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啊——啾！”
浮空島上, 陸吾毫無征兆地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下意識大聲說，“哪個膽大包天的小異獸, 敢在背后念叨老子？”
隨后，他噴嚏接連不斷, 后背開始隱隱有些發涼。
出于野獸的直覺，陸吾產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總覺得, 自己似乎要大難臨頭了。
“啊啾�！标懳嶙ψ訐蠐铣掷m發癢的鼻尖，納悶那種預感的來源, “老子最近應該沒得罪哪個家伙吧？”
錯覺，一定是錯覺！
不遠處，中原中也半坐在一顆大樹上, 聽到噴嚏聲揚聲道：“陸吾, 你這是怎么了？真滑稽啊，明明長著那么厚的皮毛, 居然還會在夏天感冒著涼啊。”
“扯淡, 老子身體好著呢，怎么可能會感冒？！”陸吾不服氣, “總之, 要么是花粉的原因, 要么就是哪個宵小在背后嘀咕我——不，極有可能是暗戀老子的漂亮母老虎想我了，嘿嘿嘿。”
中原中也輕嗤一聲，沒再理睬一向沒個正形的陸吾。
他移開眼神, 看向仍然緊閉的房門, 嘖了一聲：“坤靈那個家伙，一回來就拉著句芒先生幫忙挑選配飾, 接著就悶頭鉆進房間不出來。話說，這都半個小時過去了吧，還要多久？！”
什么都不交代，把他和亂步晾在這里半天了。
“笨蛋中也，這你就不懂了吧？”江戶川亂步像貓咪液體一樣窩在秋千上，瞇縫著眼笑嘻嘻說，“靈醬畢竟是個女孩子嘛，第一次折騰這種事情，時間久一點很正常啦，以后就好了�！�
“……哈？亂步，你在說什么啊？”中原中也聽得一頭霧水。
“就是……啊呀算了算了，估計說了你也不懂。略略略，小笨蛋中也。”
“混蛋亂步，你說這話什么意思，想挨揍嗎？！”
江戶川亂步無視中原中也揚起地毫無威懾力的拳頭，彷佛完全不擔心般自在地吃著蜜餞。
果不其然，中原中也從樹上跳下來，并沒有真的對江戶川亂步做些什么，只是抬腳踢了踢他屁股下的秋千，致使他手中的蜜餞被甩飛，以示懲戒。
“嗚呼哈哈哈哈，好玩！中也，再高一點，再高一點啦！”
“……哈？你這混蛋，是把我當成搖秋千的工具人了嗎？！”
“啊啊，中也快點嘛�！�
沉默了一會，中原中也不情不愿地小聲道：“嘖，麻煩的幼稚小學生�！�
“是名偵探啦！”
“哼，一樣給人添麻煩就是了�！敝性幸矔r不時地踢踢秋千，忽然想到了什么隨口問道，“啊對了，坤靈就算了，白澤先生和太宰那個混蛋呢？過了這么久，他們怎么還沒過來？”
“哎呀，很簡單啊。養小笨豬的大人和小笨豬想拱的那顆白菜，總要聊點什么咯。”
“……亂步，你這說的什么跟什么啊�！�
“呿，聽不懂就算了。反正等會兒……即便是中也，也能看明白�！苯瓚舸▉y步發言十分具有跳躍性，又說，“啊啊，那個不重要啦。他們三個都快要結束了，中也別急嘛。”
“……我沒急�！�
江戶川亂步裝作沒聽到，小聲地自言自語：“靈醬已經差不多了。他們兩個之間的談話，大約會再持續幾分鐘，我還能再玩會兒秋千~！”
好耶！
另一邊，海三樓。
太宰治和白澤遲來了一年的對話，也接近尾聲。
“白澤先生，如果以后出現……靈醬還會經歷這種可怕的雷劫考驗嗎？”
“不會了�！卑诐涉告傅纴�，“應運而生的神明必須經歷一次生死天劫，這是長生與強大的代價。阿治，坤靈比你想象得還要強，如果是在我們出生的世界渡雷劫，她根本不會有一絲絲危險�！�
“那……”
“我知道你疑惑什么。”白澤耐心地解釋，“任何世界能承受的力量都有上限，超出極限便有可能讓世界崩坍——坤靈如果不管不顧地硬莽進雷云，世界虛空便有可能破碎……阿治，坤靈不像我們會顧及蒼生，但她在意你們。所以，她不能也不會這樣做，即便所遇到的雷劫超出規格�！�
“……原來是這樣啊�！�
白澤說：“實際上，這次的雷劫最后一道會超出規格，是因為世界意識在嘗試拼盡全力驅逐坤靈，另一方面，如果坤靈渡過雷劫，它也能借此增強自身的承受極限。簡單說，提升世界等級�！�
“所以說，靈醬渡過雷劫在某種程度上算幫到世界意識，因此以后不會再被驅趕了。”
“沒錯。超規格考驗的另一面，是為了雙贏的可能性。”
“產生了因果關系，利益互換。”太宰治喃喃說，“啊，原來如此……難怪句芒先生會出現在外界�！�
白澤說：“坤靈的誕生，才有了海境。海境內的所有生靈，也是支撐坤靈的力量之源。兩者息息相關，互相依附無法剝離。”
他的這句話說得云里霧里，但太宰治聽懂了。
“靈醬度過天劫變強，海境存在感增強。因此，現在的世界能夠承受一部分神明在世間行走�！�
“是的。”
太宰治忽然說：“不，只是增強，但還是有上限�！�
“別擔心，上限很高。說實話，我覺得應該不至于出現那種情況。”
“哦哦~”太宰治聳了聳肩，故意唱反調，“誰知道呢，這種事情可說不準�！�
白澤笑笑，不予評價。
太宰治沒等到回應，慢慢褪去浮夸的表情，平靜地問：“白澤先生，無論多么堅固和再多數量的鎖鏈，也終究無法保證能夠永遠拴住沒有根基的島嶼，它還是會有飄走的可能。對吧？”
“敏銳的小家伙�！�
“但你有辦法�！碧字文曧夂Φ陌诐�，一字一頓道，“白澤先生，你有辦法鑄造根基，讓島嶼與海床連接的辦法。”
“的確有。阿治，你確定想知道嗎？”
房間安靜了一分鐘。
“告訴我吧……嘛，稍微有點興趣�！�.
大約過了幾分，房間的輕語交談聲停止。
“嗯，差不多就是這樣�！�
“……啊。”太宰治表情平靜，半闔起的眸子看不出真實情緒，“我知道了�！�
白澤沒問他的選擇，抬腳往傳送陣走去。
“走吧，那位小祖宗開始鬧了�！�
白澤回過頭，點了點發漲的太陽穴，語氣有點苦惱，“阿治聽不見，坤靈已經背著你罵了我好一會兒了，大概是和陸吾學的罵人不吐臟字吧�！�
“啊呀，這可真是。”
“唉，再不把你送過去，我這兩天日子大概會很難過�！卑诐蔁o奈地搖了搖頭，苦笑著說，“所以就當幫幫我吧，和我一起回去。”
“嘛，看在白澤先生的面子上，我就勉強參加一下這種無聊的慶�；顒雍昧��！�
“那真是太感謝了�！�
“啊啊，誰讓我是善解人意的好孩子呢。”
“是的，你比坤靈那糟心的破孩子，可強太多了。”
這話太宰治沒接，只是瞇眼笑著。
也不知道，他只是不想附和家長吐槽自家孩子的場面話，還是打心底不認同家長的發言。
片刻后，太宰治跟著白澤一起回到了海境。
“白澤先生，你終于回來了�！敝性幸猜氏劝l現他們的身影，“哦，還有太宰�！�
太宰治甩噠甩噠手，語氣不爽：“什么啊，提到我的名字怎么那么隨意，哦中也？”
“嗤，不然呢？開玩笑，就你這混蛋還指望我熱情恭迎嗎？”
“……熱情？嘔，算了吧。”太宰治環視了一眼據說有變化的海境，“說起來，這里好像和以前沒什么區別啊，除了時間不同以外。”
外面是白天上午，海境內是夜晚或凌晨，總之天空一片黑暗。
聞言，白澤神秘地笑了笑：“別急，你們馬上就能看清變化了。”
“是么？”太宰治想著到現在還未出現的坤靈，隱約有些猜測，“啊，要等靈醬？”
江戶川亂步說：“沒辦法啊，因為她想……嗯展示展示，所以要等太宰回來才可以。”
“你們幾個……”中原中也滿臉問號，“到底在說些什么呢？”
滿心疑問，他下意識將求解釋的目光投向白澤，卻忽然被其身后的天空吸引。
“啊，那是什么？！”
滿是星辰的天空之下，出現一道極速直沖向天幕的金色光柱，這道光柱的光芒十分明亮耀眼，驅散那片區域天空的黑暗。
隨后，光柱倏地蕩開一波波肉眼可見的金波，無形的力量迅速朝四周擴散席卷，看不見它想要到達的盡頭。
“……白澤先生�！敝性幸惭鲋^，眼底深處映著燦金，情不自禁地問，“發生了什么？”
白澤食指豎起：“噓，你聽�！�
下一秒，天空逐漸回蕩開一陣陣宛如天籟的吟唱，那是蘊含著奇妙韻味又古老莊重的華夏字節。
那是祝詞，是宣告，是祭言。
那些字節彷佛帶有獨特的魔力，所有聆聽到這動靜的生靈，都覺得靈魂被完全洗滌透徹，身體發生變化。
“等等……那是坤靈的聲音？”中原中也眼神流露出一絲不可置信。
太宰治瞇起眼，看向光芒中央逐漸顯露的身影，輕聲道：“是她�！�
“即便確定沒聽錯……哇，還是有點不可思議。”中原中也說，“要知道，那家伙平常唱歌的動靜，簡直比太宰還要難聽一百倍啊�！�
那已經不是能用五音不全可以形容的了，魔音繞耳要人命的殘疾百靈鳥。
嗯，和混蛋太宰一個鳥林子。
但此刻，上空的聲音異常美妙，夸張到中原中也覺得可以把心愛的麥克風使用權，暫時借給坤靈的程度。
反常，太反常了。
太宰治少見地沒和中原中也斗嘴，像是忽略了周遭的一切存在，眼睛只專注地望著天空，瞳孔也只投射出一個人影。
那是黑暗世界中，唯一帶著光芒的神明小姐。
他的。
半晌后，神明祝詞結束，天空又有了變化。
光柱的光芒忽然大盛，隨后飄出無數淺金色具現化的符文，像是聽從某種指揮命令一樣，先是繞著坤靈飛行一周，接著按照設定好的順序軌跡，同一時刻地放大鑲嵌進夜空。
符文金芒綻放一瞬，又逐漸淡去顏色，最后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夜色深沉看不清具體情況，只能透過星移斗轉的景象判斷——天空正在向外光速地延展開來。
天幕擴張變大，地面也隨之變化。無數低等級異獸也保持著身形，仰天長嘯。
一陣陣震耳欲聾的聲響后，眾人身居唯一不受影響的浮空島，被大人們不約而同帶著飛到空中，去觀察視野范圍內已經完成蛻變的地面。
群峰峻嶺與川河流的布局沒變，還是原本的地形地勢。林還是那樣郁郁蔥蔥，藏在云霧繚繞之中。
但……變大了，規模全都變大了數倍。
或者說，整個海境都在祝詞之中煥然一新，回歸了本該有的龐然模樣。
“啊還有天空，你們快看！”中原中也不經意間抬頭，驚呼道。
天空的星辰變得巨大，隱約能看見星云紋路和上面的隕石坑洞，甚至仿若觸手可及那般近距離。
但這不是最引人注意的變化。
而是一片片五顏六色又時刻變化著的極光，還有天空忽然多出了幾道遮天蔽日般龐大的陌生神獸。
它們魚躍歡騰在夜空的云海中，很快朝著不同的方位飛去，慢慢消失在天際。
“又有一大批神明異獸蘇醒了�！�
白澤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彎唇一笑，“還有幾個老朋友們，在眼巴巴等待召喚呢。”
“召喚？”中原中也疑惑。
“別急，中也很快就知道了。”
只是坤靈今天的好心情，估計等會就要大打折扣了。
挑今天這個日子，可真是——完美。
第92章
太宰治距離白澤和中原中也很近, 聽見了他們的對話，也聽出某些詞匯隱含著深意。
不過，他沒有花費過多心神去想。
短暫的幾秒停留, 太宰治便收回余光，藏匿起已經猜到什么的眼神, 再次望向天空。
海境完成翻天地覆的變化后，天空沒有恢復平靜。
夜幕之上, 絢麗多彩的極光還在閃耀光輝。
這些極光形狀顏色千姿百態，數量和運動狀態多種做樣, 持續時間也各不相同。有時像漫天光箭般自天空滑落，仿佛伸手就能夠到光尾。有時像爆炸后蒸騰的蘑菇云，美麗又望而生畏。有時又像淡淡的光弧煙靄, 久久不動直至消散……
壯麗, 神秘，夢幻。
眾人仰望這片奇異景象, 不約而同地用這些詞匯描述。
“嗚哇好漂亮……能看見這種規模的極光, 簡直太酷了！”中原中也驚嘆道。
“嗯，燦爛美麗的光輝, 很美。”頓了頓, 太宰治望著有幾道極光轉瞬即逝, 語氣平靜又稍顯冷淡，“可惜了。就像煙花一樣，再美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美好只在一剎那，綻放后就沒有了。
太宰治的這句呢喃, 白澤捕捉到了。
他說：“阿治, 這你就說錯了�！�
“嗯？”
“不是一瞬間。這份美好是永恒的，此時的快樂也是永恒的, 無論記憶如何被歲月模糊�！�
“……什么啊，這種爛俗的精神勝利法式發言�！碧字纹擦似沧欤曇艚档蛶追�，“說到底，其本質不過是因為無能為力，不得不進行自我安慰的說法�！�
“我說的是客觀事實，阿治�！�
“欸？”
“這是靈力充盈引發的極光現象。”輕笑一聲，白澤說，“在坤靈渡劫成功后，海境才終于展現了的原始樣貌�！�
“這句話的意思，難道是說——”
“沒錯�！卑诐陕曇艉σ�，“直白點說，以后的海境夜空都是這份景象。當然，如果你們看膩了，可以支使坤靈去改變成別的模樣，很簡單的事情�！�
此言一出，即便是在大人面前格外沉著自持的中原中也，也不由地和江戶川亂步一起歡呼。
“真的嗎？哇，這樣的夜空可比之前的精彩多了，超棒欸！”
“好耶，我可以比那些天文學家更方便觀測星星。啊啊，名偵探也不是不可以兼任啦！”
不同于他們兩人的情緒高漲，太宰治反而陷入了沉默。
他靜靜地望著如同畫卷一般的極光畫卷，眸光隨著激光色彩明明滅滅。
得到卻不會失去的……永恒的東西啊。
“是錯覺嗎？”中原中也遲疑道。
他發現天上的極光像是被一齊按了暫停鍵，忽然停滯。
“我沒看錯，的確不太對勁，是發生了什么——”聲音戛然而止。
夜幕中的極光不再停滯，又有了動作。它們在同一時間迅速曳著長長的光弧，朝著某個中心點匯聚。
漸漸地，這些初始形狀或大或小、顏色或冷或熱、明度或亮或黯的極光，圍繞著中心點卷成了粗細不同的螺旋彩帶，占據了浮空島正上方的天空。
“轟！”
忽然，這彩帶的天空像是破碎般露出一個窟窿，隨后從中掉落大片密集又盈亮的金芒碎片，朝著浮空島飄飄蕩蕩落下。
浩瀚碎金，漫天星河。
金芒傾泄的洪流距離地面越來越近，鳶色瞳孔緩緩沁透一層光芒，眼底映著的人影也逐漸放大。
在那光芒之中，坤靈佩戴祥云圖案的神靈背光，穿著飄渺華麗又帶有古華夏神秘色彩的衣裙，如云的淺色披帛半遮住化過淡妝的精致臉龐。
虛幻景象一樣，那份美麗顯得不真實。
不是人類，是神明。
太宰治屏住呼吸，一眨不眨地看著那樣驚艷裝扮的坤靈，看著她滿眼歡喜地朝自己而來。
直到他雙手透過那層虛幻的金光，觸摸到了她，心才有了踩到實地般的真實感。
“阿治�！�
“……啊�！�
像是當周圍人不存在一樣，坤靈眼里只看得見太宰治。
她壓下嘴角的得意，抬了抬下巴，故作從容地說：“好看嗎？”
“……好看。”
“好看到什么程度，阿治你——”
“好看極了。”停頓一秒，太宰治看向笑容燦爛到破壞自身仙氣的坤靈，眉眼彎彎，“畢竟，這樣的極光也沒人能違心說出不好看吧？海境的夜空，真是好看極了。”
“……只是說景色好看？”
“嗯嗯�！�
坤靈呆呆地看了會笑瞇瞇的太宰治，沒有生氣不滿，也沒有表露出失望沮喪。
然后，她又問：“阿治，這樣的海境好看極了？”
“嗯嗯�！�
“那也行�！崩れ`揮揮手將極光復原，然后手指著天空，歪頭看向太宰治說，“既然你這么喜歡，那我拿海境做聘禮可以嗎？”
“……”
無論如何都沒預料到的情況，太宰治啞然。
見他不說話，坤靈略作思索又說：“也對，按照人類的婚嫁規矩，聘禮是男方的東西，那我換個說法——阿治，我自帶整個海境做嫁妝，你要不要聘我？”
“……”太宰治還是說不出話。
“我知道了，是嫁妝太多了。”坤靈似乎是又明白了過來，“別有壓力，你的聘禮我早就準備好了。而且你還沒到十八歲，我不會——”
“坤靈……”一道幽怨的聲音。
坤靈偏頭看向打擾自己好事兒的白澤，有些不滿。
“干嘛？白澤，你好沒眼色�！�
“……”白澤笑容僵硬，深吸一口氣說，“坤靈，聘禮不該由女方準備，你不要太……而且，你和阿治還沒到那個份上，問這種問題太冒昧了�！�
坤靈“哦”了一聲，嘀咕說：“我這不是見機行事嗎？本來也沒想這么快的�！�
“……”白澤無語，誰教的她見機行事？！
坤靈想了想，認為自己既然已經開了口，不如再試試。
她再次看向太宰治，眼神異常誠懇：“阿治，你考慮一下我剛剛——”
“喂，等一下！”一道驚呼聲，再次打斷了坤靈。
坤靈唇線拉平，拉長了臉看向她不舍得打罵的中原中也。
“中也，你也好沒眼色啊，哪有弟弟打擾姐姐求婚的呀�！�
“少給我胡說八道，誰是弟弟？！”中原中也下意識反駁，又想起終于意識到的事情，“比起這個……開什么國際玩笑，你你你你喜歡太宰那個混蛋？！”
不是像她喜歡自己和亂步那樣，而是男女之間的喜歡？！
……喂喂喂，什么時候的事情？他怎么完全沒發現！
坤靈愣了：“中也，問這么蠢的問題你是認真的嗎？”
“哈？！”
“這不是很明顯的事情嗎？”坤靈指了指看戲看得很開心的江戶川亂步，以及懂事沒打斷她好事的句芒他們，“亂步和句芒他們都知道呀，我以為你也知道�！�
“……什么？”
中原中也難以置信地看向坤靈所說的那些人，隨后得到了同樣的肯定答案。
然后，他像是被這個事實震撼到了，逐漸石化。
半晌后。
中原中也回過神，表情極度扭曲地看向坤靈：“坤靈，你瘋了吧？”
看上那種混蛋，她瞎了？！
“哈？”
“真是，眼光太差勁了，你特么吃點好的吧！”
“阿治是最好吃的！”
“……”.
