除了他見過的坤靈和中原中也，還有幾張面生的成年男性。
唯獨沒有他剛得到的老師，太宰先生。
芥川龍之介暗沉沉地眸子環顧一圈，沒有說話，只是把躲在身后的妹妹又往后藏了藏。
因為信任那位說會賦予自己生存意義的太宰先生，所以他沒有立刻出于警惕離開。
只是，太宰先生呢？
“阿治現在在工作，他把你先交給我們了。”
頓了頓，坤靈好奇地看著正小心翼翼探出腦袋觀察的芥川銀，眼睛緩緩亮了，“除了垂耳兔，還有一只小小兔！是女孩子！白澤，中也，海又多了個女孩子！”
她的聲音不小，似乎是有些嚇到了瘦弱的小女孩。
芥川銀對上那雙望向自己歡喜的眼眸，膽怯又害羞地藏在芥川龍之介身后，小手緊緊抓著哥哥的衣服。
哥哥昨天回來說，他找到了老師，以后他們兄妹倆會一起在海生活。而其他幾個同伴也會得到教育資助，像正常家庭的孩子一樣去上學。
不用再巢居在漏雨的暗黑街，大家都能享受正常生活，哥哥還帶著她加入傳說的海……
這一切像做夢一樣，她昨晚入睡前是這樣想的。
第二天天亮，夢沒碎。
踏入海的那一刻，芥川銀才有了真實感。
“小家伙。”她看見那個漂亮得如同傳說中的輝夜姬一樣的少女，朝自己揮手說，“過來，讓我看看。”
芥川銀下意識看向芥川龍之介，可惜對方沒回應，依舊凝視著前方的眾人。
于是她按捺住了過去的沖動，安安靜靜地待在原地。
見狀，坤靈誘惑說：“小小兔，快過來~我有好多漂亮的衣服首飾，都給你！還有糖果哦——”
“適可而止一點吧，別像個癡漢一樣啊混蛋坤靈！”
中原中也打斷坤靈人販子發言，偏頭看向刺猬般的芥川龍之介，“芥川，太宰那任性的家伙有事不能回來，暫時把你拜托給我們，接下來你就——”
“太宰先生呢？”
“哈？不是說過了嗎，他在工作。”
“太宰先生在哪？”芥川龍之介執拗地問。
中原中也挑挑眉，雙手插兜：“確定想知道？”
“請告訴在下。”
“可以啊。”中原中也凝視著芥川龍之介的眼睛，一字一頓道，“太宰啊，在港口黑手黨。”
他沒有在少年眸中看見畏懼和退縮，只有一如既往地堅持。
然后，中原中也笑了。
很好，這小鬼還不賴嘛。
芥川龍之介得到答案，轉身就想離開。
中原中也沒預料到，喊住他：“等一下，你要去哪？”
“去找太宰先生。”
“哈？”中原中也有點頭疼，“稍微搞清楚一點，那家伙邀請你加入海，可沒打算讓你加入港口黑手黨組織。”
雖然整日互相惡作劇吵鬧，但他還是了解太宰治的。
按照太宰治的性格，如果只是單純想招攬一名有潛力的異能力者部下，他絕對不會讓芥川進入海。
海對他們所有人而言，都有十分或者最特殊的含義。
邀請加入海，其代表的意義更是不一樣。
芥川龍之介有些不信：“太宰先生說——”
“不信的話，就等那混蛋回來親口告訴你。”中原中也打斷。
“……”
芥川龍之介沒再說話，但是木愣愣盯著中原中也，黑黝黝的眼睛寫滿了‘你怎么可以這么稱呼太宰先生’！
很不幸，中原中也讀懂了：“……”
這種熟悉的態度，吵到他眼睛了。
偏偏——
“中也，你好了解阿治。”坤靈說，“你們感情比我想的好多了。不過，你別總喊阿治‘混蛋’，影響兄弟感情。”
中原中也腦門蹦出井字，咬牙道：“……見鬼的兄弟感情，我和那家伙不存在這種東西，少惡心我！”
“不坦率這一點也一模一樣呢。”坤靈屏蔽過濾掉不想聽的發言，自顧自說道，“唉，也就是我會無條件包容你們這一點。”
“……”
兩人身后的大人看了一會兒姐弟倆日常，等半天也沒等到兩人干點正經事。
于是白澤作為領頭者，朝芥川龍之介和芥川銀走過去。
“歡迎加入海。”他半蹲下身體，和兩個瘦弱的孩子平視，“我是白澤，是太宰的長輩。”
