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入V萬字更新 “你怎么看都是在釣我。……
當晚點進微博刷熱搜的人會發(fā)現(xiàn)#難看#的上面, 還緊跟著一個#好看#,如果再仔細點就能看到左邊一列還有個#白知梨神級救場#。
即便是完全沒有看過京大這場迎新晚會直播的網(wǎng)友,就光看這三個連在一起的熱搜名, 也大概能推測出今晚發(fā)生了什么事。
“男神女神”這個娛樂圈大V顯然并沒有因為吐槽節(jié)目難看就真沒看了, 他本來是想留在直播間看看林秋云的笑話,好搬到微博上開嘲諷賺流量, 但看到后面, 白知梨的完美發(fā)揮完全吸引了他的眼球,連自己本來目的都給拋之腦后, 看完回味一番后當即將錄屏發(fā)在自己的賬號上。
男神女神.V:#好看#誰能想到在領(lǐng)舞丟人現(xiàn)眼的情況下, 最后居然是群舞站出來救場。
視頻里這位小哥哥不僅是前幾天因為一條原創(chuàng)劍舞爆火全網(wǎng)的舞見博主, 還是以專業(yè)第一的成績考進京大舞蹈系的本屆大一新生。實力這么強的人在迎新晚會上竟然只分配到一個不起眼的群舞角色, 而某些全心鉆研蹭熱度和擦邊的半吊子卻能拿到領(lǐng)舞機會,我個人覺得是蠻離譜的,不知道你們怎么想——
但“瑕不掩瑜”, 我想美玉就是美玉, 永遠不會被爛石頭以次充好。
《白玉京》是個很不錯的民族舞作品, 僅僅只是最后一幕的臨時救場才展現(xiàn)出來的真正主題, 我就知道它本身應該可以很出彩,尤其是在少了一顆老鼠屎的情況下。
希望以后有機會能夠看到全程都沒有老鼠屎的《白玉京》,想必會更加精彩。
這條微博發(fā)出去后, 很快就收獲了一大批贊同, 其中不乏有剛看完直播意猶未盡, 又跑來微博找錄屏回味的。
【剛看完原領(lǐng)舞的失誤剪輯,就刷到這條美麗視頻洗眼睛,兩者對比真的給我看樂了都。就是說有時候人和人的差距真是比人和狗的差距還大,仙畜有別得很明顯】
【omg居然在這里看見我們荔枝寶寶, 孩子苦這么久也是出息了!大家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可以來看看我整理的荔枝寶寶發(fā)布過的舞蹈合集,這真是一只全世界最會跳舞的水果】
【兩千元也是慘,讓這么個糊逼網(wǎng)紅蹭熱度吸血,還差點把演出給搞砸了,我要是他粉絲我非得把徐清活生生撕了不可】
【笑死還用得著你說嘛,林粉早就把徐清音節(jié)評論屠了,這次要不是白知梨救場及時,挽救了一下下拉胯的節(jié)目效果,徐清真要被林粉線下anti,包露頭就秒的】
【歪個樓兩千元是誰】
【lqy林秋云】
【剛?cè)バ烨逡艄?jié)評論區(qū)看了眼,好幾個最近發(fā)的視頻都被屠了幾萬條,已經(jīng)被逼得關(guān)評論了】
【與此相反,白知梨音節(jié)賬號又漲粉了幾十萬,他那條《玄龍》原創(chuàng)劍舞本來都不推流,點贊量也趨于平緩了,但突然搞出直播救場這一出,點贊又開始飆升】
【荔枝寶寶跳舞就是很好看啊,最后那個鏡頭清冷破碎看得我積積陰陰德】
【學長:我會一直監(jiān)視你……永遠……】
除了“男神女神”這個流量營銷號明晃晃地進行拉踩之外,也有個常年跑線下展子的舞見發(fā)了自己的點評,術(shù)語更加專業(yè),觀點也很大膽,直接將京大迎新晚會節(jié)目失誤這件事的表象徹底揭開。
圓子.V:看了你們?nèi)ξ业哪菞l錄屏,說句不怕挨打的大實話,前面是真難看,尤其領(lǐng)舞摔跤那一下看得我痛苦面具都出來了,不敢想要是我在舞臺上發(fā)生這種失誤后半輩子還活不活了。
但后面,尤其是到快結(jié)束的幾part,沒有這個拉胯領(lǐng)舞出現(xiàn)的畫面,莫名和諧唯美多了,而這一切的功勞真離不開這個叫白知梨的群舞。
我原倍速播放看了好幾遍視頻,感想是他的功底真的很扎實,每次做跳躍動作時騰空高度很高、滯空性也強,并且身姿舒展,體態(tài)挺拔,跳起舞來既有一種男性的力量感,又兼具女性的細膩柔美。
舞感和反應能力更是沒得說,在領(lǐng)舞失誤時其他人的動作明顯有一瞬間的停滯,只有他一直踩在節(jié)拍上,包括后面帶領(lǐng)其他群舞臨時改變了編排,更加展現(xiàn)出了他極強的舞臺調(diào)度能力。這些都是作為一個專業(yè)舞者特別難得的特質(zhì),何況我聽說他還只是個大一新生而已,就已經(jīng)能在這么大的場子展現(xiàn)出自己的大心臟,以后成長起來不知道得搶走多少前輩飯碗。
我畢業(yè)院校雖然不是京大這樣的top級別,但本身也是非常專業(yè)的藝術(shù)類高校,不說能達到指點誰的水平,至少像我這樣正兒八經(jīng)學過幾年舞蹈的人,應該都不難看出這個群舞的真實水平,這些刻在骨子里的東西并不是刻意壓制就能掩藏得住的。
而且根據(jù)我長期的登臺表演經(jīng)驗來看,白知梨是跳過領(lǐng)舞的,否則不可能在演出期間隨意更改編排還能有這么多人立刻跟上,包括在用水袖表現(xiàn)水墨江山時的種種細節(jié)也能體現(xiàn)出他們之間的配合非常默契——反而是在和現(xiàn)領(lǐng)舞配合時,明顯有些生澀。
所以我有個大膽且不負責任的推測,《白玉京》這出劇目原定領(lǐng)舞就是現(xiàn)在這個叫白知梨的群舞,而現(xiàn)領(lǐng)舞本身并沒有能夠駕馭舞臺和其他群舞的能力。不知道他為什么能夠擠掉更合適的人選上位,造成一場作為京大舞蹈系專業(yè)學生本不該出現(xiàn)的低級失誤。
以上僅代表個人觀點,不喜請右轉(zhuǎn)出門。】
“圓子”的粉絲受眾本來就挺年輕,常年沖浪在網(wǎng)絡第一線,他們中不乏有看完整場迎新晚會直播的,從徐清開始頻繁失誤后彈幕就有很多人疑惑這種水平怎么也能當上領(lǐng)舞,而現(xiàn)在有業(yè)內(nèi)人士從自己的專業(yè)角度解答了這件事,問題一下子豁然開朗。
【我草!我就說,徐清這么拉,但凡是個有眼睛的也不能選他來當領(lǐng)舞啊!背后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py交易!】
【不會吧?那如果白知梨真是原領(lǐng)舞被換掉,最后只能作為群舞上臺,他得有多難過啊,還是被這么一個業(yè)務水平拉胯的人擠掉位置,我真是代入想想都要氣炸了恨不得手撕了徐清】
【終于有人看出來這一點了……當時直播間很多人都質(zhì)疑徐清到底怎么當上領(lǐng)舞的,現(xiàn)在答案不是呼之欲出嗎】
【有人脈,《白玉京》這個節(jié)目原定就是由白知梨擔任領(lǐng)舞,初版也沒有加某新晉流量,但后面學校決定要做網(wǎng)絡直播,為了點擊率和流量,就演出前不久臨時改了部分,把展現(xiàn)詩人仙人同游祖國大好河山的主題改成詩人酒醉后邂逅仙人,本來算主體展示部分的群舞們徹底成突出主舞的鑲邊背景板了。因為白知梨那個時候還沒火是個素人,負責排練這個節(jié)目的老師就毫無征兆地把他換掉,讓小網(wǎng)紅徐清頂上去,聽說還當著很多學生的面給白知梨難看】
【????不是哥們兒這么離譜的嗎?你別是造謠騙存在感吧,我光是聽聽都高血壓了,這要是真的,別說林粉,我都想沖上去罵這傻逼老師和領(lǐng)舞了】
【我點進層主的主頁家訪了,他定位京大校區(qū),看起來好像是真的】
【……絕了。】
【荔枝寶寶……好可憐……】
【原來最后一個鏡頭那里他不是破碎感,是真快碎了。結(jié)束那一刻他看著白紗緩緩垂下來,遮住自己的視線,會不會也想過原本飛奔上去謝幕,能夠站在追光燈里的,其實是自己呢】
【別說了別說了啊啊啊天殺的狗屁老師和半吊子!我就說我寶寶怎么看著老像是被欺負了!】
【夠了……老師請問為什么我家孩子從學校回來就一直哭……】
這下不只是徐清音節(jié)賬號被網(wǎng)友沖,連京大發(fā)的最新幾條物料視頻下都是質(zhì)疑他們在學生資源分配一事上是否存在不公平。
學校賬號皮下運營一般都是新聞部的學生,平時只要不是因為某件事鬧出什么大輿情,或者某條視頻意外走紅,發(fā)布的視頻日常點贊量評論量不超過四位數(shù)——不然石任也就不會滿腦子歪主意把本該屬于白知梨的領(lǐng)舞換成徐清了——他們哪見過這種陣仗。
忽然涌入的大量用戶在評論區(qū)集體爆發(fā),哪怕只是發(fā)點陰陽怪氣的表情包或者刷徐清在舞臺上摔跤的丑圖,其他過激的話并沒有多說,但沒經(jīng)歷過網(wǎng)絡流量沖擊的皮下根本無從招架,本來要發(fā)的一大堆物料也不知道還要不要發(fā),拿著手機手足無措的。
又因為只是學生會下屬部門,和舞蹈系那邊八竿子打不著,不太清楚這背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自然那也不敢隨便回復,等緊急把事情告知給主管老師商議對策后,已經(jīng)都是后半夜的事了。
此時的白知梨早已經(jīng)換掉演出服,卸了妝,準備回老小區(qū)。
整個演出前后他的手機都放在背包里,對網(wǎng)上的情況一概不知,甚至不知道程修寧發(fā)了微信,還是等收拾完、快走出會場才發(fā)現(xiàn)。
【學長:在門口等你。】
白知梨看到這消息時還愣了一下,因為印象里,在他們剛加上聯(lián)系方式的時候,學長親口說過,微信只用于轉(zhuǎn)賬和說正事。
他走到一半,忽然停下,捧著手機苦惱半天,不知道該怎么回復。
演出謝幕后程修寧就離場了,他本來想直接去后臺等白知梨,但想到對方估計會很忙,那里面準備上場和準備離開的人也是來來往往魚龍混雜,現(xiàn)在去簡直是給人平添麻煩,于是又硬生生止住腳步。
觀看演出的過程中他本來還拍了照片,想隨著那條信息一起發(fā)過去,但不知為何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舞蹈系的節(jié)目比較靠后,程修寧站在會場外面的萬年青樹下,等到演出結(jié)束,人都快走光了,都沒等到白知梨出來。
耐心也漸漸消耗殆盡,取而代之的是擔憂,總覺得這么久還不出來,會不會在里面遇到什么事——即使他知道這是在學校,更是人來人往的會場,能出事才是不可能的。
但關(guān)心則亂。
程修寧又按著性子多等了會兒,還是沒見人影后,才終于等不下去,準備進去看看到底什么情況。
但剛一走近門口,就看到白知梨低頭捧著手機,站在那兒一動沒動。
程修寧莫名松了口氣,徑直走過去。
他發(fā)誓,他當時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總之等回過神后,已經(jīng)是拎著人的雙肩包,險些把白知梨整個從地上拎起來了。
“怎么這么久?”
程修寧其實沒有責備或者埋怨的意思,但他天生冷臉,說話語氣也總硬邦邦的,聽在人耳朵里,就很容易變了味。
白知梨雖然不至于把這當做是在質(zhì)問自己,但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保持著被人直接拎起書包肩帶、踮著腳尖的姿勢,把亮起的手機微信聊天界面湊到對方面前,小聲地說:“你不是說沒有正事就別……所以我沒看消息,不知道你在外面等我……”
程修寧:“等你就是正事。”
“昂?”白知梨呆呆地抬起腦袋。
周圍黑漆漆的,只有遠處24小時開放的自習室和操場路燈還有亮光,男孩被高自己快一個頭的青年拎著,被迫在晨夜里對視,都互相從對方的眼睛中看見了自己。
氣氛忽然就安靜了十好幾秒,也幾乎是他們同居一個月以來,維持時間最長的一次對視。
白知梨受不了這樣的氛圍,想要扭過頭,程修寧突然說:“你這么膽小,連看著我的眼睛都不敢,走夜路回老小區(qū)就不怕了?”
“也不至于……吧。我是男生……”
其實白知梨更想反駁“我哪里不敢看你”,但鑒于他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很想轉(zhuǎn)移視線了,說這話又好像……
不是很有底氣。
“我知道。”程修寧往他喉結(jié)上看了眼,“但有的變態(tài)就喜歡半夜在小巷子里堵你這種細皮嫩肉膚白貌美的小男生,把你抵在臟兮兮掉灰的墻上,攥著你的手不讓你亂動,不管對你做什么糟糕的事,都不會有路過的人制止,而你……”
程修寧的語氣和表情都實在太認真,一點也不像開玩笑,尤其是白知梨被攥住的手腕上漸漸加大的力度,種種疊加在一起,讓他忍不住順著對方的話往下想,最后成功被腦補出的變態(tài)嚇得微微發(fā)抖,聲音也帶著一點顫腔,在有些冷的夜風里幾乎要被吹散。
“你、你別說了……”
就在白知梨的害怕到達頂點時,程修寧又忽然放開他,拿過他的書包拎著。
垂下眸,低聲道:“你膽子小,怕我,怕黑,什么都怕。但鑒于你最怕的是我,所以大概在你眼里,我也算能震住一切你怕的東西的人?”
白知梨才剛穩(wěn)穩(wěn)落在地上,還沒緩過來,就又聽到程修寧像繞口令一樣的一段話,本來就被夜風吹得有點轉(zhuǎn)不過來的腦子,這下更不好用了。
他懵懵地看向程修寧。
后者卻也挪過眼,輕咳一聲:“你邀請我看演出,我等你回家,保護你。”
“公平交易,別想太多。”
可剛剛故意恐嚇我那些有的沒的,不是你嗎?