慶�；顒诱介_席。
浮空島用來聚餐的院子，除了仍在靜待魏爾倫蘇醒的蘭波，忽然拉走陸吾說要好好聊聊的白澤，還有說要晚一會兒過來的秋神蓐收和冬神玄冥，其余人全在。
座位像往常一樣，神明長輩們圍坐在一起把酒言歡，幾個小輩坐在一起嘰嘰喳喳。
但到底還是有些不一樣——
“阿治，要吃螃蟹嗎？”見太宰治神情懨懨，胃口也一般般的樣子，坤靈說。
“要~”太宰治拖長尾音，“但是蟹殼好麻煩欸�！�
“我來！”
過了會兒，坤靈又開始獻殷勤：“阿治要喝水嗎？”
“有沒有喝掉可以無痛死掉的神奇之水？”
“有……等等，沒有！”坤靈心虛，但回答得超大聲。
“靈醬，你不會是騙我吧？”
“……沒有�！�
“對了，阿治你看。”坤靈指尖輕搓，隨后手心開出一朵藍色的靈力之花，“好看嗎？心情有沒有好一點�！�
“沒有哦。我不喜歡藍色�！�
“紅色也可以！”
太宰治搖搖食指：“不要，我喜歡五彩斑斕的黑和五光十色的白�！�
“前者倒是可以�！崩れ`慢吞吞地說，“后者……我好像搞不出來�！�
“欸~這可不行啊，靈醬你要加油咯�！�
“好。”
……
看著斜前方的畫面，中原中也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坤靈那家伙……啊啊，混蛋太宰得寸進尺的樣子，我看得拳頭發癢，她居然還樂此不疲？！蠢貨！”
簡直沒眼看！
“情人眼里出西施嘛�！苯瓚舸▉y步一針見血，“你覺得太宰那副樣子很可恨，但在靈醬眼里他很可愛很迷人哦�！�
“哈？！可愛、迷人？！”
中原中也瞪大眼睛，語氣匪夷所思，“亂步，你認真的么？用這種詞匯形容那混蛋……嘔，我只要想象一下，就惡心得快要吐了�！�
“聽清楚一點，不是我，是靈醬啦。不好好聽發言的笨蛋中也。”
“……”
江戶川亂步努努嘴：“你看嘛，靈醬已經被太宰迷得像智障一樣啦。”
中原中也順勢望了過去，果然瞧見坤靈正雙手捧著小臉，開開心心搖頭晃腦地看著太宰治。
——而此刻的太宰治正半蹲在座位上，呲牙咧嘴地打著掌上游戲機，時不時發出一驚一乍的聲音。
于是，中原中也沉默了。
即便太宰治表現出這種跟帥氣和可靠毫不搭邊的形象，坤靈都是用一種熱烈的目光看著他……
對此，中原中也十分不理解，并且看得頭皮發麻，胃部絞痛。
大約是他目光停留得有些久，坤靈轉過頭和他對上了視線。
然后她眨了眨眼，問：“中也，你表情好難看啊，怎么了？”
“……不，沒什么�！�
“少騙人，我都看出來了�！崩れ`想了一下，隨手摘下神明背光拋出，“喏，我用不上了，中也拿去玩吧�！�
中原中也下意識接住：“欸，這個可以摘下來？”
“當然啦�！崩れ`忍耐著不拆頭上沉重的首飾，一邊解釋，“我撿來戴的。這個沒有主人，想玩多久都可以，你拿去玩吧。”
“撿……話說，你戴這個干嘛？”
“好看啊�！�
“哈？”
坤靈偷瞄了一眼太宰治，側過臉，用手背擋著對中原中也做口型：“女為悅己者容。我今天打扮得這么漂亮，就是想勾引阿治啦。笨中也。”
“噗——咳咳咳！”
中原中也一口氣沒上來嗆到，緩了一會兒，怒斥道，“蠢貨，你還能再離譜一點嘛？！”
“噓！”坤靈驚得連忙示意他小聲，繼續做口型，“別說了，不能被阿治發現�！�
中原中也：“……”
她哪來的自信認為那混蛋沒發現？他都看見了，那個混蛋在偷笑，笑半天了！
實在是受不了，中原中也扭過頭，再也不肯去看吵得他眼睛疼，辣得他耳朵聾的糟糕畫面。
過了一會兒，他又被相柳拉過去，被一眾長輩關心問候有關荒霸吐之類的話題。
“中也別擔心�！绷牧诵“胩�，相柳忽然說，“限制之類的影響，之后就不會存在了�！�
“為什么這么說？”
“馬上你就知道了，別急�！�
相柳對此不肯詳談，隨后神秘兮兮地問，“中也，要不要喝酒？”
“不行吧……”中原中也壓下躍躍欲試的沖動，遲疑道，“白澤先生說，喝酒起碼得等到我十八歲才可以�！�
相柳撇了撇嘴：“在某些方面，那個家伙真是古板迂腐�！�
“白澤先生也是為了我們好，畢竟還在生長期�！�
“哎呀，其實少喝一點沒有多大影響�！毕嗔^續勸道，“而且多管閑事的白澤，現在又不在。”
下一秒，他背后響起一道聲音。
“看來，我回來的不是時候，真是不好意思啊相柳�！�
相柳轉過頭，吊兒郎當地回復：“喲，教育完陸吾了？”
“聊了一會。”白澤說。
隨后，他看向相柳手中的杯子，無奈說：“這個度數太高了，就算想訓練中也的酒量，你也不該太激進�！�
“啊，好像是哦。”說著，相柳伸手撈向旁邊，“幸好我早有準備，還有一瓶度數稍微低一些的�！�
意外的，他撈空了。
“等等，我放在這里的酒呢？”
在座的一眾神明，各自有鐘情的酒類，相柳辛辣的酒水不合他們口味，自然沒人去拿。
似是想到了什么，白澤倏地轉頭看向某個位置，神情有些微妙：“相柳，你的酒瓶是什么顏色？”
“白色�！�
“果然�！卑诐捎謫枺皝y步，坤靈呢？”
江戶川亂步超大聲：“她啊，早就帶阿治私奔啦嘻嘻~”
白澤沉默良久.
坤靈不太對勁。
這是太宰治被她招呼不打一聲，被帶到一顆高聳古木，坐在寬闊樹枝后很快發現的事情。
“靈醬？”
“嗯？”她這一聲回應，略帶鼻音。
“臉蛋很熱，眼神不清醒�！碧字问栈刭N過坤靈臉頰的手背，又湊近她嗅了嗅，“這個味道……你喝酒了？”
“嘿嘿，阿治好厲害！”
“……什么時候喝的？”他怎么沒發現？
坤靈腦袋發暈，臉蛋酡紅，聲音含糊不清地回復：“阿治專心打游戲不理我，我好無聊，忽然就想到什么……什么借酒澆愁……然后就……”
“說實話�！�
“好吧，趁白澤不在，我想偷偷嘗一下酒。真討厭，他總提防我干這件事……”
太宰治稍微細想，便明白了原因。
坤靈的本體是書，書頁沾酒……
太宰治輕嘆一聲，手指曲奇彈向坤靈的腦門：“真是個任性的笨蛋�！�
“……疼�！崩れ`捂著腦門，咕噥著小聲說，“我今天打扮這么漂亮，你也下得去手。”
太宰治沒說話，緩緩移開視線。
坤靈挪動位置，又貼近了他一些，忽然察覺到了異常。
“好膈，什么東西？”她摸向太宰治貼著自己腿邊的口袋，沒有受到阻攔，順利掏出里面的東西，“剪刀？阿治，這個很危險。”
“嗯，危險�！�
鬼使神差地，太宰治斜斜地看向坤靈，語氣涼涼道，“專門用來剪女孩子的頭發哦，比如靈醬的……害不害怕？”
“害怕�！�
“……啊，會害怕我呀�！�
“嗯，真的害怕。”坤靈點點頭，語氣溫吞吞地說，“我怕阿治每天揣著這個剪刀，會戳傷你。”
沒等到回應，她把剪刀放到太宰治的手中，又撈過垂落到腿邊的長發。
“我拿著，你來剪，安全�！�
沉默了一會兒，太宰治虛虛握著剪刀，聲音有些干澀：“第一時間想到這個……笨蛋，你不會心疼頭發嗎？”
“不會啊�！崩れ`歪著腦袋，認真地說，“只要阿治開心就好�！�
“說這種話……稍微有點狡猾啊�！碧字蔚穆曇魩撞豢陕劇�
坤靈沒聽見，見他沒有動作，還催促著發問：“要剪嗎？我頭發這么長，可以剪好多次，如果——”
如果不夠，她再用靈力讓頭發重新變長。
坤靈想這樣說，但沒說出來就被太宰治打斷了。
“不要啦，逗你的，笨蛋�！�
“哦。”
靜靜坐了會兒，太宰治忽然開口道：“靈醬，腦袋頂這么多頭飾，累不累？”
“嗯，好累�！�
“要我幫你嗎？比如換個發型，簡單又放松的發型�！�
“要！”
拆去繁復的發型，首飾被人隨意從樹上丟下。
坤靈腦袋越來越混沌，只能感受發絲間輕輕穿過的手指溫度，聽到耳邊發絲和皮膚摩擦而過的細微聲響。
她乖乖地保持著長久的安靜，彷佛被少年平靜的氣息感染。
片刻后。
“好啦，大功告成。”太宰治收回手，忍笑打量著自己的杰作，“不愧是我，超一流的手藝。”
坤靈看不見自己如今的造型，仰臉直視他的眼睛：“阿治，好看嗎？”
簡單的問題，她卻等了很久才得到回應。
“……嗯，好看�！�
坤靈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太宰治這句語氣極輕的回答，似乎隱約有幾分溫柔的意味。
又慢又輕地落在耳畔，讓她的耳朵開始發癢。
“嗯，我相信你�！崩れ`沒忍住，撓了撓有酥麻感的耳廓，“不過，我現在好奇怪啊�！�
“怎么了？”
“阿治夸完我……心跳加速，耳朵也莫名其妙跟著發熱，你看看是不是紅了？”
“……沒有。啊啊，可能是你喝了酒的緣故吧？”
“唔，有可能�！�
瞥見坤靈那異常紅的耳尖，太宰治不自然地移開視線，偏過頭望向天空。
月亮高懸于蒼穹，散發的銀輝不受極光影響靜靜地灑向休息的海境，將夜色的沉重一飲而盡。
或許是因為清透的夜色，讓習慣溶于黑暗的膽小鬼生出一股沖動，也或許是習習晚風吹來幾絲酒味，頭腦被熏得發熱……
過了幾秒，太宰治似是不經意地發出一聲感嘆。
“今晚月色很美，坤靈。”
“對，適合刺猹�！�
“……”
空氣驟然安靜，太宰治捂著臉，有種深深的無力，“靈醬，你可真是……掃興啊�！�
可他除了這句聽不出緣由的抱怨，再說不出別的話語。
“啊，為什么這么說？”
“……”
坤靈不明白太宰治為何沉默，透過月光去看他的側臉。
直勾勾地看了許久，她說：“阿治，你真好看。”
太宰治短促地低低笑了聲，拖長的尾音散漫：“這種簡單程度的恭維，對我可不起作用。還有嗎？”
“有。”
“還有什么？”
“還有……”坤靈目光描繪著太宰治線條流暢的下巴，視線上移又忽地頓住。
“嗯？”
“還有……可以和你接吻嗎？”
第93章
月光如水, 夜色無聲。
高聳古木四周的寂靜，僅維持了幾秒，便再次被同一個人打破。
“阿治, 我想親你。”
這道低語的音量很輕，卻彷佛擁有一股沉甸甸的力量, 輕松且清晰地穿透滲入這無邊無際的荒蕪黑夜。
“是嗎？靈醬還想說的話，原來就是親我呀。”
“嗯, 可以嗎？”
曖昧，似乎順著這段對白緩慢溶于空氣, 不受控地受酒意熏陶發酵，絲絲縷縷擴散進枝葉縫隙中，隨后又被微風全部裹挾著向周圍蔓延開來。
“嘛, 可不可以先不論�！碧字紊眢w后仰, 懶洋洋地倚靠著樹干，“為什么？”
“……什么為什么？”
太宰治眼里漾著濃濃笑意, 面上卻裝作無所謂地說：“什么啊, 我可不是女生隨便提什么要求都會同意的輕浮男人呢，給不出足夠充分又能說服我的理由, 只能換來拒絕哦�！�
“……啊, 你說得對�！�
坤靈歪著腦袋看向太宰治, 輕蹙起眉頭，努力思索能讓他同意和自己接吻的‘理由’。
可惜腦袋渾渾噩噩想了半天，她還是沒想出來。
“阿治，沒有理由不行嗎？就是想親你……”
“當然——不行�！�
太宰治看了幾秒一臉沮喪的坤靈, 又垂眸思索了會兒。
忽然, 他朝坤靈的方向傾了傾身，嘴唇與她的臉頰隔著若即若離的距離, 緩慢地低聲說：“這樣可不行啊。靈醬好好想一想嘛，一定能想出來我要聽……如果真的想親我的話�！�
“……想親。好，我再想想�！�
這會兒，坤靈因為酒意遲鈍又乖順，胡亂答應了太宰治再好好思考的提議，卻又怎么都無法讓頭腦重新恢復運作。
好難啊，她還是想不出來理由。
但她想親阿治，怎么辦……
漸漸地，周圍的一切彷佛完全虛化了一樣，坤靈感知不到別的事物存在，眼睛一眨不眨地呆呆望著太宰治的臉龐，開始無意識出神。
因為太宰治之前的舉動，她和他的距離此刻拉得很近。
近到彷佛她能聽見他輕淡的溫熱呼吸和心跳，近到她能數清他的睫毛，還有他深不見底似乎帶著對她有極端吸引力的眼睛……
阿治真好看。
臉長得好看，只露出一半的眼睛好看，鼻子也好看，笑起來的時候嘴唇……嘴唇……
也是受了微風中的曖昧因子蠱惑，坤靈鬼迷心竅地抬起手，動作異常緩慢地朝著與自己近在咫尺的，那張微翹起的嘴唇伸過去。
沒有閃躲，沒有阻攔，仿若是無聲的放任。
于是坤靈順利的觸碰到了。嗯，和她想象中的一樣柔軟。
她指腹摩挲太宰治的唇瓣，忽然想到了或許算得上理由，實則是真心話。
“理由……阿治真好看，嘴唇也好看，我好喜歡，想親�！�
“好喜歡什么？”太宰治按住坤靈的手指，低喃溫柔的嗓音似是在誘導著什么，“靈醬~只是因為喜歡好看的嘴唇，才想親嗎？”
“不是因為那個�！�
“所以說，那是因為什么？”
“你所有的地方我都喜歡，想親也只是因為那是你�！崩れ`撞進那只外顯出喜意的鳶色眼眸，緩慢又格外認真地說，“我喜歡阿治，超級喜歡，最最最最喜歡。”
似是得到滿足，太宰治輕輕笑了。“嗯嗯，還有呢~？”
“……還有什么？”
“真是，有夠笨的。”
太宰治屈指輕彈坤靈的額頭，力度輕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接吻這種事情只有情侶才能做哦。所以說，熱情地表白過兩次，還當眾求過婚……你是不是忘了最關鍵的環節？”
坤靈呆愣片刻，某一瞬福靈心至。
“是……我沒有問阿治的答案么？”