某個雷達觸動，芥川龍之介眸光微動：“太宰先生的長輩？”
“是的。而且……我還教了阿治很多東西。”白澤說。
“是您教導了太宰先生？”
“某種程度上，也可以這么理解。”白澤臉不紅心不跳地應下。
芥川龍之介眼睛噌的亮了，腰板也不由得挺直一些，像匯報工作一般說著。
“太宰先生布置的第一個考驗，在下已經完成了！”
幾個同伴確定他所說的事情屬實，不是在開玩笑，又再三詢問這件事對他是否有影響后，沒有猶豫，全都激動地答應了。
而他也在同伴口中了解事情經過，明白自己確實誤會了中原中也，以及對方是海的重力使后，沒了最初的懷疑。
畢竟，他的異能力的確強，可再怎么被稱為‘不吠的狂犬’，也沒有強到讓海設計陷阱利用的地步。
所以面對邀請自己加入海，并承諾賦予他人生意義和價值的太宰治，他沒有任何理由拒絕……
白澤微微一笑：“是嗎？干得不錯。”
“……承蒙夸贊。”雖然不是太宰治，但芥川龍之介被夸獎后情緒還是稍微激動了些，“白澤先生，既然您是太宰先生的教導者，那您知道他之后會怎么安排在下嗎？”
白澤略一沉吟，答道：“以我對阿治的了解，他邀請你加入海，就不會把你安排進他工作的地方。”和中也的回答一樣。
“那……”
“也就是說，他會讓你留在海店鋪。”
“留在這里？”巡視一圈海一樓大廳，芥川龍之介眉間微皺。
中原中也輕嘖一聲：“這里的海歇業，是說之后換地方開業的新海啦。”
芥川龍之介神色沒有緩和。
過了會兒，他遲疑說：“在下不認為海有什么地方需要我，這根本實現不了價值。”
“哈？”中原中也撓了撓頭，“芥川，邀請你加入海不是雇傭你，什么價值亂七八糟的。”
另一邊已經偷偷拉上小姑娘手的坤靈，分心說道：“垂耳兔，阿治邀請你加入海，是我們海大家庭一起養你和小小兔的意思。你不需要——”
“人必須實現某種價值才有資格活下去！”芥川龍之介大聲地打斷道，“太宰先生邀請我進入海，必定有在下能實現價值的地方！”
這樣毫無理由的被一個地方容納，是不可能存在的事情！
中原中也愣了，想開口說些什么又被人拉住，抬頭看，只見句芒對他搖搖頭。
“如果你非要這么認為的話……”坤靈沒注意到這一幕，反應了會兒篤定說，“我猜，阿治可能是想讓你守護海？就像中也那樣。”
“像中也先生那樣？”
“嗯嗯，總有不長眼的渣滓來搗亂，每次都要中也出面解決麻煩。”坤靈說。
芥川龍之介看向沒什么表情的中原中也，說：“中也先生很強！”
他打不過。
如果這是太宰先生的安排……他會拼盡全力！
芥川龍之介握緊拳頭：“即便是中也先生……在下絕對會努力得到認可！”
“中也文武雙全。”白澤忽然說，“芥川，阿治標準很高，光有武力值可不行。”
“啊……是這樣嗎？”
“是真的哦。就像排兵布陣，阿治會欣賞有謀略的將軍，而不是只會聽命行事的強兵。”白澤話鋒一轉，“說起來，中也的學識都是由我教授。我最近空閑時間蠻多。”
芥川龍之介目光炯炯地看著白澤，意思不言而喻。
白澤笑得溫和：“人類的學院不適合你，所以以后跟著我學習吧。”
“是！”
“至于體術……”白澤又說，“芥川，中也那天和你的戰斗，實力連一成都沒發揮出來。”
頓了頓，他善解人意道：“凡事一步步來，就先定個階段性目標吧，達到之后再挑戰中也。”
“階段性目標是指？”
“喏。”
白澤朝正把芥川銀當童裝模特般比量衣服的坤靈努努嘴。
“她？”
白澤無視猜到他要說什么而眼角抽搐的中原中也，微笑著說：“沒錯。芥川，先打敗她再去挑戰中也。等到成功的那天，我相信阿治絕對會認可你的。”
沒有多問，芥川龍之介充滿戰意的眼眸望向了坤靈。
頓時，坤靈感覺到如芒刺背，緩緩轉過頭。
“啊？”
第109章
