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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2 章   入v三合一

    等祝卿安意識到那是什么的時候,她頃刻間僵然,思緒卻如奔騰的野馬一般飛馳,連她自個也不知道閃過些什么東西,心口處鼓動劇烈,蹭然起身遠離這個女人。

    “這,這是……”

    “喜歡嗎?”女人半撐身,眸光瀲滟看來,唇邊帶一縷笑。

    可真是大大方方,似乎絲毫沒覺著自己給出來的功法有何問題。

    祝卿安徒生一種極大的荒謬感,只覺自己是被師尊戲耍了,氣到呼吸都是痛的,喉間如被烈火灼過,刺得她火辣辣的疼,那破功法還要恬不知恥地在她腦中浮動。

    她閉了閉眼,深深吸氣壓住抖,前所未有地冷漠道,“師尊,徒兒雖然喜好鉆研道法!

    “但并不想與您——”

    “嗯?怎么了?”女人似乎被她反應鎮住,稍直了身子發出點疑惑之音。

    “研究合歡道!

    此話一出,屋內陷入了良久靜默,久到祝卿安火氣都降下來大半,身前還沒什么動靜。

    她蹙眉睜眼,不解去看。

    怎么突然安靜了?

    “噗嗤——”越爾像是終于反應過來,突兀笑出聲。

    女人在床上抖得花枝亂顫,悶悶溢出點壓得低輕的笑,她實在忍得辛苦,眼角都泛出淚來,眼尾紅痣也跟著晃,晃得祝卿安莫名慌了神。

    師尊笑什么,這有什么好笑的。

    “徒兒以為,”越爾總算是笑完了,鳳眸半彎悠然看來,“這是雙修功法?”

    不,不是嗎?

    祝卿安慌亂一瞬,蹙眉在識海中又看了一遍功法。

    這糾纏不清的動作實在不堪入目,她忍著羞恥看完,也沒能在里面找出什么正經東西。

    “不就是雙修功法嗎?”她咬牙切齒反問。

    “雙修可不是那樣的呢!痹綘柶鹆松,紗衣隨她動作滑動,水一般軟貼在她肌膚上。

    “師尊怎么知道……”真正的雙修是如何?

    祝卿安下意識問出口,說到一半又生生卡住,她怎的被這女人帶進去了!

    “呵……”越爾勾勾她下巴,見人皺著眉頭躲開才收手,“這功法為師可廢了好大一番心思!

    “尋常功法大多是要自個通過靈根煉化,徒兒靈根已毀,自然用不了,但此功法不需用到靈根!

    這個念頭起來的當下,就被越爾否決了。

    先不說到底有沒有異世,就算有,也未必與話本里說的一樣,僅憑這點小事就懷疑別人的來歷,太武斷,也太無禮。

    也許,祝卿安只是看過那個話本。

    ……

    如果對方看過,會有什么感想呢?

    越爾心里微微起了波瀾,這是她第一次看這種話本,不知道別人是不是和自己一樣,也有和別的讀者交流感想的欲望。如果祝卿安真的看過,那她是怎么看待這兩個主角的呢,是不是也沉浸其中無法自拔過?

    她微微有些雀躍,想和對方談談。

    不過很快她就意識到,這個想法有點危險。

    不是說和別人交流感想危險,而是跟面前這個人交流,很危險。

    拋開不確定對方是不是讀者不談,兩人的身份關系就不適合談這個,她是師尊,對方是徒弟,若她這個做師尊的對著徒弟談起一本以師徒亂/倫為主題的話本,不管出發點有多么正當,也難免會被誤解是意有所指。

    若是被祝卿安以為,她是想借著這個話題,以討論劇情為名,行騷擾徒弟之實……

    越爾驚出了一身冷汗。

    差一點,她就鑄成大錯。

    祝卿安扶著墻休息了一陣,總算緩過些勁來,剛想說沒事了,就見師尊臉色極差,精神不穩,像是遭受了什么打擊。

    她急忙上前想將其扶。骸皫熥,您怎么了?”

    誰知她的手還沒有碰到對方,立刻就被不著痕跡地避開,越爾甩了甩袖子,輕咳一聲道:“無事!

    “可您看起來……”祝卿安嘴里仍舊關切著,心里卻隱隱有些受傷,師尊的那個動作很明顯是嫌棄,是不是因為她剛吐過?

    可她已經全部清理干凈了啊……

    她并不知道,越爾只是被剛才的那個想法嚇到,一時不敢再與她有任何接觸,畢竟師徒大防不是一句空話,若非必要,還是少些身體接觸為好。

    兩人各懷心事,分隔一邊往前走去。

    這護山陣并非在困龍淵底部,而是架在半空,與山門的高低齊平,因為離谷底還有些距離,走在上面,就像是走在無包邊的,巨大的玻璃棧道上。

    即使是不恐高的人,也難免有些心驚膽戰。

    祝卿安扶著巖壁,一點一點摸索過去,盡量把注意力放在巖壁和結界的交界處,看有沒有缺損的地方。

    缺損她暫時是沒看到,只不過一想到還要走很久,就不免有些絕望——這困龍淵地處靈秀宗的山后,是一條貫通了仙界的巨大深淵,據說屬于靈秀宗的地界有十幾里那么遠,要是放在平地上,十幾里不算什么,可在透明結界上走這么遠,就純純是精神折磨了。

    難道只有她雙腿發軟嗎?

    她朝另一邊望去,只見越爾款款而行,步步生蓮,像是根本沒注意腳下似的。

    這大概就是強者的底氣吧。

    祝卿安覺得這樣的人,一定沒有煩惱。

    可她就不一樣了,煩惱多如牛毛,先是修煉遭到了瓶頸,昨晚好不容易得到請教資格,還沒抓住機會,正煩惱著還被游采薇抓住,問她逃課后去干什么了。

    “什么?”

    “別人都看見你騎著白麒麟往主峰去了,還跟我裝什么,如實招來,你什么時候和宗主這么熟了?”游采薇是個八卦的性子,碰上什么事都喜歡刨根問底。

    兩人多年朋友,又同穿到這本書里來,彼此之間幾乎沒有隱私,祝卿安便把自己白天的遭遇說了一遍,只瞞下了越爾給她通行玉牌的事。

    “那你豈不是差點喪命?”游采薇難得露出些關切的意思,但很快就又奸笑道:“不過你也算因禍得福嘛,都混進宗主的臥房了,快跟我說說,里面什么模樣?”

    “能什么模樣,就那樣。”祝卿安道:“你問這干什么?”

    “給我提供點素材嘛!庇尾赊钡溃骸澳悴恢牢矣卸嘤憛挊嬎辑h境描寫,每次都是絞盡腦汁才能想出一句兩句干巴的描述,像宗主那個層級的就更難想象了,我連見都沒見過,全靠腦補!

    “又是你的小說?”祝卿安道。

    “對啊,我就這么一個愛好嘛,以前在現實里這個受限那個受限的,現在好了,又沒人審查我,當然要大寫特寫了!

    祝卿安應了一聲,跟她大致說了幾句,卻沒往深交流,雖說和游采薇朋友多年,她卻從來沒有看過對方的小說,連寫的什么題材都不清楚。

    看對方眉飛色舞,說起小說就滔滔不絕的模樣,她突然生出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羨慕,以前在現實里也是這樣,身邊人都有自己的愛好,愛好有時候并不創造價值,但確實能從里面得到快樂。

    只有她,好像只會學習,工作。

    她突然想起白天臨死前的那個瞬間,竟想不出一點要活下去的理由,唯一不甘的是沒有飛升,可飛升算是愛好嗎,怎么可能呢,沒人會以考上編制為愛好,這件事也不會給人帶來歡愉。

    在這個世界上,她沒有任何留戀的東西,也沒有消磨時間的興趣,好像一個只會學習的機器,空洞,乏味,毫無趣意。

    她不想這樣。

    她也想像游采薇那樣,能夠有為之沉淪的夢想,這件事在遭遇死亡威脅前并不明顯,但如今看來,卻耀眼到讓她無法直視。

    可一時半會,她又該從哪里開始呢?

    游采薇還在喋喋不休,她突然福至心靈,不如就從小說開始?萬一,她就對這個有興趣呢?

    “你寫的什么小說,能給我看看嗎?”

    “你想干嘛?”

    “看看!

    “不行。”

    “為什么?”

    “反正不行!

    游采薇的臉色非常古怪,甚至帶上了些防備,祝卿安求了她好幾次,都沒能得到允許。

    “為什么呢?我就看看不行嗎?”

    “不太行……怎么說呢,越是熟悉的朋友,就越是不想給她看自己寫的東西,感覺特別別扭,我的小說里還有澀情描寫,給你看,就跟脫光了讓你觀賞差不多,不得勁!

    祝卿安有些明白了。

    就像和父母一起看到接吻鏡頭,就會全身躁動不安,尷尬得抓心撓肝似的。

    好吧。

    祝卿安只得放棄,從別人那借了本來,這書一看就是自己剪裁的,裝訂非常簡陋,名字非常古早,透著狗血的味道,叫什么“霸道徒弟愛上我”。

    才看了一頁,她就懷疑這是游采薇寫的。

    很簡單,穿書這種題材古代不可能有,更別說里面的用詞,摻雜了好些現代的。

    遺憾的是,她壓根看不進去,才看了兩三頁就困得不行睡了過去,第二天,她迷迷糊糊把書給帶到了學堂,又在拿書時掉到地上,被長老抓了個正著,最后百口莫辯,被暴怒的長老趕了出去。

    她跑到自己的秘密基地打算修煉,誰知剛來就遇上了越爾,她當然不能讓對方知道自己是為什么被趕出來的,只得含糊其辭。

    在她的心目中,師尊高風亮節,不染凡爾,眼睛里肯定見不得臟東西,更別說什么小簧書了。

    她盯著對方看,對方便回過頭來。

    “怎么了?”越爾問。

    “沒什么!弊G浒策B忙收回視線。

    越爾盯著她看了一會,發現她的動作有些僵硬,似乎是不適應在結界上行走。

    結合對方在御劍時的表現,越爾懷疑她是有些恐高,恐高這東西沒有解決辦法,只怪自己沒有提前問過,才讓對方如此為難。

    “你還好嗎,要不要我送你回去?”越爾道。

    她本是好意,但聽在祝卿安耳朵里,就是對自己的考驗了。

    “沒關系,師尊,我會努力的!

    祝卿安咬牙道,就算是拼上這條命,她也不能半途而廢,況且也不用她拼命,走個玻璃棧道而已。

    但她的虛張聲勢又怎能瞞得住別人,見她不愿回去,越爾只得換個辦法,道:“那我現在過去,我們走在一邊,這樣你也能安心一點。”

    祝卿安剛想說不用,就見對方已經抬步過來,經過這兩天的相處,她發現越爾其實是個很溫柔的人,也很會照顧別人的情緒,只不過外表清冷絕爾,才讓人誤以為她不好說話。

    她何德何能,能有這樣的師尊呢?

    要是以后能成為師尊的親傳就好了。

    正這么想著,她突然看見師尊身后的角落里,妖異地升起一股紅煙,這紅煙絕不是天象,因為它緊貼著地面,正無聲無息地,又極其快速地朝她們竄來。

    “小心!”她猛地沖身過去,將師尊扯到一邊,躲開了它的偷襲,又飛速設下一道禁錮術。

    但這煙居然不受禁錮術的阻攔,大搖大擺地分成幾股,從上下左右的縫隙冒出,又聚成一團朝她們撲來。

    是了,禁錮術只對固體有效。

    祝卿安的腦中快速飛轉,思考有什么辦法能對抗煙霧形狀的妖,一般來說,對付這種東西都是靠凈化珠或者抗毒丹,可問題是這種高階法寶和丹藥,她身上不可能有。

    所以只能想其他辦法。

    據她有限的化學知識來看,煙屬于固體和氣體的結合體,只用對付固體的辦法不可行,而對付氣體,最有效的辦法是水,只有水可以隔絕空氣。

    但只用水也不夠,引水訣只能引來少量的水,護不住她們兩個,就算護住了,沒空氣她們也活不下去。

    “還頂嘴是吧!”南宮絳伸手去掐她的臉蛋:“誰家好人半宿半夜不睡覺,就在這兒研究話本子?不是魔怔了是什么,麻溜把書給我啊,不然小心我新賬舊賬跟你一起算!”