“哼哼，也許是吧。說起來，按照靈醬看的電視劇情發展，接下來都會問要不要在一起或者——”
“那阿治喜歡我嗎？”
太宰治表情忽地頓住，眼神略微游離，張了張嘴卻沒能發出聲音。
“阿治，我喜歡你�！崩れ`沒等回應，自顧自地開口道，“但是，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喜歡你。我不想，你是因為我喜歡你而答應我。我想要，你是因為喜歡我才喜歡我，才答應我。”
她的話很繞口，但太宰治聽懂了她想表達什么。
“所以——”
坤靈抬眸看向太宰治，毫不掩飾自己的心意，“我只想要阿治單純是因為喜歡我，才和我在一起。任何除此之外原因的‘答應’，我都不要。”
太宰治定定地看了坤靈許久。
片刻后，他輕聲問道：“坤靈，如果說我對你……沒有你想要的那種情感，你要怎么做？收拾好心情，然后放棄嗎？”
“當然不會放棄�！�
坤靈腦袋暈乎乎的，但這不影響她清晰地表達的想法，“事實上，無論阿治未來對我是什么樣的感情，我喜歡你這一點永遠不會變。我會一輩子喜歡你，是想成為戀人的那種喜歡�！�
“……永遠啊。”
“嗯�！�
大約是永遠這一個詞，觸碰到了某種禁忌。也像是忽然被一盆涼水兜頭澆下。
幾乎是一瞬間，太宰治發熱的頭腦冷靜了下來，恢復所有的理性。先前在心湖中不斷回蕩的漣漪，再沒有一絲絲波瀾，仿若又變成了一潭死水。
瘋了吧，他之前在想什么啊，騙她再表白一次，然后呢……
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
空氣凝固，曖昧氣息莫名其妙消失個干凈，夜色似乎也變得沉重了。
這些異樣的變化，即便遲鈍如坤靈也察覺到了。
“阿治，你怎么了？是我說錯話了嗎？”
“……不，沒什么�！�
“阿治，我是遲鈍，不是傻。”坤靈說，“人長了嘴巴就要說出來。我沒你聰明，猜不到你的想法……所以，直接告訴我吧。”
太宰治沉默片刻，聲音平靜地說：“靈醬，這世上有什么東西是不變的呢？”
風雨會變，川河流會變。
每年都如期而至的雪花雨滴，每一朵每一顆都有不同的模樣……
就像年歲悠久的高大樹也會因時間產生細微的改變那樣，這世上的一切都會隨著光陰流逝而悄悄變化。
一天天，一年年，總會改變。
“早晚有一天……人心也會變，就像喜歡這種心情也會消失�！碧字握Z氣平靜，眸字底色卻變成了更深層的濃黑，“說到底，以愛為名用‘永遠’編織造就的夢，只是虛幻的謊言�！�
人是一種愛自由又喜歡追求新鮮感的生物，這是本能。
永恒的誓言和愛違背人類的這種天性。能做到保持永遠的人，也不過是承擔了責任和義務賦予的枷鎖。
沒有例外，愛意終有一天會被時間和經歷消磨。
今天與昨天不一樣，明天和今天也不一樣。
——這種事情他看得太多了。
“阿治，我的心不會變，說的永遠也不是謊言……啊，我知道了。”
坤靈反應了一會，終于明白過來太宰治態度轉變的原因，“你是不相信我剛才說的話——因為你認為人心善變，我可能有一天會不喜歡你了？”
“沒有哦，我為什么要擔心這種事情？別瞎猜了，我只是隨口說說�！碧字畏裾J。
坤靈打量了他幾秒，沒能看出他平靜外表下的真實想法。
“阿治，我跟你說的人類不一樣�！�
“嗯也對，因為靈醬是神明嘛�！�
“不是�！崩れ`誠實地說，“事實上，大多數神明也沒辦法保證會一輩子鐘情某個特定人物�！�
太宰治扯了扯嘴角，淡淡道：“什么嘛，原來神明也做不到啊�！惫�。
“可我能�！崩れ`慢吞吞地篤定說，“阿治，我的喜歡是永恒的�！�
“是嗎？”
“你不相信？”
太宰治微微撇過眼，“好啦好啦，相信你。走吧，說起來我們也該回去了。”
“不要。我證明給你看。”
“噗，證明這種需要時間——”
毫無征兆地感受到溫熱的觸感，太宰治眼睫微顫，怔愣著望進了那雙認真且執拗的眼睛。
“阿治，好好看著。”
坤靈雙手捧著太宰治的臉頰，額頭與之相貼。
下一秒，兩人身上散發出淡淡金芒，將他們的身體包裹。
然而，太宰治已經看不見這副景象了。
從真實的環境中脫離，他的靈魂進入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那個地方暗無邊際，充盈著濃郁得能感知到實質存在的無形力量。奇怪的是，在那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環境中，太宰治明明踩不到實地，心里卻覺得十分安全。
環顧四周后，他立刻發現了懸于半空的東西，一本巨大且有著淺金色光芒的……書。
那是《海經》。
“這里是我的靈魂識海�！崩れ`不在這里，聲音飄渺回蕩著，“阿治，打開看看。”
太宰治接住了朝自己慢慢飄過來的書籍，按照坤靈的指示一頁頁翻動。
那上面全是他曾經隨便看過幾眼，就能記住的內容，也是他現在隨身攜帶想翻便能翻看的書本。
——記載著海境內一切存在的書。
“海經就是我�！崩れ`說，“上面書寫的內容，是我誕生后便直接刻在靈魂中的東西。不能刪減，不能涂改，更不能增添�！�
已存在其內的事物，無法被改變。
“那……”
太宰治翻到了最后一頁，驟縮的瞳孔搖曳著微光，“這個是什么？”
“空白頁，是我的伴生物，也是我唯一能自由支配的東西。”坤靈說，“唔，那根弦兒長出來后，它就有了內容�！�
內容少得可憐，只有三個字。
一個名字。
太宰治。
坤靈說：“空白頁的名字，和其他內容一樣——永遠不能被改變。這是我的特性，寫下了就永遠無法抹消�！�
換句話說，她喜歡太宰治這件事，永遠無法改變。
那是永恒鐫刻在靈魂中的事情。
片刻后，黑暗如潮水般褪去，月色重新占領視野。
坤靈戳了戳呆滯住的太宰治：“阿治，看到了吧？我能做到�！�
她說了能永遠喜歡他，就能做到。
“……啊�！�
太宰治望著坤靈那眼中毫不躲避的直白熱烈，有什么不知所謂的東西，在心底叫囂著想要破土而出。
這份可怕的情緒攥緊了他的心臟，可心情卻是暢快的。
像是烏云中探出晴日，像是枯木恰逢春天，像是凜冽寒冬的火光……
那股異常澎湃又迅猛的情緒，造就了一場決堤的春意，腐朽的世界自此有了生機。
于是靈魂背叛了。
它逃離了那萬年不變的深淵潮汐。
“�！钡囊宦暎幇党睗窠锹涞挠倌嘀�，有一枝初生嫩芽借機破土而出。
“坤靈，我好像——”
“我可以親你了嗎？”坤靈舔了舔嘴唇，“我覺得理由夠充分了。”
“……真是，你還沒忘啊�！碧字窝氏虏铧c脫口而出的事情，無奈地說。
“所以呢？”
沒有立刻回答，太宰治抬眸望向了坤靈的眼睛，那種清澈得要命，完全沒被世俗污染的干凈，此刻完完整整裝著他。
被這樣的眼神凝視鎖定，他不想，也說不出拒絕。
“坤靈。”
“嗯？”
“你知道嗎？這個距離和姿勢，如果你想要對我做點什么，只要稍微靠近……”太宰治食指勾住坤靈散落的頭發，別到她的耳后，以一種誘惑般的口味呢喃說，“不用低頭，只需要再湊近幾厘米，就可以親到哦。”
“對啊�！崩れ`揣摩這句話。
然后，她迷迷糊糊地順著腦后不知何出現的手掌壓力，緩慢湊近從頭到尾都想要親吻的嘴唇。
三厘米。
一厘米。
只差分毫。
見小姑娘傻乎乎地睜著眼湊近，太宰治輕笑一聲，抬起另一只手遮住她的眼睛，姿勢保持不變，靜等對方送上門。
視線忽然變暗，坤靈沒有掙扎，按照記憶力的位置靠近。
就在她直覺差一層紙的距離，便能觸碰時——
“哈！我找到你們了�！�
樹下傳來一道聲音，并且在停頓一下后又驚呼，“等等，忽然換這種的發型……坤靈你在搞什么鬼？簡直丑爆了，噗哈哈哈哈。”
第94章
半個小時前。
江戶川亂步的話余音繞梁, 反復回蕩在白澤耳邊。
他凝望兩個沒有人影的座位，一言不發，一動不動。
良久, 白澤依然保持著這個姿勢，彷佛是在表演一尊沒有思想的思想者雕像。
“白澤先生……？”
看了半天, 中原中也撓撓頭，忍不住開口, “真是，坤靈只是拉著混蛋太宰提前離席開溜, 說私奔什么的未免太夸張了，亂步這家伙總是隨便用詞�？傊�，白澤先生沒必要……”
沒必要反應這么大吧？
白澤緩緩扭過頭, 幽幽道：“因為坤靈她喝酒了�！�
“欸, 是因為這個？”
中原中也愣了愣，遲疑道, “雖然坤靈違背白澤先生的規定, 成年前偷偷喝了點酒，但……也算不上犯了大錯啊�！�
他十分不解。
坤靈經常做一些白澤不允許的事情, 每次白澤要么縱容地笑笑, 然后替她善后。要么他直接敷衍應付幾句苦主的投訴, 連象征性喊坤靈過來問話的過程都沒有。
可以說，偷喝一次酒跟坤靈以往闖禍的嚴重程度比起來，完全是無關痛癢的毛毛雨。
但這一次白澤的反應卻異常奇怪，中原中也對此不解又意外。
“中也, 你不懂�！卑诐山忉屨f, “每一位神明異獸，都會受到本體限制或影響, 就像蛇類不喜雄黃一樣�！�
“……啊，還有這回事�！�
“換言之，坤靈她不能沾酒。”
“因為容易醉�！毕嗔套⌒σ�，在一旁搭腔道，“中也，小坤靈可是一杯倒的程度哦。”
中原中也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坤靈那家伙酒量很差。不過只是醉酒的話，也沒關系吧？”
“不，恰恰相反�！卑诐烧Z氣變得惆悵，“坤靈酒后帶走了阿治，這才是最讓我頭疼的�！�
“為什么？”
“酒會放大情緒和欲望，神明忠于內心，順心而為�！�
“……哈？”中原中也聽得云里霧里，見白澤表情不太好看，不免產生了不好的猜測，“等等，坤靈那家伙這樣做，難道會引發很嚴重的后果嗎？！”
“嚴重后果？”
“啊啊，就是白澤先生你們常說的，會損傷到根基，或者傷害到靈魂身體之類的�！敝性幸蚕乱庾R聯想到這些，神情擔憂道。
“不，那倒不會�！�
“那……”
“不是中也想的那種情況�！卑诐扇嗔巳嗝夹模瑖@口氣道，“我不知道陸吾那混帳東西都教了坤靈什么。所以才有些擔心，坤靈說不定會借著酒勁做一些……算了�！�
因為和坤靈的特殊關系，他比其他神明更了解她的某些情況。
比如，坤靈渡過雷劫后不僅實力能大幅度提升，身體年齡不再停滯不前，還會掙脫束縛獲得‘自由’。
——對她個人而言最為關鍵的空白頁，終于可以刻下名字。
那是無關誕生意義、無關神明身份、不受人為控制，獨屬于坤靈的自由意志。
她的，心之所向。
所以白澤非常擔心，坤靈醉酒放大后的本能情緒，會促使她對填補自己空白頁還署名標記了的太宰治，做一些這個年紀不該做的事情。
他們才十六歲，這個年紀就雙……
為！時！太！早！
思及至此，白澤臉上浮現核善的微笑，渾身散發著陰森黑氣濃郁到凝成實質。
呵呵，他希望陸吾那混賬說的是實話，沒教坤靈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不然……他不介意給孩子們每人做一件虎皮大衣！
嘖，剛才下手還是輕了，明天再去和陸吾聊聊好了。
“啊……”
中原中也恍然明白了什么：所以說，白澤先生是擔心坤靈那家伙因為求婚沒得到回應，而借酒撒潑逼婚或者動手揍太宰吧？
老實說，他覺得如果是坤靈的話，混蛋太宰打不過……
嗯，很有可能。
想了想，中原中也詢問：“白澤先生，需要我去把他們抓回來嗎？”
“沒必要�！卑诐烧J命般輕嘆。
順其自然吧，也可能是他多慮了。
畢竟，只要太宰不同意，坤靈什么都不會做。
她總是無底線縱容太宰，而太宰也有辦法讓我行我素的小祖宗聽話。
如果意外的，太宰同意了……
白澤略微苦惱了幾秒，又很快釋然般輕輕笑了。
那不是很好嗎？
無論如何，身為實際意義上的父親，他更希望坤靈他們是幸福的。
同時，他也比誰都清楚，太宰那個內心矛盾的孩子，終究是沒辦法抗拒自少時起就遇到的特例。
既然早晚會演變成那樣的結局，那一天早一點到來也未嘗不可。
另一邊，中原中也見白澤似是不再糾結此事，按捺下想去看坤靈揍太宰治場景的念頭，重新坐下和相柳他們用餐。
熱鬧的氛圍持續了幾分鐘。
“什么啊，好燙。”
中原中也感受到某個貼著皮膚的口袋發燙，掏出里面的東西，看清后一頭霧水，“哈，這是什么情況？白澤先生快看，我的海經怎么發光發熱——啊！”
突如其來地狀況�！逗＝洝泛龅貜乃种忻撾x，漂浮在石桌上方，靜靜地散發著金色光芒。
看到這幅場景，白澤露出‘終于等到了’的表情。
他看向茫然的中原中也，笑道：“既然如此，中也現在去把坤靈找回來吧。你告訴她，有個家伙和你契合，需要她的幫助。”
中原中也沒聽明白，但還是聽話地離開去尋找坤靈。
等他消失，江戶川亂步忽然大笑出聲。
“啊呀，這個時候去……哈哈哈，太宰大概會很不高興欸�！闭f著他又看向白澤，笑嘻嘻說，“不過，白澤先生反倒是在幸災樂禍呢。‘雖然做好了心理建設，但果然還是不想這么早’——我看出來了哦，白澤先生的陰暗想法�！�
白澤但笑不語.