白澤接過話茬和芥川龍之介說了些什么, 坤靈完全沒聽。
她只顧著獻寶似得和芥川銀展示各式衣服。
“小小兔，你看這套衣服喜不喜歡？”坤靈舉著一套中式現代改良襖裙，問道。
這套衣服的尺寸與芥川銀體型差不多, 顏色喜慶大氣，用料珍貴設計出彩, 非常適合她這個年紀的小女孩。實際上，這原本是白澤在坤靈誕生前親手制作的眾多服飾之一。
老父親的一點小心思, 他想讓‘閨女’每天都能穿不一樣的新衣服。
然而，那些白澤費心費力做出的足以穿一年都不重樣的衣服, 卻沒有一件派上用場。
換句話說，坤靈一件都沒穿過。
無它，衣服太小, 穿不上。
坤靈沒有人形幼崽期, 自誕生便是身形十五歲的大姑娘——這一點，即便是全知的白澤也沒能預料到。
最后, 白澤只能一邊被得知此事的坤靈取笑, 一邊心酸地看著她把那些尺寸過小的衣服壓箱底。
他精心制作了幾百套可愛的小女孩衣服，閨女一件都穿不了。
即便是當禮物, 也送不出去。
沒辦法, 家里的人類幼崽全是男孩子。
——父女同心, 這也是坤靈的遺憾。
今日，遺憾得以圓滿。
海喜添一枚女丁。
“除了我，家里終于又有女孩子了。白澤的心意總算沒有浪費，正好給小小兔穿。”坤靈不亦樂乎地掏出壓箱底的小衣服, 挨個給芥川銀展示, “紅色的適合，玄色也可以, 粉色天藍……”
這些衣服雖然放了幾年，但儲物空間能夠保證這些衣服和剛放入時別無二致。
衣物色彩靚麗，還保留著新衣服獨有的味道。
芥川銀嗅著這些增添真實感的氣味，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坤靈，看她不停地拿出一件又一件漂亮衣服，又聽她嘀嘀咕咕說“女孩子要精養”、“海沒有女孩子陪我欣賞精美首飾，小小兔來了真是太好了”之類的發言。
……真好啊。
“小小兔，喜歡嗎？”
安靜了很久，回答聲又細又小，“……喜歡，謝謝。”
“喜歡就好。”坤靈摸了摸芥川銀微亂的黑發，“不過不要說謝謝哦。以后，你要習慣把這些當作理所當然的事情。”
“欸……這怎么可以？”
芥川銀年紀小，沒法描述其中的道理。但她直覺這是不對的。
坤靈想了想，肯定道：“反正在海可以。無條件。”
“可是……”芥川銀有些疑惑。
不實現自身價值或者付出什么就獲得……這種事情和哥哥教給她的認知有沖突。
“沒有可是啦。話說回來，有關這一點，你可以和亂步學習。”
“亂步？”
“哦對，你哥哥昨天見到了，你沒有。”坤靈一點不為背后說人壞話感到羞恥，“不急，晚上你就能看到亂步了，雖然是個比你大好多歲的大哥哥，但你完全可以把他當同齡人相處。”
“欸？”
“按照阿治的話說，亂步就是個心理年齡六歲的兒童，行為邏輯可以參考兒童心理學。”
“……啊。”
“對付亂步，撒嬌耍賴不管用，糖果零食和夸夸是必殺技。”這是坤靈實踐出的結論。
“……啊？”
“哎呀，這個秘訣的詳細我之后再教給你。”坤靈繼續兔兔暖暖換裝游戲，“來，試試這個——”
忽然一道芒刺在背的強烈視線，打斷了她。
“啊？”
坤靈望著眼中盛滿戰意的芥川龍之介，感到莫名，“為什么這么看我？”
“我一定會打敗你！”
“？”
“為了實現人生的價值，我可以獻上自己的一切。所以，在下絕對要獲得太宰先生的認可！”
“？”坤靈茫然了一瞬，“這跟我有什么關系？”
為什么瞪著她？
芥川龍之介低聲說：“因為我現在還不夠強，需要一步步來。”
坤靈沒聽懂，下意識看向白澤，卻發現他正在以拳抵唇偷笑。
“嗯？”
隨后她視線偏移，又看見了一頭黑線表情十分無語的中原中也。
“等等——”坤靈看向兩人，“到底什么情況啊，垂耳兔在說什么，來個人給我翻譯一下。”