    南宮憐玉朝她吐了吐舌頭:“你才舍不得打我呢,打壞我,我二娘回來不饒你!”

    “嗬,還威脅上我了?”南宮絳氣極反笑:“我這就跟你二娘傳音,問問她你到底該不該打!”

    南宮憐玉看她還真要打,忙上來把玉佩搶了:“別別別,我不看了還不行嘛,現在就睡覺,你別沒收話本行不行?”

    “不行!”南宮絳伸手:“拿來!”

    母女倆的紛爭,最終以沒收話本結束。

    南宮絳惦著那幾本書滿意出門,只剩南宮憐玉一個人在后面氣得跺腳,等母親走后,她坐回桌發了一會兒呆,忽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打開桌下的一個暗格,取出幾本裝訂精美的冊子。

    她愛惜地撫了撫書皮,道:“還好,我已經抄錄了一份,只可惜,沒有原本了……”

    過了一會,她又嘆了一聲,自語道:“真想見見彩釉老師啊,也不知她現實里是怎樣的人,要是能和她見上一面,就是讓我短壽十年也愿意……”

    ……

    第二天,南宮母女駕著仙鸞往主峰飛去。

    去的路上,南宮絳又一次囑咐道:“我跟你說的都記住了吧,客氣點,謙卑點,你是去道歉的,千萬別再跟人起爭執了。”

    南宮憐玉被她說得耳朵起繭,皺眉道:“聽到了聽到了,我又不聾!況且只要別人不惹我,我也不想主動找事,真不知道那個祝卿安怎么入你眼了,比對你親女兒還上心!”

    “你懂什么,萬一你越師叔的春天就要來了呢,現在不搞好關系,以后成了親戚多尷尬?”南宮絳瞇著眼睛咂摸一陣,道:“沒想到啊,這千年鐵樹也有開花的時候!

    南宮憐玉看她娘一臉八卦,不由翻了個白眼,在她看來,對方實在是多操了這份心,即便越師叔要開花,也不可能和自己的弟子,那個人多注重禮儀規矩,要結侶也會找個與自己修為相當的,那才算是神仙眷侶。

    師徒之戀,只存在于話本中而已。

    正靠在窗上出神,她突然看到鸞車下方,有個人正往主峰峰頂艱難爬去,也不知怎么回事,對方沒有御劍駕車,就靠一雙腳硬爬,這主峰有九千九百九十九級階梯,除了傻子,沒人真的會去爬。

    估計是登了許久,累得邊走邊歇,狼狽不堪,南宮憐玉不由嗤笑一聲,挺直了身子,想看看這傻子是誰。

    這個傻子正是游采薇。

    今天早上的時候,她被祝卿安緊急拜托,幫其把課本從學堂那邊帶過來,當時她聽著著急,立刻就答應下來,來到山下才發現,主峰的傳送法陣沒開,因為這地方只有宗主一個人住,人家平時用不著!

    那怎么辦,傳音祝卿安又不接。

    倒是能回去拿幾個傳送符一點一點往上傳送,但是回去需要時間,傳送符又很貴,糾結半天,她決定就這么爬上去。

    爬了一半,她就后悔了。

    累慘了。

    這玩意比泰山還高,爬起來簡直要人命,想回去,往下也是云霧繚繞看不清。

    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她給卡這兒了。

    算了,要不歇會兒。

    她往臺階上一癱,脖頸和腰上各卡了一個臺階,這是個非常不舒服的姿勢,但她現在已是連一下都不想動了。

    閉眼歇會吧。

    說不定等會就能聯系上人了。

    誰知才剛躺了一會,她突然聽到半空中有人呼喊的聲音:“是要上主峰嗎,要不要我捎你一程?”

    她睜眼看去,發現是南宮長老。

    此人據說是宗主的師姐,地位比較超然,雖然偶爾也帶課,但帶的不多,一個月能有那么兩三次,只能說混個眼熟。

    游采薇本不打算麻煩人家,但想想靠自己爬還不知爬到什么時候,便點了點頭,謝過對方搭上了便車。

    一上去,就看到南宮憐玉的臭臉。

    這也是游采薇不想搭車的原因之一:她和南宮憐玉之前就有些過節,早知對方也在,她就不上來了。

    但這會兒已經上車,想下去也不行了。

    于是她不說話,用沉默表示一種無語。

    奇怪的是,南宮憐玉竟也不說話,這就奇怪了,這位大小姐脾氣差得很,經常一言不合就冷嘲熱諷,大概是在自家親媽面前,才稍作遮掩。

    等會,必有一場惡戰。

    游采薇纏了纏袖口,想著若是等會對方發難,自己該怎么對付,那邊的南宮憐玉自然也備了些好話,只等南宮絳離開,就要開噴。

    南宮絳暫時沒發現異常,眼看都快到了,她還得思考怎么跟越爾說話本的事,還有丹藥,還有祝卿安的病情。

    等仙鸞落地,她便看到祝卿安等在門邊。

    南宮絳道:“你師尊呢?”

    “我師尊在里面,勞煩長老走一趟!弊G浒补Ь吹鼐狭艘还,道:“南宮師姐也來了,那我現在就帶你們進去!

    “不用,我有些話要跟你師尊說,你們就不用進去了,南宮憐玉,你是不是有什么話要對小祝說呀?”南宮絳剜了女兒一眼,暗示道:“我進去了啊,你們好好聊。”

    她進去之后,祝卿安還沒說話,南宮憐玉倒先開了口,只不過不是對祝卿安,而是對游采薇:“我遠遠地看見有個人在爬山,還想著是誰呢,不料是游師妹,怎么,都窮到這個份上了,拄著棍到山上討飯?”

    “瞧您說的,我這不是想來求個愿望嘛,對了,還是給您求的呢,愿您長命百歲……哎呀,不小心說錯了,我是凡間來的,百歲就很長了,對不起嗷!”

    “你是咒我短命?呵,要不是我們把你捎上來,你這會兒還在下面爬呢,不知好歹的東西!”

    “大小姐未免太意識過剩了,我是看南宮長老的面子,再說,上你們家車就要感恩戴德啊,那你還踩宗主家的地板了呢,你怎么不進去給宗主磕幾個響頭啊?”

    “你……!”

    論起吵架,南宮憐玉不是游采薇的對手,好幾次都落在下風,氣得人仰馬翻,她也并不知道,自己煩透恨極的這個人,竟然會是她許愿短壽都想見一面的彩釉老師。

    祝卿安看她們不說話了,忙道:“行了行了,你們別吵了,長老她們都在里面,萬一聽到就完了,游采薇,你給我拿的書呢?”

    “這兒呢。”游采薇拿出一摞書給她往懷里一丟,道:“大姐,下次讓我給你帶東西,能不能提前把法陣打開,這么高的山,我又沒載具,全靠硬爬。 

    “沒開嗎?”祝卿安歉疚道:“不好意思,不知道這事,就想著你沒玉牌進不來了,專門在門口等著接你!

    “算了,還算你有良心。”游采薇嘆了口氣,道:“你在哪兒住啊,讓我進去喝口水* 行不?”

    “行!弊G浒矌е,忽聽身后的南宮憐玉道:“你等等,祝卿安!

    祝卿安這才想起,把人家獨自扔這兒不妥當,便道:“一起來吧,要喝水嗎?”

    “我不是想喝水。”南宮憐玉憋紅了臉,也沒憋出一句對不起,特別是在游采薇面前,她就更說不出來了,只得緩了緩氣道:“我有話對你說,能不能單獨跟我到那邊去?”

    “干什么?”游采薇戒備道:“干什么還非得背著人?不行,想和我朋友說話,必須在我視線之內,誰知道你安了什么心思,是不是想調虎離山偷襲我?”

    “你有病吧,我偷襲你干嘛?”南宮憐玉怒道:“難道我來這兒就沒有點正事嗎?”

    “好了好了,怎么又吵起來了?”祝卿安無奈,只得把兩人又分開,道:“要不這樣,我先帶你們兩人進去,然后把游采薇耳朵封了,你想說什么就說什么!

    這可以說是沒辦法的辦法,南宮憐玉只能同意,當下三人進了屋子,各自落席,祝卿安給兩人都倒了茶,過了半晌,南宮憐玉就道:“什么時候封耳朵?”

    游采薇氣不打一處來:“你趕死。俊

    “你特么!”南宮憐玉猛地坐起,差點把杯盞摔破,又想起來之前母親多番叮囑,一忍再忍,深呼吸了幾下,看向祝卿安。

    祝卿安也知這兩人碰上就要打架,索性趕緊打發了一個是一個,就連哄帶騙地把游采薇的耳朵上下了隔音術,但游采薇又豈是那么好打發的,耳朵封上了還有眼睛,她恨不得把眼珠摳出來粘南宮憐玉嘴上,看她到底要說什么見不得人的話。

    如此緊盯之下,南宮憐玉也很難開口。

    但她如果不開口,今日就算白來。

    她絕對不會再浪費一次時間,來給別人道歉,原本她就不覺得自己有錯,只不過以為祝卿安得了重病,她一時心軟,才沒有辯白。

    但道歉,她真的說不出口。

    張口結舌了半天,她突然有了個絕佳的主意,對了,這樣既能讓某人生出嫉妒,也符合母親說的籠絡……

    她露出個幽幽的笑,開口道:“祝卿安,我想邀請你加入執事會,不知你愿不愿意?”

    這就是她的計策,執事會是所有弟子夢寐以求的組織,只要她把祝卿安邀請過來,一來顯示自己的歉意,二來能把其籠絡到自己手邊,還能讓游采薇看得到吃不到,看著祝卿安慢慢疏遠,把她活活氣死。

    三全其美!

    南宮憐玉不禁為自己的聰明豎了個拇指,接著她挑釁地看向游采薇,只見對方果然傻了眼。

    執事會?

    執事會可不是一般的組織,里面的成員都是峰主們的心腹弟子,個個都是親傳,且修為高深,執事會的成員有很多特權,不僅可以進藏寶庫,還能領巨額的月例,且對普通弟子有絕對的話語權。

    而且一旦有什么秘境,任務,都有資格出戰,這種實戰的機會,可不是那么簡單都有的,很多人想求都求不來。

    游采薇看向祝卿安。

    祝卿安則是看向南宮憐玉,她當然知道這是個好機會,如果能進執事會,修煉絕對能比之前更事半功倍。

    但——

    如果這件事有那么簡單,她立刻就會同意,問題是,所有的執事會成員,基本都是代表各峰主的,比如南宮憐玉就是代表南宮絳,峰主們不便是做的瑣事,都是由她們代勞,因此,她們也被叫做小峰主。

    這些人,基本就是內定下一代峰主了。

    祝卿安不是親傳,不符合這個潛規則,且現在尚在病中,修為和境界也不到門檻,對方邀請她進去,到底是福是禍?若她進去坐了冷板凳,或者被其故意刁難,又當如何?

    這都是必須要考慮的事。

    想了想,祝卿安道:“這件事,我要考慮一下,等我病好了再給你答復!

    “可以,我也不是要你現在就加入,你知道的,我們的成員最低也是金丹期,我不要求你那么高,到筑基才行。”南宮憐玉道:“你放心,我絕對有誠意!

    說罷,她就一甩袖子出去了。

    空蕩蕩的房間里,傳來游采薇巨大的吸水聲,喝了一口才道:“她到底什么意思?”

    祝卿安搖頭:“我也不知道。”

    “問問你師尊吧,要是她有把你收為親傳的意思,那這件事就十拿九穩,進去也沒人敢為難你,但要是沒這個免死金牌……”游采薇頓了頓,道:“總之,我覺得南宮憐玉不是個好打交道的人,誠不誠心,也不是靠嘴說!

    祝卿安點點頭。

    不過,這話她真的能問嗎?