憑借操控自身重力的能力，中原中也跳躍飛行在浮空島的茂密樹林中，不經意間瞥見了兩個目標人物的模糊身影。
“哈，找到了！”
中原中也落到地面，仰頭望著那顆坐著兩個人高聳大樹。
因為角度和距離問題，他看不清上面的兩人具體在做什么，只能瞧見坤靈背對著自己還遮擋了太宰治的身影，她的后腦勺正覆蓋著一只露出繃帶的手背。
還有，她換了發型又垂直落下的長發。
等等……
“喂，忽然換這種的發型……坤靈你在搞什么鬼啊？”中原中也看著那條編得一塌糊涂還炸毛了的麻花辮，毫不留情面的嘲笑出聲，“簡直丑爆了，噗哈哈哈哈�。�！”
簡直太好笑了。
“你這樣好遜啊坤靈，哈哈哈哈哈！”
很長一段時間里，樹林中只能聽見中原中也狂放的大笑聲。
笑夠了之后停下，他擦著眼角不存在的淚水，重新抬起頭。
這才發現，樹上的兩個人早已一起轉過臉，正俯視著他，表情各異。
“你們兩個……這是表情啊？”
“好不容易騙到的，就差一點！”坤靈面無表情，睜著死魚眼看向中原中也，“中也，你壞了我的大事！我很生氣！”
“……我怎么了？”
太宰治從坤靈身后探出頭，笑容異常燦爛：“呀中也，你對我的意見已經大到睜眼說瞎話了？”
“……哈？”
“沒錯哦，這個完美的發型是我給靈醬編的哦�！�
太宰治收起笑，拉平唇線鄙夷道，“啊啊，區區中也可真敢說啊。你這個品味差到爆的家伙，哪來的資格對我的作品做出點評？跟你不一樣，我可是擁有大師級別審美的藝術家。”
“哈？！混蛋太宰，少給自己臉上貼金了，這種讓人發笑的編發水平還大師水準，還藝術家？！”
太宰治撇了撇嘴，嫌棄道：“就是你這樣沒眼色沒眼光的家伙太多了，才讓我遮住一只眼睛看世界�！�
“哈？少胡說八道了！”
“難道不是嗎？莫名其妙出現又——嗯？”太宰治頓住，看向忽然捧住自己臉的坤靈，“怎么了？”
“被打斷了。”
坤靈黑眸倒映著細碎月光，泄露出里面異常委屈的水色，“我好不容易才讓阿治同意�！�
她湊近幾分，慢吞吞地小聲說：“不要管中也，我們繼續吧�！�
越來越近，然后被阻擋。
“真是，不行哦�！碧字螁沃竿崎_坤靈的腦門，低聲柔和得似哄似勸，“靈醬，我可沒有當眾表演的愛好，這次就到這里吧。”
“哦，好……那下一次，阿治還會像這次一樣同意嗎？”
太宰治一怔，隨后眉目逐漸軟化舒展開來。
他輕聲說：“誰知道呢？也許……會吧�！�
坤靈認真地看著太宰治：“那到時候，我努力去掉‘也許’，你不許耍賴�！�
“……好，那你加油。”
“嗯！”
樹下，中原中也無語地看著兩個人小聲嘀咕，火大提醒：“嘖，你們兩個混蛋，不要無視我��！”
沒有人回應，只有兩聲默契的輕哼。
“……”中原中也腦門蹦出青筋，深吸一口氣才正經地說，“坤靈，我是有事情找你——海經出現奇怪的狀況，白澤先生說，有個家伙和我契合什么的，需要你回去�！�
“契合……？”
坤靈眨眨眼睛，稍微恢復了些清醒，“我現在就和你回去�！�.
片刻后，坤靈三人已經回到聚會地。
眾人望著她的發辮，紛紛露出難以言喻的古怪表情。
相柳沒忍住，問出了口：“小坤靈，你這個麻花辮……”
“怎么樣？”坤靈將發辮中散落的發絲別致耳后，以一種炫耀的口吻說，“哼哼，阿治給我編的，絕對比你們編的好看！”
相柳：“……呃，嗯，好看。”
白澤從中悟到了什么，頗感意外地挑挑眉，隨后似笑非笑看向某個少年。
“就這么介意？”
“欸～白澤先生在說什么？”太宰治故作不解。
“大人就該知情識趣�！卑诐梢馕渡铋L地說，“以后就拜托了。”坤靈的發型，他們幾個可就不管了。
太宰治沒說話，眉眼彎彎，笑得純良又友善。
不過他們的對話，坤靈并不知情。
此刻她結束炫耀，正仰頭看那本異動的《海經》，感知其波動氣息。
“這種情形……沒錯，第一個契合者出現了�！�
這是正事。坤靈拍了拍發蒙的腦袋，又朝中原中也招招手，“中也，過來�！�
“啊？啊，知道了�！�
隨后不知道坤靈做了什么，中原中也的那本《海經》已然變了模樣，由普通的紙頁書籍變成了巨大的半透明虛影。
虛影隱約浮動著華夏古老文字，靜靜地屹立在半空，
“中也，手朝向海經�！崩れ`說，“然后我念，你復述�！�
沒問原因，中原中也依言照做。
“海之神，吾名坤靈，為證契約——哦對了，中也這句你別學�！比缓螅れ`以單調的語氣念著，“以吾之血，契汝之魂。生死與共，本命相攜。時空不毀，契約不滅。”
“以吾之血，契汝之魂，生死與共，本命相攜。時空不毀，契約不滅�！�
中原中也學著坤靈的語調，咬字清晰地念出這句晦澀的誓言。
《海經》在他的一字一句中發生劇烈反應，符文浮動速度變快，光芒越來越耀眼，有蓬勃的力量想要傾瀉而出。
見狀，坤靈收回視線：“就是這樣。中也，還差最后一句，跟我念——以吾名為誓，中原中也，與汝締結靈魂契約�！�
“以吾名為誓，中原中也，與汝締結靈魂契約。”
從始至終，中原中也完全不清楚這樣說會發生什么，也沒有人解釋這個誓言的行為意義。
可即便滿頭霧水，他也沒有一絲的遲疑，直接這樣做了。
幾乎念完誓言的下一秒。
冥冥之中，中原中也察覺到一個強大無比的靈魂，與自己產生了聯系。
說不出緣由，他覺得那種聯系是……生死相連，性命相托。
與此同時，天空的《海經》猛地停滯，隨后迸射出一道直沖云霄的光柱。
而海境的某處同樣出現一道一模一樣的光柱，和浮空島的光柱交匯。
坤靈略有些期待：“讓我看看是哪個幸運的家伙，可以和中也靈魂契合�！�
“昂——”
一道龍吟自光柱中傳來。
聽到這個動靜，坤靈期待的心情急轉直下，臉色發黑。
“哈哈哈哈哈！臭丫頭，我早就說了——”
那道聲音由遠及近，帶著說不出的得意與喜悅，“中也他啊，合該是我的崽兒。老子有兒子啦，哈哈哈哈哈！”
沉默幾秒，坤靈手心出現一把劍，認真地看向中原中也。
“中也，別害怕，我這就幫你退貨。”
第95章
“臭泥鰍, 生不出兒子就來白撿？！你想得美！”
坤靈高高揚起手腕，劍尖直指正朝浮空島急速投射來的光柱，準備迎戰。
“喂, 你這家伙先給我好好說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
中原中也雖然依照坤靈的指示念出誓言, 但對眼前的情況完全摸不著頭腦，“什么害怕, 什么退貨？還有，我剛才念的那些咒語究竟做什么的, 契約又是什么鬼啊喂？”
他跟誰契約了，這個契約干什么用？
中原中也跟著白澤學習了六年華夏語，已經能夠聽懂并熟練使用華夏日常用語, 對文言文之類的晦澀詞組也能大致理解。
誓言詞匯不算太難, 他稍微回憶琢磨就翻譯出個大概。
——他和某個家伙締約了靈魂契約，同生共死的那種。
光柱還沒到達, 坤靈抽出間隙回復：“嗯, 中也運氣不好，契約了一只大蠢龍, 就是我最討厭的那只�！�
“坤靈最討厭的大蠢……呃。”中原中也頓住, 終于反應了過來, “你是說，我和應龍締結了契約？！”
大約是應龍心情太過狂喜，發出一聲嘹亮的龍吟后，本能使用僅神明能懂的龍語, 對坤靈訴說著得意炫耀之情。
因此除了那一聲龍吟, 中原中也完全聽不懂對方后續的獸語發言，也就無法認清出聲的家伙是誰。
“對啊, 就是應龍。”
坤靈回過頭，語氣安撫說，“中也，你別害怕。我拼著契約反噬，也會幫你退貨的。”
“……”中原中也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不明白應該或者想要說什么。
思索無果，他求助的目光投向白澤。
“坤靈，別鬧了。”
在白澤接收到信號之前，就已經走向了坤靈。
“臭白澤，我怎么鬧了？”
白澤按住坤靈揚劍的手腕，嘆口氣說：“別任性。你再怎么不樂意促成，也該考慮一下中也，自作主張可不行�！�
“中也？”坤靈稍有松動，但想了一下后仍堅持著說，“我考慮了呀。中也不喜歡做弟弟，每次我這樣喊他，他都會火大發脾氣。所以說半路給人當崽兒這種事，他肯定更不愿意�！�
“坤靈，你就沒有想過更深層次的事情嗎？”
“更深層次？”
白澤稍微強硬地按下坤靈的手腕，趕在她豎眉瞪眼前，先一步解釋。
“作為靈魂契約者，中也不僅能夠自由借用應龍的力量，還可以直接繼承一部分能力。”
力量是借用的，但繼承的部分能力是永久的。
“啊對，有這回事�！崩れ`恍然明白了什么，“白澤，你是想說中也身上的限制？”
“沒錯，這件事對中也有好處�！�
坤靈緩緩收回劍，還是有些不情愿：“話是這樣說，但也不是非那條臭泥鰍不可吧？海境等待契約的家伙多得是，隨便挑一個都比它好�！�
“是嗎？實力強大地位尊崇、非常喜歡中也、和他靈魂相契、還能幫他解決所有隱患�！卑诐珊眯Φ乜聪蚶れ`，“滿足以上條件的神明，坤靈說一個我聽聽？”
“有……嗯……呃。”想了半天沒想到，坤靈噎住。
明明強大的神明這么多，但能全部滿足條件的家伙，好像……好像真的只有應龍了？
也就是說，她沒有理由阻止。
白澤讀懂了坤靈的表情，莞爾一笑：“最重要的是——坤靈應該先問問中也，他從頭到尾沒有說過要拒絕�！�
“哦……對。”
思索一瞬，坤靈看向一臉茫然的中原中也，“中也，你想給應龍當兒子嗎？”
中原中也：“……哈？”
“坤靈，你可真是……”白澤無奈搖頭，轉頭溫和地對中原中也說，“中也，靈魂契約的作用你剛才聽到了吧�！�
“嗯�！�
“這個契約對你很有必要�！�
白澤說，“荒霸吐的能量很強。如果你像魏爾倫那樣使用‘污濁’，目前的身體強度無法支撐太久，內臟也會受傷……龍族一向以肉身強度著稱，而應龍作為龍族至強者，它的強度自然是恐怖的頂尖水準——你作為契約者，自動擁有同樣的身體素質�！�
換句話說，中也以后哪怕沒有使用重力進行防御，槍林彈雨也不會對他造成危害。
坤靈做好了心理建設，又嫌棄白澤敘說方式復雜，于是簡單總結。
“就是說，中也你以后可以隨便念咒使用‘污濁’，完全不用擔心意識失控和身體崩壞�！崩れ`用像是聊今天天氣怎么樣的平常語氣，“嗯，哪怕你想不開變成丑丑的荒霸吐原形撒歡，都不會有任何影響。因為你會繼承應龍的肉身和神識強度。”
中原中也：“……”
“畢竟，N在你基因里設下的字符串限制，可干不過那條臭泥鰍�！鳖D了頓，坤靈又想起了什么，“不過你借用應龍的力量時，身體會出現一些特征。”
“特征？這是什么意思？”
坤靈沒回答，而是一臉好奇地打量中原中也，自顧自猜測道：“唔，中也會額頭長小龍角，還是小翅膀呢？”
“……哈？”
“哎呀這個以后會知道的�！崩れ`問，“中也，這個契約你想不想要？”
聞言，中原中也摸了摸后腦勺，微微側過臉不看她，又清了清嗓子，卻沒說出話。
自由使用異能力，不用擔心所謂的字符初始化，他當然不可能拒絕。
但……要他直接說出來‘想要’，還是稍微有點難為情。
見到中原中也這幅略顯扭捏的模樣，坤靈懂了。
“我知道了�！�
什么啊，搞半天，她其實是個拆散父子的惡毒反派？
才不要呢！她是最漂亮的正派角色.