見白澤沒有解釋的意思，中原中也只好開口。
“簡單說吧，芥川他決定以你作為第一個目標努力。”
“什么第一個目標？”
“他的目標……是打敗你。”
“打敗我……？”
不是自夸，但設立這種究極難度的目標為難他自己，垂耳兔是認真的嗎？
坤靈沉默了。
雖然不知道垂耳兔為什么會產生這么不切實際的目標，但在場這幾個人……
絕對是白澤搞的鬼！
默然一瞬，坤靈緩緩看向白澤，做著口型：‘臭白澤，你是不是又忽悠小孩兒？！’
白澤微微一笑，沒說話。
坤靈見狀撇撇嘴，沒再說什么。
白澤的話，一定有他這么做的理由。
想了想，坤靈回頭看向芥川龍之介，語氣干巴巴說：“那個，把我當第一個……那你加油。”
“是——咳咳！”
芥川龍之介大聲回復后，止不住地咳嗽起來。
坤靈走過去，凝眉看了幾秒，倏地又像測量重量一樣把他拎起來，上下掂量了幾下。
“你做什么咳咳！”芥川龍之介一驚之下，又咳嗽了幾聲。
“不是衣服的問題，你確實太瘦弱了。”坤靈覺得手里的少年，輕得就像外觀正常內里千瘡百孔的枯樹，“體重低于及格線，不健康。”
她抬手揮退對方因掙扎，而發起的像撓癢癢一樣的利刃攻擊。
“你打不過我，先別浪費精力。”
隨后，坤靈又看向句芒，“句芒，他的身體狀況好差勁，比那時候剛找到的阿治還要差。”
“我看看。”
句芒接過。而芥川龍之介猛地被陌生人拍拍后背，又被拉過手臂查看，下意識繃緊全身進行防備。
過了會，他僵硬的身體在句芒自帶的親和力中，逐漸不知不覺放松。
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后，句芒少見地輕蹙起眉頭：“嚴重營養不良，發育低于骨骼狀態。體虛氣虛，肺部也有問題。”
“海境內的大補之物？”坤靈問。
“可以用，但還是慢慢調養最好。”
“像阿治那樣？”
句芒朝芥川龍之介體內灌入一些生機，搖搖頭說：“情況不一樣，他比阿治嚴重太多了。”
太宰治小時候以及十四歲時找到他時的體弱毛病，大都是源于飲食方面的影響。他的根基是正常的。
坤靈找到他后天天盯著吃飯，沒過多久就養得白白胖胖（？）
芥川龍之介不一樣。他身體本就不好，再加上從小食不果腹、冬季衣物單薄而度過寒冷刺骨的室外生活，更是將其破壞得不成樣子，只能先修復根基再進補。
就像是漏水的罐子，如果不先把外部修好，永遠無法正常儲水。
句芒放下芥川龍之介，看向擰著眉毛的坤靈，笑笑安撫說：“放心吧，問題其實不大，在海境養一養就能變成健康的孩子了。”
“那倒是，海境內靈氣充足，對人類有好處。”
坤靈略一沉吟，隨后敲定，“既然如此，新海開業前把瘦弱的垂耳兔養得肥美——這就是中也和春神的新任務，冬神負責教他體術和武器使用。”
中原中也壓抑著抽搐的嘴角：“‘你們’……那你呢？”
“我？當然是有大事要做！”
沉默了會兒，中原中也說：“啊，忽然不想問你大事是什么了，總覺得會和那個混蛋——”
“沒錯。最近阿治工作清閑了點，我想陪他外出工作，沒時間啦。”
“果然！”
“稍等一下——”
芥川龍之介捕捉到幾個奇怪的詞匯，疑惑道，“海境是哪？還有……春神冬神是誰？”
春神、冬神是強大異能力者的代號嗎？就像中也先生被稱作重力使那樣。
而且除此之外，他心底還有一件困惑不解的事情。教導太宰先生的白澤先生，以及不使用器具就能診斷身體狀況的句芒先生，自擂缽街海成名以來，從未有人提過或見過這兩位的存在。
擁有這樣的能力卻沒傳出哪怕一丁點的名聲，這很反常。因為就算是無聲無息解決敵人的他，也有著‘不吠的狂犬’的稱號。