白知梨發(fā)現(xiàn)自己有時候是真的看不懂這個學長。
程修寧似乎也聽到對方心底的疑問,卻選擇沉默不語,大步往前邁開步子,看背影還有點落荒而逃的意思。
“走吧。”
他說。
白知梨就舞臺上反應快,私底下什么都慢半拍,好一會兒后,才像是剛聽到程修寧的話一樣,“哦”了一聲邁著小步趕緊追上去。
那場大雨解了綿延已久的暑熱,宣告著京城正式入秋,晚上溫度自然也下來了。夜里更深露重,涼風再一吹,白知梨清瘦的小身板就完全扛不住,冷得不時縮縮脖子。
他想著要追上學長,一心埋頭看路,也沒注意到前面那人突然停下,于是又像那次炎炎午后一樣,一頭朝著對方的背撞了上去。
“嘶……”白知梨抬手摸摸額頭,被撞得眼角泛淚,不知道一男的后背怎么會比石頭還硬。
但還沒來得及發(fā)難,程修寧脫了自己外套,遞過去:“穿上。”
白知梨不太擅長拒絕別人,尤其這種時候,手比腦袋還快,一伸手就把尚且?guī)е嗄牦w溫的外套接過來了。
直到手心切切實實感受到另一個人的溫度,也嗅到那股隱隱約約、卻又縈繞不散的苦橙味道,白知梨才慢慢反應過來,自己手里拿著的是什么。
“我不冷……”他想把外套還回去。
“我也不冷。”程修寧說。
這天氣雖然比前些天不知道涼快多少,但也沒有到需要穿厚厚兩件的程度。程修寧里面是件短袖,肌肉線條流暢的小麥色手臂自肱二頭肌以下都暴露在空氣中,卻并不怕冷似的,走在白知梨的左邊,替他擋去夜風寒露。
白知梨眼睜睜看著程修寧又快走到自己前面了,沒辦法,只好把帶著他體溫的外套穿上。
程修寧看著像專心走路,余光卻瞥著白知梨,想知道他看見自己明顯有鍛煉痕跡的身材后,會是什么反應。
以前總是他暗戳戳地釣自己,這次,他也想試試對方一貫用的手段。
白知梨沒想太多,只是羨慕地“哇”出聲。
“學長你這肌肉鍛煉得好棒,一周得花多少時間泡健身房啊?”因為總能遇見變態(tài),白知梨從小就想長得個子高高的、身體壯壯的,最好誰都不能欺負他。
但不知道為什么,個子長到快一米八就不長了,腿細腰也細,就算努力鍛煉運動過,也很少會留下諸如健身房擼鐵大佬們一樣的訓練痕跡,頂多不過是因為常年跳舞,腹部有兩條很清楚的馬甲線勾下去,隱隱有點薄薄腹肌的形狀。
所以當他看到程修寧藏在襯衫下的一身肌肉這么漂亮時,是真羨慕了。
但這種單純的羨慕,只要一出現(xiàn)在白知梨身上,只要落入程修寧眼里,似乎就全都變成一種被肉色吸引的證據(jù)。
不然,怎么可能會有男的真心夸另一個男的肌肉練得真好、看起來非常有安全感?
程修寧面無表情,心中喜悅,狀似不在意般答道:“我沒泡過健身房,可能平時隨便打打球就有吧。腹肌?你怎么知道我有腹肌。”
白知梨的羨慕頓時變成嫉妒,他覺得學長是故意不想說自己平時在哪家健身房的,因為怕他也鍛煉出一身漂亮肌肉吸引到其他女孩的目光。
呵呵,真是小氣。
于是語氣也差了不少:“真的嗎我不信。”
程修寧似乎就等他的這句回答,想都沒想便脫口而出:“不信?你可以摸摸。”
“……”
“……”
話音落地,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
程修寧幾乎是說完就后悔了,學弟內(nèi)向膽小,又特別容易害羞,平時跟個兔子似的恨不能把自己藏起來,自己突然跟他說這種話題,讓他誤會了怎么辦。
白知梨則是氣得眼睛都紅了:在別人餓著肚子的時候不吧唧嘴也是種禮貌,有腹肌這種事說過一遍就可以了,為什么要一直在自己面前炫耀!
見白知梨紅著眼睛和耳垂,一副羞得要哭的樣子,程修寧有點慌,忙找補:“說著玩的。我平時不會這么隨便。”
你還要說!
所以就專門挑在他面前炫耀是嗎!
白知梨快氣哭了,腦袋埋在立起來的外套領(lǐng)子里,悶聲不吭往前走。
程修寧手足無措了一瞬,很快追上去,不知道該怎么開口道歉——
總不能說,對不起,我不該讓你摸我腹肌的。
聽起來,似乎有些……
但他也暗暗警告自己,學弟比想象中還更容易害羞,平時相處起來,應該更小心一些。
程修寧只好假裝沒事發(fā)生,轉(zhuǎn)移話題:“我有點餓。你呢?”
白知梨吸吸鼻子,本想硬氣地甩一句“就是餓死也不關(guān)你事”,但剛有這么個念頭,肚子就輕輕地“咕”了一聲,傳達出餓的信號——
他幾乎整個晚上都在忙著迎新晚會,為了效果演出前一般都不吃東西,跳舞又特別耗費體力。
白知梨感覺自己耳后都快燒起來了,特怕程修寧也聽見了,但想了想,還是飯重要。
是學長先把他惹生氣的,就應該拿晚飯來賠,他又……他又沒什么錯!
這次絕對不是蹭吃蹭喝!
一想通,白知梨就用力點點頭,理直氣壯地說:“餓!”
程修寧轉(zhuǎn)過頭看著他,一會兒,忽然笑了。
白知梨很少見他笑得……呃……看起來這么正常——畢竟平時都冷冰冰一張臉,跟誰欠了他千八百萬塊錢一樣——所以愣了下。
反應過來后,有些不高興地撅著嘴問他:“你笑什么……”
“膽子大不少。”以前哪里敢大聲跟自己講話,聲音恨不能比蚊子聲還小,總低著頭,像自己要欺負他一樣。
白知梨偷偷在心底重重哼一聲,扭過頭,跳過這個話題:“我們?nèi)コ允裁矗俊?br />
程修寧止住笑意,正經(jīng)了些:“下午來學校得早,沒來得及買菜,家里開不了火,在外面吃吧。”
哪里吃無所謂,只要有人請客,白知梨就很高興。
他連忙點點頭,一想到勞累一天能被美食慰藉,眼睛里就像放進一盞燭火般亮亮的,泛著濕潤水光,像一只睜著水汪汪圓眼攤開肚皮、很可愛很柔軟的小動物。
程修寧余光看了許久,沒意識到自己心臟已經(jīng)化成灘水。
他們并肩走在路燈下,暖黃光暈從頭頂打下來,落在肩膀上鋪開柔軟明亮的色塊,勾出一道挺拔一道清瘦的輪廓。
京大的深夜很安靜,只有遠處操場上還有零零碎碎在散步的學生,偶爾有男孩彈吉他的聲音傳過來。
是首節(jié)奏輕快的小甜歌,忽遠忽近地作為他們的背景音。
白知梨忽然對程修寧說:“學長,不知道這話算不算冒犯,但是……我覺得你話比以前多好多。”
程修寧本想說“沒有”,但他又想到,如果換個人,大概連問這個問題的機會都沒有,更遑論得到自己的回答。
所以,他對白知梨,確實和對別人不一樣?
——也沒有吧。
程修寧覺得自己不是那么沒有原則的人,怎么會因為對小學弟有好感,就給他和其他人制定雙重標準。
程修寧正琢磨,迎面走來幾個看起來像大二大三的學生,應該是認識他,隔著老遠就開始熱情打招呼,一口一個學長可禮貌了。
程修寧:“嗯。”
這些學生就打了個招呼,轉(zhuǎn)過彎走了,路上還都感嘆學長果然還是和以前一樣,都不帶搭理人的。
白知梨:“學長?”
“怎么了?”
“去哪吃飯?”
“海底撈吧。”程修寧說,“雖然不夠正式,但現(xiàn)在時間晚了,外面飯店基本都關(guān)門,只剩這地方能吃東西。”
“海底撈還不夠正式啊?”白知梨酸酸的。
真是可惡的有錢人,他一直覺得如果以后和女孩子談戀愛了,約出來吃飯就選海底撈呢。沒想到在對方眼里,這居然都不算得上是一個值得提到的選項。
人與人之間巨大的貧富差異再一次將脆弱的白知梨擊倒,他覺得自己的人生就像是被榨干的荔枝果汁,被盛放在一個又一個不同的杯具里。
程修寧領(lǐng)著白知梨去了離學校最近的一家海底撈,點完菜要上飲料的時候,程修寧本來單手拿著菜單,“酸梅湯”已經(jīng)說出來一半,白知梨卻不知道忽然怎么想的,向服務員要啤酒。
白知梨長相偏小,加上本身年齡也不大,程修寧坐在他對面,相比之下看起來就要穩(wěn)重得多。服務員把他們看成了兩兄弟,聞言有些為難地看向程修寧,意思很明顯,想讓哥哥自己拿主意。
她這么看著我和小學弟,難道是把我們當成情侶,來征求我的意見?
程修寧這么想著,問白知梨:“你酒量怎么樣?”
白知梨雙手撐在座位上,誠實且乖巧地搖搖頭。
“不怎么樣?”
白知梨還是搖頭。
“沒怎么喝過。”
程修寧:“……為了避免回去路上要背一個小酒鬼,我建議你喝點果啤。”
白吃白喝還有啥要求,白知梨欣然同意。
兩個人都不太能吃辣,所以鍋底點的微辣,但即便如此,手邊的飲料杯還是滿了又空、空了又滿,吃到后半截都有點滿頭大汗。
但程修寧相對來說要稍微好點,太辣了他就用碗里的白開水涮涮,白知梨就是越菜越愛玩,不肯涮,非說要原汁原味才好吃,被辣到又一直吐著舌頭扇風,一升裝的果啤放在桌子上,火鍋還沒吃到一半就只剩點兒底。
程修寧看得都皺眉頭,拿來碗倒白開水遞過去:“你吃不了辣。”
酒壯慫人膽,果啤也是啤,白知梨硬氣拒絕:“不要!火鍋不辣就不好吃了。”
程修寧:“……”
按你這邏輯我們一開始就應該點特辣才對。
“那你自己悠著點。”
白知梨拿手背貼了貼自己發(fā)燙的兩頰,癡癡笑著說:“我、我沒事呀,我還想拍個視頻呢。”
“……”得。
程修寧有些無奈地放下筷子,想把他手里倒?jié)M杯子的果啤拿走,卻被白知梨忽然攥住。
男生手心的溫度滾燙灼人,皮膚相接觸的那一刻,程修寧幾乎是渾身一個戰(zhàn)栗,險些直接從座位上站起來。
他下意識想掙開那雙似乎要把自己燙上烙印的手,可白知梨不知道使了什么牛勁,一時半會兒還真沒掙脫,被人拉著往他那邊:“學長要不要一起來拍視頻?我教你手勢舞~”
程修寧怕拉扯間火鍋盆里的熱氣燙到白知梨,最后軟下來沒有再掙扎,保持一個被人拽著的姿勢,從桌邊繞到對方身邊坐下。
見一向又冷又硬嚇死個人的學長居然這么聽話,白知梨特別滿意,邊笑邊到處翻找手機。
也不知道是不是醉了看東西重影,摸半天找不到后,白知梨直接順著就摸到程修寧大.腿上,后者渾身肌肉更是直接繃緊,整個人都僵在那兒不敢動了。
“我手機呢。”
白知梨碎碎念著,手不停亂動,還是摸不到就索性往上面摸,迷蒙的眼神清醒了一瞬,似乎已經(jīng)意識到有哪里不對,但果啤后勁一上來,很快就又暈乎乎的了。
“這是我……機嗎……”
程修寧聽著他的小聲碎念,后牙都咬緊了,幾乎是一字一頓道:“這不是你機,是我——”
他深吸口氣,默念不要跟個小醉鬼生氣,說不準對方第二天酒醒后什么都記不清了。
于是強壓著劇烈情緒,左手攥住白知梨手腕,想把他手拿開。
動作間白知梨的手指不小心蹭過,程修寧猛地弓起腰背倒吸冷氣,立刻低聲罵了句。
“嗚……你又兇我……”
白知梨手被攥著,委屈得要死,嘟著臉頰肉像只生氣的白嫩包子。
程修寧急得壓低聲音,喉嚨都燥得嘶啞了:“什么是‘又兇你’?我什么時候兇過你?”
白知梨不聽他的,只是用氣鼓鼓的眼神,無聲控訴。
程修寧讓他這么一看,氣血更涌,真覺著自己得交代在這兒。
他低頭湊近,近乎咬牙切齒地對白知梨說:“別又摸我那兒,又拿這種眼神盯著我。”
白知梨醉乎乎的,沒聽懂他在說什么,用茫然單純的眼神看著他。
“操。”
程修寧忽然把他的手拽過來:“你不是喜歡摸嗎。”
“讓你摸個夠。”
但白知梨忽然又哼哼唧唧抗拒起來,被拉著的手也到處亂動,弄得程修寧上不去也下不來,尷尬地卡在中間,忍得人都快憋出病了。
他甚至把壓在心底想說很久的話都問出來,仗著白知梨喝醉酒了意識不清醒,一句句逼問他:“你怎么總是表現(xiàn)得很無辜,卻一舉一動都要故意釣著我?看我吃餌上鉤,看我沿著魚線一點點被你拉上來,你是不是會很有成就感?!”
白知梨滿心都想掙開攥在手腕上的禁錮,根本就沒好好聽程修寧壓抑到極致后才爆發(fā)出的質(zhì)問,而且以他現(xiàn)在這狀態(tài),就算是聽了,也只會睜著圓而懵懂的貓眼,理解不了話里話外的意思。
“白知梨,你真是敢釣不敢認。”
得不到任何回應的程修寧最后只紅著眼,說出這么一句聽著狠,卻毫無作用的話。
白知梨似乎終于有了一點反應,呆了一會兒后,非常認真的為自己解釋:“我沒有……釣你呀。”
“呵,”程修寧氣到笑出聲,攥著他的手,放在那上面,“你自己感受不到嗎?剛才是誰先對我動手動腳。”
“同居這一個月,你的那些表現(xiàn),怎么看都是在釣我。”
“我還沒談過戀愛,我觀念很傳統(tǒng),只想和以后會一輩子在一起的人親密接觸。你現(xiàn)在碰了我,又不敢承認,讓我以后怎么辦?!”
白知梨本來腦子就不是很好用,人笨笨的,現(xiàn)在喝了酒,思緒轉(zhuǎn)得更慢,聽程修寧這么污蔑自己,都快傻眼了。
他、他哪里有像他說的這樣!
見白知梨呆呆地不說話,程修寧眼睛通紅:“你到底是真喜歡我,還是單純玩弄我感情,不如今天說個明白。別總這樣釣著我,不清不楚的。”
“我、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白知梨努力地進行思考,但他確實不明白一個硬硬的大冰塊為什么忽然情緒激動地拉著自己要負責,又天性膽小,怕得往后縮了縮,怯生生地說:“你要是覺得、覺得被我摸了很吃虧,那……”
他絞盡腦汁,想著能夠怎么補償,最后靈光一閃,忽然把自己衣服往上撩:“你也摸回來好了!我也沒談過戀愛,也沒被人摸過,這樣很公平……”
程修寧嚇得臉色一變,立刻抓著座位上的外套往白知梨身上一蓋,后者才剛做出要脫衣服的樣子,就連手帶腦袋一起被衣服蓋住,“嗚嗚”地撲騰著。
程修寧萬萬沒想到白知梨的腦回路居然離譜到這種程度,哪兒還顧得上掰扯到底誰玩弄誰,站起身左后看了看,見周圍卡座都空著,服務員也都站在門口迎賓,確認沒人在意這邊后,才重重地松出口氣。
“以后不要對著別人——除了我——以外的人這樣做,知道沒有?!”