兩道光柱看似很近，實則應龍占據的頭距離浮空島非常遙遠。
即便應龍的飛行速度再快，也是直到坤靈確定中原中也的意愿后，又過了幾分鐘才終于到達目的地。
它到達后沒有和眾人敘舊，呼扇著雙翼在半空盤旋滑翔，又故意使壞地揚起一陣陣具有針對性的颶風，吹亂坤靈本就糟糕的發型。
“臭泥鰍，你找打是不是？”
“哈哈哈哈哈，老子開心。”
然后，應龍招呼也不打一聲，猛地將正雙眼發亮瞅著自己的中原中也馱上背，徑直飛向天空。
“小坤靈，老子帶新兒子出去兜兜風，你們先玩吧�！�
說完它便揚長而去。
夜色深沉，眾人只能隱約看見巨龍翻卷著身軀穿梭在云層之中，時不時地傳來龍吟和少年驚呼痛快的聲音。
弟弟被別人拐走，坤靈收回視線后，仍有些不高興。
然而，等她見太宰治仰望著應龍和中原中也的身影，還浮現出令人捉摸不透的表情后，這些小情緒瞬間消失。
阿治又在想什么呢？
坤靈略所思索，想當然地說：“阿治，你別急，與你適配的契約者一定會出現的，只是會晚一點�！�
“什么啊，我才不會因為這種事情……算了�！碧字畏艞壋吻宓南敕ǎ翱傊皇悄阆氲哪菢永玻康办`醬。”
“哦�！�
眾人見中原中也和應龍估計一時半會回不來，便回到原位繼續未完的日常聚餐。
坤靈酒意還沒有消散，腦袋暈乎乎地趴在桌子上。
她側過的臉淺笑盈盈，專注地看著正拿手機敲敲打打似是完全沒注意到她目光的太宰治，用沉迷的目光描繪他的輪廓。
才發現，阿治亂蓬蓬的頭發好看，纏著繃帶的臉好看，打字的手好看……
欸，他笑了？嗯，更好看了。
這時，江戶川亂步湊到坤靈耳邊，‘小聲’地說：“靈醬，成功和太宰在一起了嗎？”
太宰治面上沒有波動，手指微頓了一瞬，又繼續敲打按鍵。
“沒有�！崩れ`有點小失落，“他沒有說喜歡我�！�
沒說喜歡，就不能算是戀人。
同意接吻？那只是因為她理由充分，才讓他答應了這個要求，當然不算在一起。
太宰治似是無語般抽了下嘴角，手指動作逐漸放緩，抬眸對上仿若看透一切的碧色雙眸。
江戶川亂步讀懂了，移開視線，接著和坤靈說起了‘悄悄話’。
“啊啊，‘單’相思的笨蛋靈醬，好可憐啊。”他眼睛彎成月牙，刻意咬重某個字節。
“可憐？”坤靈疑惑地說，“沒有同意就繼續努力呀，哪里可憐了？”
她說：“就像當初帶阿治回家，需要我想辦法賺錢一樣。如果想成為關系更特別的戀人，我當然也要做出更多的行動才行啊�！�
沒有同意只能證明她做的還不夠，為什么會覺得自己可憐？
“所以？”
“所以我之后要想盡辦法追求阿治，趕在成年之前！”坤靈認真說，“中也……他就算了。亂步，你要幫我出主意哦�！�
“沒問題~”
太宰治張了張嘴有些啞然，隨后又輕輕笑了。
那笑容里有股說不出的意味，無奈又滿是惡趣味的期待。
江戶川亂步解讀出來了，‘既然靈醬沒想明白我同意接吻代表什么，那就沒辦法咯。啊呀，那我只好……勉強享受一下追求了�！�
——坤靈自己送上門的，可怪不得貼心的他哦。
“啊啊靈醬你真是笨蛋，下一次——太宰，你的口袋也發光了�！痹诮瓚舸▉y步又想說些什么時，太宰治口袋里的《海經》也發生了異動。
“和中也一樣�！�
坤靈：“不，有些地方不一樣。”
看著和中原中也之前的情況類似，但她卻感知到了細微的不同。
“啊，是那些不在我記載又和白澤有關系的家伙�！�
想了一下，坤靈看向太宰治，“阿治，你喜歡什么模樣的神獸？”
“只要不是狗，其它都無所謂啦。”
坤靈沉默了一會兒，同情地看向太宰治。
“阿治，你知道嗎？犬類有一個特殊能力——在人群中，它們總能一眼挑出最怕它的人。”
“？”
第96章
聽懂坤靈言下之意, 太宰治表情空白一瞬。
隨后，他嘴角抽了抽：“嗚哇，我的運氣不會有這么糟糕吧……”
“阿治太夸張了, 擁有契約權利的神獸，能力必然強大超凡。即便是犬類也稱不上糟糕呀�！崩れ`疑惑地問, “說起來，阿治, 你為什么討厭狗？”
這是她一直好奇的一件事。
海境內犬類異獸很多。坤靈他們幾個四處閑玩時，經常偶遇各種大小且擁有不同能力的犬系異獸。
大多數時候, 太宰治都是如避洪水般遠遠躲到一旁，嫌棄地看著犬系異獸。偶爾起了興致，他會快速回憶白澤提供的《白澤圖》內容, 根據上面記載的異獸能力弱點, 針對性設計幾個無傷大雅的惡作劇方案。
往往，名為‘消滅狗狗’的頑劣作戰, 都是由坤靈興致勃勃地執行。
她做那些從來不問原因, 只知道太宰治討厭狗。
——阿治不喜歡，她就照做好了, 哪管那么多為什么。
“狗就是很討厭啊。”
太宰治望著持續發光的《海經》, 語氣有一絲嫌惡感, “在人類面前，它們總是表現出一副極力討好的樣子，裝作溫順與忠心耿耿�？梢坏┑鹊饺祟惙潘删杞o予信任，它們就會露出滿嘴獠牙, 咬向人們脆弱的脖頸, 沖周圍人吠叫。”
坤靈有些遲疑：“沒有你說的那樣吧？就我所見，狗狗是真的忠誠啊�！�
“靈醬, 要相信我！它們本性就是兇蠻的野獸，只會阿諛奉承，不要被騙啦！”太宰治語氣夸張道。
“……”坤靈沉默幾秒，“阿治，你是被狗咬過或者攆過吧？嗯，應該還不止一次�！�
所以，他才對狗的意見這么大。
“……”被說中了，太宰治無力反駁。
真是，他的小姑娘怎么忽然在這種地方，變機靈了？
見太宰治無聲默認，坤靈沒對此再多說什么。
她此刻的注意力，已全部轉移到《海經》迸射的光柱。
與中原中也那兩道互相呼應的光柱不同，代表與太宰治能力契合的光柱，只有自書本散發的那一道。
只是相較于前者，這道光柱體積是那兩道的總和。
坤靈開口說：“正常來說，海經契約光柱是兩道，這代表等待互相契約的存在是兩位�！�
“比如說之前，一道來自中也，另一道是應龍所占據的頭方位�！碧字握f。
“嗯，因為雙方都是海經記載的原住民。”坤靈解釋這其中的原因，“阿治，還記得嗎？你們三個剛進入海境的時候，我帶你們繞行過浮空島引發異象。那是獲得海境認可的儀式。”
換言之，太宰治他們三個雖沒有記載，但也是在海境擁有地盤的‘合法’居民。
浮空島就是他們的地盤。
太宰治問：“這樣啊，那現在這種情況呢？對方不在海經，又是出自哪里？”
他聽見了坤靈之前的呢喃，只是不太明白其中的意義。
“這和我們需要入侵世界的原因有關�！�
坤靈語氣淡淡，“科技進步發達，人類不再求神拜佛，信封神明的人類越來越少。那么，需要信仰永生長存的神明，自然而然會消失在歷史洪河。古老海經內的尋在只是其一�！�
她看向明顯一怔的太宰治，輕聲說：“所以我們需要去無需信仰之力，也能以實體存活的世界。這個世界是其中之一。”
這個世界的誕生和構成方式很特殊，異能力者和其擁有的異能力有十分微妙的因緣際會。
——某種意義上，這和坤靈的本體和她的能力有些類似。
因此，她作為承載著無數神明的《海經》，可以帶著眾神在此世空間夾縫中像往常一樣生活。
《海經》內記載的都是洪荒時期的神明，這個時期還有許多不在書本記載的存在。
坤靈感知著光柱中越來越強烈的氣息波動，最后才真正地解釋了原因。
“海經記載的神明自然不是全部，還有很多白澤的老朋友，并沒有出現在上面。其中一部分神明在神魂徹底消逝前，找到了白澤……隨后，他們便一直寄居在海經內，在幫助我們進入了這個世界后，陷入沉睡。等待無盡時光的某一天醒來，運氣好的家伙如果和這個世界的人類締結契約，能立刻蘇醒�！�
太宰治明白了：“海經沒有記載，因此海境內他們沒有地盤�！�
他們不是原住民，契約光柱只有一道。
“嗯，就是這樣�！�
坤靈望著停滯變化的光柱，對太宰治說，“可以了。阿治，像中也那樣做吧，完成契約——和我們一樣，你永遠可以信賴并保護你的家伙�！�
“……啊。”.
片刻后，太宰治的契約完成。
因特殊的原因，他的契約者無需像應龍一樣隨光柱過來，而是在光柱消失后，直接出現在了浮空島的眾人眼前。
這只正半蹲在地面上的神獸，集群獸之像于一身，聚眾物之優容為一體。
虎頭、獨角、犬耳、龍身、獅尾、麒麟足，整體外貌似龍非龍、似虎非虎、似獅非獅、似麒麟非麒麟、似犬非犬。①
它是一只瑞獸，可周身卻隱約散發冰冷氣息，彷佛是深淵地底才有的森冷陰氣。
“哇哦�！�
看著面前威風凜凜的契約者，太宰治驚嘆一聲，“好帥氣~不愧是我，契約者可比中也那家伙炫酷多了�！�
一旁，相柳揚了揚眉梢：“有點意外啊，阿治的契合者居然是它�！�
“仔細想想，這很合理�！卑诐晌⑽⒁恍Γ氨嬲J世間萬物，善于聽人內心——在某種程度上，它的能力和阿治最為適配�！�
句芒也贊同：“它沾有九氣，有辟邪消災，降福護身的作用。有它陪著，體質稍差的阿治很安全。”
九氣：靈氣、神氣、福氣、財氣、銳氣、運氣、朝氣、力氣和骨氣。
——這有幾個是太宰治缺少、或者說也不想擁有的東西。
“欸，聽上去就很厲害。那它的名字是什么？”太宰治問。
不用旁人回答，一直沉默的神獸開口道：“契約者，吾名諦聽�！�
“諦聽？”太宰治說，“還有呢？”
了解諦聽寡言的性格，白澤主動介紹說：“諦聽曉佛理，通人性，雖一直在地獄中生活工作，卻是光明吉祥的象征�！�
“……原來是這樣啊。”太宰治眸光微微閃動。
他似是從中領悟了些什么，也像是因為聽到地獄和光明這種矛盾的詞匯，出現在同一人身上而覺得有些有趣。
忽而想到了什么，相柳意味深長地說：“阿治，諦聽具備超凡的智慧和洞察力，不僅能傾聽人的真實內心，還知曉世間萬事……也是近乎無所不知的存在哦�！�
“也？”太宰治敏銳地察覺到了關鍵點。
相柳笑而不語，白澤的笑容則流露出幾分古怪。
然后，鈍感力十足的坤靈走過來，揭露了他們不肯明說的事情。
“阿治，諦聽和白澤的能力屬性有點像……不對，是超級像�！�
“所以呢？”
“大家閑聊時，曾調侃說白澤又偷摸養了一個私生子�！蓖ｎD一瞬，坤靈兀自偷笑幾聲，“所以，和諦聽契約的你，算是白澤的兒子？噗。”
太宰治：“……”
“這很糟糕。阿治，你降輩分了欸！”
“……”
太宰治忍了又忍，魔爪還是伸向了坤靈仍有些泛紅的臉蛋。
他雙手捏扯她的臉蛋，笑瞇瞇說：“這樣啊，靈醬解釋一下‘又’這個詞是什么意思？欸~白澤先生除了諦聽，還有別的緋聞孩子？”
坤靈呼吸一窒，超大聲反駁：“沒有！白澤他一個萬年孤寡老人，哪有孩子？！他沒有！”
“那諦聽？”
“緋聞！是假的，他們胡說八道的！”
“那我？”
“……阿治和白澤是同輩�！崩れ`小聲說，“我之前說錯了，饒了我吧�！�
太宰治輕哼一聲，放輕力度又重重捏了一下她的臉才松開手。
“笨蛋�！庇兴�，她以為他輩分能高嗎？
坤靈不知道太宰治已經知道了她不愿意承認的事情，忽然說道：“阿治，契約已經完成了�！�
“嗯，我知道哦�！�
“要反悔嗎？”
“哈？”太宰治不明其意，“你和諦聽關系很差？”
“那倒沒有�！�
“那為什么會問出這個問題？”
坤靈揉了揉發熱的臉頰，語速放慢說：“那個，你不是很討厭狗狗嗎？”
“對啊，諦聽又不是——等等�！碧字晤D住，猜到了什么而面無表情，“靈醬，直白點說吧�！�
坤靈吞吞吐吐說：“諦聽它現在的模樣，是成為神獸之后因寓意而產生的變化。它的原身……原身是白犬來著�！�
太宰治：“……”
“怕什么來什么，阿治你運氣真差勁。不過，諦聽會給你帶來好運的。”
“……啊啊，為什么和我契約的是狗�。�！”太宰治一臉痛苦地雙手抱頭，語氣不滿道，“咦惹，我最討厭狗了！靈醬，我要退貨退貨退貨！”
這時，懶洋洋伏在地面的諦聽動了動耳朵，掀開眼簾：“境主，謊言。”
“了解�！崩れ`點點頭，又看向太宰治，“獨角代表正直公信力，諦聽不會說謊。哦對了，它還能傾聽內心，辨別所有發言的真實性。所以……”
所以說反話沒用，不坦率的阿治。
“雙方都滿意的契約�！崩れ`補充說。
“……”謊言被當眾拆穿，太宰治沒話說，卻也絲毫不覺得尷尬。
而且……
忽然，太宰治偏頭看向表情看似正經的坤靈，微微側耳，彷佛在傾聽什么。
【坤靈：不愧是阿治，契約者也是代表智慧的家伙�！�
【坤靈：昨天很喜歡他，今天更喜歡，我有預感明天會更更更喜歡�！�
【坤靈：不過說起來，阿治答應接吻卻沒……我半夜是不是可以偷偷過去讓他履行呢？但是有點擔心會被罵變態，好糾結�！�
【坤靈：真是，都怪臭中也！明天我要把他收集的麥克風全部藏起來，讓他知道我是有脾氣的！】
太宰治眼底滑過幾絲笑意，不經意間又望向了白澤的眼睛，隨后愣住。
【白澤：那傻閨女是忘記了嗎？識海不能讓別人進去�！�
【白澤：幸好這次是阿治，好歹他是她的……】
【白澤：識海這種東西，可是唯一能輕易抹殺神明的弱點�！�
【白澤：不對，這件事神明生而知之，坤靈怎么可能不知道？】
視線對上，心音停頓兩秒。
【白澤：差點忘了諦聽的能力，所以——阿治，有感受到坤靈的誠意嗎？】
第97章
太宰治輕輕“啊”了聲, 沒有正面回應白澤。
他的視線自然與對方錯開，又略微側過頭，望向了仍在發呆出神的坤靈。結果不算意外, 他再次聽到了她在內心翻來覆去表達心意的嘀咕。
傾聽了幾秒后，太宰治眉目緩緩舒展開來, 唇角無意識地微彎。
什么啊，總這么熱情的表白發言……
稍微有點吵欸, 坤靈。
笨蛋。
瞧見太宰治這幅不自知的模樣，白澤識趣地沒再多什么, 看向空中忽隱忽現的身影，而后淡淡笑了。
“看樣子，中也和應龍的確十分契合, 玩的很開心呢�！�
“嗯, 是啦是啦。”回過神，太宰治順著白澤的視線望向天空, 撇了撇嘴, “別否認這件事，我早就看出來了。嘖, 中也被你們精心嬌養得跟小學生沒差別的小孩子, 隨便出現點什么有趣的事物, 都能開心得不得了�！�
白澤曬笑一聲：“阿治，用嬌養來形容未免太夸張了�！�
“不是哦，你們過度保護他成長是事實哦。人們為之汲汲營營，或是痛苦掙扎的事物, 他在遇到你們后幾乎沒經歷過。”
白澤默然一瞬, 隨后緩緩笑了。
“阿治，你覺得這樣不好嗎？”
太宰治平靜回望：“想要在這個社會摸爬滾打生存, 卻不具備足夠的周全狡猾……白澤先生，您覺得是好事嗎？”
“明明有條件創造輕松愉快的成長環境，卻非要刻意在孩子成長道路設置難題，美名其曰為鍛煉——這種事情，海境的孩子們不需要。”
停頓一下，白澤看向太宰治的目光柔和至極，輕輕說道，“你們幾個完全不需要，因為我們有足夠的能力�！�
他們幾個孩子可以全身心依賴他們這些大人，一定會無條件地被縱容。