還有他的現階段目標坤靈，或許是暗黑街的信息情報不足，才沒怎么聽聞吧？
“春神就是句芒呀，給你檢查身體的這位。”坤靈說，“冬神在海境給你蓋房子，等會兒你就能見到啦，他很擅長武器使用，比較適合教導你。哦對了，還有夏神和秋神，也在海境等你。”
除了他們還有好多好多家伙，她懶得提前介紹。
想起對方另一個問題，坤靈又略有些神秘說：“至于海境，你很快就知道是什么地方了，先保密。”
芥川龍之介微微頜首，內心已經為某些事找到了合理的邏輯。海擁有這么多位隱藏在暗處的異能力者，還有不為人知的秘密據點……
難怪是橫濱最神秘、地位最特殊、最無勢力敢惹的店鋪。
未來在這樣的環境里生存，他一定能找到實現人生價值的東西！
一定！
芥川龍之介思索著這些事時，不同于外表展現的平靜，內心情緒的起伏十分強烈。
就在這時——
“啾啾！”
一聲奇怪的鳴叫打斷了他的思緒。
緊接著，芥川龍之介還未來得及去看聲源處，便感覺到有什么東西猛地蹦到了自己懷里。
毛茸茸的，有溫度的，活的。
他視線一點點下移，那是一只好像并不存在與人類認知中的生物。倒像是他偶爾路過街邊時，一晃眼在商店櫥窗邊的小電視機中看見的虛擬寵物。
那種正常小孩可以隨便觀看，而貧民窟孩子們只能躲在外面偷窺到零星的畫面……
“啊，朏朏！”中原中也喚了一聲。
朏朏朝他啾啾兩聲，然后像賴在芥川龍之介懷里一樣，瞇著眼雙爪扒著他的衣服。
芥川龍之介想把它甩開，但剛有動作，坤靈開口了。
“自從得到這只朏朏，阿治就一直把它放在浮空島的樹林里。”她感到奇怪，“它怎么跑到這里了？”
太宰治從不允許朏朏進入他的院子和房間，和它的關系也說不上多親密。
平時，他都是任由朏朏在浮空島漫遍野的玩耍，給它最大程度上的自由。
只有偶爾故意在眼饞有寵物的中原中也面前炫耀時，他才會偶爾勉為其難地抱了一會兒朏朏。
所以冷不丁在海看見朏朏，坤靈十分不解。
“中也，你帶出來的？”
“哈？”中原中也否認，“擅自動別人的所有物，我又不是太宰那家伙，才沒那么無聊。”
“那……”
“或許是跟著誰偷跑出來的吧？”
“這個不太可能，朏朏的性格很——”
“等等，這個東西是太宰先生的？”芥川龍之介忽然打斷道。
坤靈愣了楞，下意識回道：“對啊，他的寵物。”
芥川龍之介應了一聲，瞬間打消丟開麻煩生物的想法，還抬起手臂托起它的腳，使它待得更舒服一些。
“咳咳，既然是太宰先生走失的寵物，在下就先代為照看吧。”
白澤余光看了眼本不該出現的朏朏，稍微思索幾秒，明悟了某棵白菜的想法。
然后他說：“芥川，如果可以的話，朏朏以后能多拜托你照顧嗎？”
“欸？”
“前兩天阿治跟我說，因為每日早出晚歸不能好好飼養朏朏，有點慚愧。”捏造不存在的對話，但白澤說起來絲毫不虛，“所以，他有拜托別人經常照看它的想法。”
頓了頓，他溫聲詢問道：“芥川，你愿意嗎？”
“在下愿意！”芥川龍之介摟緊朏朏，超大聲地回答。
“太好了，解決了這個困擾，阿治一定很高興。”
說著，白澤瞥見某人緩緩拉長了臉，“坤靈，怎么了？”
坤靈語氣明顯不樂意：“阿治的困擾為什么不跟我說？你什么時候和他關系那么好，還背著我有小秘密！”
去找白澤都不找她！
“……”迎著那道怨念且深深譴責的視線，白澤沉默了。
坤靈越想越氣：“臭白澤，你不能因為自己萬年孤寡，就扯我后腿呀！”
白澤：“……”
坤靈雙手叉腰，怒道：“我今天下午不想看見你，所以你和中也陪著兩個新幼崽待在三樓，我要一個人靜靜！”
“……”只需一秒，白澤就洞穿了她真實的想法，“想一個人去哪？”
坤靈：“去找阿治~”
“呵呵。”