程修寧忍不住語氣重了點,因為白知梨的行為在他看來特別危險——
一個長得跟個女孩子一樣漂亮的十七八歲小男生,又沒什么武力,腦子也不是很好用,膽子還跟兔子一樣特別小,平時就挺夠嗆的,喝點酒更是……
這真遇上個變態(tài),真能自己把自己給送上去。
白知梨好不容易才從外套里掙扎出來,氣喘吁吁的,用一種很不解的語氣問:“為什么呀……”
程修寧不知道該怎么跟一個小醉鬼解釋那么多,就只好一刀切武斷道:“因為這種事是不對的,等你再長大點就懂了。”
“哦……”白知梨低下頭,有點好奇地玩著拉鏈,“但是小時候叔叔說,要是給他看看,就給我買大白兔奶糖,要拿東西換才行……”
程修寧在幫他整理亂掉的衣服和頭發(fā),聞言動作停滯了一瞬,但很快又歸于平靜。
白知梨只覺得那雙大手撥著自己頭發(fā)的力度更輕了,像羽毛輕輕在撓一樣,又酥又癢很舒服。
和小時候那些叔叔哥哥摸他腦袋的感覺不一樣。
“除了剛剛跟你說的話要記住之外,還有一點,你也要記住。”
白知梨抬起頭,眼睛水汪汪的:“什么呀……”
程修寧沉默一會兒后,邊幫他把外套穿好,邊說:“如果你想問我要,不用拿其他東西來換。”
“可是……這好像對你不太公平……”
“……有些東西本來就很不講公平。”
收拾完后,他拍拍白知梨的肩膀,把這小孩扶起來:“如果實在覺得我吃虧,你也可以試試拿真心來交換。”
“我只想要這個。”
后半句話,程修寧爛在心里,沒有在今晚說出來。
——我會先給你我的真心。
第22章 第 22 章 “喜歡?”
白知梨連自己最后是怎么回家的都不知道, 只記得好像趴在一條很大、毛也很暖和的大狗背上,被馱著走在瑟瑟涼風的秋夜里,路兩排是明亮晃眼, 讓人頭暈目眩的路燈。
他腦子里暈乎乎的, 一會兒是小時候有好多人想把他從福利院帶走,一會兒是讀初中的時候被男同學騙到家里, 他們都是想把他帶到某個地方去, 但那些地方似乎……還沒有趴在大狗的背上舒服。
暖呼呼的,有苦橙的味道, 像有一段時間他住的宿舍, 樓下有一片林子都是那種橙子樹, 結(jié)出的果實酸澀倒牙, 但因為便宜不要錢,白知梨會撿好多熟透了都沒人摘、掉在地上的回家,也可以拿來當不要錢的維生素補充劑。
不知道大狗會帶自己去哪里……
白知梨趴在程修寧的背上, 半睜著眼, 迷迷糊糊地想。
他酒品倒是好, 喝醉了不吵不鬧的, 也不耍酒瘋,就只是安安靜靜趴在那兒,像一只身體不太舒服、母雞蹲著, 文靜乖巧得過了分的貓咪。
程修寧暗自低罵了一聲, 咬牙切齒道:“以后再讓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喝一口酒, 我就跟你告白,要你跟我在一起,嚇死你。”
——倒也不是嫌背上的人重,嫌白知梨麻煩。
成天就吃那么點兒, 跳舞的又要講究保持身材,這么個人能有多重。
程修寧今晚是讓白知梨給嚇到了。
他不知道這人以前經(jīng)歷過什么,要不是酒醉后說漏嘴,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但既然聽到了這個秘密,程修寧就無法不往心里去。
他不敢想白知梨從那么小就要獨自面對這樣多的惡意,一個人跌跌撞撞但又把自己養(yǎng)得特別好的長大了,怪不得他膽小內(nèi)向,卻又認真努力地喜歡著生活里的一切。
他甚至是第一次體會到“心疼”兩個字是什么意思,是遺憾沒有更早地遇見白知梨,替對方擋去風擋去雨,無憂無慮快快樂樂地長大;是后悔平時的語氣不該那樣生硬冰冷,即使并非本意,也切切實實地總讓這小孩心驚膽戰(zhàn)。
程修寧一直以為他們只是單純的學長學弟關(guān)系,卻忘記除此之外,他還是白知梨的房東,即使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過要對方給房租,但兩者身份本就是不對等的。
所以日常的相處中,白知梨會更加小心謹慎,避免得罪自己的房東,以免對方將他掃地出門。
哪怕程修寧絕不可能這樣做,但他無心中的很多言行舉動,恐怕都還是影響到了白知梨,甚至是給他帶去壓力。
意識到這點后,程修寧連背人的動作都放得更輕了,生怕不小心又嚇到這只膽小的兔子。
“學長……”
貼著耳朵的地方忽然傳來聲音,程修寧腳步頓了一瞬,很快便泰然自若地回應他:“嗯。”
“你要帶我去哪里?”
光聽這賴賴唧唧的鼻音,就知道這家伙離醒酒還早著,頗有些無奈地放低了聲音,回答道:“帶你回家行不行。”
回……家?
白知梨用被酒精麻痹了的暫停思考的大腦,試圖努力理解這句話,但他連家到底是個什么概念都不知道。
“是你的家?不是……不是我的家……”
程修寧沉默一瞬后,感覺到白知梨有點往下滑,拖著他的腿彎又把他整個人往上顛了。
“如果你喜歡,也可以是你的家。我們的家。”
程修寧其實不知道自己這樣說是正常還是不正常,按理說,他作為一個和人家就剛認識幾個月的人,關(guān)系最多不過是學長,至多再加一個房東,這樣說話似乎有點唐突了。
可,程修寧又確確實實感覺到自己在聽見白知梨呢喃著說他沒有家的時候,胸口的地方一陣一陣緊縮著疼。
他感覺到一陣一陣的發(fā)冷,比京城深秋的夜風要冷多了。
程修寧背著白知梨,步子慢而穩(wěn)重,微低著頭,語氣從沒這么認真過:“你醉醺醺的,明早起來什么也不記得。所以有些話我現(xiàn)在不適合跟你說,但是白知梨,如果你想要有個家的話,無論我最后是什么身份,我都可以給你。”
白知梨呆呆地,眼睛只盯著他翹起來的發(fā)尾,好一會兒后,才慢慢地“嗯”了一聲。
他感覺到大狗好像停下來了一會兒,溫度也更高了。
程修寧讓那句話給說愣住了——他本來沒想過白知梨會回應自己。
難以言喻又突如其來的激動讓他連托著白知梨膝蓋彎的力氣都更大了些,弄得人小聲喊疼,才如夢初醒般忙松開了些。
但白知梨喝醉酒,身上軟綿綿的沒點力氣,忽然沒了支撐,整個人就直接滑下去了,嚇得他趕緊像小考拉抱緊考拉爸爸一樣,手腳并用把程修寧扒得死死的。
程修寧沒想到能有這一出,也從沒有和白知梨這么近的貼身接觸過,大腦都空白了一瞬,才想起來該好好背著人家。
最后上電梯那段路走得有點艱難,背上掛了個沒自理能力的小醉鬼,又把自己抱得這么緊。
程修寧身體是僵硬的,幾乎一步一挪,好不容易才終于把人從海底撈帶回來,剛把他放到床上,本以為能好好睡一覺,誰知道忽然就跳起來,嘟囔著好多汗要洗澡。
“你沒出什么汗。”程修寧想趕緊把他按下去。
白知梨偏要坐起來:“不對!我臭臭的!”
程修寧無奈的哄他睡覺:“你香香的。”
“為什么?”男孩坐在床邊,歪著頭乖乖地問。
程修寧一本正經(jīng)地說:“因為你是荔枝,是一顆水果。水果是不會出汗,也不會臭的。”
他低下頭,似乎認真地思考了好一會兒,才勉強接受了這個回答。
程修寧暗地里松了口氣,蹲下來給他脫鞋。
但是很快,新的問題就又出現(xiàn)了。
某水果問:“那你呢?”
“我?”
“你也是水果嗎?”
“我不是。我是程修寧。”
“那我不要睡覺,我要去洗澡!”
程修寧快崩潰了,直接抓住白知梨的小腿,仰起頭有點咬牙切齒地問:“又怎么了我的大小姐?”
“因為你不是水果,不能聽你的話,不然會被剝殼吃掉。”
白知梨抬起頭,表情乖巧。
正在幫他脫外套的程修寧:“……”
快氣笑了。
“對不起。其實我也是水果。”
白知梨好奇道:“你是什么水果?”
“……橙子。”
他忽然“啊嗚”一口就朝著程修寧幫自己脫衣服的手臂咬下去。
程修寧嚇一跳,差點就甩開了,但最后還是憑借理智忍住:“你咬我干什么?”
白知梨繼續(xù)“啊嗚啊嗚”的啃著青年結(jié)實緊扎的小臂肌肉,笑得有點傻傻的,又可愛得讓人忍不住想摸摸。
“因為我喜歡吃橙子~”
程修寧試圖把自己小臂從某水果口下救出來,聞言頓了下,把手往更靠后者那邊遞過去。
“喜歡?”
“喜歡~”
第23章 第 23 章 開磕。
宿醉后該有的頭疼乏力白知梨一樣沒少, 但他撐著頭表情有些痛苦地坐起來的時候,卻感覺到渾身上下意外的清爽——
這是……怎么回事?
他完整的記憶停留在吃海底撈時最后夾的那筷子毛肚,至于后面的, 就都零零碎碎, 像被剪輯掉的廢片,串不成完整的一幕。
只是偶爾會閃過一些片段, 比如他似乎拉著學長要拍視頻, 喝到最后是被人家背著回來的……
而且稍微一往深了想,腦袋里就“嗡嗡”地疼, 白知梨嘗試幾次后, 終于還是決定放棄回憶起自己當酒鬼時的一幕。
別的不說, 明明就一杯倒, 學長都再三攔著了,自己卻非要喝——喝也就算了,好歹喝點上頭的、度數(shù)高的再醉啊——偏偏喝了幾瓶果啤都能醉得不省人事, 作為一個男生, 這種事情簡直是超級丟臉啊……
啊啊啊啊啊。
怎么會在學長面前這么丟人。
白知梨把臉埋在手心里, 無聲地崩潰尖叫著, 像只被偷了儲藏糧食而倍感萬念俱灰的小松鼠。
發(fā)泄了一會兒后,白知梨慢慢冷靜下來,說服自己只要當這件事沒發(fā)生過就好了。
人生在世嘛, 誰還能沒點黑歷史, 只要不記得就當沒有啦。
白知梨光速安慰好自己, 再打開手機一看已經(jīng)是中午了。
好在他今天上午沒課,不然像這樣睡過頭曠課,被記一筆就老實了。
白知梨放空了會兒,伸手去床頭柜上拿手機。
他常用的還是自己原先買那個千元機, 程修寧借給他的蘋果手機平時除了拿來拍視頻外都不敢亂動,生怕把人家的好手機給弄壞。要是哪里磕碰了,按自己現(xiàn)在做兼職的時薪來算,就是天天都上班,干一個學期都賠不起。
因為之前發(fā)布視頻火了的緣故,每天都有無數(shù)點贊評論涌入,后臺永遠都在嘟嘟響,所以白知梨干脆關(guān)閉了包括音節(jié)在內(nèi)的全部社交軟件視頻平臺的消息通知,以圖個清凈——從一開始的興奮到后面嫌吵影響平時生活學習,他僅僅用了三天。
白知梨本來想著離下午上課還早,干脆再玩會兒手機,本來挺優(yōu)哉游哉的躺下了,點開自己主頁后忽然瞪大眼睛,猛地坐起來——
不是,他賬號里怎么突然多出來一個連他自己都沒見過的視頻?!
白知梨腦海中忽然閃過自己纏著學長要教對方拍手勢舞的畫面,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該不會……
他顫抖著手點開視頻,不敢想象平時兇巴巴又冷冰冰、總沉著一張臉的學長,被自己逼著跳音節(jié)爛俗手勢舞的畫面能有多可怕。
但視頻點開后,卻很意外的,并沒有出現(xiàn)白知梨腦補的那些東西。
畫面就是簡簡單單的海底撈卡座,頭頂燈光明亮晃眼,四周座位都沒什么顧客,看得出是深夜這種客流量不好的時間段。
而這種稱得上私密的時間點,視頻里的主人公,也就是白知梨,身邊卻還有另外一半男人的身體。
總是在舞蹈視頻里展現(xiàn)出自己各種各樣魅力的男孩,在前置不經(jīng)意的記錄下,表現(xiàn)出他私底下更接近真實性格的模樣,穿著簡簡單單一件白T,頭發(fā)愛扎成蘋果頭,五官未經(jīng)任何化妝品的修飾,卻仍舊漂亮得鮮明直白。
總是呆呆笑著的,說話不太清楚,聽著像是有些喝醉,平時清亮的聲音讓酒精渲染后就變得有些黏黏糊糊,好像在撒嬌哼唧一樣。
具體對話內(nèi)容沒有錄得太清楚,只偶爾能聽見男生一句軟聲軟語的“學長”,連尾音都拖長了,像一根長長的貓尾巴,在人心尖上微微挑撥。
只讓人覺得,如果能讓這個人當著自己面,用這樣的聲音,這樣的語氣,和這樣癡乖的情態(tài),喊一句類似“學長”這樣尊敬中又帶著一點天然親近、特別的稱呼,就是當時就死了也不算白活。
而他身邊那個人,聽聲音語氣是冷冷硬硬的,可態(tài)度倒是從始至終都極有耐心,慢條斯理地遞水喂水,哄著吃水果,時不時還要把白知梨扶正。
短短幾十秒的視頻,聽不清對話,也看不見同框另一位主人公的正臉,但就是這么一條算是記錄日常生活的視頻,被醉酒后不知情的白知梨意外發(fā)出來后,爆火速度卻比那條劍舞視頻更高。
當時已經(jīng)是深夜,不少人本來都準備睡覺了,想著睡前再刷會兒手機,這一刷就刷到了如此……溫情和諧的視頻,嘴角當即就忍不住揚起了姨母笑的詭異弧度,看完后還意猶未盡,拉回進度條從頭到尾再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地看了好幾遍。
【我靠……這種精糧貢品,也是我這種俗人配吃的嗎……】
【嘿、嘿嘿……嘿嘿嘿……小荔枝醉醺醺的,回家后免不了一頓草吧,嘿嘿、嘿嘿……】
【這個手……學長!我知道是你!別裝了!】
【好溫馨、好有愛,氛圍感拿捏得也太強了,這種朦朦朧朧說不清道不明卻又藕斷絲連的關(guān)系……嘶,實在令人上頭】
【omg是喝醉的荔枝寶寶,嗚嗚寶寶要保護好自己啊不要被旁邊那條狗叼著后領(lǐng)拖回狗窩,不然要被成結(jié)的狗……狠狠……】
【喂110嗎我要報警,這里疑似有一男子要撿尸一醉酒美女,嗯嗯你們快來吧再不來我感覺那男的馬上就要脫褲子了】
【啊啊荔枝寶寶……喝醉酒也好可愛哦,原來喝多酒就會眼尾紅紅的,臉蛋也有點粉,嘿嘿】
【睡覺前居然吃到這么好的,這什么冰山寵溺攻和天然可愛受啊,內(nèi)娛能不能多出點這種耽美本子我想看!】
【比暑假粉絲限定大爆的某對虛假美帝更自然更甜這是能說的嗎,至少人家這小氛圍小距離拿捏的,又讓觀眾覺得磕到了又沒真賣,不像娛樂圈那些捆綁艸熱度的CP,平時麥麩賣得心不甘情不愿唧唧歪歪的,一出代言出活動就知道緊急割CP粉韭菜,呵呵給老子爬老子以后再也不磕你們那狗屁不是的rps】
【呃呃老師你說不搞rps那你音節(jié)賬號剪輯的荔枝寶寶和學長的視頻素在……】
【啊啊啊笑死我,激情開麥的這位老師早就創(chuàng)建小荔枝和學長的CP超話了,指路微博“荔枝甘檸”,里面有大量輔導資料哦嘿嘿嘿】
【這才幾天不見就有超話了,等等我!我馬上就來關(guān)注!家人們磕野生cp的可憐腐女們終于有組織了不用再到處流浪】
白知梨看完視頻已經(jīng)是兩眼一黑,再點進評論區(qū)一看,更是差點沒直接嚇暈,軟綿綿地仰躺回床上。
怎么……還跟超話扯上關(guān)系了……
他閉上眼,不斷給自己加油打氣,洗腦自己超話里應該不會說什么的,可最后事實證明,有些事只會比預想的更完蛋。
登上微博,把“荔枝甘檸”超話一點開,剛看了幾條,白知梨就給嚇傻了。
第24章 第 24 章 荔枝甘檸。
白知梨雖然剛成年, 正是沖浪的年紀,但他一不追星二不怎么社交,微博之類的社交軟件用得很少, 就連音節(jié)也都是刷的些舞見翻跳視頻, 極少了解過現(xiàn)在網(wǎng)絡上火的圈子,也看不懂一些奇奇怪怪的拼音字母和黑話。
他只是按照那條高贊評論里提到過的“荔枝甘檸”這個名字去微博照本宣科地搜索超話, 即使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準備, 但點進去后還是看得一頭霧水,也有點超出預料。
【新人報道~剛從荔枝寶寶的音節(jié)視頻摸過來的, 請問為什么超話要叫荔枝甘檸啊】
【讓讓老人來解答了, 因為經(jīng)過我們最開始幾個建超話的十年老粉連夜考古, 翻完荔枝寶寶賬號主頁的所有視頻后, 發(fā)現(xiàn)他的評論區(qū)總有一個叫“荔枝酸檸”的粉絲,總會在荔枝發(fā)完視頻后第一時間趕來評論,很長一段時間里都只有他一個人, 而且ip和荔枝是重合的, 看他們互動也像是認識, 所以大家就推測這可能就是學長, 于是就從中得到靈感,取了這個名字】
【荔枝酸檸……已知寶寶真名叫白知梨,荔枝是他名字的諧音, 那這個檸字……】
【盲僧你發(fā)現(xiàn)了花店】
【等會兒?那荔枝甘檸倒過來念……】
【oi~~~~你們好壞】
【嘻嘻嘻嘻支持】
【不是, 你們到底在打什么啞謎, 我咋一點都看不明白呢?】
對啊,他們到底在說什么,為什么我看不懂?