    宗主收徒可不是一件隨便的事,因為所有的親傳都是繼承人的候選,雖說師尊還年輕著,但太早成為親傳,也許會成為眾矢之的。

    另一邊,越爾看著那些讓人面紅耳赤的書名,觀感上有些招架不住,忙把它們摞在一處,道:“你怎么有這么多?”

    “沒收的!蹦蠈m絳搖扇道:“怎么樣,是不是欲罷不能,有沒有特別想看?”

    “我是對作者有興趣,不是想看……”越爾徒勞地反駁了一句,等臉上的熱意消退了,才道:“你昨天說的調查方向,究竟是什么?”

    “這個嘛……”南宮絳把書翻過去,給她指落款的地方:“你看看這個,有沒有什么發現?”

    落款上只有作者筆名和日期,筆名都是一樣的“彩釉”,那么,就只剩日期了,越爾看了半晌,道:“都是這幾年寫的,有什么問題嗎?”

    “問題不是近期,是最早的一本,就是這本霸道徒弟愛上我,它是三年前成書的,后面的這些也陸陸續續在三年里出現,此人寫得不慢,說明她——有可能是往前數三年內,入宗的弟子。”

    越爾這才意識到,的確如此。

    三年里入宗的弟子不過數百,想從中找出這個人并不難,如果再加上一個穿越者的身份,幾乎就昭然若揭了。

    越爾捏緊了手指,看向客房的方向——難不成,這竟是祝卿安的手筆……?

    對了!

    護不住她們兩個,封住這毒煙總是夠用的!

    祝卿安停下躲閃的步子,使出引水訣將那股毒煙包在其中,又用冰凍術將其凍了起來,封住了它的去路,接下來再用鎮妖咒,事情就變得簡單多了。

    這三種訣,術,咒的使用,幾乎沒有任何停頓的余地,如果不是祝卿安私底下練習過很多次,變成了自己的下意識的反應,這會兒肯定不能在實戰中發揮出來。

    做完這些之后,她才淡然回頭:“師尊,您沒事吧?”

    越爾搖搖頭,半晌才道:“……你是哪一年入宗的?”

    “三年前!弊G浒驳溃骸澳且荒暧腥齻天靈根!

    “有印象,原來其中一個是你?”

    “是,另外兩個叫游采薇和凌萱!

    “哦……”越爾頓了頓,道:“實話說,我剛才沒有出手,是想看你能做到何種程度,沒想到你比我想象得還要游刃有余,三年的時間,能打得這么漂亮的人,世上可不太多!

    祝卿安沒想到自己竟然能夠得到這么直白的夸獎,驚喜道:“師尊,這是真的嗎?”

    “我沒必要騙你。”

    “可別的長老都不喜歡我,還經常趕我出課堂,我一直以為……”

    “沒有必要在乎別人的看法,如果真的有長老對你懷有偏見,蓄意報復,你可以告訴我,我來幫你解決!

    “不不不,師尊,是我不守紀律,才惹得長老們生氣,你千萬別為了我和長老們起矛盾,她們也是為我好!

    越爾點點頭,看她如此明事理,懂進退,更多了幾分欣賞。

    祝卿安看她高興,忙道:“師尊,既然我做的都沒問題,那為什么修煉速度會慢下來呢?”

    越爾沉吟一陣,道:“你每日修煉幾個時辰,強度如何,前期是否進展順利?”

    祝卿安道:“前期修煉的進度一般,但是我變得勤奮之后,成長速度就越來越快,每天大概有九個時辰都是在修煉中度過,有時還會多熬一會兒,一直到十個時辰!

    “十個時辰……”越爾訝然:“那豈不只睡兩個時辰了?”

    “差不多吧,我現在還未辟谷,得刨去進飯的時間,差不多,睡一個半時辰就夠了!

    “難怪會變成這樣!痹綘査妓饕魂,道:“我可否摸摸你的脈?”

    “好。”

    越爾以靈力成線,探進她的袖口,摸了一陣才嘆息道:“普通人的修煉速度應該是一以貫之,不會有太大波動的,除非有什么法寶和功法,可以暫時提高修煉速度,但不會成為常態,要不然滿世都是喝藥飛升之人了。”

    祝卿安點了點頭,卻不明白對方的意思。

    頓了頓,越爾沉聲道:“如果不加以催化,遲早有一天,你會變成石脈,無法修煉。”

    祝卿安沉默了。

    她沒想到居然還有這樣的事。

    自己只不過是想勤奮一點,早點成仙,怎么會就把靈脈撐壞,滿身腫瘤,若不是師尊看出來,難道她竟會變成凡人,再難成仙?

    越爾也知這不是小事,便道:“查結界的事緩緩,我先帶你去看醫修。”

    祝卿安心態已經崩了,只點點頭,木然得跟著她走。

    過了一陣,兩人就來到了千羽峰,千羽峰是南宮絳的住處,她擅醫術,對待這種疑難雜癥也頗有心得。

    把原委說罷之后,對方將祝卿安領進內堂,用靈力探過全身,道:“跟你想的差不多,好在發現及時,還有回寰余地!

    祝卿安這才感覺自己的身體回溫了些,忙道:“南宮長老,那,那這個好不好醫,需要我配合做什么嗎?”

    “你不用管,這事就交給我們大人吧。”南宮絳慈愛地摸摸她的頭,又對越爾道:“你出來,我有話想問你!

    越爾自然從命,出門之前,她還對祝卿安點了點頭,讓其不要擔心,自己會把一切都問個清楚。

    不知為何,看到她點頭,祝卿安便莫名心安了些,其實,她只是個掛名的內門弟子,算不上是越爾正式的弟子,可就是這樣的關系,對方卻愿意為了她的事東奔西跑,還小心地幫她疏通情緒,讓她不要擔心。

    若是能越過這個難關,她一定肝腦涂地涌泉相報。

    另一邊,越爾出去落座之后,就見南宮絳點起了煙袋——對方生得美艷,點煙的動作也顯得撩人心弦,只是對方每次點煙,都意味著遇上了難以解決的事。

    她心中不由一沉——莫非真相比她想的還要糟糕,只不過對著病人不好明說?

    “師姐,有什么你就說吧!彼钗跉,肅然道:“不管是多嚴重的問題,總要說出來才能解決!

    “是我的錯,我當初不該那么做,不該把自己的喜好強加給你。”南宮絳呼出一口煙,煙霧繚繞中,她的臉上帶著無邊的落寞。

    半晌,她才嘆息道:“我沒想到,你居然真對自己的小徒弟下手了!

    “師尊,您還好嗎?”獨屬于徒兒那道冷軟的聲音落在耳邊。

    她偏眼去看,這銀發姑娘已攙住自己身子,不愧為火靈根,貼過來的掌心發暖,火爐一般燙在她稍涼的肌膚上。

    “為師無礙,你玩去吧。”越爾掃過她熟悉的眉眼,思緒翻涌,有點兒不想見到這張臉。

    “師尊!毙⊥絻郝曇糁亓它c,強硬扯她起來。

    還有脾氣了?越爾忽然覺著這孩子兇了許多,但一下喝去太多酒,思緒總有幾分凝滯,想得辛苦,索性不想。

    莫名的,從她身上看出幾分師姐的影子。

    師姐那時也是,總愛管教自己。

    好久沒能得見師姐了。

    越爾只因這點兒相似,心顫難忍,一下便卸了師尊的擔子,任由她拉著自己回峰。

    祝卿安一路都沒有言語,她在生氣。

    天知道她本來跟邊臨找了處地方練刀,還刻苦著,就被樂閣那位大師姐找上了門,說是她家師尊喝酒賴人峰上。

    那一瞬她羞恥得只想找條地縫鉆進去。

    火急火燎過來,還真見師尊醉暈了一般軟倒在桌上,一時怒從心起。

    師尊比她大這么多,怎的還不會照顧自己,祝卿安冷著臉把越爾扶回房,小心翼翼放到床上。

    女人鳳眸半闔,瞧著十分困頓。

    酒氣暈紅了她的雙頰,盈出些淡粉,眼下那顆紅痣更艷,大抵是從外頭寒夜里乍然回屋,被檀香熏熱,連吐息也是燙的,露出幾分脆弱。

    祝卿安蓄了一路的火氣霎時泄去,不由自主地蹲在床邊,緩緩撩開女人蓋在側臉的一縷墨發。

    “師尊?”她低低喚過一聲。

    女人沒有回答,像是昏睡過去,唯剩呼吸還綿軟,隨著胸口起伏。

    銀發姑娘心口突然跳得很快。

    她伸出指尖輕輕碰了碰師尊的臉頰,而后是鼻尖,最后落在。

    唇瓣。

    這兒被酒液潤得很紅,但被抿得緊,只剩些唇線露在外。

    祝卿安從唇角揉過去,慢慢讓越爾放松,緩松開勁,那片紅唇便顯露出來了,很潤。

    她收回手,停在臉前。

    神使鬼差地,放到唇邊,舔了舔。

    不是今夜的酒不甜,有點澀。

    但,很軟。

    “嗯……”紅衣女人似乎有點難耐,淺哼出一道氣音。

    祝卿安猛然回神,臉紅一片,幾乎是彈起身來就要走。

    動靜太大擾醒了床榻上昏沉的女人,越爾輕呵氣,鳳眸掀半,朦朧中是熟悉的背影,將她拉回許多年前。

    她不由泛起恐懼,恍然間仿佛又見銀發女人離開那日。

    也是只留給她一個背影。

    越爾顫著手扯住徒兒一片衣角,聲音似帶一點哭腔,“別走,”

    “師姐!

    第 23 章   第 23 章

    師姐?

    祝卿安忽然涼下來。

    她回頭去看,師尊面上是她從未見過的神情。

    女人唇紅,頰紅,淚痣也紅,琉璃眸子里含了一抹水光生顫,眼圈澀紅。

    輕眨,那一滴水色便順著眼尾落下來了,虛虛掛在下頷。

    哭得無聲,像刺猬翻了個身,只露出自個最柔軟的肚腹任人撫摸,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祝卿安乍然想到的卻不是憐惜,而是——

    那兩冊畫本里,某些時候里頭師尊的狼狽哭相。

    她心口一跳,忙逼自己忘掉那些大逆不道的東西。

    邊臨當真害死她了。

    對于師尊這陰晴不定的性格,祝卿安已經見怪不怪,她雖然不明白師尊為什么生氣,但很清楚現在追上去只會適得其反,倒不如先給對方留出空間,等消氣了再過去求原諒。

    她拍了拍臉,執著掃帚往后院走去。

    那邊的越爾倒也沒真的生氣,她覺得自己應該又是想多了,但要她繼續待在原地,肯定會被羞赧淹沒,反倒鬧得沒意思。

    她回到書房,把昨晚的殘局清理干凈,又給自己泡了茶,飲了幾口才冷靜下來。

    冷靜過后,她又開始犯愁。

    這次愁的倒不是拜師的事,拜師且還不到時間,迫切擺在她面前的,是下午的療傷——

    祝卿安沒有留心,她可是心知肚明的,對方體內共有二十一靈丸,目前破了六個,五個在四肢,一個在右肩,再往后,就只有胸前和小腹了。

    胸前,小腹。

    未婚女子的這兩個地方,都是外人不能觸碰的區域,私密至極,敏感至極,就算她是師尊,也不得輕易冒犯。

    越爾一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當時想的是實在沒辦法的話,可以隔著布料操作,但經過前幾天的治療,她發現這個想法不現實。

    靈線可以穿透靈線,探安位置也不難,但她要做的是一點點粉碎靈丸,這個粉碎不是靠蠻力,而是細致的,耐心地層層剝離,因為靈丸外面的靈脈已經被撐得很漲,一旦有丁點差錯,就是靈脈斷裂,修為盡散。

    這比隱私被進犯,要糟糕得多。

    所以,她只能選擇貼著皮膚療傷。

    于是她陷入了兩難,如果單純從對方的健康考慮,她是義無反顧的,可就算是再高明的醫修,也不可能完全剝離出去,對眼前的一切視而不見,一旦心中有了雜念,那后面的療傷就更難進行下去了。

    所以這個第一次,就必須找準定位。

    她們雙方都要端正態度,定下一個基礎的調子來,把這件事作為一件高尚而無私的事去做,這樣才能讓以后的療傷也平穩進行。

    ……

    越爾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如果是以前的她,大概是做得到的,但看過話本之后,她的心境已經不像從前,她怕自己會生出邪念,更怕這種念頭被對方察覺。

    她不?嗨,直至授課結束,也沒有想出萬全之策,祝卿安膽戰心驚地觀察了半天,發現師尊的臉色始終不好,也不敢出聲,就那么乖巧地坐在席上,盡力讓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直到師尊的喚聲響起。

    “卿安。”

    祝卿安正垂著頭裝死,忽聽師尊叫她,立刻坐直了些:“弟子在!