看著臉皮越來越厚的小姑娘，白澤忍不住揭穿，“坤靈，想開溜去找阿治直說，別冠冕堂皇地甩鍋給我。”
坤靈卡巴卡巴眼睛，眼神無辜且純良。
她說：“白澤，你怎么可以這么說呢！眾所周知，我這個人最真誠坦率了，才不會找借口呢。你說話真難聽！”
坤靈這幅模樣有一分像太宰治。
白澤看得胃疼。
等坤靈一臉氣憤，背影卻迫不及待又雀躍，他看向中原中也：“中也，你覺得她這個樣子……”
“啊，有點像太宰那混蛋裝模作樣的時候。”停了兩秒，中原中也摸摸鼻子說，“嘛，其實也挺好的，起碼兩個人有兩個心眼兒了。”
太宰治八百零二個心眼兒。
坤靈從負八百零一變成負八百。
兩個人加起來，正正好好二個。
白澤沉默了片刻，轉頭看向芥川龍之介和芥川銀。
“兩個小家伙，我先帶你們去三樓，等坤靈他們回來再一起回海境。”
“好的。”
得到回應，白澤又道：“對了，小銀已經換上了新衣服，芥川暫時先穿中也還沒穿過的衣服吧，如果你不嫌棄的話。”
“當然不會。”
“新的人生，新的事物。”白澤臉上浮現慈祥又和藹的笑容，吐露著最終目的，“這一切就從泡靈泉開始吧，三樓正好有一汪。”
圖窮匕見。
芥川龍之介反應了一會兒，瞳孔劇烈地震。
白澤郁氣散了。
第110章
就這樣, 對海其實一無所知的芥川龍之介和芥川銀，迷迷糊糊成為了海的新成員。
聽了白澤的話，中原中也抬腳往樓上走。
“走吧芥川, 我帶你去三樓。啊對了，你身體弱得多泡會兒。”
“不！”芥川龍之介腳步不動, 雙眼放空的同時滿身抗拒，“在下不需要泡澡, 完全不——”
“在海，某些事情小孩子沒有發言權哦。”白澤語氣溫柔但不容拒絕, 又眼神示意中原中也。
“中也，不愛洗澡的小家伙就交給你了。”
“沒問題。”中原中也折身回來，挽起袖子, “嘖, 不愛洗澡？那可不行啊。”
“在下絕對不要——咳咳，你想做什么？！”下意識后退的芥川龍之人被薅住后衣領。
“這么害怕做什么？我要做什么很明顯, 帶你去洗澡啦。”
中原中也聽從白澤的指揮, 強行拎著百般掙扎但無法掙脫重力束縛的芥川龍之介，往臨時設立在一樓的傳送陣走去。
而芥川銀眼瞅難得活潑（？）的哥哥沒有一絲反抗之力, 便乖乖巧巧跟在眾人身后。
眾人走到一個畫著奇怪符文的位置。
緊接著, 在中原中也抬腳邁入到那里的瞬間, 符文散發出一道溫和不刺眼的光芒。
白光閃過，三秒后。
一扇未曾預料到的、超乎認知想象的新世界大門，在芥川龍之介和芥川銀眼前打開，映出有關海這個神秘組織的一角……
他們從中原中也略顯隨意的介紹中得知, 這個傳送陣的目的地是一片異空間。一片僅用于海家庭成員們在店內歇腳, 偶爾留宿的娛樂休閑空間，除了海內部成員無人得知的異空間。
可以隨便變化空間位置、可以識別進入人員是否擁有進入許可、旁人探查不到更無法進入的與世隔絕之地。
芥川龍之介稍微分析后便確認, 這種現象絕對不是異能力者能做到的事情。
即便他沒遇到空間系異能力者，也依舊做出這個判斷。
所以——
海，這個他和妹妹剛加入的地方，到底是什么……？
而已經身處這里的他，未來又會被安排做些什么呢？
不過，很快芥川龍之介就沒有精力思索這些問題了。
白澤沒開玩笑，海三樓真的有一汪不符合常理存在的溫泉，而他正被中原中也強壓著泡溫泉……
“不！在下不喜歡——”
中原中也打斷：“反對無效，身子骨太差勁的家伙可沒資格。”
浸泡溫泉，其中蘊藏的力量會細潤無聲地修補身體，這對體弱的少年有很大好處。
力量無法壓制中原中也，芥川龍之介蒼白的臉色氣到漲紅：“中也先生，在下——嗚嚕嚕——我不需要——嗚嚕嚕……”
“啊，難道是害羞嗎……算了，那就穿著衣服吧。”反正不脫掉衣服泡這個溫泉也有效果。