白知梨和帖子底下表示疑惑的評論同樣懵逼,荔枝甘檸?倒過來念?
這到底都什么跟什么啊, 根本看不懂!
白知梨繼續(xù)往下刷,那些發(fā)言就更加奇怪了,透著一種……會讓人感覺到“大家都知道,但是大家都約好了不告訴我”的不安。
【還有幾天就開學了,我挑燈夜戰(zhàn)速碼了萬字作業(yè),發(fā)在網(wǎng)盤里了,要看的點進去下載再解壓,不允許在線解壓!!!】
【啊啊啊啊來晚了!鏈接被取消了!】
【嘿嘿嘿還好我有先見之明已經(jīng)保存了,一字馬play什么的,吸溜】
【啊啊啊啊求大大分享信女愿一生吃齋念佛!】
【摸了荔枝寶寶美圖(雙擊放大,不然就把亮度拉到最暗)】
【我靠!!娃娃大大!!您居然也……】
【已經(jīng)有不少大手都粉上了荔枝寶寶,超話建設(shè)了好多美圖,每天都有新糧投喂的感覺真是,太酷辣!】
【嘶小荔枝這顏值真嫩真粉……啊不是,我是說小荔枝的乃尖跳得真好,啊不是……】
【我曹雙擊放大有驚喜!!這個抓著……尖的手指印是誰的!!啊啊啊學長你快說是不是你在纏著要荔枝給你喂乃!】
【抱歉我剛剛在想一個問題,你們?yōu)槭裁磫问帜弥謾C打字,把另一個手拿上來……抱歉……】
圖里畫的大概是白知梨身著墨染白紗謝幕,人物神韻和光影都處理得很絕,是種鏡頭表達不出來的感覺,白知梨本來正美美欣賞,想點擊保存拿來當屏保,看見大家的評論一下子懵了。
雙擊放大?
他戳戳屏幕,毫無動靜。
再戳戳,還是沒什么特殊的。
亮度拉到最低?白知梨試著把手機屏幕亮度調(diào)低了,可研究半天后,還是沒發(fā)現(xiàn)黑白兩色的畫面有哪里是粉色的,更沒發(fā)現(xiàn)手印之類的東西。
所以,大家都在說些什么啊?
明明是和自己有關(guān)的超話,但白知梨逛了一圈后,卻發(fā)現(xiàn)她們說的話自己基本都聽不懂,這讓他郁悶的同時又感覺到一陣挫敗——
他和女孩子之間就這么沒話題嗎?
如果說她們都是自己的粉絲,因為跳舞視頻粉上的,那應該多聊幾句和舞蹈有關(guān)系的,比如許許愿或者提點建議,那他肯定就能無傷融入這個圈子了。
白知梨本來還想再研究研究,但門外程修寧過來叫他吃中午飯,只能暫時先放放。
吃飯的時候,白知梨總覺得學長好像有點奇怪,但具體哪里變了,又怎么都說不上來——
比如,這已經(jīng)是學長莫名第十次看他了。
白知梨自認已經(jīng)把自己縮得很小一團,不明白對方為什么一直盯著自己看,捧著小碗默默扒了好幾口飯后,最終還是沒忍住,稍微將眼睛抬起來一點,很小聲很小聲地問:“學長,我臉上有飯粒嗎……”
不然為什么老是盯著我看。
程修寧話比腦子快:“你還想再吃一碗飯?”
白知梨皺了皺眉毛,捕捉到這點表情變化后,程修寧回過神,頓時沉默。
……他到底在說什么。
程修寧隨手夾了一堆裝飾用的西藍花,心不在焉地咀嚼著,心想到底該怎么解釋自己剛剛的行為——
說,不好意思學弟,我覺得你挺好看的?
一定會被當成流氓吧。
白知梨見程修寧不說話,以為是自己語氣不好,又一不小心得罪了房東兼廚子,就也不敢說話了,低著頭安靜吃飯。
這事兒本來該這么過去,因為以往每一次與此類似的對話,也都是這樣翻篇的,可一直用余光觀察著白知梨的程修寧,一直以來都忽略了這點的腦子,突然白光一閃,像是頓悟般,意識到以對方謹小慎微的性格,自己這樣的態(tài)度,明明是在加劇那種寄人籬下的不安。
即使程修寧從未想過要苛待白知梨,甚至像一些腦充血視頻里的冷臉主婦一樣充當著冷臉主夫,一日三餐頓頓不落的伺候著他——
可自始至終,那份能夠讓膽小的兔子從洞穴里探出耳朵的安全感,程修寧從未能夠給過白知梨。
他忽然放下碗筷。
白知梨還以為怎么了,嚇一跳,以為下一秒學長就要暴起傷人。
但程修寧卻只是看著他的眼睛,用他從來沒聽過的,努力溫和過的語氣,對他說:“我有時候喜歡走神,如果你跟我說話,我會容易聽錯,但并不是你的錯,也沒有責備你的意思。”
白知梨反倒愣了,怎么……忽然搞得這么正式。
程修寧接著說:“我也從來沒覺得多做一個人的飯會很麻煩,相反,你認真吃東西,吃到好吃的就很幸福那種樣子,會讓我覺得這一頓飯沒有白忙活。”
他其實很多時候也不僅僅是光盯著白知梨的臉看,更多時候,他看著努力吃飯的白知梨,都有種把小貓抱懷里,一點一點喂貓條、看它乖乖舔舔的滿足感。
白知梨都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了,“欸?學長……”
“而且,你不覺得自己胃口太小了嗎?”這個問題程修寧其實一直都想問,“就吃這么點兒,你還覺得需要付我生活費?”
“不是的……”白知梨認真解釋道:“學長是第一個注意到我被住校困擾的人,也真真切切幫了我很多大忙,所以即便我不夠富裕,也想盡量替你減輕一些負擔。”
“你又不是負擔。”
這樣的話,理所應當般,輕而易舉地就從程修寧口中說出來。
白知梨怔愣了一瞬。
第25章 第 25 章 “學長對我最好了。”……
其實從來沒有人對白知梨說過, “你是個負擔之類的話”。
但他從小父母雙亡,由叔叔阿姨撫養(yǎng)。即使那時還很小的白知梨,都早早懂事, 吃飯從來不需要誰喂, 感冒吃藥也不需要人哄,每天都乖乖待在一邊, 按時做作業(yè)、按時睡覺, 省心得就像一只被閑置在角落里的洋娃娃。
即便如此,阿姨依舊不是很待見這么乖的白知梨, 她會嫌小男孩長身體的時候吃得太多了, 嫌平時不愛說話嘴不甜, 雖然不會講這些事掛在嘴邊, 但總會用一種隱隱排擠的態(tài)度對待他,連帶著那整個家庭都將白知梨排斥在外。
——其實五六歲的小孩子能吃多少糧食呢,可如果沒有自己這么個人, 叔叔阿姨就一點糧食也不用浪費了, 他畢竟是那個多余的存在。
自年幼起, 白知梨就知道, 有些時候不需要別人將話說得過于明白,僅僅只是一個眼神、一個肢體動作,沒說完的話就已經(jīng)說盡了, 裝傻不過是自討沒趣。
有過這樣的經(jīng)歷后, 白知梨養(yǎng)成了注意看別人臉色的習慣, 也不是刻意討好,只是他作為一個沒有什么收入來源的孩子而言,謹小慎微、察言觀色,就是他天然的保護色。
只有盡量把自己縮成很小的一團, 不要引起誰的注意,白知梨才能夠保證可以不那么好的活下去。
也因而,從來沒有人像程修寧這樣,對他說,“你又不是負擔”。
不知道是不是空間比較狹小,又沒有開窗,程修寧衣服上沾染的苦橙味道隱秘地擴散出來,被白知梨捕捉個正著,他忽然就想起后來自己一個人住廉租宿舍的時候,在橙樹林里撿回家的那些酸橙子。
雖然酸澀難以入口,卻也是他晦暗的少年時代里,難得的一點滋味。
程修寧總讓他想到那些被自己吃下肚的酸橙,包括他身上的味道,也像是冬日里也常綠的橙樹被懶陽曬了整天時,給人的那種沉穩(wěn)、靜謐的感覺。
程修寧不愛說話,倒確實像一棵扎在一個地方就生根不挪窩的樹。
白知梨有點出神地想著。
“你以后打算怎么辦?”程修寧忽然出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以后?”
“你的音節(jié)賬號,”程修寧說,“你之前說因為粉絲不夠被換掉領(lǐng)舞,又氣又委屈,躲在廚房里哭好半天。但現(xiàn)在你要比很多小明星都火了,更別說原先那個搶你領(lǐng)舞的人,所以你想好以后該怎么辦了嗎?”
白知梨被問得愣了一瞬,回過神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真的從來都沒思考過這個問題。
他想要有流量,也只不過是單純地不服輸,不認為自己比徐清差到哪里。
可白知梨也沒想到,網(wǎng)絡有這么大的魔力,僅僅是兩個爆火的視頻,就將他從一個聲名不顯的素人,打造成了火遍全網(wǎng)的新晉網(wǎng)紅。
一夜之間,數(shù)不勝數(shù)的贊譽、喜愛、流量,全都一股腦地朝著白知梨砸來,幾乎要把他砸得暈頭轉(zhuǎn)向。
自然,他也沒有想過自己成了網(wǎng)紅,以后該做什么。
“就……還像以前一樣,有空拍拍視頻?”白知梨試探著說。
“沒想過靠音節(jié)賺點錢嗎?”
“欸?”白知梨懵了一下,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對哦,他這些天光忙著迎新晚會了,差點忘記這茬。
白知梨反射弧很長,等程修寧提醒,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身無分文要靠周末兼職才有微薄生活費的小窮鬼了,高興得直接跳起來:“學長等我賺到第一筆錢,一定要請你去吃大餐!”
程修寧已經(jīng)有了心理準備,毫不意外地說:“樓下那家沙縣小吃,還是對面的上海餛飩?”
“學長!”白知梨有點惱羞地喊住他,“我賺錢了還會只帶你去吃這些嗎?當然是約海底撈啦!”
程修寧眼皮一動,忽然有一種王寶釧跟著薛平貴又是倒貼金銀首飾、又是挖野菜養(yǎng)全家,最后終于等到薛平貴發(fā)達當上皇后的錯覺。
那句話怎么說來著,有人問將軍夫人是如何成為將軍夫人的,有沒有什么捷徑,而將軍夫人說,“首先,你要在將軍還是小兵的時候就嫁給他”。
其實放在白知梨身上也很合適啊。
哪天對方請自己去海底撈吃火鍋,巧遇那些二代們,新奇的問一句哪門子風把您也吹上海底撈來了,恐怕也能摟過白知梨肩膀,炫耀似的來一句,“首先你要在他最窮的時候陪他吃過沙縣小吃”——
這不純有病嗎。
程修寧有點受不了自己,為什么請客地點僅僅是從沙縣小吃升級到海底撈,他就有一種被承認了身份并且昭告天上、和白知梨過上好日子的既視感?
……如果哪個女生抱有這種想法,發(fā)到網(wǎng)上,評論區(qū)應該都是罵她戀愛腦、鎖死之類的吧……
程修寧也唾棄自己。
太不爭氣了。
白知梨卻仍沉浸在自己當網(wǎng)紅能賺錢的興奮中,甚至躍躍欲試地想要開直播,被程修寧勸住。
“直播的話,是做才藝主播還是帶貨主播?帶貨主播的話,一個人能忙過來嗎?”
他一條條給白知梨分析,言辭誠懇:“你是京大的學生,起點比全網(wǎng)百分之九十的網(wǎng)紅都高,而且是靠跳舞爆火的,和那些嘩眾取寵博流量的人不一樣。如果貿(mào)然開直播,或許能賺一段時間的快錢,但我覺得對你以后的發(fā)展不利。”
最開始的興奮勁兒過去后,白知梨也慢慢冷靜下來,聞言不住點著頭:“我不想做帶貨主播……我被他們騙過,花錢買回來的東西根本就不好用。我要是為了賺快錢去做這個,我都不干凈了。”
“。”
“你不要總說這樣有歧義的話。”
“欸?我說錯什么嗎?”