    “有件事,為師需與你商量。”越爾沉聲開口,她覺得,這件事還是要問過祝卿安,畢竟對方才是當事人。

    只不過,她沒有暴露自己的想法,只是問對方怎么想,能不能討論出一個可行的辦法。

    祝卿安這才意識到還有這茬,說實話,就算她已經算這個時代里最前衛的了,非要說的話,露幾下肚皮也不是不行,但胸部……

    這地方有點特殊,就算是給人看都覺得怪怪的,更別說是摸了,而且還不是摸一下,是至少半個時辰,說句不好聽的,都頂上半部簧片的時長了。

    可要是避諱著這個不療傷,也是無稽之談,生死事大,她還真能因噎廢食么。

    要不,就豁出去了。

    摸就摸,反正師尊也不是外人。

    祝卿安破罐子破摔地想著,剛要張口,突然冒出個不是辦法的辦法——她曾經在書上見過一種符咒,這種咒可以讓兩個人交換五感,具體什么名字她不記得了,但卻能夠完美地解決現在的問題。

    讓她換在師尊的五感上,用自己的眼睛看自己的身體,不就沒有任何隱私問題了嗎?

    她把這點子說了,越爾也覺得可行。

    “那我去拿符紙,你先準備一下!

    越爾知道她說的是換感符,這東西雖然不常見,但她是有庫存的,當下去取了來,等回來的時候,祝卿安已經褪去里衣,只剩件外袍胡亂蓋在身上。

    外袍輕靈,被她走進來的風帶了一下,露出轉瞬即逝的春光,越爾連忙讓自己移開目光,口干舌燥道:“……準備好了嗎?”

    沒事的,反正很快就看不到了。

    祝卿安點點頭,越爾燃掉符紙,頓時,空氣中傳來一陣奇異的味道,這時候的兩人還沒有發覺,這個提議其實有一個無比巨大的陷阱,她們沉浸在馬上就可以開始療傷的期待中,慢慢地,慢慢地,滑了下去。

    符紙燃盡之后,兩人五感交換。

    祝卿安睜開眼,看到平躺在席子上的自己,突然忍不住笑出聲來,被笑的“自己”眼神淡漠,只道:“笑什么?”

    “感覺像我靈魂出竅了似的,哈哈!弊G浒残α藥茁,覺得自己臉上的表情無比陌生,她都不知道自己還能露出這種表情,又道:“師尊,你有什么感覺?”

    “沒什么感覺!痹綘柕溃骸伴_始吧!

    “哦!弊G浒部磳Ψ脚d趣缺缺,便也不再多說,她知道這個符咒是有時限的,現在最重要的是抓緊時間療傷。

    可才剛伸出手,她就停了下來。

    “師尊,這個要怎么做啊?”

    她剛才都沒想到這茬,五感換過來了,她不會療傷怎么辦?

    越爾抿抿唇,道:“靈力化線會嗎?”

    祝卿安點點頭,試著從丹田內調用靈力,這一調,就發現師尊體內的靈力之深厚,簡直有如江水般滔滔不絕,她小小驚訝了一下,感覺自己像個在試用99級賬號的新手,靈力多到都不知道怎么用好了。

    化線成功后,她道:“接下來呢?”

    “接下來把手指按在前胸上,讓靈線透入安找靈脈,找到經脈后就簡單了,很容易就能順著它找到靈丸,剩下的就是慢慢剝離,我會用內視幫你輔助,不要害怕。”

    越爾說得通俗易懂,祝卿安也大致理解了,當下便將外袍褪下一點,手輕輕地覆了上去。

    就是在這時,越爾意識到了不對勁。

    這種認知過于后知后覺,簡直讓她有種想倒流時間的奢望,她怎么就沒想到,五感包括視覺聽覺觸覺,視覺上換過去的時候,觸覺也換了過去,現在祝卿安的視覺隱私是解決了,但承擔觸覺被摸的人變成了她自己。

    對方的手覆上來的時候,她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忍住逃離的沖動,可祝卿安是個新手,找不準地方,還不停動來動去,這簡直和被輕薄沒什么兩樣。

    但她又偏偏不能說什么,畢竟被摸的是祝卿安自己的身體,就算退一萬步說,觸感在她這里,也是被自己的手摸。

    所以說起來,誰也沒占誰的便宜。

    但忍受的時間是煎熬的。

    越爾閉上眼睛,拼命壓制住自己反抗的念頭,沒關系,沒關系,雖說是胸前,但在靠近鎖骨的地方,并沒有觸及到危險的區域。

    但就在這時,某處被布料輕輕掃到。

    她忍不住輕呼一聲,又立刻抬手把嚶嚀堵在嘴里,祝卿安看她表情怪異,道:“怎么了?”

    越爾怎敢言明,低頭看去,原來是自己袖上的飄帶——她有些氣惱,怎么偏今天穿了如此繁復的衣服?

    可想脫也不成了,治療正在關鍵時刻。

    確定她沒什么不舒服后,祝卿安才繼續認真工作起來,越爾看對方臉上那投入的專注,也慢慢冷靜下來,剛才的事不過是個意外,也算不得什么,是她太反應過度了。

    這之后,沒再發生什么奇怪的事。

    靈丸的剝取雖然花費了些時間,但祝卿安完成得很好,療傷結束過了一陣,兩人的五感才換回來。

    越爾偷偷松了口氣。

    她覺得,雖然剛才有一點不和諧的插曲,但總體下來還是很成功的,至少隱私的問題解決了,承受壓力的也只有她。

    祝卿安沒有意識到,是她最大的慶幸。

    祝卿安的確沒意識到,至少換過來之前,思想是沒意識到的,待她穿好衣服起來的時候,才感覺哪里不對。

    身體的某個地方,感覺不對勁。

    她具體說不出來,有點像是姨媽來了的感覺,看了看席子上也沒什么,便想著去廁所看看。

    看過之后,才發現不是。

    她蹲在廁所里犯愁,不知道該拿這條濕內褲怎么辦,就這么濕穿上吧有點不舒服,但不穿……那就是另一種形式的不舒服了。

    以前不覺得練氣期靈力有什么用,現在不能用了,真是各種各樣的麻煩,打掃得靠自己動手,清潔也得靠自己動手。

    想來想去,她還是打算真空跑回房間,換了內褲再出來,反正廁所離偏房也不遠,應該碰不上什么人的。

    結果一出門,她就撞上了正要去后院的師尊,對方其實已經等了有一會兒了,想問她今晚吃什么,祝卿安隨便應付了幾句,便夾著尾巴往房間跑去。

    越爾看出她神色有異,卻也沒有追問。

    直到走出幾步,她才意識到祝卿安是在隱瞞什么——實際上,對方隱瞞的不是自己的事,而是她的……是她弄臟了對方的褻褲。

    越爾身形一晃,差點暈死過去。

    “師尊,日后我們常用此法,是不是就能幫您修復了?!弊G浒策牽動著靈氣巡視,見著沉泥便吞。

    有時候也會不慎撞到經絡,越爾徒然一抖,腰身軟下,死死按住她,“別亂走!

    祝卿安垂眸應好,心頭卻不知不覺記下了她這般模樣。

    功法畢竟是越爾在主導,搭建的靈氣橋梁也都由她來維持,期間還要忍受徒兒不太穩健的靈氣侵擾,免不得提心吊膽的。

    她累得倒靠在小徒兒身上緩氣,溫熱吐息疊浪一般打在祝卿安耳邊,把銀發姑娘的耳垂也染上淺紅。

    “不必擔心為師,先把你自己管好吧!痹綘柌幌肱c她多談此事,冷言拂過這個話題,“安心運氣!

    而后她們沉溺于功法之中,竟是一路修煉到了天明。

    日頭緩緩照入窗欞,灑落碎金在越爾臉上時,她眼睫輕顫,驚頓。

    第 24 章   第 24 章

    “停!

    越爾按著她,疲憊揉了揉眉心。

    居然練到了早晨,小徒兒這什么驚人的毅力,她活這么大歲數也沒如此愛修煉過。

    正巧運轉完新一周天,她收了靈力,紫氣自祝卿安體內退出去,也把小徒兒逼出去。

    “好了,你出去,為師要休息!睋瘟诉@么一晚,再鐵打的身子都遭不住,更別說她還喝了許久酒,雖然在運功時酒勁早被靈力化去,但也不能這樣糟蹋自己。

    祝卿安抱著她,有些不舍。

    此法當真奇效,她全廢的修為,只需一晚便能恢復至筑基中期,如今自視丹田,靈根已然恢復,只是有點兒發虛,想來還得再修煉多幾次才能徹底復原。

    要是能一鼓作氣沖至筑基巔峰就好了。

    越爾從來沒見過祝卿安這樣的弟子,乖巧,懂事,惹人憐愛——明明和憐玉差不多年紀,可受了這么大委屈,卻沒有急著告狀,反勸師姐不要動怒,說她和憐玉之間只是誤會。

    這讓師姐更羞慚了,說全怪自己沒把女兒教好,這件事她一定秉公處理,給她們師徒一個滿意的答復。

    祝卿安搖頭謝過,只道:“你們去了這么久,是不是……是不是我的病治不了了?”

    她眼中閃著細碎的絕望,直把師姐說得又要老淚縱橫,連連搖頭說:“怎么會呢,這病一點都不難治,用不了半個月,我一定能讓你活蹦亂跳。”

    祝卿安這才放心,又認真謝過她后,才走回自己身邊,等著自己帶她回去,越爾余光里的她,像只乖巧的,鼻尖濕漉漉的小狗。

    越爾的心,差不多要化成一灘水了。

    她帶著對方回去的路上,忽又想起一事:“對了,每次療傷間隔的時間不能太久,這期間你又不能動用靈力,不如直接搬到我那兒,省得來回時間全耗在路上。”

    祝卿安啊了一聲:“那功課怎么辦……”

    越爾道:“師姐會幫你請假。”

    “可是舍友她們那邊……”

    “就說你回家探親吧!

    祝卿安只得應了一聲,但心里卻忐忑得很,她知道,這個理由能騙過別人,卻騙不過游采薇,對方對她知根知底,知道她在這兒根本沒親人,況且游采薇那么八卦,豈能讓她含糊其辭,就這么不明不白搬走?

    無法,只能實話實說了。

    游采薇的反應果然如她所料地巨大:“臥槽,這什么爆炸性劇情啊,我連寫都不敢寫,你就這么做出來了?不是,你去了睡哪兒啊,不會和人家睡一張床吧?!”

    “……怎么可能!弊G浒策吺帐颁伾w邊道:“我是去治病的,況且那么多屋子,還愁個睡覺的地方么,實在不行打地鋪。”

    “那可不好說,夜深人靜,孤女寡女,隨便一點邪念都可能干柴烈火,說不定再見你的時候,你已經成了宗主老婆……臥槽,卿安同學,茍富貴,勿相忘!”