“就算這樣也不——嗚嚕嚕。”
中原中也脾氣耗盡：“老實呆著，起碼泡半個小時！”
芥川龍之介抗議無效。
“羅生門！”
“嗤，這種程度的攻擊對我來說，只能算撓癢癢，別白費力氣了。”被龍族強化過的中原中也，身體強度高到無法想象。
芥川龍之介嘗試武力反抗，被無情碾壓。
“……”他臉色被熱氣蒸得通紅，雙眼失去高光，捂著半張臉不說話。
像是害羞，像是認命，又有點像是在思考對策。
過了一瞬后。
“羅生門！”再一次發動攻擊。
“哈？想逃跑？”
中原中也伸手接下黑色利刃，順勢用力回拉一拽，成功將半只腳踏出溫泉的少年重新拉進池子，“認命吧哈哈哈哈哈。”
芥川龍之介在溫泉水中撲通，還在嘗試下一輪逃脫計劃。
見狀，中原中也一邊游刃有余地阻止，一邊思索對方這樣抗拒洗澡的原因。
他很快就想明白了問題的關鍵。
芥川的異能力是變化外套的形狀，脫掉衣服洗澡對他而言，是一種全然沒有防備的狀態。
——這對常年掙扎存活在貧民窟的孩子來說，是一種需要盡可能避免的危險狀態。
那種時刻警惕的習慣已經深入骨髓。
哪怕芥川龍之介此刻穿著衣服泡澡，也無法洗清殘酷世界遺留下的某些東西。
思及至此，中原中也站起身，沒有放開對芥川龍之介的束縛，雙臂環胸俯視他：“芥川，既然你把我當最終目標，那就姑且聽我一句強者心得。”
芥川龍之介沒說話，掙扎的動作微頓，眸色沉沉似是等待后文。
中原中也說：“強者不會逃避，會勇于面對所有擋在身前和心理上的障礙。”
“是這樣。”
“所以說——”中原中也指著溫泉，語氣略有些鄭重，“就把溫泉當做磨礪心境的任務，征服它吧！”
反應了幾秒，芥川龍之介眼眸微睜。
“！！！”
“能做到嗎？”
“……”
“嘖嘖，連這種程度的挑戰都做不到的話，別說我了，估計坤靈那關都過不去，更別說得到混蛋……咳咳太宰的認可了。”
中原中也輕嘖一聲，無奈般搖搖頭，背過身問，“芥川，要放棄嗎？放棄的話也沒關系，隨便你。”
說完，溫泉室陷入了沉思的寂靜。
大約過了十秒，房間里傳來一陣陣嘩啦聲。
——那是有人進入溫泉的水流回聲。
中原中也翹起唇角，離開溫泉室，神情頗有些得意。
一抬頭，他看見了揶揄看向自己的白澤：“……”
“做的不錯，中也。”頓了頓，白澤似是語氣平淡地感嘆，“不過，這種話術好像有些熟悉。”
“……”
“啊，想起來了。”白澤面色平常，但眼底的笑意難以隱藏，“有點像阿治哄騙坤靈時的套路方式。”
“……”
“中也看多了也學會了，這次使用效果不錯，先忽悠再刺激——”
“才不是！”中原中也炸毛了，“啊啊白澤先生，我才沒有學那個混蛋，我明明是……明明是跟您學的。”
“是嗎？”
“當然！混蛋太宰不也是跟白澤先生在學習嘛。”回答的超大聲。
“雖然阿治跟我學了一些東西，但……”
白澤微微一笑，“眾所周知，坤靈從不吃我這一套。”
換句話說，他從來沒教過太宰治如何拿捏坤靈，也教不了。
那么中也到底跟誰學的，不言而喻。
“……”中原中也啞口無言，臉色由白轉紅，一時間復雜又精彩。
白澤欣賞了一會兒中原中也失控的表情管理，最后還是放過了海境最好欺負的孩子。
他轉移話題：“時間不早了，也不知道坤靈能不能按時把阿治接回來。”
“應該能，就像以前那樣。”中原中也回道。
坤靈親自去接，那沒有時間觀念的混蛋總是能準時回來的。
很少有意外。
白澤笑了笑剛想點頭，動作忽地頓住。
他有所察覺，偏頭看向了虛空的某處。
“看樣子，可能會有點意外。”
“意外？”中原中也疑惑。
“放心吧，沒什么大事。”白澤沉吟幾秒，緩緩笑開，“也就是……阿治的心情大概不太美妙。”
“哈？”嗯，好事.