白澤說：“亂步認為世界上無可救藥的笨蛋太多，他想要保護這些弱者。所以我們在保證他絕對安全的情況下，任由他去做偵探，去做所有哪怕像沒長大的孩子才會任性提出的事情�！�
“……啊。”
“中也因為身世特殊，以及擁有那份過分強大的力量，在這個世界很難找到能真正容納他的地方。他還想作為人類真實活著。所以我們給他一個真正的家，給他一個真正的歸屬地，讓他用自己想要的方式演繹自己的人生。”
“他選擇了用力量守護�！碧字纬姓J，他看見了中也那份赤誠的人性光輝。
“嗯，中也把守護海當作了自身最重要的責任。這孩子雖然嘴上從來不說，但我知道他在這世上最在意的就是海、海的家人。”
海是重力使的心安之處，是‘弱點’，亦是他心底的最柔軟之處。
——即便海固若金湯，是最堅硬的盾和最尖銳的矛。
“中也和亂步的生活方式是他們的選擇，這是他們的自由。無論是選擇光明還是黑暗立場，他們只要能保證安全，我們就不會干涉。”頓了頓，白澤看向若有所思的太宰治，微微一笑，“阿治，你也一樣�！�
洪荒時期的神明沒有善惡觀，只有天生的陣營之別——瑞神瑞獸、兇神兇獸，被給予他們信仰之力的人類所定義。
來到這個異世界，他們不再受陣營桎梏表現對立，默契地只關注自身領地與種族生存，享受難得的養老生活。
這些神明對于這個世界的人類的看法，大多數只分兩種：無關緊要的人類、被他們所喜愛想要飼養的極個別人類幼崽。
思及至此，白澤無限包容的目光投在太宰治身上，溫聲道：“拋卻特殊來歷，我們和溺愛孩子到不講道理的人類長輩，沒有任何區別。甚至，我們放縱孩子的底線比他們還要無限低，能做到的事情也多得多�！�
哪怕這個孩子在世人眼中可怕得像惡魔，都不會改變他們對他的觀感和想法。
簡單來說，無論太宰治是黑手黨還是警員，那對白澤他們來說都無所謂。
小孩子只要保護好自己，其他的可以隨便向大人們提要求。不論是怎樣苛刻或非正義的要求，他們都能滿足。
讀懂這層含義，太宰治低下眸子，又側過臉，躲開那道溫柔得讓他忍不住害怕到想退縮的目光。
可到最后，他沒躲，更也沒像以前那樣岔開話題。
沉默了片刻，太宰治抬眸，開口說：“白澤先生，我什么都沒找到�！�
這話說的沒頭沒尾又莫名其妙，但白澤聽懂了。
他說：“黑暗和光明對你都一樣。既然那里沒有，要不要換個地方看看？”
“或許……哪里都沒有呢？也或許，那種東西根本就不存在�！�
“不，它是存在的。”說著，白澤看向坤靈，瞧見她坐在座位撐著額頭明顯暈乎乎的模樣，莞爾一笑，“阿治，尋找的旅途很痛苦，但有人陪著你一起，你永遠不是孤單一個人——這是最好的事情。”
太宰治下意識順著他的方向看過去，恰好對上了坤靈因察覺他的視線，而一瞬間彎起的月牙眼。
安靜了足足十秒。
“……啊�！�
太宰治以一聲無意義的字節作為回應。
白澤欲言又止，最后還是說了：“我多嘴一句，阿治想要找的東西，在另一個地方尋到的可能性要高一些�！�
“……嘛，白澤先生說得對呢，一般來說是這樣的�！�
“別不高興，只是建議。實際上，我和坤靈一樣，不覺得你現在的選擇有什么不好�！辈煊X到太宰治的小情緒，白澤失笑道。
“騙人，這樣說著但還是提出建議�！�
“因為阿治對現在的選擇，產生了懷疑�！�
“什么嘛，我才沒有呢~”太宰治拖長音否認，過了會兒又放棄般嘆口氣，“好吧，我會考慮的。但現在的話……黑手黨這份工作，我還沒有完全失去興趣�！�
白澤眼底閃爍幾分笑意，故作一本正經道：“既然如此，那祝你有了諦聽的能力后，玩得開心�！�
“能隨時聽到別人的內心，還說玩得開心什么的……”太宰治露出死魚眼，“惡劣的大人�！�
他開心什么？
開心能清晰聽到部下們在心里如何畏懼編排他？還是傾聽部分腦袋空空的人類，每天想著的各種無意義煩惱？亦或是不斷暴露在他眼底，那些有關人性猜忌冷漠等暗黑面？
饒了他吧，那些東西太沒有新意了。
聞言，白澤適時提醒：“阿治，諦聽的能力你可以自由使用�！�
“欸，這個意思是……”
“有需要的時候隨便去讀心，沒有需要就關閉這個有些擾人的能力。阿治，你是個聰明的孩子——”
刻意停頓幾秒，白澤不緊不慢地說，“如何自由操控能力釋放，就自己摸索辦法吧。畢竟，我是個惡劣的大人�！�
太宰治：“……”
果然，靈醬說的沒錯，白澤先生很記仇。
不過，太宰治自認為非常有骨氣，真的沒去詢問白澤，而是決定這兩天就著手研究控制讀心能力的方法。
嗯，如果實在不行的話，就去問靈醬好了。
至于……萬一坤靈不知道？哼，她肯定會跑去問白澤先生，然后再一五一十轉告他啦~
心酸老父親的小小刁難，可難不倒——
“這速度……好快��！”
猝不及防地，太宰治的思緒被打斷。
無邊的夜幕上空，由遠及近傳來一陣陣少年興奮的呼喊聲。
“哇呼——啊——真的太有意思了！”
“騎著巨龍翱翔在天空——這與靠重力飛行還有騎著乘黃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啊啊好厲害��！”
沒幾秒的功夫，中原中也的身影出現了。
他眼角眉梢盛滿少年恣意，雙手抓著龍角，坐在應龍的頭顱上盤旋在浮空島眾人的頭頂。
剛想再說些什么，中原中也便瞅見了宛如石像蹲坐在地面上的諦聽，注意力被吸引。
“欸？這位是？”
“奇怪，這家伙怎么突然蘇醒了？哦對了，寶貝兒子給你介紹一下，它是諦聽�！睉埍葻艋\大的瞳孔望向眾人，了然道，“原來如此。諦聽和繃帶幼崽契約了，就像我們一樣。”
“啊，這樣啊——等等！”
中原中也腦門蹦出井字，咬牙大聲道，“路上說過多少次了，喊中也或契約者什么的都可以，絕對不許喊我——寶貝兒子！”
好羞恥！他才不要給人當兒子呢，更何況他們連物種都不一樣！
應龍咂咂嘴：“行行行，老子知道了。都聽你的，中也兒子。”
“混蛋！都說了不可以，想打架嗎？！”中原中也更火大了。
“好吧好吧，中也寶貝�！�
“……你！”
“這也不行？那我的兒，或者我的娃？”
“……”
中原中也和應龍此時的位置距離地面不遠，浮空島的眾人將他們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噗噗，寶~貝~兒~子~！”太宰治做作捂著嘴，語氣夸張道，“中也，恭喜你呀，小蝌蚪終于找到爸爸了�！�
“去死吧混蛋太宰！”
中原中也想也不想地從應龍身上跳下來，一腳踢向還在做鬼臉挑釁自己的太宰治。
當然，他沒成功。
不是坤靈或白澤中的任何一個人，而是一直對太宰治的態度看似略顯冷淡的諦聽。
不知何時，它已經擋在了太宰治的身前，獨角散發出淡淡光芒形成一面屏障，阻擋住了中原中也集聚力量的一腳。
“嗯？”
中原中也收回腳，沒有再發起攻擊，反而迅速恢復平靜打量起了諦聽。
過了片刻。
“哈哈哈哈哈！”中原中也張揚大笑，神氣十足，“混蛋太宰你輸了，我的契約者可是龍哦！”
應龍，長翅膀，會飛的那種！
超強超帥的好不好！太宰輸了！
“應龍的確很威風，身形也超級大，在它的襯托下——”太宰治甩噠甩噠手，抑揚頓挫道，“中也，我剛剛用望遠鏡都看不到龍背上的你哦~”
“那是因為我們飛的太高了蠢貨！”
“是嗎？欸，難道不是因為某人的體型太小嗎？”
“嗤，老生常談的嘲諷發言，以為我還會被激怒嗎？幼稚鬼！”
“呀！”太宰治驚訝地看向中原中也，“真是不可思議，中也變聰明了——”
“那當然！不對，我本來就不笨啊混賬！”
“聽我說完，中也智力水平的提升�！碧字伪攘恐班培�，也就是從之前被我踩在腳底，提高到靈醬膝蓋的程度吧？”
“？”
中原中也反應了幾秒，暴怒異常，“你這家伙，居然用這么惡毒的比喻……罵得也太臟了吧？！”
坤靈歪了歪頭，眼里寫滿問號。
好半天后，她呆呆問：“中也，你這話什么意思？”
第98章
拜忽然抽風的某人所賜, 中原中也最近的生活非常精彩。
心情……也十分暴躁。
這幾天，眾人因海休業而暫時無所事事待在海三樓，幾乎無時不刻能聽到中原中也咬牙切齒的怒吼聲。
就比如此刻——
“啊啊, 我的麥克風……混蛋坤靈，又是你干的吧？！”
中原中也捧著被肢解了的麥克風, 以及畫滿幼稚涂鴉的架子鼓鼓面，心痛又火氣十足地怒喊道, “這是第幾個了，這個麥克風可是限量版的, 你知道我費了多大功夫托了多少關系才搞來嘛？！啊啊，不止麥克風，還有我買的項圈也被剪斷了……混蛋坤靈, 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
才會讓她不停用這種幼稚, 但效果十分顯著的方式去捉弄惹怒他？！
他高價購入的設備和物件見天被人為損壞、吃的食物經常巨辣無比、睡午覺也經常被冷不丁的魔音入耳吵醒……
事實上，坤靈這種只針對中原中也的頑劣惡作劇, 從契約之后就開始了。
但是, 中原中也根本不清楚她為什么這么做。
而且仔細回憶最近的生活，他也不認為自己有做過什么嚴重得罪過她的事情。
所以……為什么？！
中原中也越想越氣, 雙眼冒火地怒視坤靈, 活動著關節手腕：“你這個混蛋家伙, 如果不好好給我解釋清楚惡作劇的原因——那就好辦了，畢竟應龍加荒霸吐的力量，我還沒試過威力呢�！�
和應龍契約后，他不僅自由且無限制地開啟‘污濁’, 還能在此基礎借用應龍的全部力量。
可契約時間才過了幾天, 也沒有遇到強敵。
所以這種雙重超凡力量的結合，中原中也還沒機會見識發揮出來的效果, 一直有些心癢難耐。
說起來，如果對手是坤靈的話，他就可以無所顧忌地火力全開，盡情享受戰斗了吧……
只是想了一下，中原中也戰斗欲望便蠢蠢欲動，稍微有點期待對方給不出足夠的理由。
哈！那他就有理由了。
“中也想打架？”坤靈捕捉到了鈷藍色雙眸中的戰意，“完全不需要理由，只要你坦率說出來想比試，我就會奉陪。不過——”
停頓了一下，她理直氣壯說：“我對你的報復行為，可不是沒有理由的。”
“等一下……你說報復？”中原中也一臉疑問。
“對啊。才不是惡作劇，是報復啦。”
“我做什么了……喂，你說清楚一點。”
“哦，忘記了�！�
“哈？！你這混蛋給我——”
“總之，就是那天慶祝期間的事情，我忘了具體發生過什么�！崩れ`雙臂環胸，底氣十足，“但第二天清醒后，我被人惹怒的惱火在心里久久不散�！�
本體不能沾酒，喝酒極易醉，醉后會斷片——這也是坤靈才知道的事情。
但這不影響，她事后能找到惹過自己的‘真兇’。
坤靈抬了抬下巴，哼了聲說：“機智如我，當然很快就知道是誰——因為我從那天起一看見中也就生氣，越看越生氣�！�
所以，她雖然不記得了，但中也一定是做了讓她非常生氣的事情！
氣到哪怕斷片沒有記憶，那種惱火的心情也無法忘懷的程度。
“哈？！就因為這種毫無根據的猜測，你就這樣報復我？”中原中也難以置信地看著坤靈，“胡說八道，不可理喻！我那天根本就沒做過——”
忽然間想到了什么，他倏地卡殼，沒再說下去。
中原中也的反常表現，坤靈自然是注意了。
“看樣子，中也是想起自己做過什么壞事了呢�！彼袷亲サ搅诵“驯讱飧懔�，“我可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只有兩個人的房間安靜了下來。
回憶那天發生的事情，中原中也無語地看向坤靈：“就因為我說你喜歡太宰，是眼光不好？”
“……欸？”坤靈愣了愣，遲疑說，“只有這個嗎？”
“嘛，我還沒想到別的�！�
“只是這樣的話，我不可能這么生氣。中也，絕對還有別的事情！”
中原中也想了想，試探性問：“因為你說要勾引……咳咳混蛋太宰，我當時嘲諷了你幾句？不會吧……”
“嗯？不對，這事兒我不會生氣。”
“那……是因為我和應龍契約了？沒錯，應該是這個原因，因為你當時就很不高興�！敝性幸灿窒氲搅艘环N可能性。
坤靈思索幾秒，搖搖頭否認：“應該也不是。和應龍契約對中也非常有好處，只要想到這個，我就不可能會真生氣，頂多會習慣性和應龍吵幾句嘴�！�
對她而言，中也遠比她和應龍的小矛盾重要。
“啊……哦。”聽到這句話，中原中也不自然地撓撓頭。
然后他忽然想到了最后一件事，表情略顯發虛。
“那個，或許是因為……我間接說你智商不高？”
停頓幾秒，坤靈懷疑地問：“只是說簡單地說我笨嗎？不是吧�！�
“就是……算了，我給你還原當時的情況吧。”
于是，中原中也沒有摻雜任何水份，誠實地復述了一遍他和太宰治當時的對話。
“一定是因為這個！”坤靈聽完頓時拉長臉，“中也，你這樣說我真是太過分了！”
沒她聰明是事實，怎么能說是惡毒比喻？！
“中也，你的發言才惡毒，笨得歹毒！”
中原中也先是莫名理虧，聽到這里又瞪大眼睛怒斥：“哈？！這件事的罪魁禍首，難道不是混蛋太宰嗎？！”
“阿治只是說了實話�！崩れ`不覺得自己偏心眼兒，“他能有什么壞心思呢�！�
“……”
坤靈對太宰治厚到看不清的濾鏡，雖然中原中也早就領教過無數次，但有時候還是會無語又噎得說不出話。
過了好一會兒，他一臉嫌棄地說：“就算再怎么喜歡……也稍微擦亮眼睛，理智一點吧你�！�
“理智不了一點�！�
“……隨便吧，無可救藥的蠢貨�！�
“你看，你又罵我。所以說，我做的那些報復行為，完全出于正當理由�！�
“……”中原中也拳頭發癢，咬牙道，“就算是這樣，你做的某些事情也太過頭了！”
坤靈不解：“哪里過頭？”
不就是拆壞了他的麥克風嗎？
她高價定了更稀缺限量的，已經在路上了。
“過幾天，我會賠給你的�！�
“嘖，那些能用錢能買到的東西，無所謂�！敝性幸材チ四パ�，“可我那些已經琢磨出通關竅門，結果被人擅自打通關的幾個游戲關卡�！�
坤靈腦袋冒出問號：“等等，這個游戲不——”
“還有幾件被剪壞的衣服，都是句芒先生做的超帥新款，而我一次都沒穿過！”
“衣服？我沒有——”
“啊啊，其中最惡劣的一件事。”中原中也完全不聽坤靈說了什么，細數最近經歷的糟糕事件，越說越氣，“最近有幾個莫名其妙的男人女人，不知從哪搞來我的聯系方式，都胡扯說是我的網戀對象，答應我來橫濱奔現面基還要我一定負責什么的……這些事也是你干的吧？！”
這個惡作劇真的……太惡毒了！
“不是！”
坤靈終于逮到了否認的機會，“中也，你剛才說的那些事情，不是我做的�！�
“不是你是誰？別否認了！”
“真的不是我！”
“少來了，除了你，我可沒得罪別人！”
“我真沒有�！�.