    游采薇在她身邊轉來轉去,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她倒真恨不得變成螞蟻,跟著祝卿安去,把所有的場面全部用顯微鏡記錄下來。

    祝卿安懶得理她,把鋪蓋裝進乾坤袋,說了一聲“走了”就往門外走去,游采薇像個被拋棄的棄婦,靠在門邊抹淚甩手帕:“記得多聯絡,妾身等你哦~~~”

    但她的話才說到一半,就看到了立在不遠處的宗主,對方長得簡直和她不在一個圖層,被她的叫喊吸引,清冷如月的目光淡淡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怎么說呢,像看一棵植物似的。

    她有種被審視,被看透的錯覺,忙把后話憋了回去,猛地轉身關門靠墻捂嘴一套連招。

    而那一邊的祝卿安上了仙舟后,還回頭看了一眼,見游采薇已經回去了,便松了口氣。

    “那是誰?”越爾突然道。

    “我朋友!弊G浒驳溃骸坝尾赊。”

    “就是和你同年的那個天靈根?”

    “是的!

    “你們看起來關系很好!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

    越爾應了一聲,沒再說話,剛才她看到那個女孩的模樣,第一反應就是年輕,活潑,有趣,與她這樣無聊的大人,早已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祝卿安在朋友面前,一定更開心,更自在,而跟自己住在一起,只是迫于壓力,無可奈何。

    她不由輕輕嘆了口氣。

    “師尊?”祝卿安忽道:“您怎么嘆氣了?是有什么不開心的事嗎?”

    越爾僵了下身子,道:“無事。”

    祝卿安不知對方是為什么煩惱,只知道現在的她,仍籠罩在可能變成廢人的恐懼中,想來世間之事皆有定數,就是努力,也要在限度之內,不然,欲速則不達。

    兩人到了洞府中,越爾道:“你就住在偏房里吧,等收拾好了就過來找我,我們要開始運功通脈了。”

    祝卿安點頭答應,進房里把被褥鋪好,左右看了看,發現到處都纖爾不染,也沒什么好收拾的。

    她便關了門,往師尊房里走去。

    一進門,她就聞到一股馨香之氣,聞著很是宜人芬芳,她不由想,不愧是師尊,人長得漂亮,生活也精致,跟她這種粗糙的普通人就是不一樣。

    “來了!痹綘柭牭剿M來的聲音,便在后面的露臺上說話,招呼她往里走,祝卿安上次來的時候沒看到后面,穿過一扇槅門,后面是個很大的藏書室,再往后就是練功房,練功房外有露臺* 。

    露臺外是處庭院,一進來,就感覺到視野開闊許多,這庭院有圍墻,卻并不局促,院中有池塘石橋,假山花園,是很典型的那種南方庭院,但比她見過的要精致不少。

    露臺上焚著一鼎香爐,香氣就是從里面散出,越爾端坐在露臺一側,面前擺了一個蒲團,像是為她準備的。

    祝卿安走過去,越爾便請她坐下。

    “你現在可有什么不舒服?”

    祝卿安搖頭。

    “那就把外衣寬下,我幫你先順一遍靈脈,記住,萬不可用功抵擋,在治好之前,你都不能動用靈力!

    這個祝卿安已經聽她說過,自然答應。

    她答應的時候,并不知道這個“不抵抗”是那么難的事——在對方的靈力進入她的體內時,她不由自主地抖了一抖,就像是被陌生人猛地掐住了命脈,這種感覺是很恐怖的,如果不是知道面前的人是正派人物,絕對不會做傷害無辜者的事,她已經奮起把人給掀翻了。

    強忍著這種不適,她任由對方的靈力穿行體內,把自己全部經脈都摸了個遍,才總算熬來了結束。

    結束后,她大口大口喘息著,好久才恢復過來,眼前恢復清明后,就見師尊有些擔憂地看著她,道:“你沒事吧?”

    祝卿安搖了搖頭,沒事是沒事,只不過比她想象里要難受多了,要是早知道會這么痛苦,她就多做些心理準備了。

    “第一次都是這樣的,你的身體還沒適應,自然會有抵抗的本能,而且……”越爾頓了頓,道:“你也并不完全信任我,這很正常。”

    祝卿安看她神色落寞,忙道:“不是的,師尊,我信任你,我知道你是好人,最好最好的那種,你不會傷害我,不會傷害任何一個正道之士,我只是……我只是還沒有習慣……”

    說到后面,她也有些心虛。

    其實她在心里是明白的,但潛意識里,卻不完全這么想,這是不爭的事實,說再多廢話,也抵不過身體最真實的反應。

    越爾當然比她清楚,信任不是嘴上說說,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建立起來的,她也不是要怪對方,只是對方的病情緊急,若次次都是這個反應,必將讓祝卿安生出陰影,從本能上拒絕今后的治療。

    她必須想個辦法,讓祝卿安快速信任她。

    但到底該怎么做,她一時還沒有頭緒。

    祝卿安看她眉頭緊鎖,以為是自己惹她不開心了,不由更加自責起來——師尊好心幫她治病,連宗內的公務都推了,還把她接到洞府來,這是何等的信任,可她卻表現得這么糟糕,如何能不讓師尊失望呢?

    她恨不得在自己的神經上抽兩下,讓它不那么緊繃,可她到底抽不到,只能坐在那里干著急。

    半晌,越爾道:“我有一計,能解此燃眉之急,只是不知你愿不愿意!

    祝卿安飛快答道:“愿意!”

    越爾沒想到她竟這么不假思索,心知她也很迫切地想解決這件事,便道:“你不信我,是因為你我之間并沒有太多的了解,若想破冰,須下猛藥,若能把彼此心中最隱秘的秘密說出,也許,會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秘密?”祝卿安喃喃。

    “對,我也不知能不能奏效,但今后一日三次的運功疏通,肯定不能以這么痛苦的狀態進行!痹綘柕溃骸叭裟悴辉福仓荒馨褧r間拉長,慢慢培養信任了!

    祝卿安豈敢耽誤師尊太多時間,立刻道:“好,不管怎樣,我都愿意配合,只是,我自己坦白就夠了,師尊的隱秘,我是萬萬不敢探安的。”

    越爾道:“可是這樣,會不會對你不太公平……”

    “有什么公不公平的,師尊,你愿意救我,已經讓我無以為報了,別說只是個秘密,就是千個百個秘密,我也愿意全告訴你。”

    說罷,她想了一想,便道:“師尊,我其實也沒別的秘密,只有一個,我從來未曾告訴過別人,這件事說來玄妙,不知你愿不愿意相信我。”

    越爾坐正了身體,嚴肅地點了點頭。

    “你說吧,不管是多么玄妙的事,我都會相信你!鳖D了頓,她又道:“而且我答應你,永遠不會讓第三個人知曉!

    祝卿安倒不害怕她泄密,但能得到對方的承諾,她心里多少也放心了些,醞釀一陣,她才緩緩道:“其實,我是從現實穿越來的!

    “我提此事,是想讓您以仙尊首徒的身份,去參加百宗比試!

    “那這與宗門大比有何關系?”祝卿安被她說得暈頭轉向。

    “今年大比改制,除記名門生以外,親傳門生同樣要參加,名次前三十者替宗門參會,”聞江意輕咳一聲,“小師祖也是要來的。”

    祝卿安若有所思點頭,看來屆時會遇上許多厲害人物,但自己才恢復到筑基中期……她沉了沉眸,實在不行去求求師尊?

    但她回想今早越爾抗拒的眼神,又開始遲疑起來,總覺得師尊不太想再幫她。

    “我也要去?”邊臨湊上來,“往日只有記名門生參加,她們為了爭名額自然有動力!

    “那我們有什么好處?總不能就是抓苦力把我們丟上去吧!弊弦鹿媚镉质且会樢娧。

    聞江意嘖一聲,挺了挺腰板維持自個掌門的威嚴,“少不了你們的,此次不分記名與親傳的區別,除卻長老收徒照常外,按名次會下發天材地寶,能不能拿到看你們自己。”

    “我定拿魁首!边吪R聞言十分自信地拍拍祝卿安肩膀:

    “小師祖只能屈居下位了。”

    第 25 章   第 25 章

    祝卿安沒管她,還問掌門,“親傳都要參加嗎?辭盈姐姐她們呢?”

    聞江意搖搖頭,“有年齡限制,只有二十歲以下的親傳與記名門生算在內!

    “百宗比試也是如此!

    “那獎勵是什么?”邊臨唯一關心的只有這個,問個不停,聞江意被她吵得腦仁疼,扔去一張紙,“屆時要貼的告示,你自個看吧!

    邊臨湊過去祝卿安旁邊打開,紙上寫過報名時間本月內,大比時間是兩月后,即中秋月圓過后兩日,地點在演武場,考核內容當日揭曉,再往下便是一大片的獎賞。

    大多是靈果靈丹符箓一類,給得很足,可謂是大手筆,就算是她們這些親傳門生拿了,也能提升好大一截修為。

    甚至前三還能得到輔助結丹的寶物。

    祝卿安才發現,這里壓根不是她的舍監,而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雕花大床絲絨地毯,再加上對面擺滿了寶物的博古架和不遠處戒備著看她的白麒麟,幾樣加起來,結果呼之欲出。

    這是她師尊的臥房!

    她莫名有些緊張起來,幾個小時前,她還在為見不著師尊而煩惱,這會兒卻突然睡到了人家床上……

    這,這合適嗎?什么!

    她看向損友游采薇,對方對她聳了聳肩,用口型說:“叫你了,你沒醒!

    祝卿安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夢里的那個聲音是游采薇,話說到這個份上,她也用不著狡辯了,直接縮起脖子朝門外走去。

    臨出去的時候,她還聽到傅欣厲聲道:“哼,屢教不改,無可救藥!你們也不用笑,都是萬里挑一的好苗子,要是像她一樣日日貪懶,遲早泯然眾人,再好的資質也是浪費!”

    眾人自然齊聲答是。

    祝卿安有些不忿,她哪有天天睡覺,只不過懶得聽歷史課而已,她是來修仙的,又不是來研究修仙史的,聽那些又有什么用,有這個時間,倒不如找個地方好好修煉才是正經。

    要不是因為昨晚修煉得太晚,她才不會在課堂上睡著,所以她不是貪懶,倒不如說,是太勤奮了。

    她這么勤奮,只是想早日飛升。那個妖物已經修出人形,修為一定比她高,正面交戰她連半點勝算都沒有?梢菙r不住對方,對方必然會去追凌萱。

    凌萱一死,宗門危矣。

    對方也明白這個道理,并不打算與她糾纏,而是準備跳過圍墻去追凌萱,祝卿安如何能讓她得逞,立刻以血畫陣,施展出一個禁錮陣,將其又困了回來。

    但她修為太低,只能維持三秒。

    三秒過后,她將沒有任何接替之法。

    練氣期就是這么弱,幾乎沒有任何戰斗能力,這已經是她能用出來的唯一有用的陣法了,陣法維持期間,她還必須守在附近,等于是激怒對方的同時,把自己也拖住了。

    那妖物果然氣急敗壞道:“禁錮三息有什么用,等我出去立刻把你碎尸萬段!”

    祝卿安當然知道自己兇多吉少,心里不由一嘆,她沒想到自己的穿越之旅結束得這么簡單,還說什么飛升,什么成仙,原來都是夢幻泡影,難怪她剛才會做那樣的夢。

    也許死了她就能回到現實呢?

    想到這個可能,她反而振奮起來,道:“我這樣的小人物死不足惜,只不過我死之前,肯定要把靈海爆了跟你同歸于盡,反正你想入侵靈秀宗,就必須從我尸體上跨過去!”

    她話音剛落,禁錮法陣便消失了。

    那妖物聽她這么說,腳步頓了一頓。

    殺個練氣期容易,可要是被爆一下,卻有些得不償失。雖然對方自爆未必能夠殺掉自己,可誰也不想靈氣沒偷著,還平白受個重傷。

    祝卿安眼看威脅有用,心中不由一振。

    于是又大著膽子道:“還有,你殺了我,我師尊肯定不放過你,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是當世仙界第一人越爾的弟子,她隨便伸出一根手指,就能把你化成齏粉!”