看著一臉天然的白知梨,程修寧深吸口氣,勸解自己這種情況也不是第一天了。
“總之,既然你自己不喜歡,我也不推薦,那么帶貨主播這條路就暫時pass。”程修寧接著說,“你外貌條件和本身實力都有,其實非要說的話,我更希望你借助網(wǎng)紅舞見這個身份,把音節(jié)這個平臺作為跳板,往更高的方向發(fā)展。”
白知梨自我感覺是個挺笨的小孩兒,他知道自己除了跳舞特別優(yōu)秀以外,讀書總讀不進去,也從來沒有人像程修寧這樣,會在飯桌上一點一點、手把手地把東西掰碎了講給他聽。
他是生性膽小無害的食草動物,能夠憑借直覺,敏銳地分辨出一個人對自己到底好不好。
“學長說的都很有道理,我聽你的。”白知梨認真的點點頭。
程修寧忽然就感覺到心臟“彭”地一下開始了急速擴張,就像宇宙在剛開始形成時像黑洞一樣瘋狂地往外膨脹,讓他的胸腔幾乎都擠不下這顆心臟了——
他意識到自己正在被白知梨需要。
這是一種……完全無法用語言來描述的感覺,美妙而令人陶醉,不自覺地就想要給予更多,也不貪圖什么回報,哪怕只要看到對方臉上的笑容,都會特別容易心滿意足。
換句通俗易懂的話來講,他樂意倒貼。
確定好未來的音節(jié)規(guī)劃方向后,白知梨決定暫時不開直播,也少出現(xiàn)在網(wǎng)絡上,盡量保持神秘一點,留夠與粉絲、與大眾的那段距離。
何況,他自己也是真的受不了那些總愛在直播間咋咋呼呼、嘩眾取寵的人。
聊完天后白知梨照常起身收拾碗筷,但還沒動手,就被程修寧叫住。
“不需要你弄。”
白知梨早已經(jīng)習慣了對方這種好心卻冷冰冰的語氣,想到每次都是學長又負責做飯又負責洗碗,頓覺不好意思,耳根也有點燙燙的。
他低著頭,手放在桌子下攪啊攪,很小聲地說:“這樣的話,我對這個家真是一點貢獻都沒有。”
程修寧正收拾著碗筷,聞言話比腦子快,脫口道:“你少把我當壞人,就是你對這個家最大的貢獻了。”
白知梨有點著急,下意識地反駁:“不是!我才沒有把學長當壞人。”
程修寧故意逗他:“是嗎?那你怎么每次見了我,都想躲著悄悄走掉,也不敢跟我說話,更不敢和我對視——這不是怕我是什么?我平時是壞人,做了對你不好的事,才讓你這么害怕我嗎?”
程修寧這也算是用玩笑話問出真心話。
雖然知道這大概只是白知梨天生性格作祟,可無論怎么樣,他還是希望對方能夠再放下些戒心,別把自己當做假想中的敵人。
就算他真是會吃人的老虎,那他……也可以做一只,不吃兔子的老虎。
白知梨完全沒想到自己對學長那種下意識的畏懼居然早被對方發(fā)現(xiàn)了,心虛的抿抿唇,有些尷尬的笑笑:“哪有……我覺得學長是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了。”
一半安撫一半真心,至少在白知梨目前所活的十八年人生中,唯獨程修寧這一個人,和他認識的時間最短,幫助他卻最多,而且從來不帶有那些惡心的想法。
白知梨是真的很感激程修寧。
“你在對我撒嬌?”
“昂?”
程修寧忽然來這么一句話把白知梨給干懵了,不是您怎么這么不禁夸啊,剛說完你好——
他到底哪里在撒嬌。
“我才沒有……”白知梨撇撇嘴。
他年級小,聲音本來就有點偏向女孩子的甜,這樣說話時又黏糊糊的,不自覺帶上些尾音,聽得人像是吃到顆最甜的荔枝。
程修寧輕咳一聲,挪開視線,避免自己被萌到。
他堅決拒絕了白知梨想要幫忙的請求,把人趕回房間,自己承包了兩居室的所有家務。
下午上課,白知梨頭一次沒有壓著漁夫帽狗狗祟祟地偷偷溜走,而是鼓起勇氣,對正在給陽臺上綠植澆花的程修寧輕聲喊了句學長,在對方回頭看過來時,有些局促不安地動著腳尖,憋了半天,才終于把那句話說出來:“我去上課了,晚上可以等我回來一起吃飯。”
程修寧忽然笑了,逆著光,系著圍裙,整個人顯得柔和而溫暖:“知道。”
白知梨像做完什么不得了的成就般,轉(zhuǎn)過身后,大大地給自己比了個勝利手勢——
白知梨,你真是太棒了,有主動和學長說話的勇氣,你以后做什么都會成功的!
他還沒有完全走出出租屋,即使聲音小,程修寧也聽見了。
他不禁失笑,回味著剛剛白知梨向自己道別的樣子,只覺得自己似乎養(yǎng)了一只可愛的荔枝擬人,白生生的,圓圓一個,揮舞著線條笑小手小腳,戴著暖黃色的荷包蛋帽子,下面一圈露出來的頭發(fā)柔軟微卷,連眼睛都又圓又大,亮晶晶的,好像盛滿了星星。
——可以了,你已經(jīng)無意識傻笑三分鐘了。
程修寧突然又冷下臉,回憶起剛剛自己那種仿佛看到路邊小奶貓就走不動道的樣子,有些過分不值錢了。
*
去學校的路上依舊有很多人會走著走著忽然回頭看白知梨,也有不少人本來就正玩著手機,猛地一抬頭看見是他后,愣幾秒,然后就一頓拍照,手指在屏幕上極快的戳來戳去,顯然又是在和誰分享自己在街上遇見了網(wǎng)紅。
要說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時,白知梨確實很不習慣,但距離《玄龍》那條原創(chuàng)劍舞視頻爆火后已經(jīng)有一周多了,再不習慣的,也多多少少習慣了。
白知梨又把荷包蛋帽子往下壓了壓,一直扯到鼻尖才算完,整張臉就露出一張濕潤淡粉的薄唇在外面,唇線勾出鋒利的輪廓。
他現(xiàn)在唯一后悔的事就只有出門前忘記戴口罩了,不然也不至于像個猴兒一樣給人圍觀。
門衛(wèi)亭的保安這下子能認出白知梨了,還熱情地叫住他:“你是那個,那個,叫什么來著,就是舞蹈系成績最好那個,哦我想起來了,是叫白荔枝是吧?我昨天晚上看迎新晚會直播了,你跳得真不錯!以后肯定要站在最中間的位置。”
白知梨都讓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忙擺擺手:“沒有沒有……那是大家一起辛苦排練的功勞,不是只有我一個人跳得好,是大家一起完成了一場精彩的演出。”
而且等下,白荔枝是誰啊,為什么要這么叫他。
保安才不管那么多呢,總之夸就完事兒了:“哎呀現(xiàn)在的年輕人都可狂了,倆眼睛長在額頭上,根本就看不起人。反倒是你,跳舞又好,還是大網(wǎng)紅,卻還是這么謙虛,怪不得能火爆全網(wǎng)呢,不像某些愛拍點丟人現(xiàn)眼的視頻的人。”
白知梨讓他夸得都尷尬了,忙指指校門里面,示意自己得趕緊去上課了,后者這才著急忙慌地把閘門打開了。
他前腳剛走,后腳,徐清就戴著耳機掛著挎包出現(xiàn),一副高街帥哥的打扮。
但剛走近閘門,就被保安給攔住了。
“站著,對,就你,別東張西望的了,指的就是你——學生證拿出來看一下。”
徐清左看看右看看,到最后才有點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
保安才懶得搭理他,徑直走到面前,問他出示證件。
徐清有點不爽,嘴里帶著點罵罵咧咧地翻自己挎包,結(jié)果找了半天都沒找到。
保安不耐煩道:“校外社會上的閑雜人等禁止進入京大,萬一出事了誰付得起這責任,您請回吧。”
徐清一聽這句“閑雜人等”就火大,把挎包隨便一甩,擰著眉毛說:“你眼睛瞎吧,連我是舞蹈系的學生都認不出來?”
保安冷笑幾聲:“舞蹈系的倒確實看見過,也才剛走不久,但人家就比你有禮貌多了,穿著打扮也是清清爽爽的小男生,哪里像您啊,一個男的妝化得比女人還妖嬈,說兩句話沖得跟吃了槍子兒一樣。”
“一對比起來,人家是優(yōu)等生,您這衣服和這一身氣質(zhì)……呵呵。”
徐清頓時惱羞成怒,聲音也不自覺加大了許多,說到激動時聽起來尖銳得像是破音:“你是不是有病啊,當個學校門口的保安,拿著個雞毛撣子當令箭,也不看看我是誰,有幾個膽子敢攔我!”
保安:“你是誰?”
“你到底讓不讓我進去!”
“對不起,最近發(fā)生了多起社會人士闖入高校騷擾女學生的新聞,后勤和行政那邊都說了,一定要多抽查看起來可疑的人,只要沒帶學生證,一律不允許放入學校。”
徐清卻根本不接受保安這個解釋,他又撒潑打滾的鬧了一陣后,見保安不僅不讓自己同行,反而引起了周圍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干脆破罐子破摔,掏出手機和自拍桿就點到了直播,開始在涌進來的觀眾們面前顛倒黑白。
“寶寶們快來看,這個保安仗勢欺人,我明明就是京大的學生,卻不讓我進去。我上課馬上就要遲到了,那節(jié)課老師還特別嚴格,要是我進不去,到時候點名發(fā)現(xiàn)我人不在,給我記曠課,那我也太冤枉了吧!”
說著,把手機一個勁的往保安臉上懟,后者都四處躲閃、也拿手擋著臉了,但依然被追著拍。
“寶寶們我現(xiàn)在怎么辦,這個保安不僅不放我同行,還罵我不男不女的看了就惡心,我一個大老爺們都快被氣哭了——謝謝Rgou哥送的摩天輪。”
前半截還在那里委委屈屈地賣慘呢,后半截一看到直播間有大哥打賞,那陡然放光的眼睛和故意掐著嗓子的聲音聽得人生理不適,周圍圍觀的學生們也都無語得一陣陣翻白眼。
不要臉,顛倒黑白有一手。
但畢竟對方是個網(wǎng)紅,都怕自己被他拿著手機懟臉拍,也沒人敢上去理論兩句,光聽見他在那兒一個勁說保安故意整他、又說自己老是被這些沒素質(zhì)的人欺負。
保安也被逼得一直往后退,又得捂著臉怕被拍上網(wǎng),一不留神踩空一步,直接就往閘門那兒一倒,結(jié)結(jié)實實摔了一跤,手肘都蹭破皮了。
徐清幸災樂禍道:“活該,這就是現(xiàn)世報啊寶寶們。”
圍觀學生越發(fā)氣憤,交頭接耳地小聲罵著。
徐清聽不清楚,還以為他們在對著保安指指點點,越發(fā)得意起來。
直到被看過那晚直播的網(wǎng)友刷到,看著滿屏飄過的彈幕,他那洋洋得意的表情才終于維持不住。
第26章 第 26 章 噴子。
【第一天上網(wǎng), 不懂就問,京大就是這樣教書育人的嗎】
【這種嘩眾取寵的網(wǎng)紅你能指望他有什么素質(zhì),看他開直播的動作這么熟練, 明顯玩得一手好網(wǎng)暴】
【呵呵, 果然相由心生,我看這家伙尖嘴猴腮的樣就不像是什么好人, 又搶別人領(lǐng)舞又欺負保安, 真是壞出汁兒了】
【來晚了,沒吃過這個瓜, 問問怎么回事】
【就昨天晚上京大的迎新晚會直播啊, 喲喲喲還領(lǐng)舞呢, 居然能在舞臺上摔個屁股蹲兒, 還得靠群舞救場,換做我是他,起碼十天半個月都不敢出門一步, 還不夠丟人的】
【你們這些水軍到底哪來的, 能不能別亂說, 白知梨自己比不過我們家主播, 之前怎么不提這茬現(xiàn)在才提,蹭熱度不要太明顯好吧】
【?白知梨,蹭你們家主播熱度?一句話聽我得來來回回反復退出進入直播間, 我尋思這就一千來個人看過啊, 請問你們家主播有什么熱度可蹭?】
【……好弱智的房管, 我說真是吃點好的吧,自己去看看小荔枝現(xiàn)在粉絲多少,人家一支幾十秒的原創(chuàng)劍舞片段火得連《玄龍傳》官方都下場營業(yè)了,你家主播還擱這兒一個勁硬蹭林秋云呢吧】
聊天框里的彈幕瘋狂滾動著, 幾乎都是看徐清這種仗勢欺人的嘴臉不順眼的人,順帶著把他搶白知梨領(lǐng)舞的事放在一起說,那幾個房管舌戰(zhàn)群儒,但區(qū)區(qū)幾個人,哪是成千上萬真實觀眾的對手。
徐清的音節(jié)直播彈幕很快就淪陷了,密密麻麻飄過去的全是罵他的。
徐清仗著網(wǎng)紅身份平時在學校里作威作福的,從來都是說一不二,哪受過這種委屈,當即就和彈幕對噴起來:“胡說八道什么啊,誰搶他領(lǐng)舞了,自己技不如人還不敢承認,攛掇你們這些水軍來罵我,小心我向官方舉報把你們號都給封了!”
“誰欺負保安了?看不見是他攔著不讓我進學校嗎?我網(wǎng)暴素人?他哪里露臉了?他哪里被網(wǎng)暴了?被網(wǎng)暴的分明是我好吧!你們這群賊喊捉賊的網(wǎng)絡暴民!”
“我是網(wǎng)紅怎么了,我又沒賺你們的錢,我跟我直播間的家人們說話,礙著你們這些網(wǎng)絡噴子什么事。”
徐清越說越起勁,拿著手機一個勁的往不住躲閃的保安臉上懟,還故意大聲嚷嚷:“這保安多半是哪個校領(lǐng)導的親戚吧這么張狂,對著學生作威作福的不讓我進去,還罵我不男不女社會上的混混,真不敢想你平時是怎么欺負其他學生的,我今天必須要曝光你!讓學校嚴肅處理!”
圍觀的學生們敢怒不敢言,怕多說兩句被拍下來傳到網(wǎng)上的就成自己了,有個男生放下籃球想去把保安扶起來,也被身邊人拉住,勸誡他別趟這趟渾水。
隨著徐清在校門口待得越久,圍觀人數(shù)也越來越多,鬧出的動靜也不小。
白知梨本來都到教室了,新媒體課的老師臨近上課才發(fā)現(xiàn)自己課件忘記拿,還沒等問誰回辦公室替自己拿一下呢,不愛學習的某水果興奮地站起來,舉著手特別積極地要去幫忙。
老師看破不說破,揮揮手讓他去。
白知梨就是出來路上聽說了這件事,當即還不太敢相信,直到進了辦公室,剛好系秘書也在,問他外面怎么吵吵鬧鬧的,才順帶著說了一嘴:“他們說有同學在校門口和保安發(fā)生爭執(zhí)了,具體情況我不太清楚。”
“咱們系的學生?”