對于坤靈的否認，中原中也信了嗎？
顯然是信不了一點。
看坤靈還在堅持自己的清白，中原中也沒好氣地說要去選新海的店鋪選址，不想告訴她也不想帶她，然后就氣沖沖地走了。
“啊，中也好生氣……可真不是我干的呀�！崩れ`獨自待在再沒有別人的三樓嘀咕說。
想不清‘真兇’是誰，她也沒糾結，又看了眼時間才慢吞吞地起身。
“笨蛋中也，我本來也沒要和你一起去啊�！崩れ`往傳送陣走去，“我和阿治說好了，要準點接他回家。”
她都一整天沒看見阿治了。
想他，要第一時間看見他。
太宰治和諦聽契約后，以‘有了安全保障不想再被坤靈當作軟弱者貼身保護’為由，嚷嚷著不想讓她再時刻跟在他身邊。
他說，總被女孩子當脆弱玻璃一樣保護，是很傷害男生自尊心的行為。
就算是他，也會覺得有點丟面子。
坤靈拿太宰治一點辦法沒有，又找不出理由去反駁，只能不情不愿地答應了。
“還有十分鐘就到約定的時間了�！�
傳送陣入口，坤靈隨意照了一下試衣鏡，非常滿意，“今天的裝扮也很漂亮。當然，我本來就超級好看�！�
隨后，她從二樓包間走到簡單收拾過的一樓，卻見到了一個臉生的中年男性。
那個紳士一樣的男人穿著西裝，戴著圓帽沿的帽子，手里拄著一把木制拐杖，靜靜地坐在大堂的座椅上。
不過，坤靈見到他后，卻沒有任何警惕或懷疑，甚至目光還算得上有幾分友善。
她想了想，說：“海停業休整，以后想吃飯要去新的店鋪�！�
紳士男人笑容和藹：“孩子，不請自來有些冒昧，還望見諒�！�
“我沒生氣。你是有事找我吧？”坤靈說，“但我現在有事要出門。所以，你要是著急的話，只有三分鐘的陳述時間。”
剩下的七分鐘，她去找阿治。
紳士男人似是有些詫異：“你對我的態度……有些意外�！�
他見過坤靈對待陌生人的態度，用目中無人形容最為妥當。
對他的態度雖然也有些冷淡，但的確算是少有的好。
“這很正常啊�！崩れ`聽懂了男人的疑惑，“畢竟，你在我家蹭吃蹭喝那么多年，跟其他人當然不一樣�！�
紳士男人眸光微凝：“你知道？”
“知道什么——”坤靈反應了過來，“你是說你的異能力嗎？當然知道，從你出現在海的第一天，我就知道，我們都知道�！�
“你……們？”
“嗯。”
紳士男人閉眼沉思幾秒，復又睜開：“請允許我詢問一下，他們……也是像你這樣的超越者嗎？”
“如果按照你們對超越者的能力定義，是的。”坤靈說，“我家除了亂步和阿治，還有狐……家那些小輩，剩下的都是超越者�！�
亂步說過的，如果有確認對他們無惡意的人詢問這件事，就這樣說。
她知道，這個紳士男人是那其中之一。
聞言，紳士男人再度沉默。
“還有兩分鐘�！钡攘藭䞍�，坤靈提醒。
紳士男人緩緩睜開眼，凝重且認真道：“那就直說吧。孩子，你愿意——”
……
三分鐘已過，坤靈非常準時離開海，獨留紳士男人待在海的一樓，一個人默默沉思。
“只有這一點要求嗎？有點難，也意外簡單�！�
讓黑暗世界的人擁有自由選擇光明的權利，不合規。
但作為……代價，太輕松又太值了.
夕陽西下，橫濱港口欄桿邊。
晚風徐徐，海鷗在海面盤旋鳴叫，海邊泛起一陣陣橘色的波光粼粼。
欄桿邊，太宰治拿著對講機趴在上面，有一搭沒一搭地吩咐部下進行掃尾，掛斷對講后望著海面出神。
“太陽快落了，有人也快遲到了呢�！�
光線昏黃的海邊，太宰治留給城市一個黑色外套包裹的頎長背影，游離但又在昏黃光影下淺淡與這個世界相融。
坤靈找到他的時候，便看到了這幅場景，聽到他被風聲傳達過來的話語。
“才沒有遲到！”
坤靈朝太宰治走過去，自然地掏出他外套里的手機，指著上面的時間，“你看，準時準點，一秒鐘都沒有差。答應阿治的，我一向會做到。”
太宰治微微怔了怔，又淺淺笑開。
“什么啊，一點抱怨聲都不愿意聽嗎？”
“哼�！崩れ`習慣性地牽過太宰治的手，“如果不是要費心裝扮又被人耽誤，我其實可以早到的。”
太宰治沒問她遇到了誰，只是望了會兒她被夕陽染就過的臉龐。
安靜了幾秒，他低喃說：“笨蛋，不用化妝，就像以前一樣就好。”
“那倒是，我不打扮就夠好看了�！�
“噗�！碧字涡Τ雎�，“這是什么自戀狂式的發言啊。”
坤靈偏頭看他：“嗯？我說錯了嗎？”
空氣莫名安靜下來。
太宰治沒回答，拉著坤靈往回走，動作不易察覺地改為從未有過的十指相扣。
然后趕在她重申前，他自然而然地轉移話題：“肚子咕咕叫了，好餓啊，快點回家吃飯吧�！�
“哦，那我們快點回去吧�！�
走在路上，坤靈說著自己今天都做過什么，以及和中原中也的小插曲。
“阿治，你說隨便冤枉我的中也，是不是大笨蛋！”
“是啦是啦�！�
“我明明說了不是我做的，他就是不信。”坤靈有些疑惑，“不過，誰才是真兇？亂步沒那么無聊，阿治又沒有理由這么做，難道是海境那幫家伙……？”
太宰治彎唇無聲笑了笑，說：“或許，是沒眼色的中也做錯了什么吧？”
“阿治知道些什么嗎？”
“隨后說說啦，我怎么會知道呢～”
過了會兒，坤靈又似是閑聊一般說：“阿治，我還有個問題。”
“什么？”
迎面遇到幾個路人，太宰治唇線緩緩拉平，抬眸冷冷睨向其中一名盯著坤靈打量的路人。
坤靈沒察覺到，還在說著：“除了自尊心什么的，阿治為什么不讓我看你工作時的樣子了？”
“這個事情不是聊過嗎？”
見路人悻悻收回目光，太宰治才平靜地轉移視線，若無其事道，“當然只有那一個理由啦。”
“不信�！�
“是真的哦�！�
“還是不信，阿治沒說全部�！�
坤靈看向太宰治，略有些遲疑，“是不喜歡讓我看見你殺人，或者嚴刑拷問別人之類的畫面嗎？”
說不出理由，她產生了這一種直覺。
太宰治微愣，隨后十分自然地說：“啊啊，又來了又來了，靈醬隨便想到什么就說什么的習慣——”
“阿治�！崩れ`打斷他，又說，“我沒有人類的通病，不會對最喜歡的人苛刻。你什么樣子我都喜歡�！�
“……啊�！�
“所以，以后我能不能偶爾去陪你一起工作？只是偶爾�！�
“真是的，原來說來說去是為了這個呀�！碧字握f，“嘛，既然你想看我工作時帥氣的模樣，就來好了�！�
“沒錯，確實非常帥氣�！�
“看在你這么誠實的份上，那禮尚往來——”
太宰治像是想隱藏起什么般偏過頭，也似乎是在單純欣賞橫濱傍晚的街景。
然后，他以一種不怎么有誠意的語氣說。
“坤靈，你也很好看啦�！�
第99章
第二天, 鐳缽街，海三樓。
晚上，三個有正經事的少年已經結束工作回家, 正和家里蹲的坤靈一起享用晚餐。
“阿治別亂動，我先瞧瞧�！�
坤靈按住不老實掙扎的太宰治, 快速掃視一圈，“頭發亂蓬蓬, 衣服也臟了些……嗯，除了變邋遢了點, 沒有別的問題�！�
“邋遢，好傷人的形容欸。”太宰治語調悠長，控訴道, “靈醬, 這可是能證明我有認真工作過的痕跡哦�！�
聞言，江戶川亂步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 下一秒又闔上眼。
認真工作？
名偵探都看出來了, 明明是太宰在任務途中驚喜發現一顆歪脖樹然后上吊，結果樹枝斷裂摔到地上才搞臟衣服。
這種拙劣的說辭, 連笨蛋中也都不會相信, 也就靈醬那個笨蛋看不出來。
不過甜品更重要, 他才懶得揭穿‘好不容易趁靈醬不在找到的自殺機會，可惜大失敗。又不想被靈醬得知真相后冷戰一分鐘，所以不得不欺騙她’的家伙呢。
在江戶川亂步的意料內，坤靈完全相信太宰治的說辭。
“嗯嗯, 阿治工作好辛苦�！�
坤靈再次確認太宰治沒有受傷后, 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正偷偷撇嘴的中原中也, “中也，你怎么這幅表情？對了，白澤他們干什么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
她渡劫成功后，白澤他們這些強大的人形神明，已經擁有自由出入外界的權利。
今天一大早，白澤句芒和相柳跟著中原中也一起出門�？墒堑搅送砩�，中原中也回來了，他們還沒回來。
“……真是，居然才發現嗎？”中原中也無語地看向坤靈，忍不住吐槽，“我說，你這個沒心沒肺的撒手掌柜，最起碼也該對新海的進展有一點點的關注吧？”
“什么進展？新海怎么了？”坤靈滿臉茫然地說著。
中原中也一副受不了的樣子：“……啊啊，滿腦子只裝著太宰的混蛋，快點倒出一點空隙留給別的事物吧�！�
“有空隙�！崩れ`糾正說，“不只有阿治，我腦子里還有中也和亂步�！�
餐廳安靜了幾秒。
中原中也臉色像便秘一樣痛苦：“嗚哇，閉嘴吧蠢貨！惡心死了！”
“唉，中也，你真難相處�！�
坤靈故作成熟地搖搖頭，“也就是我脾氣好又洞察人心，知道你是因為害羞而口是心非地說反話。我不會生你氣的，中也。”
太宰治：“噗，靈醬好聰明呀~”
“嗯嗯，判斷完全正確。”江戶川亂步說，“中也就是害羞才這樣�！�
中原中也：“……”
得到認同，坤靈繼續說教：“不過總是這樣可不行，中也你得改一改這個毛病，不然容易交不到朋友——”
“閉嘴吧，唯獨不想被你這么說……還有你們兩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混蛋，適可而止一點吧！”
打斷坤靈的口出狂言，中原中也深一口氣壓住火氣，努力將話題轉回最開始的正事，“白澤先生他們現在待在新海，正在親手布置店內。臨走前，他們說把一樓整理完畢后會直接回海境�！�
坤靈：“原來是這樣啊�！�
“話說回來，早上的時候我和你不是說過這個事嗎？”中原中也早上說他們白天要去布置新店裝潢，問她想不想去。
當時她沒有給出回應，他也就默認她不想去。
“有嗎？”坤靈回憶了一下，隱約有模糊的記憶，“啊，好像有聽中也說過新店什么的，其他的沒注意聽�！�
“哈？”
“抱歉。”坤靈老實地道歉，“當時阿治正在乖乖吃飯，臉頰鼓鼓的模樣像小貓咪，我覺得好可愛。一直光顧著看他，就沒……”
就沒聽中也在講什么，連‘新店’這一詞都是不經意飄進了她的耳朵。
聞言，太宰治眨了眨眼，然后雙拳放在臉側，面向坤靈。
“喵~”
中原中也眼前一黑：“……”
“阿治學貓叫——”坤靈雙眼一亮，“超可愛！”
太宰治很配合：“喵~！”
“再來一下！”
這一次，太宰治卻不肯了。
“不要不要，我可不是那種聽到別人隨人說點什么，就乖乖釋放魅力的輕浮男人哦~！”
“我還想看。”坤靈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太宰治，“求求你了，阿治�！�
僅思考了一秒。
“喵~”
嗓音更加甜膩的一聲貓叫。
“喜歡！阿治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小黑貓！”
“喵喵？”太宰貓搖了搖貓貓頭。
坤靈機靈地改口：“不對，是全宇宙最帥氣的男孩子！”
“喵！”太宰貓滿意了。
看著餐桌上發生的這一幕，江戶川亂步忽然覺得嘴巴里的甜品過于又干澀又發膩，有點齁嗓子，還有點犯惡心。
隨后他嫌棄地吐出甜品，彷佛徹底失去了胃口般，對餐桌上以往熱愛的粗點心提不起一點興趣。
中原中也的反應更大。
“嘔！”他的面部扭曲到有些猙獰，胃部絞痛，惡心到忍不住手腳蜷縮，“啊啊，你們兩個惡心吧啦的臟東西，快點滾出我的視野啊喂！”
嘴上喊著讓坤靈和太宰治滾蛋，中原中也卻在下一秒推開座椅站起身，率先離席。
“嗚哇，這種糟糕透頂的視覺污染簡直可怕，實在是受不了了！”
他夸張到在腳下加持重力，以求最快速度逃離三樓，“亂步，我先走了！一秒都待不下去了，真的要吐出來了�！�
就這樣，三人目送中原中也一瞬間離開。
然后，坤靈和太宰治出于一種莫名其妙的默契，一起看向了江戶川亂步。
江戶川亂步：“……”
房間詭異地沉默了十秒。
“不吃了，我現在回去�！苯瓚舸▉y步喝光茶水壓下口腔里的甜膩，站起身往外走去。
隨后，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轉過頭看向太宰治。
“啊啊對了，太宰，因為你之前的布置，異能犯罪對策課不會找港口黑手黨的麻煩。又因為那位……嗯嗯，他們也不會找靈醬和中也問詢。”江戶川亂步說，“但是，歐洲那邊的調查團再過一陣會來霓虹調查，他們說不定會做些什么哦。”
坤靈和中原中也以及港口黑手黨等參與了事件的當事人，霓虹這面出于種種原因不會搜查問詢，但不代表歐洲調查團不會。
魏爾倫事件涉及多國機密，這樣重大的國際刑事案件，歐洲調查團沒有理由不喊坤靈他們過去協助調查。
而且為了隱瞞國家機密，歐洲調查團從根源上解決所有隱患，干脆直接鏟除與暗殺王事件的所有相關者。
——這種可能性是存在的。
如果歐洲調查團以那種想法和態度進行問詢調查，以坤靈的脾氣和會無條件滿足她的海境眾神，那么之后的發展狀況可以預測。
那必然是鬧到完全無法收場的局面。
一旦坤靈知道，歐洲調查團想要對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下手，即便清楚他們兩個有海保護沒有出事的可能，她也會因為心里的憤怒，將歐洲調查團成員全部斬于劍下。
然后等歐洲諸國震驚，派遣更多強者，她會毫不猶豫繼續進行‘清理’，來一批殺一批。
直到演變為波及霓虹與歐洲諸國間的國家間戰爭……