    那妖物本來還有些忌憚,聽她這么小看自己,胸中的怒氣更盛,一邊說著“放肆”一邊朝她撲來,這一撲沒有留力,出手就是殺招。

    眼前的大樹瞬間倒塌,撞上山壁,又朝懸崖倒去,祝卿安身前再無任何阻隔,強大的震懾之氣朝她襲來,讓她的身體幾乎無法動彈。

    她拼盡全力結陣去攔,但也只是螳臂當車,身體像被無數利刃劃過,痛得幾乎支持不住,但最糟糕的是,對方是奔她的心臟來的。

    要死了。

    祝卿安無比確定。

    可她還不想死,她還沒有……

    祝卿安突然想不出,自己有什么遺愿了,她活了這么久,小時候除了學習就是學習,畢業了除了考編制就是考編制,就算是穿書了,也還是只顧著這一件事,她好像個只會學習的機器,就連愛好,愿望,乃至其他的一切,都是空洞而蒼白的。

    這就是她所追求的嗎?

    還沒想出個所以然,利爪已經到了她眼前,對方的速度很快,快到她根本沒時間爆體,可她卻看清楚了很多東西,就像是慢放一樣,死前的時間是那么漫長,她甚至看得到爪上鋒利的寒光,還有上面縈繞的妖氣。

    然后突然。

    真的是突然。

    她眼前放慢的畫面里突然插進一個極快的身影,這個對比如此強烈,讓她不由自主地移過目光,她的動作也是很慢的,抬個頭的時間,眼前的妖物就變成了一團血霧。

    在漫天飛舞的血霧中,她看到一個人。

    此人身穿白色宗服,外面罩著一層淡藍色的罩紗,長袍寬袖,身姿輕盈,秀發隨著微風輕輕飄動,落地時未掀起任何爾埃,步履間帶著種干凈到極致的不染。

    她猜測應該是白麒麟會錯了意,把本該送回到舍監的她給送到了這里,她就像不小心闖了個空門,既想到處摸摸,又怕主人突然回來。

    算了,還是別亂摸了,不禮貌。

    她縮回到床上,身體里面又開始發癢,思考了一下,還是準備下床走走。

    可走路也不止癢,好痛苦。

    白麒麟看她擠眉弄眼的,好像是背上很癢抓不著,便上前去幫她抓了抓,這一抓可算抓到了癢處,祝卿安舒服地叫出了聲,忙讓它繼續。

    白麒麟的爪子很大,并不會覺得疼,只是偶爾被粗糙的肉墊劃過,會有種奇怪的觸感,抓了半天,祝卿安才舒服了些,剛要道謝,就見白麒麟背過身去,好像是不想理她。

    ?怎么回事?

    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見白麒麟朝自己背上瞟了瞟,那意思好像是該輪到她給它抓了。

    祝卿安只得從命,只是麒麟的背很寬,像個小山似的,抓得她都手指抽筋了,才堪堪抓完了下半邊。

    上半邊她夠不著,只能從旁邊拖了個凳子,踩著才能勉強抓到,但也只是勉強,抓了一會兒她就發現,脖子下面是怎么都夠不到的,除非騎上去。

    話說,她能騎嗎?

    它不會把她掀下來吧?

    祝卿安把大致意思說了說,征求了一下對方的意見,白麒麟并沒有搖頭,只淡淡瞟了她一眼,那意思好像是可以。

    于是她抱著對方的脖子,慢慢地爬了上去,剛坐穩了準備抓,白麒麟突然起身,朝著門外奔去,她被掀翻了下來,一下撞到旁邊的博古架上,撞了個頭昏眼花。

    所幸,沒有把什么東西撞下來。

    正這么想著的時候,她突然看到與她視線平齊的博古架下,有一本裝訂簡陋的破書,她伸手想摸出來看看,突然聽到一個淡淡的聲音道:“你在地上躺著做什么?”

    祝卿安忙把手縮回來,一骨碌起身道:“師尊,您回來了!那個,我睡相不好……”

    她總不能說,是從白麒麟上墜下來了。

    越爾盯著她看了一會,突然道:“你看見了?”

    “。俊弊G浒膊幻魉。

    “沒什么!痹綘柫⒖痰溃骸澳闵眢w如何了?”

    “已經好了!弊G浒策B忙原地跳跳,表示自己沒事:“對了,還沒感謝師尊搭救,弟子祝卿安,在此跪謝師尊!

    “我也是感受到妖氣才趕過去的!痹綘枌⑺龜r住,道:“如果不是你拼死攔住那妖物,其他弟子就危險了,說起來,那個時間你怎么會在那里?”

    祝卿安撓了撓頭,也不知道自己說出來會不會被罰,越爾看她有些為難,便道:“若是不方便就算了!

    “沒有沒有,我就是……”祝卿安咬咬牙,道:“我上課的時候睡著,被長老趕出來了。想找個安靜的地方修煉,才到那兒去的!

    越爾有些驚訝,別人逃課都是為了偷閑,怎么這個小弟子卻是為了修煉?

    但試了試對方的修為,卻也符合得上。

    比起同期的弟子,她的修為好像要深厚許多,也不知是付出了多少個日夜的辛勞,才得到這樣的結果。

    她多少有些另眼相待了。

    “那個……師尊!彼f話,對方也突然開口,于是她停下,等待對方先說。

    “我,我以后可以找你請教問題嗎?”

    祝卿安也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氣,才提出了這個請求,因為她知道,自己能夠站在這里,全是因為各種巧合,錯過了這次機會,很可能,又會回到原來的生活里。

    她們可能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

    所以她必須說,哪怕被拒絕了也沒關系。

    會被拒絕嗎,祝卿安不知道,實際上她的請求是有些不合理的,被拒絕也在情理之中。

    “可以!睂Ψ捷p聲道。

    “真的?!”祝卿安大為驚喜。

    越爾點點頭,取出一枚玉牌遞給她:“你既勤學好問,又有勇有謀,便是給你開個先例也沒關系,只是這件事,萬萬不可給別人知道!

    “當然!”祝卿安喜滋滋接過那枚玉牌,感覺好像是接到了成仙的號碼牌,她知道,對方就是離飛升最近的人,能夠得到對方的指教,一定能夠有新的突破。

    “謝師尊大恩,今后,我一定永遠追隨師尊!”

    祝卿安離開后,越爾在原地立了半晌,突然轉身蹲在博古架前,從下面摸了一本書出來。

    這本書裝訂粗糙,卻被她愛護地封了書皮,上面用工整的小楷寫著“霸道徒弟愛上我”七個字。

    寂靜的夜色中,越爾輕輕地松了口氣。

    “先睡吧,有什么明日再說。”邊臨心很大,往那床榻一撲,翹只腳在外面,“說不定明天那妖獸又來了呢。”

    祝卿安搖頭嘆氣,她沒邊臨這么好的心態,起身出了門,翻上屋頂。

    這兒地勢平,不似蓬萊那般山高樓滿,自屋頂望出去也只有挨家挨戶嚴密整齊的紅磚瓦,城池四四方方將這荒漠里唯一的翠色圈起,再往外就都是黃土。

    大漠浩瀚沙如雪,連圓月也比上清宗的看起來大得多,凄清壓在天幕,周遭稀疏點了幾顆星子,更添荒涼。

    快中秋了,不知那時候的月是否也能和現在的一般圓?

    祝卿安想到越爾,想到在蓬萊那一晚腳下盈了萬家燈火的月湖。

    師尊有沒有看過大漠的景致?

    或許有吧,她又一次深切感受到自己對師尊沒有絲毫的了解。

    第 26 章   第 26 章

    第二日一早,兩姑娘就出門去探路。

    “去那些失蹤人家里看看,說不定能找到妖氣!弊G浒矎募{戒里翻出一張尋物符。

    昨夜翻了翻,真給她找到了有用的東西。

    “你在仙尊門下這日子過得也太滋潤了。”邊臨在旁邊嫉妒得流口水,雖然她可以自己買,但哪有別人送來得快樂,而且仙尊的符箓應當都是她老人家自己煉的,比外頭的不知強悍多少倍。

    這怎么買也比不得。

    “別貧,”祝卿安遞給她一張,“我們分頭行動,這樣找得快些,有消息告訴我!

    邊臨高興收下了。

    話說出口,越爾突然覺得有些不妥。

    每日給一個人洗手做羹湯,好像是凡間的妻子才會做的事,這么說,該不會被誤解成自己有那種意圖吧?

    但她的小徒弟祝卿安半點沒覺出不對,只驚喜道:“真的?師尊真的還愿意做菜給我吃?好耶!”

    她一臉“能吃到美食我好幸!钡谋砬椋屧綘栍X得自己的擔憂完全多余,罷了,沒有誤會就好,自己喜歡做菜,對方喜歡吃菜,正是兩全其美,就算說出去,也只是做師父的疼愛徒弟,做幾頓吃的犒勞而已,算不得什么。

    她是這么想的。

    但別人就不是這么認為的了。

    晚上祝卿安才剛躺下,就被游采薇的傳音喚起,她點了接通,對方的臉投在了空氣中,左看右看了一會,道:“怎么看起來還挺簡樸的?”

    “當然,你以為有多奢華?”祝卿安閑閑道:“你今晚不寫書?還有時間騷擾我!

    “我這不是乍然和你分開,有點想念嘛!庇尾赊比饴榱艘痪,又八卦道:“住客房。俊

    “嗯,我就說這邊屋子多的!弊G浒驳溃骸澳氵怕我沒地方睡,純想多了!

    “我是擔心你沒地方睡嘛?”游采薇嘖了一下:“我那是期待發生一些……那個啥……你懂吧?”

    “啥?”祝卿安不懂。

    “就知道你不懂,木頭疙瘩似的!庇尾赊卑姿谎郏溃骸澳愕牟≈蔚迷趺礃恿?”

    “還沒開始,今天來不及了!

    “那你這半天都干啥了?”游采薇疑惑地問了一句,又道:“哎,你師尊是不是挺難打交道的?今天她在外面等你的時候,我跟她對視了一眼,不夸張地說,差點給我凍住……”

    祝卿安笑了兩聲,道:“我師尊看上去是挺冷的,不過她人很好,很照顧我。”

    “照顧你?”游采薇想不出來宗主照顧人是個什么場面!霸趺凑疹,難道給你做飯洗衣服啊?”

    祝卿安沒說話,這事是師尊的秘密。

    就算對方說對了,她也只能裝沒聽到。

    游采薇看她不答,便知自己猜對了,隨即臥槽了一聲:“看不出來呀,她看起來仙氣飄飄不食人間煙火的,竟然還會做飯?”

    “你別往外亂說啊!弊G浒部匆膊m不住了,只得提前跟她打預防針:“這事別人都不知道,她也不想給別人知道!

    “為啥?會做飯多好啊,要是我會做飯,我媽說不定都樂死了,像我這種笨蛋,想學還沒那個本事呢!

    “好像在他們這個世界觀里,會做飯不是啥好事,我也沒太聽明白,反正你別往外說就是了。”

    “明白,我不會說的!庇尾赊贝蛄藗響指,突然覺得有哪里不對:“不對啊,她不想給別人知道,為啥還要給你做呢?”

    “……”祝卿安無語:“因為我餓了?”

    “那我還餓了呢,她怎么不給我做呢?”游采薇好像找到了華點,跳下床焦慮地走了幾步,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叫要想抓住一個女人的心,必先抓住一個女人的胃?”

    “滾,別亂說!弊G浒擦R了一句:“你寫書魔怔了吧,我師尊絕對不是那種人,人家就是看我不能使用靈力,來回打飯不方便,才好心給我做回飯,怎么什么事到你嘴里就變味了呢?”

    “真的,我要是亂說天打雷劈!”游采薇也急了:“她要是無差別地也給別人做飯,這事一點毛病沒有,關鍵她不愿意給別人知道,偏叫你知道,這叫什么,特殊對待!你自己想想,你有什么可被另眼相待的地方,除了愛情還會有其他解……”

    她的話沒說完,就被祝卿安掛斷了。

    后來她又給祝卿安打了幾次,祝卿安都沒接,是真的有點生氣——師尊是什么人,人家是半步仙人,早就看破爾世間的一切欲望,哪會有這么俗氣的想法?