“昂。”
系秘書臉色瞬間黑下來,喊住拿上課件要走的白知梨:“你急嗎,不急帶我去看看。”
這真是打瞌睡送枕頭要什么來什么,白知梨忙說不急,在心里對新媒體老師說了聲抱歉后,趕緊跟上系秘書。
三四十歲的中年男子,走路倒是飛快,沉著臉兇神惡煞般,讓人看了大氣都不敢出。
白知梨一邊怕老師,一邊跟在他后面,直到來了校門口,隨著學生們給老師讓出來的一條道,看清楚圈里的人后,他著實吃驚了一下。
徐清?
怎么會是他……
昨晚演出失利,下舞臺后還被石任挨個罵了一頓,首當其沖的就是徐清。白知梨代入自己,不說丟臉到不敢來學校,但也絕對做不到這樣沒事人一般大搖大擺地在校門口開直播和人撕逼。
系秘書對徐清可太有印象了,一個是之前保安就跟他提過舞蹈系有個網(wǎng)紅學生,一個是昨晚的迎新晚會,他剛剛才搞砸了系里準備這么久的節(jié)目,還沒徹底看清楚人,光是個囂張至極的背影,系秘書就認出了他。
白知梨從沒見系秘書臉色這么黑過,強壓著怒氣走過去,把一直在捂臉躲鏡頭的保安拉走,另一只手則直接擋上徐清手機的攝像頭,嚴聲呵止:“什么東西能拍什么東西不能拍,這難道還需要我來教你嗎?”
徐清還以為來者是誰呢,正想連帶著一起罵了,結(jié)果對方抬頭一看,才意識到自己闖了大禍,一改剛剛囂張跋扈的態(tài)度,忙放下手機,一個勁地把自己描述成受害者:“不是的老師,是這個保安太過分了,明知道我是學生卻不讓我進去,害得我上課都遲到了。”
保安忍不住為自己辯解:“你胡說!明明是你一副社會人士的打扮,問你要學生證你又拿不出來,學校有明文規(guī)定,最近嚴查社會人士混入校內(nèi),我都是按規(guī)章制度辦事的!”
徐清“義正言辭”:“學校里誰不知道我是舞蹈系的學生?我忘記帶學生證的時候多了去,怎么別的保安都不攔我,偏偏就你要找我的茬?我都被你害得上課遲到了,要是剛好遇上點名,老師以為我逃課,給我記曠課怎么辦?曠課多了這門掛科怎么辦?你能負責嗎!”
保安被他一連通歪理懟得啞口無言,圍觀群眾也是無語了:實在沒帶學生證說清楚不就好了,非要故意在這里把事情鬧大,還不是打著出事后學校會把保安辭退保安的主意。
這保安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遇見這種蠻不講理、唯我獨尊的人。
白知梨卻只覺得徐清這個理由好搞笑,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明明徐清比他更討厭上文化課,現(xiàn)在為了把自己摘干凈,真是什么嘴臉都有。
他本來藏在人群里藏得好好的,就是這聲笑,讓徐清發(fā)現(xiàn)了白知梨,頓時就像個被踩到尾巴的狗一樣跳了起來,當即就指著他嚷嚷道:“你買水軍黑我,還好意思笑!你就是故意的,想看我出丑!”
只是不小心笑出聲一次,全程都沒亂說過什么話的白知梨:“?”
啊?你在說我嗎?
第27章 第 27 章 不偏袒。
白知梨覺得自己就像捕魚歸來路過斗毆而被莫名其妙踹了一腳的無辜貓眾, 讓他感到最離譜的就是,看不過眼仗義執(zhí)言的網(wǎng)民徐清噴不過,有權(quán)利處置違規(guī)學生的系秘書徐清不敢罵, 這么多人都在圍觀竊竊私語, 偏偏要逮著他這一只軟柿子……哦不,軟荔枝罵。
這人是真的有病。
白知梨沒打算理徐清, 嘴角立刻放平, 只在心里偷偷笑他。
但徐清顯然沒那么容易放過白知梨,在他眼里, 這人似乎處處與自己作對, 不僅對領(lǐng)舞人員的新安排不滿意, 舞臺上還要搶自己風頭, 現(xiàn)在又帶著系秘書過來找自己茬。
種種新仇舊怨加在一起,徐清把迎新晚會的失利恥辱和剛剛被網(wǎng)民罵、被保安阻攔的怨氣全都發(fā)泄在白知梨身上,陰陽怪氣地笑道:“怎么, 被我說得心虛了, 連話都不敢說?”
“?”
白知梨滿腦袋問號。
圍觀群眾也都蒙圈了, 不明白徐清和保安起爭執(zhí), 被網(wǎng)友罵,讓舞蹈系系秘書給逮住,為什么遭殃的是白知梨。
或者說, 正常人都不太能理解。
白知梨性格是比較內(nèi)向一點, 但不代表他遇見這種神經(jīng)病一樣的人也會一直忍讓, 冷冷道:“你的事到底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好話賴話橫豎都被你說完了。”
徐清立刻回擊:“不是你背后說我壞話把老師騙來的嗎?現(xiàn)在你滿意了?”
白知梨忍不住想翻白眼,發(fā)現(xiàn)自己真是有病才跟這種人搭話。
徐清越發(fā)洋洋得意起來:“說不出話了吧,默認了唄。”
圍觀群眾們看完全程, 簡直目瞪口呆:我曹,天底下怎么會有這么不要臉的人。
以后出門在外一定不能說自己和這極品在同一個學校,不然還不夠丟臉的。
系秘書見徐清把自己都給忽略了,當即更加不悅,眉頭聚成山峰高:“喂,這個同學,麻煩你不要再抓著其他同學無理取鬧了,現(xiàn)在立刻關(guān)掉手機跟我來一趟辦公事,我們好好處理一下這件事。當然如果你想繼續(xù)開直播亂帶網(wǎng)絡節(jié)奏,我們也可以再談談昨晚你搞砸系里辛苦準備的迎新晚會節(jié)目的事。”
徐清就是個紙老虎,一聽系秘書說這話,態(tài)度一下子好起來不少,小心賠笑道:“老師真的是你誤會了,我當然會盡全力配合您的。”
說著想關(guān)掉直播,但抬頭一看系秘書已經(jīng)轉(zhuǎn)身走了,又急急忙忙把手機揣回兜里,趕緊跟上去。
白知梨看完熱鬧,本來準備回去上課,但系秘書特意回頭讓他跟著一起來,無奈之下只好把新媒體老師要的課件拜托其他系有空閑的學生送一趟。
白知梨現(xiàn)在比徐清不知道火多少倍,在場的人基本都認識他,這請求剛一開個頭,就有不少學姐學長舉著手爭先恐后要幫他跑腿,有個學姐甚至直接叫上了“小荔枝”,試圖在接過u盤的同時rua一把男生毛茸茸的蘋果頭。
白知梨向?qū)W姐道謝后就跟上了系秘書,徐清離他幾步遠,見狀還以為自己剛剛說中了,系秘書不止要把自己帶過去,還要追究這兩面三刀的家伙。
保安整理了一下弄亂的衣服,亦步亦趨也跟上去,但基本沒他什么事兒,到系秘書的專屬辦公室后,詢問了一遍事前事后整個過程,等他說完后安撫了幾句,讓先回工作崗位上等候通知。
保安走后,辦公室里就剩下一個老師兼系里領(lǐng)導,和兩個不對付的學生。
剛才保安講述事情經(jīng)過的時候徐清就急得抓耳撓腮,等他一走,立刻搶先說:“老師我知道你肯定以為我在無理取鬧,但分明是那個保安看不起人,不僅在校門口攔著我不讓我進去上課,還羞辱我的著裝打扮,我被逼得沒辦法才想開直播嚇嚇他的,實際上直播間根本就沒有人。”
其實過來路上有偷偷溜進徐清直播間看一眼的白知梨:?
此時放在他包里,以為被他關(guān)掉的直播間在線三千觀眾:?
你摸著你的良心再說一遍?沒有人?
那我們都是互聯(lián)網(wǎng)陰兵嗎!
【我靠……人至賤則無敵啊……咋能不要臉到這種地步】
【我草他居然還敢誣賴荔枝寶寶!天殺的我要把你直播間放到超話讓大家舉報封號!】
【不是我說有沒有人脈哥姐能向音節(jié)內(nèi)部反饋反饋,這種人品敗壞撒謊成性還愛引導網(wǎng)暴的劣跡網(wǎng)紅能不能永久封殺啊,我一想到互聯(lián)網(wǎng)上都是這種人在賺我的錢,我就渾身都難受】
【可憐我們荔枝寶寶……被搶領(lǐng)舞還要盡職盡責收拾某些劣跡網(wǎng)紅弄出來的爛攤子,明明是神級救場挽回節(jié)目風評居然還被罵想出風頭,連一句話都沒說就單純吃個瓜都能被造謠背后說壞話,慘慘慘】
【白知梨脾氣是真好,被這么說都還能沉得住氣,換我直接把他打得親媽都不認識】
【小荔枝qaq不敢想平時都是怎么被欺負的】
【救命能不能讓我穿過網(wǎng)線把他一頓暴打,那些腿毛房管也是來一個我打一個,我一個沒怎么看過昨晚直播的人都要被你們說得粉上白知梨了,這對比實在仙畜有別啊!】
徐清還在一個勁地洗白自己抹黑白知梨:“老師請您相信我,白同學可能只是被圍觀的人誤導了,才跟你說我在校門口為難保安,但其實被為難的人是我。”
或許是察覺到系秘書為人比較正派,和唯利是圖的石任不太一樣,在自己之前給白知梨扣鍋的時候明顯表現(xiàn)出不喜,所以這次徐清明面上不但沒繼續(xù)指責白知梨,反倒還替他“開脫”一下,顯得自己寬宏大量有氣度。
白知梨被他的厚臉皮程度震驚到無以復加,一邊驚嘆于世界上真有人不要臉到這個地步的同時,一邊又小心觀察著系秘書的表情,不想要因為徐清空口無憑的污蔑而被迫自證,打算先聽對方怎么表態(tài)。
要是還跟石任一樣,無腦袒護徐清,那白知梨就只能依靠自己現(xiàn)在能有的渠道,為自己爭取一份公道了。
他就算膽小不想惹事,可也不代表誰都可以一直騎在頭上欺負。
系秘書國字正臉,濃眉大眼,長相十分端正,沉著臉面無表情時也天然散發(fā)著一種嚴厲教師的威壓,這對普通人來說就是氣場強了點,但對于白知梨和徐清這樣兩個剛讀上大學、思維還完全沒有從高中階段成長成熟的學生,就更加有一種“血脈壓制”。
他先是看了眼喋喋不休的徐清,又看了眼保持沉默一聲不吭的白知梨,似乎在認真思考究竟是哪一方更加不對。
徐清見對方沉默這么久,白知梨也不頂嘴說話,自以為憑借自己的巧舌如簧把事情糊弄過去了,還能給這不知死活的玩意兒上上眼藥,正待高興之余,系秘書突如其來的一番話卻猶如法官判決一樣,砸得他暈頭轉(zhuǎn)向。
“我們現(xiàn)在主要談論三件事。”
“1.你和保安之間的沖突,學校門口有監(jiān)控,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了你們雙方的證詞,等后勤把監(jiān)控視頻發(fā)給我,自然能分出誰對誰錯。我把你找來,不過也就是想看你能不能自己主動坦白——原本如果你老老實實交代清楚的話,我是不會把你單獨叫來的;”
“2.你說的這位白同學,他根本沒有說過你的任何一句壞話,我不懂你為什么要這么做,但既然做了就要敢作敢當,別想要否認自己說過的話;”
“3.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據(jù)我所知《白玉京》的詩仙領(lǐng)舞原本是白知梨的,臨近迎新晚會了才被石任突然改換人選——如果最終節(jié)目呈現(xiàn)效果相差不大,或者更有突破,那系里同學們辛苦排練的節(jié)目也就算達成目的。但事實是,作為臨時應該挑起大梁的你,本應該發(fā)揮得比白知梨作為領(lǐng)舞更好才對,可你不僅跳得毫無美感、甚至還失誤了,害得系里丟臉、學校也丟臉。”
系秘書一口氣說完,喝口茶潤了潤嗓子后,繼續(xù)說:“本來顧念你是學生,這種事就不追究了,就只處理了臨時換人的石任。但你的表現(xiàn)實在太令我失望了,不僅說謊成性,還引導網(wǎng)暴,如果我這次繼續(xù)不懲罰,那你,和跟你差不多的人,就只會仗著自己有幾個音節(jié)賬號,在學校里作威作福。”
系秘書的語氣太嚴重,口吻更是公事公辦,徐清聽得眼前一黑,差點嚇暈過去。
“石任毫無能力,對無辜的學生更是非打即罵,我已經(jīng)把他開了,不允許再在京大執(zhí)教。至于你——”
居然沒有任何偏袒的情況發(fā)生?
白知梨飽受石任偏袒之苦,一聽他馬上就要滾蛋了,嘴角弧度有不自覺地輕輕勾起,也對徐清即將面臨的處罰來了興趣,扯著耳朵悄悄關(guān)注系秘書和他的對話。
徐清臉色煞白,連全身上下顏色最深的嘴唇,在此刻都毫無血色,腦海里只反復飄著一句話:
我要完了。
第28章 第 28 章 爽了。
系秘書滿臉嚴肅, 仿佛沒看見徐清那副搖搖欲墜、魂不守舍的樣子,只一字一句道:“無論你和保安之間發(fā)生了什么爭執(zhí),這都不是你可以仗著自己網(wǎng)紅身份開直播引導網(wǎng)暴, 還把無辜同學牽扯進來的理由。我們京大百年名校, 舞蹈系就算不是傳統(tǒng)王牌專業(yè),卻也為國內(nèi)文娛行業(yè)輸送了不少人才, 不缺你這樣一個品德堪憂、專業(yè)能力差勁、空有所謂流量的‘網(wǎng)紅’學生。”
“你這樣的行為已經(jīng)嚴重地影響到學校名譽、系里榮譽, 我會往上報,通知行政給你全校通報批評, 記大過處分, 也暫停學校里的一切活動, 強制休學一年, 回去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行為,等明年開學,再和學弟學妹們一起上完大一吧。
至于接下來四年的評優(yōu)評先, 你也不要再想了。在專業(yè)能力沒有得到精進之前, 也不要想著依靠旁門左道的功夫去搶本來不該屬于你的位置。”
這懲罰別說把徐清嚇得肝膽欲裂不敢置信, 連白知梨這樣一個與這件事毫無關(guān)系的吃瓜群眾都十分震驚:不是說大學不比初高中, 只要不是犯什么大錯,一般都不會怎么處罰學生,大多睜只眼閉只眼嗎。
徐清今天的行為確實很過分, 這要是傳出去發(fā)酵起來, 學校和系里都逃不掉被罵縱容學生網(wǎng)暴, 名校聲譽可就毀于一旦了。但白知梨本以為系秘書可能就是全校通報批評一下,再不濟記大過,卻沒想到直接不讓來學校了。
這再嚴重點,不就是直接開除了么。
系秘書還未說完, 忽然又點到了白知梨:“除此之外,我想你更應該向這位同學道歉,你明知道自己從他手上拿走了一次對于舞蹈生而言多么重要的機會,卻毫不珍惜,事后還當著直播間那么多人的面公開抹黑他。于情于理,你都要向他說一句對不起。”
白知梨還沒來得及回答,徐清突然情緒失控,尖叫著喊道:“不!我沒錯!他自己流量比不過我,主舞位置本來就是我的,憑什么說我搶了他的!那保安看不起我,他被罵不是活該嗎?!我到底哪里做錯了,為什么你們一個兩個都要這么針對我?!”