江戶川亂步正是預測到了這種可能性，才在事情發生前做出提醒。
“如果那幫歐洲來的官員們真的那樣做了，軟弱的霓虹政府，還有上頭時難控制的靈醬……啊呀，事情會變得有些棘手呢�！�
然而，太宰治聽明白江戶川亂步暗示的事情后，卻緩緩一笑，說：“不，不會有這種可能。坤靈她不會。”
“欸？這么篤定啊……”江戶川亂步睜開眼打量了一會兒坤靈，隨后恍然大悟，“什么嘛，原來如此�！�
“是啦是啦，但我說的沒錯吧。”
“呿，雖然太宰你說得對。”江戶川亂步鼓了鼓臉頰，“不過，你是比我更知道靈醬答應了那位某些事，才做出的推理判斷啦。”
太宰治聳聳肩，語氣無所謂：“好好好，亂步是最厲害的名偵探。”
坤靈聽得一頭霧水：“阿治，亂步，你們在說什么��？”
她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
江戶川亂步沒有解釋的想法，背對兩人揮揮手便離開了。
坤靈轉過頭：“阿治？到底怎么了？”
“沒什么啦�！碧字握Z氣隨意說，“有我和亂步在，事情都在掌握之內，靈醬只需要乖乖聽話就好�！�
“嗯，都聽你的�！�
安靜了會兒，坤靈看著腦瓜沐浴在昏黃的燈光下，正在思索著些什么的太宰治。
“中也他們都走了，我們也回去吧。”
“好呀�！�
像往常一樣十指相扣往回走，太宰治似是不經意地問了個問題。
“靈醬，如果有一天有三個男孩子和你表白�！彼f，“第一個男孩子說‘我厭惡這個世界，我只喜歡你’，第二個人說‘因為你的存在，我才會喜歡這個世界’，第三個人說‘我喜歡這個世界也喜歡你’，你會怎么選？”
坤靈沒有猶豫：“我都不選�！�
“為什么？”太宰治不滿意，“不要逃避問題，必須選一個�！�
坤靈默默轉頭看他：“阿治，你是不是要找我麻煩？”
“哈？”
“只要我做出選擇，你就會開始作妖——像最近這段日子那樣。”
“……只是單純的選擇題而已，而且什么作妖？！好過分～”
“我還是不選。”
坤靈認真地看向太宰治。
“我喜歡你，為什么要選別人？故意提這個問題，你就是想趁機刁難我�！�
第100章
談話間, 兩個人不知不覺傳送陣前停住了腳。
聽見坤靈的話，太宰治神情微怔，很快又反應過來。
“什么刁難啊, 靈醬，我不是——”
坤靈嘆氣：“阿治, 我很多時候不太明白你的言下之意。你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說，別捉弄我了�！�
“靈醬……沒有那么復雜, 真的只是偶爾在雜志里看到的選擇題啦�！碧字螐氐谉o奈了，甚至在反思自己最近幾天是不是這種事情做多了, 讓坤靈有了警惕意識。
不過這種反思心理，只在他腦海里停留了一秒就立刻消失。
那么有意思的事情，他以后還干。
見太宰治這幅模樣, 坤靈狐疑道：“真的是單純的選擇題？”
“嗯嗯, 是啦，這次沒騙你�！�
“哦, 那選項里有你嗎？”
“……什么？”
隨后, 一道音量不算大的話語，不斷在滯愣的少年耳邊回蕩漾開。
“阿治, 你知道的, 我會一直只喜歡你一個人。”
坤靈凝視著那只圓滾滾的鳶色眼眸, 眼神毫不吝嗇地傳遞自己的心意，“所以在我這里，永遠不會有別的選擇。你是哪個，我就選哪個�！�
他做出的假設問題, 她根本沒有選擇的必要。
因為這個問題從一開始, 就沒有別的答案，她更不需要去思索。
四下無人, 安靜的環境卻有一份微妙的鼓噪感。
無聲的心跳二重唱，在不知是誰的胸腔里震鳴。
撲通，撲通。
安靜了片刻。
“啊啊，靈醬，你這個……”學會作弊的笨蛋。
太宰治捂著臉，發出有些無可奈何的呻.吟聲，“真是，你是把表白當作每日必做的功課了嘛？每天把‘我喜歡阿治’掛在嘴邊什么的……”
偏偏她說這話的時候，總是用那樣過分真誠的目光和語氣，完全找不出一絲虛假的痕跡。
赤誠得犯規，太犯規了。
“沒有啊，是阿治先提出問題，我才回答的�！毕氲绞裁�，坤靈稍微歪了歪頭，看向太宰治。
可少年只留給她一個蓬松發絲遮擋住半邊臉龐的側臉，看不清他的具體表情。
坤靈分析不出太宰治說這話的真實情緒，索性直截了當地問：“阿治，我總說喜歡你這件事，你不喜歡？”
“……”
太宰治沒回答，只是幾不可查地蜷了下手指。
可他忘了，兩人的手正十指相扣，稍有動作就會被對方發現。
坤靈察覺到了，喜上眉梢又努力保持從容，非常機靈地沒再追問。
然后，她又以一種自認為十分恰當的方式，體貼揭過這一茬。
“而且我沒有天天把‘喜歡阿治’掛在嘴邊啊，昨天我就一次也沒說。”
“……”太宰治微微張了張嘴，又很快閉上。
怎么沒有？
只是沒有在他的面前直說而已。
這個笨蛋在別人面前說了，還是以那樣的發言方式。
就在昨天.
昨天，太宰治像往常一樣，在任務已經進行收尾工作后摸魚偷懶。
甩開部下們，他獨自跑到橫濱人員稀少的港口邊，興致缺缺地望著黃昏時的海邊，時不時地看一眼手機上的時間。
“唔，還有十分鐘。”
太宰治撿起路人留給海鷗的面包屑。
然后，在海鷗的豆豆眼具現化出憤怒的眼神中，他把收集的面包屑丟進大海，拍拍手上的殘渣，歡快地說：“這個地點這個時間，靈醬絕對會遲到的吧？啊呀，讓我想想用什么方式，去懲罰不守時的人呢~”
這樣說著，太宰治一邊打開了《海經》，去查探話里當事人的現狀。
沒辦法，誰讓他有特權呢。
專屬太宰治一個人的權利——
自從確認心意后，坤靈就關閉了自身與其他《海經》的一部分交互功能——實時交流和傳送功能依然正常。但海三樓經過同意后，才可以投放她影像的功能沒了。
美名其曰：她是大姑娘了，不想再讓白澤這些男性大人、以及中也和亂步這兩個小男生看到她在做什么，她要有小秘密了。
哪怕那些事情，和隱私完全扯不上半毛錢關系。
而被坤靈點名的那些人對此嗤之以鼻，全都懶得回應她看似有理有據，實則讓人一眼看透的小心思。
他們用腳趾頭想都能想明白，她這樣做是為了她的阿治。
果不其然。
等坤靈收回這個投放功能后，立刻將其全部加注到太宰治所持有的那本《海經》上，功能權限全天開放。
無需征求她的同意，對方就能直接看見她的現狀。
簡單來說，只要太宰治想，他就能隨時隨地通過‘增強’后的《海經》，看見坤靈在做什么在說什么……
——她在他眼里沒有秘密。
而太宰治嘴上說著‘我沒那么無聊，不會去看笨蛋靈醬做的笨蛋事情啦’，一副嫌棄這個功能如同雞肋的模樣。
實際上，他卻總計算著坤靈的作息時間，在確保不會看見冒犯場景的情況下打開《海經》。
就比如此刻。
太宰治便以‘正當理由’去看坤靈的現狀：“嗯嗯，捉迷藏游戲開始。為了獲得勝利，實時掌握敵方的動向是必要的行動措施�！�
他才不是變態偷窺狂，也不是好奇坤靈正在干什么。
沒錯，一切都是為了勝利~！
“很好，讓我看看唯一閑在家里的……”
太宰治的聲音漸弱，眼底的淺淡笑意也慢慢地消失。
“這位……是誰？”
他手中書本的空白頁打開，正投放著海一樓的場景縮影。
一樓，兩個人，一位是坤靈，另一位是太宰治從未見過的中年男人。
一個坤靈難得友善對待的陌生人。
“還有兩分鐘哦�！�
那人說：“那就直說吧。孩子，你愿意作為霓虹明面上的超越者，守護橫濱的安穩嗎？”
坤靈的回答在太宰治的意料內。
“憑什么？”她說，“不愿意，好麻煩，沒理由。”
那人沉默了，似是對坤靈的脾氣也有些了解，不意外她的反應。
過了幾秒，他又說：“因為你是華夏人？雖然戶籍是霓虹籍，但你心里只認同自己是華夏人，不在意霓虹如何。”
“對�！�
“如果華夏那邊提出一樣的要求呢？”
坤靈承認了，并坦誠自己的區別對待：“如果是華夏政府需要，我作為……義不容辭，我家其他大人也是一樣的態度�！�
“果然，可以理解。真好啊，華夏不僅有擺在明面上的超越者，還有隱藏的幾位�！�
“我們華夏喜歡悶聲發大財，明面的超越者數量絕對不是全部。”坤靈想了想，又問，“霓虹是真的一個也沒有嗎？比如暗中培養的�！�
那人略有些艱澀地吐露：“……沒有，霓虹是真的沒有超越者。”
“哦，怪可憐的�！�
“……”
坤靈見他沉默，轉身欲走：“沒有別的事的話，我走了�！�
“稍等一下，那我換個問法�！蹦侨撕白∷叭绻形覀儫o法抵抗的別國強者跑來橫濱，對這個城市做些什么，你會出手嗎？就像這次暗殺王魏爾倫事件。”
坤靈停腳，轉頭回復：“不能一概而論。魏爾倫這次我是出手了，但其中有原因�！�
“因為魏爾倫想傷害中原中也君？”
“唔，剛開始是這個原因。”后續的發展，她不告訴他。
那人也沒追問，看待坤靈的目光慈和：“孩子，看吧，無論出于怎樣的原因，你總是會為了在意的人而間接保護橫濱，不是么？”
“……你很擅長話術啊�！�
坤靈聽懂了對方想表達的意思，“你想說，因為中也他們生活在橫濱，一旦橫濱遇到危機，我無法坐視不管�！�
“畢竟，橫濱如果發生動亂變混亂，一定會波及到生活在這里的每一個人。這無關你們強大與否�！�
“這點你說錯了�！崩れ`平靜地看向那人，“無論這世道多亂，我都有能力護住我所在意的人類�！�
那人只是笑，沒說話。
“可你有一部分說的也對。”坤靈又說，“中也他們喜歡在意這座城市，就算為了這個，我也不會讓別人肆意破壞。”
起碼在中也他們喜歡這座城市的時候，她會保護。
“所以在必要時候，我會保護橫濱�！崩れ`話鋒一轉，“但充當‘霓虹明面的超越者’，抱歉，我不感興趣�！�
那人忽然強調說：“霓虹沒有超越者，極度迫切地渴望擁有。”
“那又怎樣？”
“我想說，官方對夢寐以求的超越者待遇，會好到超乎想象。毫不夸張地說，到了予取予求的程度�！�
“哦，那你要失望了�！崩れ`眼里沒有波瀾，“錢這種東西在海的家庭成員眼里，是最沒有價值的玩意兒。我們不缺物質。”
那人轉而說：“孩子，如果只是物質方面，我不會開這個口。”
他觀察海以及坤靈有幾年了，對她有一定了解。
正是確認了某些事情，他才決定現身與她聊這件事。
坤靈不為所動：“我不覺得你提出別的什么東西，能改變我的想法�！�
“比如中原中也君的資料檔案？”
“啊，展開說說。”
“N現在失去了所有表達能力，生命也走向盡頭，但霓虹并沒有放棄研究特異點生命體，項目仍在等待重新啟動。”那人說，“但如果是寶貝的超越者提出要求，官方大概會忍痛徹底取消這個研究項目�！�
他說：“畢竟這個研究項目的初衷，就是人為制造霓虹未曾擁有的超越者�！�
既然有了現成的超越者，那么項目自然可以被取締。
“還有太宰君和其所在的港口黑手黨，在某種程度上，你可以提出合理的開綠燈要求�！�
那人補充說，“歐洲調查團來訪霓虹，我們也會想辦法應對�！�
坤靈沒有回答，似是在思索。
那人還在說：“超越者的待遇惠及家人，只要你提出不超出官方承受極限的要求，他們大都會滿足�！�
“……我想想。”
那人猜出了坤靈的顧慮：“是覺得束縛嗎？”
“嗯。”坤靈直言道，“我不想承擔任何非我自愿的責任。事實上，也沒人能強迫我，中也的身世不用你說的那個方法，我也有辦法不讓任何人影響到他。”
“我知道你說的是實話�！�
停頓一下，那人看向坤靈，“但……孩子，你猶豫了�！�
坤靈安靜了一會，抬眸回復：“因為那點束縛，遠遠沒有我的家人重要�！�
“原來如此，是因為中也君那件——”那人忽然停頓，“不，這不是你忽然改變想法的主要原因�！�
坤靈答非所問：“你剛才說，我提的要求都可以滿足對吧？在政府底線內的那種�！�
“是的�！�
“那……黑手黨如果想更換職業，抹消那些犯罪履歷不影響他的未來，也能滿足吧？”坤靈強調，“一點點影響都不行，讓他想做什么職業都行。哪怕阿治想不開跑去當警察之類的公務員，也可以。”
那人愣住了，眼神有些復雜。
“我覺得，太宰君他不一定有換份職業的想法�！�
“不換就不換啊，都說了是如果�！崩れ`說，“我只是為那種可能性，提前為他做些什么�？梢詥�？”
“這樣啊，可以。”
坤靈沒有猶豫：“那我答應你�！�
“居然……”那人低喃了些什么。
“不過，丑話說在前面。我只是名義上充當你們霓虹的超越者，可不會隨便由你們支使干活�！崩れ`看了眼時間，“我只會守護阿治中也亂步所居住的城市，也就是橫濱。其余的免談�！�
“這就夠了。”
……
以上，就是太宰治意外聽見的談話內容。
他已經說不明白當時的想法，只記得那個黃昏很美好，海風吹得他心情很好。
好到取消臨時起意的捉迷藏游戲，靜靜等待來接他回家的人。
也好到讓一流的說謊者，心跳罕見地失了序。
然后，膽小鬼又因過分好的談話氛圍生出了勇氣，以不誠意的語氣小心翼翼說出了潛藏在心底，不想讓當事人察覺到的實話。
她很漂亮。
“阿治？”
“嗯？”太宰治從回憶中回過神，看見坤靈在自己眼前亂晃的手，抓住牽好，“怎么了？”
坤靈嘟囔說：“剛才是在發呆嗎？不回答我的問題，喊你兩聲也都沒有反應�！�
“什么？”
“你剛才一直盯著我看�！崩れ`強調，“盯了好久，都走神了！”
太宰治輕喊：“坤靈�！�
“��？”
“剛剛問了什么？再問一遍。”
“欸？我剛才問，阿治盯我看那么久，為什么？”
太宰治輕笑一聲：“啊啊，因為忽然發現坤靈還挺好看的，一不小心就走神了。怎么，不可以嗎？”
“啊……當然可以�！�
莫名沉默幾秒，坤靈摳摳臉頰小聲問。
“既然這樣，那你要不要……親親好看的小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