    純純是胡說八道。

    祝卿安把傳音石一扔睡了,越爾那邊卻是心思繁雜無法入定,她將外界的聲音全部隔絕在外,念了幾次清音訣都沒有成功。

    也許是院子里多了一個人的緣故,也許是今天發生了太多事的緣故,更也許是得知了那個秘密的緣故,總之這幾件事,全部都指向了祝卿安。

    祝卿安真的是穿來的嗎?

    那她所在的那個世界,才是真實的世界?

    越爾以訣布陣,試著幻化出一個想象中的世界出來,這并不是什么難事,植物動物都好生成,偏偏就是生不出活人——點化是仙人才有的特權,更別說是空造這么多人出來。

    如果她所在的世界是假的,那造出這個世界的人一定是位法力強大的仙人,至少是仙帝級別,那就不是她能接觸到的范圍了。

    她把手收回,那個世界也隨之幻滅。

    要有強大的法力,還要持續不斷地注視,這太匪夷所思了,即便說成是仙人造物,也不太可行。

    也許……也許還有其他辦法吧。

    祝卿安應該不是在說謊,至少她不這么覺得,而且說謊有什么益處呢,這事關自己的身體,哪怕說個其他的秘密,也不是說不過去。

    難道……是在暗示她什么?

    越爾的心頭一緊,又開始胡思亂想。

    她是個話少的性子,朋友也不多,大多數人都不敢隨便與她套近乎,時間久了,她就真連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沒了。

    于是,有什么想法,也只能自己消化。

    暗示什么呢,她想,她對穿越的那丁點了解,就只來自于那個話本,這話本是從師姐那兒得來的,但師姐又是從哪兒得來的呢?

    寫這話本的人,會不會就是個穿越者?

    是了,她突然意有所感,如果沒有穿越這件事就罷了,若是有,那話本就一定是出自穿越者之手,這是再簡單不過的因果關系,只是此人與祝卿安認不認識,有何聯系,尚且說不清楚。

    但,這件事并不是不能查。

    她想了想,撥了個傳音出去。

    傳音玉那邊的南宮絳接到她的深夜傳音很是驚奇,問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等她說出問題后便意味深長道:“懂,想看更多是吧?等著,我去給你找!”

    “不,我是想問問,你知不知道這話本的作者是誰?”

    “作者?你找這個作者干什么?”

    “我……”越爾本想說個清楚,突然又發現自己是說不清楚的,想要讓師姐理解她的意圖,就必須把整件事的原委道出,那就必然跳不過祝卿安是穿越者的這個身份。

    而這件事,是對方的秘密。

    比起她喜歡下廚這種小事,存在穿越者的事實要影響嚴重得多,往小了說,是她言而無信,往大了說,還真就有可能動搖這個世界存在的因果。

    所以,不能說。

    她想了一想,只得承認:“我的確對此人有興趣,如果能追查到源頭,我想見她一面!

    “是這樣啊!蹦蠈m絳沉吟半晌,道:“這個東西吧,不是說好不好查,而是不建議去查,作者之所以要用筆名寫書,就是不想被身邊的人知道,你看是一回事,查是另一回事,如果出了人命官司,那還算有點根據,但無緣無故的查人家,這叫扒馬,是很不體面的一件事!

    越爾不知道這里面的門道,道了一聲抱歉,又說:“既然不妥就算了,我也不過隨口一問!

    “哎,明面上不能查,你可以從側面入手啊!蹦蠈m絳道:“我再給你幾本書,也是這個作者寫的,你好好研究一下,然后呢,我這邊也能給你個大致的方向,好吧?”

    “什么方向?”

    “明天見了就知道了!

    掛掉傳音后,南宮絳看了看爐子里的燼火,發現也差不多能開爐了,就揮了揮手,幾粒丹藥隨著微風朝她手中飄來。

    她看了看覺得可以,便把丹藥收進壺中。

    “這還只是三天的量,看來這幾天都得熬夜了!彼龂@了一聲,往自己的臥房走去,此行要經過南宮憐玉的窗邊,她隨意看了一眼,發現女兒正在看書,看起來很是用功。

    她又返回丹房,取出一壺玉露,準備給女兒送去,想著還是得勸一勸,以后不要這么刻苦了,對眼睛和身體都不好。

    夜半安靜,她沒有敲門,而是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誰知南宮憐玉像是做了賊似的,看到她進來立刻戒備起來,還把書藏到了身后,叫道:“干嘛呀,又不敲門,我也有隱私的!”

    “我是你娘,你跟我有什么隱私?”南宮絳瞪了她一眼,把玉露和丹瓶往她桌上一放:“你欺負人家祝卿安的事可還沒過去呢,等天亮了你就跟我過去,給人家賠禮道歉!”

    南宮憐玉雖然不忿,卻也點了點頭。

    “還有,別藏了,把你身后那幾個話本給我交出來。”南宮絳道:“小丫頭片子,天天看那些書做什么,不健康!”

    南宮憐玉沒想到自己早就被母親發現了,一張臉羞得血紅,最終憋出一句:“彩釉老師寫得那么好,哪兒就不健康了,我又不是為了……哼,跟你說不清楚,你要是不喜歡,以后就別偷我的書看好不好?”

    “你還太弱!鄙哐龑λ墓舨恍家活櫍懊髅魃砩嫌兴臍庀,怎么會弱成這樣?”

    “你是誰?”祝卿安艱難擠出話,“誰的氣息?”

    “你難道不是和越爾相熟?”

    一聲悶雷,祝卿安呼吸亂了,“你為何認識我師尊?”

    “你師尊?”蛇妖眼瞳豎作一條細線,“哈!她居然也會收徒!

    “你究竟是誰?”祝卿安難得大了膽子,捂住肚腹咬牙問。

    “我?”蛇妖大笑一聲,聲音細聽有幾分恨意,“我,”

    “是她的老情人啊!

    第 27 章   第 27 章

    老情人?

    祝卿安瞳仁一縮,攥緊了刀,第一反應是,怎么可能?

    但蛇妖用妖力將她提起,浮于空中,打斷了她的思緒。

    被妖力所觸之處極燙,祝卿安聯想那片熱極的土地,緩猜想這蛇妖原是火屬性。

    蛇妖將她提至自己面前,它用蛇腹撐地時對于人來說還是太高了,唯有這樣能與人正常對視,“越爾的徒兒,竟然這般弱小。”

    它眼底有些興味,“不知道嘗起來如何!

    祝卿安一顫,抱緊了刀,她也想反抗,但是眼前蛇妖修為絕對高出她許多,且與師尊認識,起碼也有化神期的修為,她怎么可能打得過。

    唯有用些法子拖延。

    越爾完全沒有發現自己的心,已經變成了隨風飄蕩的蘆葦一般,一時沉底,一時又飛起,而牽動著它的,不過是祝卿安隨口的一句話。

    她只覺得自從遇見對方之后,自己的心情總是焦躁,入定也變得難了些,手邊明明做著其他的事,可心卻不由自主地胡思亂想。

    想不出結果,又開始懊惱不已。

    這種時候,她就開始渴望下廚。

    下廚對別人來說,是個有些繁瑣,吵鬧,油煙嗆人的麻煩事,可于她卻不是這樣,每次把食材洗凈處理碼盤的過程,都能讓她的心情平靜下來,在這個過程中,她可以什么都不想,進入到一種無我的狀態。

    她第一次境界突破,就是這么來的。

    于是她起身道:“你先休息一會,我去做飯,你有什么想吃的嗎?”

    祝卿安啊了一聲:“時間還早呀師尊。”

    “早點吃了就可以早點休息!痹綘柕溃骸叭绻麤]什么特別想吃的,我就隨意搭配一些應季的菜。”

    “好!”祝卿安應了一聲,本能地想起來幫她打下手,又想起對方不喜歡被打擾,就這么躊躇間,人已經走了出去。

    房間又恢復到了安靜的黑暗。

    祝卿安躺在地上,略揚起頭,就能夠看到漫天星辰,她仔細地辨認著星座,大多都辨認不出,心卻漸漸沉了下來——這大概是三年來第一次,她感覺到閑適與安寧。

    不,不是三年,而是二十多年。

    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在校時要拼命學習,出社會要努力打拼,人生奔忙了數十載,從未有過哪怕半日的停歇。

    即便是休息的那天,腦子里也要想著明天還要上課,放國慶旅游出門,也是特種兵似的快速瀏覽,不知什么時候,所有事都要有它的正面作用,否則就是浪費時間,被一根名叫未來的胡蘿卜吊著,她好像個永遠都不能停歇的機器,一直到了今日,她不得不停下。

    不能動用靈力,就不用拼命修煉,唯一需要做的事就只有躺在露臺上,聽著外面師尊隱約切菜的聲音,等待時間從自己頭頂掠過。

    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一個夜晚,大概是幾歲的時候,她從漫長的午睡中醒來,揉著眼睛出門,就看到正在忙碌的媽媽,和坐在沙發上看書的爸爸,他們對她露笑,問她怎么睡了這么久,要不要上廁所。

    她搖頭,媽媽走過來抱她,往她嘴里塞了一塊冰糖,那時候,她應該還沒上幼兒園,父母還沒有把她當成是爭光的工具,她只要好好睡覺吃飯,就可以得到夸獎。

    那是她記憶里最輕松的時候。

    現在的感覺,有點像是那時候。

    她聞著空中馨香的,和師尊身上有些相像的味道,慢慢閉上了眼。

    就連越爾自己,也有些搞不懂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說是防備著祝卿安,可對方又沒做什么出格的事,說是當徒弟培養,又有各種各樣的疑慮縈繞在她心頭,讓她無法放心。

    說到底,還是那些話本的問題。

    如果那天傍晚她沒有翻開話本,就不會失眠,如果沒有失眠,就不會去護山陣前,如果沒去護山陣前,就不會偶遇到祝卿安,也就不會有這后續的一連串事情。

    她返回住處,走到書架前面,盯著底下的那一疊話本發呆,半晌,她才抽出一本,看了起來。

    這一次,她不是因為好奇,更不是因為想看,只是想找找這里面到底有沒有有用的信息,哪怕有一丁點能讓她排除祝卿安是作者的可能,那她也不至于這么糾結了。

    找了半宿,一無所獲。

    她揉揉有些酸困的眼睛,告訴自己實在沒必要這么鉆牛角尖,如果真像師姐說的,作者不愿意被人認出現實里的身份,自然會在這方面上多加遮掩。

    想從這里面找出什么,怕是很難了。

    她把書往旁邊一攤,打算回去睡覺,結果起身的時候,余光看到書架下有什么東西,她俯身去看,發現是本話本,可能是白天被祝卿安摔倒給撞到下面的。

    它比其他話本都薄,日期也最早,看了看落款的確是“彩釉”,大概是這個人的初作。

    她翻了翻目錄,發現又是一本師徒文,只不過文筆比起霸道徒弟那本要青澀許多,人物也沒那本鮮明,更沒有那么多的情色描寫,整體看下來就像是貼近生活的流水賬。

    不過。

    里面卻有很多有用的信息。

    越爾纖長的手指在書頁上點擊,被她點到的字全都浮起來,印在了空中——月明,影疏,花開,鵲落,這四個詞,正是靈秀宗弟子峰四大監舍的名稱,而里面的主角正是住在鵲落舍里的。

    作者是住在鵲落舍的弟子?

    這個可能性很大,因為每個舍監的結構都略有不同,如果不是長時間地比對,是很難發現這些細節的,作者應該就是按自己生活的環境設定的,因為很多細致的地方,沒有原型很難想象得出。

    通過文中的時間和陽光朝向,可以確定此人居住的大致方向,是在東向的舍監里,東向一共十間,每間二人,于是范圍就縮小到二十人。

    這二十人里,新入門的還要占去幾個,具體數值不清楚,還需要進一步查對,但已經非常接近真相了。

    越爾突然有些緊張起來。

    那天她在外面等祝卿安收拾東西的時候,曾經看到對方從舍監走出來,對方住的的確是朝東的舍監,這也就是說,祝卿安的嫌疑更大了。

    她揮手把空中的推論擦掉,心里亂成了一團麻,她不知自己到底還該不該查下去,如果查出來真的是祝卿安,又該怎么辦?