系秘書不禁皺起眉頭,教書育人這么多年,見過的奇葩學生也不少,但做錯事還理直氣壯成這樣的,他倒也是第一次見。
“請你平復一下情緒,不要這么激動。做錯事就要接受懲罰和承擔后果,這件事我想在你幼兒園的時候,幼師就已經(jīng)教過你了,如果你忘記,那么現(xiàn)在我作為你們的大學老師,可以再教你一遍。”
“你當老師就是這樣完全不顧及我的感受,只偏袒白知梨一個人嗎?!你這樣不公平!!”
系秘書本不想和一個剛上大一的學生一般見識,但無奈徐清實在太能顛倒黑白了,讓他一個三四十歲的老江湖都看得目瞪口呆,被徐清這么撒潑打滾地鬧了一通后,對他的觀感更加不好了。
“同學,這是我最后一次好聲好氣地提醒你,請你稍微冷靜一下,好好想清楚老師跟你說的話,認真反省自己的錯誤。”
系秘書確實放緩了語氣,但并未讓步半分,徐清見鬧不管用了,又開始聲淚俱下的賣慘:“老師剛才是我太激動,我不是故意要對您不尊敬的,可是這樣的處罰對我來說也太嚴重了,我家里很窮,爸媽供我上學真的很不容易,尤其我媽心臟還不好,如果被他們知道我在學校出了這么大的事,她一激動我真的很怕會出什么事。”
“我知道錯了老師,可以接受一切批評,求您不要讓我強制休學,我以后一定謹言慎行再也不敢了。求您了老師。”
白知梨目睹徐清的變臉全過程,眼睛都震驚到睜得圓圓的,像只看見奇怪東西而睜圓瞳孔、一副驚訝之色的貓咪,連不存在的尾巴都似乎炸毛高高豎起了。
系秘書也是一陣無語,這人小小年紀,倒是挺……
挺豁得出去的。
他有點不自在地握拳咳了幾聲,彎腰在抽屜里找了一會兒,最后扔了一沓A4紙在辦公桌上。
“同學,老師知道你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這樣重的處罰,但我很難過你到這種時候都還在撒謊。”系秘書觀察著徐清逐漸慌張起來的神色,微不足道地搖搖頭,在心底無聲嘆了口氣。
看看石任這個沒有師德的老師,到底捧了個什么樣的人,且不說旁邊規(guī)規(guī)矩矩站著不說話的白知梨了,舞蹈系那么多好孩子,怎么偏偏縱容徐清這樣的人。
系秘書點點桌上那沓資料,表情冷漠:“這是貧困補助表,系里申請了補助的學生,家庭信息都在這里了。你說自己家里窮,父母身體不好,供你讀書學舞蹈不容易,不敢讓他們知道自己在學校里做錯什么事,可填寫貧困補助申請表的人里怎么沒有你呢?”
揭穿完徐清后,又提到了白知梨:“而被你搶掉主舞機會,當眾污蔑的白知梨,他從小就沒有父母,舞蹈是在小學舞蹈課老師的幫助下啟蒙的,能考上京大舞蹈系也是完全靠自己的努力和攢下來的各種補助,直到現(xiàn)在每個周末都還需要去做兼職賺生活費——他的家庭條件,別說是舞蹈系,就連整個學校也沒有幾個更差的吧?你想讓老師體諒你家的不容易,那你要不要也體諒一下白同學這一路走來的不容易,向他真誠地道個歉呢?”
謊話直接被拆穿,徐清臉上白一陣紅一陣的,又是憤怒又是尷尬,去又不敢將火氣發(fā)泄在系秘書身上,只狠狠地瞪了白知梨一眼。
白知梨內(nèi)心沒多少波動。
他并沒有因為系秘書當著第三個人在場時說穿自己有多困難而感到窘迫,也沒“我弱我有理”這樣的想法,至少從沒想過順著系秘書的話強行逼迫徐清向自己道歉。
他只是淡淡地說了句:“謝謝老師考慮我的感受。公道自在人心,是非曲折分明,我沒做過的事我知道自己沒做過,別人怎么想的,跟我沒關(guān)系。”
眼見白知梨云淡風輕毫不在意,徐清更是恨得不住咬牙切齒,反正這老師軟硬不吃已經(jīng)鐵了心要給自己這么重的處罰,再求也沒用,索性一梗脖子堅持到底,一口咬定就是白知梨嫉妒自己才屢屢在背后帶節(jié)奏抹黑。
直播間的網(wǎng)友聽完全程,紛紛表示自己被這極品氣得胃疼。
【珍妮嗎給老子整無語了,純純天生壞種也是惡意揣測上別人了哈,你媽心臟不好當時咋沒早產(chǎn)把你連胎盤扔垃圾桶呢,反而生出這么個禍害來】
【我靠網(wǎng)友速度好快,徐清剛賣完慘,豆瓣小象組已經(jīng)有人扒出來他父母其實是開藝考機構(gòu)的,家里特別有錢,還涉嫌藝考透題作弊】
【我就說他跳這么爛到底是怎么考上京大舞蹈系的,原來是《我的校長父親》,怎么哪兒都有關(guān)系戶啊我真要崩潰了】
【學藝術(shù)尤其是舞蹈這種的,要么特別有天分人家老師愿意倒貼錢培養(yǎng)你,就看中你那份天賦;要么家境優(yōu)渥。不然普通人月薪三千拿頭給孩子報舞蹈班,這徐清嘴里真是沒有一句真話】
【啊啊啊荔枝寶寶……突然覺得我不配心疼他,因為就算他身世這么不好,他也沒拿來賣慘過,就算被當著徐清的面說出來也不卑不亢的,方方面面都好優(yōu)秀一個寶寶……】
【仙畜有別啊啊啊啊仙畜有別!!這四個字我再說一萬次!!】
【我說徐少爺能不能別鬧了,再鬧可就不只是強制休學,到時候不僅得勸退,連爹媽都混不下去就老實了】
【這東西真是又蠢又壞】
【搭上白知梨,是他這輩子流量最好的一天,因為是靠坑爹坑媽換的】
【呵呵這么看來,當初有人爆料白知梨的領(lǐng)舞被系里負責節(jié)目排練的老師臨時換給徐清,也不光是想靠他的流量吸引觀眾,更多的是想討好一下這位大少爺吧】
【樓上你真相了,這不福報來了嗎,被京大開除就可以無縫入職徐清爸媽開的藝考機構(gòu)了呀】
【話不多說,我要寫信舉報了】
徐清仍在撒潑打滾,系秘書煩不勝煩,也意識到指望這種人反省自己認識錯誤是根本不可能了,更別提讓他給白知梨道歉,便用抱歉的語氣讓白知梨先回去上課,這邊他會處理好的。
白知梨瓜還沒吃完呢,沒想到鐵面無私的系秘書居然也這么關(guān)心他的學業(yè),心里的小人頓時不高興地耷拉著嘴角,懨懨地應了聲好,依依不舍往外走。
快離開辦公室時,白知梨還聽到有誰的手機鈴聲響了,他磨蹭著關(guān)上門,透過緩慢閉合的門縫,如愿以償聽到了徐清接起電話,那頭傳來猶如開了免提的中年男子怒吼。
具體是什么,白知梨沒有聽清,但他確認自己聽到一句聲如洪鐘、氣急敗壞的“閉嘴”!
而一向拿鼻子看人,誰都不放在眼里的徐清,被這么吼了一通后,居然還真就像雨打濕的落湯雞一樣,耷著濕漉漉的翅膀,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白知梨看得特別可樂,也不掩飾,明目張膽地笑出聲。
徐清肯定是聽到了,充滿怨恨地望過來一眼,卻受制于電話里那人,對白知梨敢怒不敢言。
白知梨更爽了。
第29章 第 29 章 護衛(wèi)犬和它的果樹。……
程修寧發(fā)現(xiàn)小學弟晚上回來特別開心, 不僅主動跟自己打招呼了,一路還哼著點小曲。
他在廚房一邊盛菜,一邊默默想該怎么打聽對方到底是因為什么才這么高興。
上課表現(xiàn)好被老師夸了?還是又有什么演出機會?
或者音節(jié)新發(fā)的視頻又火了?
程修寧想得出神, 連白知梨放好挎背包洗了手來幫他端盤子都沒反應過來, 還是后者看他有些魂不守舍的樣子主動問了,才回過神。
“沒在想什么。”他收回放空的視線, 裝作忙端飯菜的樣子, 跳過這個話題。
程修寧想著,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們的關(guān)系僅限房東和租客, 再不濟也就是不太熟的學長學弟, 自己突然表現(xiàn)得這么關(guān)心熱切, 有些太冒昧了吧。
說不準還會被認為沒邊界感。
飯菜都擺上桌后, 白知梨照舊坐得離程修寧很遠,邊吃飯邊玩手機。
程修寧沒怎么動筷子,眉頭習慣性蹙起, 將注意力都放在了白知梨身上。
他發(fā)現(xiàn)自己總是過分關(guān)注小學弟的一舉一動, 哪怕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 都能夠出神分析許久, 預設(shè)出無數(shù)種可能。如果推測和答案對上,心中甚至會暗自竊喜許久,有一種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懂對方的心心相惜的感覺。
于是就更加樂此不疲地做這種事。
白知梨對程修寧的目光毫無所覺, 他正忙著查看自己音節(jié)視頻里的評論呢——
畢竟現(xiàn)在也算是網(wǎng)紅了, 他自覺必須要比沒有流量時更加在意粉絲, 聽取他們的意見。
就是好多評論像看“荔枝甘檸”超話時一樣,根本就看不明白。
【寶寶怎么還不更新啊TT已經(jīng)兩天沒吃上新飯了,餓餓求投喂】
【下次更新能不能直接下海,搭檔就選學長, 想看】
【糾結(jié)到底是看荔枝寶跳舞還是看荔枝寶艾草】
【那小荔枝為什么不能邊跳脫衣舞邊艾草】
【可以,都可以,不管什么play什么姿勢,只要能看到寶貝艾草就很好】
【啊啊啊好嫉妒一想到能草小荔枝的是學長而不是我,就無能狂怒】
【夢男滾】
白知梨看著那一堆“艾草”,想回復卻無從下手,只好接著往下翻,還好最新評論里終于有他能看明白的回復了。
【哈哈哈哈剛從微博整理的徐清直播間錄屏里出來,這玩意兒真的太蠢了吧,就這樣水靈靈的把親爹親媽坑了】
【活該,叫他搶荔枝主舞還污蔑荔枝,這種心思歹毒的劣跡網(wǎng)紅就應該永久性封殺】
【報,剛從某劣跡網(wǎng)紅那里回來,它已經(jīng)被炸號了,估計是很多人都去向音節(jié)官方反饋投訴了吧】
【封得好!成天說保護未成年上網(wǎng)安全,我看最該禁的就是這種隨意引導網(wǎng)暴的劣跡網(wǎng)紅】
【嗚嗚我們荔枝寶寶總算是苦盡甘來了QAQ】
【接下來就該讓學長好好地疼愛一下♂】
白知梨眼前一亮,正想回復,但是畫風聊著聊著,就又跑偏到他完全看不懂的方向了。
【學長吃肉別忘了給我們喝口湯啊,我愿意當你們的綠奴】
【不是哥們……泥……好吧能不能加我一個,我可以在旁邊架攝像機】
【我可以給你們送各種口味形狀的桃子】
【這世界就是一個巨大的綠帽】
【學長掉進河里,河神問荔枝,這是你掉的金頭人、銀頭人,還是石頭人啊,荔枝很誠實地回答不這是我掉的牛頭人】
【說這么多沒用,只想看學長的大保溫杯狠狠地接小荔枝的水】
白知梨完全懵圈了——
這什么啊,又是艾草又是保溫杯的,到底怎么回?
他放下筷子,捧著手機苦惱地想了半天,最后才試探性地挑選了幾個看上去比較正常的評論回復。
【《白玉京》的領(lǐng)舞事件我在這里簡單回應下,一開始領(lǐng)舞人選的確是我,只是后來學校想做晚會直播,我當時只是素人在網(wǎng)上沒有流量,所以老師臨時換了徐清。我對換人沒有任何意見,節(jié)目失誤時也有盡力彌補,事后更加不存在什么抹黑。反正我做人做事問心無愧,也希望大家討論過后就當沒有這件事,忘記它吧。我以后還會有更多演出機會的,不必一直緬懷過去的一次兩次錯過的機會。】
【艾草……?沒記錯的話這是端午節(jié)才需要的東西吧,接下來要過的節(jié)日不是中秋節(jié)么(*▽*),應該是準備月餅吧!有沒有品牌方看看我,給我的粉絲送點月餅禮盒~】
【視頻會穩(wěn)定更新的哦,大家請不要著急,平時舞蹈營業(yè)和日常分享是混著發(fā),我不太懂運營也沒團隊,辛苦大家一直等,謝謝你們的支持感謝(v··v)】
【你們要給我送桃子?不過桃子不就是桃子味的嗎,難道還有其他味道?現(xiàn)在水果居然都進化到這種程度了?那我比較喜歡吃荔枝味的(小聲)】
【保溫杯?是哦,學長是有一個很大的保溫杯,不過很少看見他用】
程修寧見小學弟捧著手機一臉認真,仿佛對待什么大事一樣在回復評論,就也有些忍不住,顧不上家里從小培養(yǎng)的餐桌禮儀,拿出手機想要看看他都回了些什么。
然后一點開評論區(qū),先是被滿地的衣服絆了一腳,皺皺眉頭后,看見白知梨全然懵懂的回復,神色愈發(fā)難言。
這小男生……
到底是裝純,還是真純。
程修寧翻看一圈后,不自覺紅了臉。
有些話,白知梨敢回復,他都不敢看。
“學長?你也吃飯玩手機啊。”
白知梨偶然一抬頭,才發(fā)現(xiàn)從來不在飯桌上干其他事的人居然破天荒拿著手機,順嘴就問了句。
程修寧手指劃動的動作頓了下,隨即反手把手機扣在桌上,若無其事般道:“只是順手看一下。”
想了想,還是沒忍住,問他:“你又沒見過我的保溫杯,怎么知道它很大?”
白知梨完全沒想到這個東西還另有一層含義,當即便答:“剛住進來那天晚上,我洗完澡出來,見你用它接過水。”
程修寧追問道:“你為什么會覺得艾草就只是單純的艾草?”
“啊?那不然……是做成香囊的艾草?”
“……你是打心底認為桃子僅僅是水果?”
白知梨滿臉懵,快被他繞進去了:“桃子不是水果……還能是什么……?”
“……沒事了。”
不像裝的。
此時此刻,程修寧開始懷疑自己以往的判斷——
連這么明顯的東西都讀不懂意思,真以為只是表面那層含義,單純懵懂到這種程度,真有那個心思和手段釣著自己嗎?