橫濱寬闊的馬路，一輛黑色轎車不疾不徐地穿梭其中。
轎車內，太宰治懶洋洋地坐在后座，哼著聽不出原調的小曲。
“太宰，你心情看起來還不錯。”
“欸~很明顯嗎？”太宰治拖長音，“好啦，因為是難得的好天氣，所以連帶著心情也稍微好了一點。沒想到，連織田作都看出來了呀。”
聞言，被喚作織田作的青年微微歪頭，透過半開的車窗看向天空。
“太宰，現在是陰天。”不算好天氣。
太宰治振振有詞：“明明是烏蒙蒙的陰天，空氣卻比晴天時還要清爽，這樣反常的情況當然是稀有的好天氣啦。”
“啊，是嗎？”
“嗯哼。”
織田作看著太宰治略帶潮氣的額發，沒再說話。
不一會兒，奇怪而又不成調的小曲，再次在車內響了起來。
“接人呀~要準時呀~不準時的話我不回家~喔喔~提前到的話不回家~遲到的話要離家~但是，但是，說好聽的話即便提前到也可以啦~”
織田作聽了一會，問：“太宰，今天有人要接你下班嗎？”
“嗚哇，織田作怎么知道？”
“你的歌詞。”
“啊呀，原來是應景的歌曲暴露了信息啊。”
“是的。”織田作想了下，“太宰，這首歌我沒聽過，曲名是什么？”
“這個啊，抱歉，忘記啦。”
“啊，那等你想起來再告訴我吧。”說完，織田作再次沉默。
他覺得，太宰治少見外露的好心情，大概和接他回家的那個人有關。
心里有所猜測，但他沒有多問。
“接人呀~要準時呀~不準時的話我不回家~喔喔——靠邊停車。”
小曲戛然而止。
司機聽從上司的命令停車。
織田作下意識看向太宰治，卻發現對方嘴邊的笑意弧度凝滯，又一點點拉平。
啊，太宰心情變得很差……為什么？
于是，織田作順著太宰治的目光看向窗外。
不遠處的街邊人員不算少，他的目光卻非常精準地越過在人群，定格在外形過于出色的一男一女。
——太宰治也在看的兩人。
隔著一段距離，織田作聽不見那兩個人在交流什么，只能看見女生對著男生做了什么手勢，兩人聊了一會。
片刻后，他看見男生摘下白色的帽子，女生接過，然后不知道她從哪摸出一頂差不多的毛茸茸白色帽子，戴在了頭上。
兩人帶著款式相似顏色一樣的帽子，遠遠看去像……
“太宰，你認識那對情侶嗎？”
“……情侶？”
空氣安靜了幾秒。
太宰治轉過臉沒什么表情，語氣平靜地說：“織田作，你說什么呢？他們不是哦。”
“啊。”織田作撓撓頭，“果然是太宰認識的人。抱歉，我搞錯了。”
“嗯，不是情侶。”
太宰治莫名重復了一遍，然后偏過頭，視線依舊停留在窗外。
這個姿勢，織田作看不清太宰治的表情，只能感知到他平靜外表下的心情非常差勁。
“篤篤——”
一聲敲窗聲，召回了織田作的思緒。
隨后，他看見太宰治的表情從陰郁瞬間轉換成燦爛的笑容。
這個笑異常到有點假。
與此同時，車窗也被搖了下來。
“阿治，快看我的帽子！”
“喲，靈醬，空氣如此黏糊的糟糕天氣，帶這種帽子不熱嗎？”
“我有辦法不熱。”
“喔喔~也對，畢竟是萬能的坤靈小姐呢。”
“……好奇怪，明明是夸贊，我怎么感覺不太對勁。”
“你的錯覺。”
“是嗎？那好吧。”
坤靈趴在窗邊，想到最開始的問題，眼睛亮晶晶的期待著什么，“阿治，我戴著好看嗎？”
沉默一瞬，太宰治微微一笑。
“不好看，一點也不好看。難以想象，這世界上居然有品味如此之差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