可如果真沒釣,那么自己的這些揣測、這些假設(shè)……
程修寧于是抱著最后的希望,又問了一次:“那你總該知道牛頭人,綠帽奴是什么了吧?”
“這個我知道!”白知梨似乎很興奮一樣,終于有一個問題不涉及到他的知識盲區(qū)了,“就是兩個人單純的戀愛關(guān)系和性關(guān)系中,有第三者插足,有些人就會有這種癖好。”
程修寧眼皮跳了跳,忽然覺得這樣的話和詞語不該從單單純純的白知梨嘴里說出來,干脆利落地轉(zhuǎn)移話題:“那你打算什么時候更新視頻。”
白知梨愣了下,收起手機,想了想說:“還沒想好……不過初步打算是想拍個舞蹈視頻——”
“拍個日常的?”程修寧忽然提議。
“欸?”
“因為我感覺,你的粉絲受眾似乎和其他靠一技之長博取關(guān)注的博主的粉絲受眾不太一樣,他們不只是喜歡看你跳舞,更多的還有喜歡你這個人本身。所以即使你只是分享自己去哪里吃了頓飯、和誰在一起玩了,這樣沒什么實質(zhì)內(nèi)容的日常視頻也會有很多人看。”程修寧解釋道。
白知梨略微思考了下,發(fā)現(xiàn)還真是這樣:“好像是哎,我喝醉酒的時候不小心發(fā)了個海底撈吃火鍋的視頻,點贊都破百萬了。”
“或許這就是長得好看的人會得到的偏愛?”
程修寧說話時無論語氣還是神情都挺認真的,這就讓白知梨被夸得更加不好意思了,低下頭小聲說:“女孩子好看才有用,男生好看……男生好看沒什么用啊。”
只會招惹來一堆變態(tài),還不如肌肉男更討女孩子喜歡。
畢竟誰會喜歡看起來比自己還纖細、弱不禁風的男孩子啊。
程修寧卻聽著不太舒服,皺皺眉頭,愈發(fā)盯緊白知梨的眼睛,一字一句,像釘子一樣,重重地釘進他心里:“長得好看本身就是和跳舞好、學習好等等一個等級的優(yōu)點,甚至比起這些后天能夠培養(yǎng)的技能,先天的美貌在某種程度上對提升自己能夠起到的作用還要更大。”
“我面對面見過很多明星,其中不乏以顏值出名的,但這么多人里,作為一個完全素人的你,是我見過最漂亮的,不分男女。雖然很庸俗,但我第一眼就是被你的臉吸引;那些觀眾,也會因為你好看,愿意給你流量和數(shù)據(jù);你的舞蹈事業(yè),也會因為長相比其他人更加成功。”
程修寧頓了頓,接著說:“你可能因為過去一些不好的事比較抗拒自己相比較同性而言不夠俊帥的長相,可是在我看來,你不僅長得好看,性格也很好,懂禮貌知分寸有擔當,和你相處起來會很舒服。這些優(yōu)秀的品格才是作為一個男生,或者說作為一個男人最吸引人的地方。”
從小到大夸白知梨長得好看、長得漂亮的人不少,可他們大多不是以程修寧這樣單純欣賞和肯定的態(tài)度來夸贊,反而更像是一種毒蛇般陰濕黏膩的垂涎。
白知梨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如此長篇大論,耐心且無比確信地告訴他,你何止是長得好看,你身上的每一個地方都很吸引人。
他撐著臉頰,不自覺地傾向程修寧那邊,想要聽到更多這樣的夸獎。
落在程修寧眼里,這樣睜著圓圓貓眼、認真聽他講話的小學弟,像極了一只乖巧地坐在椅子上,毛發(fā)雪白眼睛亮亮的小馬爾濟斯,時不時歪歪頭,一副專注又懵懂的樣子。
他暗地里倒吸一口涼氣,被萌得有點受不了。
要命,這家伙怎么這么可愛。
心里這么想的,一時腦熱,居然也就這么順嘴問出來了:“你覺得自己像小貓還是像小狗?”
白知梨指指自己:“我嗎?”
程修寧“嗯”一聲。
白知梨笑起來嘴角有兩個淺淺蕩開的梨渦:“我不是‘荔枝’嗎,我不是小貓也不是小狗,我是一顆水果。”
唔……忘記這茬了。
“好吧。”程修寧心想,你確實是一顆剝開殼后又雪白又很甜的荔枝。
“那學長你是什么啊?”白知梨好奇地把問題又拋了回去。
明明是他自己的問題,但程修寧一時語塞,好半天,也沒能想出個所以然。
白知梨替他回答:“有點像拴在果園里的德牧,專門負責看守水果。”
“有道理。”
他現(xiàn)在干的事,不就是在圈守著這顆將將成熟,隨時等待采擷的荔枝嗎。
偶爾還要跳起來咬咬尾巴追著轉(zhuǎn)圈,表演下節(jié)目讓這顆不太愿意長的荔枝高興,盡快結(jié)好果實。
第30章 第 30 章 “那我是你的什么人。”……
雖然確定了下一期視頻的類型, 但白知梨其實并不知道拍什么。
他的日常就是普通男大的日常,上課睡不醒晚上不想睡,每日一哀嚎早八, 除了舞蹈專業(yè)本身課程安排比較特殊一點之外, 其余沒有任何區(qū)別。
程修寧建議他拍個vlog:“你的粉絲肯定很想知道你每天都會做什么,就算簡單且乏味可陳, 但也會想要有參與其中的代入感。”
白知梨覺得特別新奇, 怎么會有人愿意去了解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的日常生活呢:“這樣說起來,我好像是明星了, 大家都想知道我私底下的生活。”
程修寧默了默, “如果你想做明星的話, 我也可以幫你。”
白知梨頓覺不好意思:“我說著玩的, 學長你別開玩笑,明星哪里是這么好做的。”
但程修寧還真沒開玩笑。
他家里本來就有涉及到這方面的產(chǎn)業(yè),白知梨如果真的想進娛樂圈, 他有足夠的信心和底氣一路保駕護航, 讓他干干凈凈地紅透半邊天。
但程修寧事后想想, 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白知梨有些過分單純了, 性格也軟,偏偏自身條件又這么優(yōu)越,真進了娛樂圈, 哪怕有自己在背后撐腰, 也能讓那群染缸里摸爬滾打浸淫多年的人精吃干抹凈渣都不剩。而且以他對這人的了解, 要是受了什么欺負,能自己扛就自己扛,多半也不會說出來,背地里不知道會吃多少苦。
現(xiàn)在這樣就很好, 有一定的流量和知名度,能靠做博主衣食無憂,還不用承擔太大的壓力,可以毫無負擔顧忌地追求自己的舞蹈事業(yè)。
程修寧希望白知梨永遠都像現(xiàn)在這樣,每天只需要為出門穿什么衣服煩惱,苦惱打擾好睡的早八,討厭學不進去的文化課,糾結(jié)下次該更新什么類型的視頻,做一個不是那么普通但又快快樂樂的普通人。
就這么會兒功夫,白知梨已經(jīng)想好了自己的拍攝內(nèi)容,但又仔細想了想后,覺得還是應該按自己的想法來,于是有點不好意思地看向程修寧:“學長,有些地方可能需要你出鏡,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幫我這個忙——但是放心,我絕對不會把你的臉露出來的!”
程修寧眉頭一挑,眼底明顯涌上不自覺地笑意,明明當即就想要一口答應下來,卻還是把這沖動硬往下忍了忍,多問了一句:“需要我出鏡?為什么?”
白知梨自己都覺得自己的要求好奇怪,但他還是忍著羞恥,咬咬唇,小聲說:“因為我看評論區(qū)發(fā)現(xiàn)他們好像都挺喜歡學長的,經(jīng)常連帶著你一起討論,所以……”
哦,原來是發(fā)現(xiàn)了流量密碼,也不是真心想邀請自己。
程修寧臉上難得的淡淡笑意立刻又冷淡下來,在心底眼也不眨的罵著自己:不是早就能猜到小學弟的回答了嗎,究竟在期待些什么。
你只不過是他成為大爆博主的工具人罷了。
白知梨見學長忽然不說話了,期期艾艾地看向他,有些忐忑:“那……學長……您同意嗎?”
程修寧覺得白知梨簡直是世界上最可惡的壞水果,看著白白嫩嫩汁水香甜的,咬下去又苦又澀。
白知梨,無良的水果販子。
他怎么可能……
“可以。”程修寧冷臉道。
白知梨當即激動得差點跳起來,下意識又想去拉他,但剛歡呼著說“好耶”拉到他手腕時,忽然想起什么般,又突兀地給扔開了。
程修寧更加惱羞成怒:“我是剛上了廁所,但我有洗手。”
白知梨以為他誤會,忙解釋道:“不是的學長,我不是嫌棄你拿了……咳,你不是特別不喜歡別人碰你嗎。”
程修寧都沒過腦子,話比嘴快:“是,我討厭別人亂碰我。”
白知梨有點懵:“那……”
“你又不是別人。”
他已經(jīng)是第二次在程修寧這里聽到這句話了。
一種異樣的情愫在白知梨心中生根發(fā)芽,即使遲鈍如他,到這種程度,也無法不察覺這脫口而出的話中,明晃晃地表達出多少雙標和特殊待遇——
為什么別人不能碰學長,自己就可以。
為什么……他不是別人。
白知梨呆呆地,把心里想的話全都問出來了:“我不是別人……那我是學長的什么人?”
這話一問出來,程修寧沉默,他也忽然清醒,跟著一同沉默。
漸漸升騰起的那一點曖昧,也隨之沉到湖底,只偶爾冒出兩個氣泡,宣告著剛剛那幾分鐘兩人曾經(jīng)越線過近的言語交纏。
程修寧發(fā)現(xiàn)白知梨總愛給他出難題,他到底該怎么回答呢,是直接將心中真實的答案和盤托出,還是假裝不懂,岔開這個話題。
短暫的十來秒里,程修寧幾乎想盡了所有的可能,他清楚這不是最好的時候,也不是最合適的時候,那個答案不應該在這么輕浮又兒戲的情況下從自己口中說出來,但他也不想在這個話題上敷衍了事。
所以程修寧用前所未有的認真,盯緊了白知梨的眼睛,沒有那一刻比現(xiàn)在更誠懇:“你對我來說,是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樣的,特別的人。在我之前的人生里,我從沒有試著和一個完全陌生的人生活在一起,如你所見,我不喜歡被隨意地觸碰,對社交距離也有著嚴格的控制,但這些規(guī)則對你而言則完全不用遵守。我可以接受你踏入我的生活圈子里,對我進行冒犯。”
“這是目前我能給你的回答,至于更多的更確定的,我想還需要一些時間。”
白知梨食草動物般的天性讓他意識到程修寧這段回答絕不簡單,更何況他這樣緊緊盯著自己時,仿佛像頭餓極的狼在等待狩獵沖上來撕咬吞腹。
種種危機感疊加在一起,那種淡淡減少的對程修寧下意識的害怕居然又卷土重來,裹挾得白知梨忍不住往后退了幾步,有些膽怯地看著他。
捕捉到那人往后退的動作,程修寧的瞳孔猛地縮了縮,他沒想到自己脫口而出的一句話會將原本好好地節(jié)奏打破,甚至將事情弄得更加糟糕,不禁有些懊悔。
他想去拉白知梨的手,但剛抬到一半,觸及到對方眼中的躲閃,身體僵硬了一瞬,又改為拍拍肩頭,用一種強行裝出來的云淡風輕的語氣,對白知梨說:“總而言之,就是,我把你當做很好的朋友、兄弟、哥們。你和別人都不一樣,咱倆關(guān)系最好。”
這番回答讓白知梨覺得自己又重新回到了安全區(qū),跳率過快的心臟也總算能歇口氣,即使知道這個解釋和之前的解釋聽起來割裂感也太強了,更像是臨時找補,但也很好的讓他可以做一只把頭埋進沙漠的鴕鳥。
肩膀上的手掌冰冷沉重,白知梨很不適應地動了動,忍著那股奇怪的感覺,對程修寧說:“那拍攝vlog的事就拜托學長了,主要是吃飯時可能會重點提到你,希望你不介意。”
程修寧按捺住心中那抹沒由來的失落,勉強笑笑:“一切看你需要,我都可以。”
這話一說出來,白知梨立刻詫異得看了他好幾眼:這還是原先那個冷漠又兇神惡煞的學長嗎……
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好說話了……
簡直就像,就像,那種描述中的24孝好男友。
——但是等會兒,學長是喜歡男生,自己不喜歡啊!
OK,到此為止。打住。
不能再想了。
白知梨反復做過心理建設(shè)后,才說服自己學長或許只是為愛走出陰影,不再做高冷死裝男,決定活在陽光底下做一個事事有回應的暖男。
嗯,愛情的力量真?zhèn)ゴ蟆?br />
*
徐清開直播想引導不明真相的網(wǎng)友網(wǎng)暴保安反倒被官方封禁,他在系秘書辦公室里的囂張跋扈和對白知梨的態(tài)度也引得他被千夫所指,更是因為種種劣跡而被學校勒令強制休學一年并記大過,不僅全校通報批評,更是取消了未來四年評優(yōu)評先的資格。
他的父母也因為他賣慘行為被扒出來真實身份和職業(yè),開辦的藝考機構(gòu)被舉報到有關(guān)部門,目前仍在調(diào)查中,但按一些傳出來的小道消息,這次估計是難逃整改罰款,不是什么小打小鬧。
石任作為排練系里迎新晚會節(jié)目的負責老師,因為一己之私臨時換人而缺乏調(diào)查,導致出現(xiàn)舞臺事故,也遭到了學校方面的解聘。
白知梨遭遇到的不公總算沒被輕輕揭過,該為自己錯誤行為付出代價的人也都付出了代價,因為一次領(lǐng)舞換人而引起的種種事件至此也終于告一段落。他不再關(guān)心石任和徐清的去向如何,只專心準備自己即將要更新的日常vlog視頻。
畢竟沒專業(yè)團隊,就算鼓起勇氣請程修寧幫忙了,這時長十分鐘的vlog也花費了白知梨整整三天的時間才拍攝完成,剪輯又花了一天多,直到一周后才終于發(fā)布。
眾所周知任何短視頻平臺計算數(shù)據(jù)最重要的一點都是“完播率”,而現(xiàn)在連追劇都要開倍速觀看的大多數(shù)觀眾是沒有什么耐心看完一分鐘以上的視頻的,長視頻無論點贊量還是評論等各方面數(shù)據(jù)一般都比不上十幾秒幾十秒的短視頻。
所以白知梨在發(fā)布這條長達十分鐘的日常vlog時,并沒有對它的數(shù)據(jù)抱有多大信心,只是想著給粉絲們一個福利。
很多關(guān)注他賬號的業(yè)內(nèi)利益相關(guān)人士也都紛紛表示不理解他為什么不趁熱打鐵多發(fā)幾條“有看頭”、“夠刺激”的翻跳視頻穩(wěn)穩(wěn)熱度,偏偏要發(fā)這么長、一看數(shù)據(jù)就不會好的vlog。
但令白知梨自己,令程修寧,乃至令多少資深自媒體人都沒想到的是,就是這么一條不走尋常路的視頻,流量推得居然比前兩條視頻都還猛!
一條普普通通沒什么新意的日常vlog,點贊量居然達成了一夜破百萬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