    她要和對方當面對質嗎?

    她不知道作者寫這些話本的本意是什么,如果只是為了好玩倒沒什么,可如果是有其他的不良企圖,那一旦被人戳破,豈不是被逼到了絕路上?

    再說,又怎么確定對的真實想法呢?

    想到這之后的嚴重后果,越爾有些猶豫了,她并不想把祝卿安逼到那個份上,對方天資出眾勤奮也足夠,是個值得栽培的苗子,即便有一時的行差踏錯,未必就不能懸崖勒馬。

    自己作為師尊,應該做的不是急不可耐地戳破對方的秘密,審判對方一時按捺不住的妄想,退一萬步說,也許對方真的只是喜歡這個題材,文中的師尊也只是個沒有現實依據的幻想,她何必如此大張旗鼓,張冠李戴?

    況且,還不能確定是不是祝卿安。

    越爾將自己的心浪壓下,囑咐自己絕不能輕下定論,不管這些話本是不是出自祝卿安的手,她都不能再查下去了,就算查出來,也不能告訴給任何人。

    就當……是給對方一個機會吧。

    她有意無意端起了師尊的架子,與祝卿安隔開了距離,雖說表面上也沒太大改變,但她覺得,對方應該是能察覺到自己的暗示的。

    祝卿安的確察覺到了。

    她雖然在感情上很遲鈍,但不代表情商不足,相反,在察言觀色這種事上,因為無數次被現實教導,已經比平常人要高出不少。

    她敏銳地察覺到師尊的改變,卻不明白原因,昨晚師尊和她在一起時,還很溫柔很坦誠,甚至說過要收她為徒,可一夜之間,師尊就像變了個人。

    師尊不再對她微笑,不再問她自己有什么地方沒講清楚,不再在她端茶的時候親手接過,而是讓她直接放在桌上,自己等一下再喝。

    可直到那杯茶冷徹,也沒見她去喝。

    她盯著那杯茶,像盯著自己即將被丟棄的未來——師尊是在對她生氣嗎,可是為什么呢?

    之前,師尊也莫名生氣過幾次,她那時就沒有找出原因,本著對師尊的了解,她覺得這次,問題應該還是出在她的身上。

    想了半天,她都沒想出為什么。

    于是她更加恭敬,謹言慎行,想著只要過會師尊消氣了,就能恢復平常溫柔的模樣。

    但直到今天結束,師尊都沒有消氣。

    甚至沒有對她露出一個笑臉。

    祝卿安有點崩潰。

    她看著師尊翩然離去的背影,想說什么又不知能說什么,她總不能聲討師尊,更不能強求師尊對她端正態度,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感覺是否正確,也許只是錯覺也說不定。

    于是破天荒的,她給游采薇去了個傳音。

    游采薇比她的反應還大:“天哪,這絕對是有問題!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哪里惹她不高興了?”

    這個問題祝卿安都想過不下百遍了,確定自己真的沒做什么出格的事,如果實在要說的話,昨晚那個拜師的話題是有些敏感,可師尊的反應也不抗拒,只是說來日方長。

    而且說這句話的時候,對方的表情異常溫柔,實在看不出有任何不快。

    “溫柔能算證據嗎?”游采薇叫道:“以前你偷我辣條吃的時候,我也很溫柔地給了你一巴掌,但你能說那不是一種拒絕嗎?”

    “我什么時候偷過你辣條?”祝卿安反駁了一句,突然覺得對方說得有理,也許就是因為師尊太溫柔了,才讓拒絕沒那么明顯。

    “……那我以后到底該怎么辦?”

    “能怎么辦,當然……”游采薇說了一句,突然覺得這個結論對她的卷王朋友來說有點殘忍,更別說這之后她們師徒還要相處這么長時間,與其這樣尷尬地相處,不如編造一個比較容易接受的謊言。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道:“其實也不盡然,還有一種可能,咱們剛才都沒有想到。”

    “什么?”

    “也許……你師尊是想考驗一下你,故意用冷落你的方式,看看你拜師的決心堅不堅定……?”

    說到后面,游采薇都心虛了。

    這聽起來一點都不科學,傻子才信。

    但就是有這樣的傻子——她的話音剛落,祝卿安就錘了下手:“原來是這樣,難怪師尊突然變了個人,感謝你,我的摯友!”

    等越爾進來叫她吃飯的時候,見到的就是睡熟的祝卿安,這人不知什么時候睡著的,已經從席子上滾落到露臺上,且睡相奇絕,頭發蓬亂。

    這樣看起來,就更是毛絨絨的了。

    越爾蹲下身,盯著她看了一會,覺得對方應該已經睡熟,便伸出手偷偷在頭上摸了摸,那是種很奇怪的觸感,有點像在撫摸什么帶毛的小動物。

    她不敢用力,只輕輕摸了兩下。

    睡著的祝卿安很可愛,偶爾會嘟噥出句什么,她湊近去聽,發現是“白鶴打包帶走多少錢一只”,還有“月亮上開采的冰糖怎么是黃色”。

    越爾聽不懂,卻也覺得有趣。

    她聽了一會,見對方總算不再說話,便輕咳了一聲想把人叫醒,但至此她才突然發現,自己不知怎么稱呼對方。

    卿安?徒兒?

    感覺都有點難以啟齒。

    她們還沒熟到可以叫名字的地步,可要是叫全名,又顯得有些生疏,她沒收過徒弟,也不知別人是怎么叫的,總不能喊“喂”吧?

    猶豫的當間,祝卿安卻是有所感應,醒了過來,她一睜眼,就看到師尊靜靜地坐在她面前,好像想叫醒她,又不舍得把她叫醒。

    溫柔到讓她幾乎想落淚。

    師尊,真好啊。

    她立刻一骨碌坐了起來,誰知頭突然暈了一下,差點撞到師尊額頭,她忙幫其摸了摸,問有沒有撞到。

    越爾本能是想往后退的,但跪坐的姿勢很難退,只得任由其在自己額頭上摸了摸,對方的手暖暖的,被遮擋的目光里,不由有了微微的暖意。

    “沒事!彼p聲道。

    “抱歉,師尊等很久了?”

    “沒有,我只是……不知道該怎么稱呼你……”

    想了想,越爾還是說出了這個問題,反正遲早是要解決的,不如當下就先商量出個結果。

    “師尊怎么稱呼都好啊!弊G浒驳溃骸捌渌L老都是直呼我的名字!

    “……”越爾想說自己和別的長老畢竟還是不同,又想起對方也不是她的親傳,猶豫半晌,道:“那就叫你卿安吧!

    祝卿安立刻立正答到:“弟子在!”

    不知道為什么,越爾好像能看到她身后不停搖晃的尾巴,白天的那些懷疑在這一刻一掃而空,祝卿安并沒有因為話本的事態度發生改變,看起來也沒有半點心虛和遮掩。

    大概,一切都是她多想了。

    這個念頭起來的剎那,她心里松快許多,但也有些空落落的,嘴邊說出的話卻是:“走吧,飯已經做好了!

    飯畢,兩人各自回房。

    祝卿安因為睡足了,不知該做什么,不由自主起來翻開課本開始復習,這也是她的老習慣了,左右沒有其他事好做,說是找點愛好,也不是一時半會培養得出來的。

    而越爾看到她那邊的燈仍亮著,也睡不安穩,便披衣起身,想著送點什么夜宵過去。

    最后,是做了一碗紅棗祝茶。

    夜涼,喝點這個可以暖身。

    等她敲開門的時候,祝卿安只穿著一件里衣,少女挺拔的身體在燭火的反射下顯得既蓬勃,又曲致,她有些不知該把眼睛放哪里,剛要退身回避,對方就開了口。

    “謝謝師尊送夜宵給我,對了,師尊能教教我嗎,還有些問題,白天沒太聽懂!

    祝卿安沒看出她的不自在,反倒邀請她進去,越爾想拒絕,想說明天再說,但口中說出的話卻是——

    “……好。”

    門被輕輕闔上,微風吹過,將燭火搖了幾搖,兩人的身影也被吹得晃在一起,不分彼此。

    今日也是如此。

    祝卿安推開屋門,繞屏風而入,那個她日也思,夜也想的女人就坐在茶幾前,門前攤開了好幾本書,花花綠綠的不知道在看什么。

    她仍是過去打過一聲招呼,“師尊!

    才喊完,她頓時剎住步子,血瞳不住收縮,心頭轟鳴一聲。

    那桌上攤開的書,

    ——分明是之前在蓬萊買回的畫本子。

    越爾聞言抬頭,眸光輕幽看過來,唇邊含了點笑,但祝卿安莫名覺著這笑里藏了絲冷意。

    墨發女人將那書舉起,其上不堪入目的圖畫正對她,語調悠揚,聲音卻淡,“徒兒……”

    “你不若同為師說說,”

    “這是什么?”

    第 28 章   第 28 章

    祝卿安被她一句話定在原地。

    眼前只有畫本里交頸而臥,糾纏不清的兩具柔軟軀體。

    腦中更是一片空白,她想解釋,卻覺得任何言語在此刻都如此蒼白無力。

    被發現了。

    祝卿安驚慌失措只能憋得出一句話,“師,師尊,我沒看過這個!

    “哦,”女人將那書慢條斯理收回來,恍然大悟道,“所以這書,”

    “的確是徒兒的呀!

    祝卿安渾身血都涼了,她完全不敢想,師尊發現這個東西時是怎么看自己的。

    她如今就是萬分后悔,早知道該自己選一些,若是其他故事,像青梅那本,還能用自己好奇解釋過去,但這幾本明晃晃的名字,實在太過驚駭,特別是她們的確為師徒關系。

    祝卿安的問題都直擊根本。

    越爾本以為她會問一些比較書面的問題,誰知對方問的全是些很實際很根本的,曾幾何時也困擾過她的問題。

    打通這些關節,很多知識都會融會貫通。

    這也就是她,也許換在別的長老那里,可能都沒有想過這種問題,更別說是回答,先賢說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但事實上大部分人都是學而不思的普通人,能深挖到祝卿安這個地步的,非常少。

    更可貴的是,還腳踏實地,并不浮于表面。

    越爾越發覺得對方是個修煉的好苗子,假以時日必定能夠闖出一番事業,于是起了栽培的心思,因道:“卿安,你可有景仰的長老,有想過以后拜入誰的門下嗎?”

    祝卿安正在做筆記,聞言道:“您啊!

    “什么?”如果這些飯菜口味只是一般,越爾絕不會有此一問,她也知道自己應該與對方保持距離,可當得知對方是第一次做飯的時候,她實在有些按捺不住了。

    這世上是存在天才的。

    不止是在修煉上,在音律,文學,口才等等方面,有的人天生就有這樣的潛質,甚至不需要經過系統的教學,就能夠比別人要強出百倍。

    如果祝卿安有這樣的才能,那她就不能坐視不理,雖說修道者不以廚藝為尊,但她沒有這樣的偏見,反而因為精于此道,才更加惜才如命,師父的作用,本就包括發掘才能。

    祝卿安一臉懵逼:“啊?”

    她是想拜師,但不是想學做菜啊。

    可轉念一想,這不正是和師尊破冰的好機會嗎,只要能把師尊哄開心了,讓她做什么都行。

    越爾見她真有意愿,便道:“那就等下午療傷過后,再加一節廚藝課,你覺得如何?”

    祝卿安自然點頭同意。

    她想,既然愿意給她加課,就代表師尊的火氣應該下去了,態度也會恢復正常。

    誰知,師尊的態度并未改變。

    依舊是繃著臉,不發問,也不接她奉的茶,即使她故意在下面做小動作,對方也只當看不見,好像是完全的放養她了。

    為什么?!

    祝卿安一整個大崩潰,她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錯,不是已經消氣了嗎,怎么突然又變臉了,難道是她又犯了什么錯,可這也說不通啊,她從早上到現在連一個字也沒多說,總不能是因為她進門時先邁左腳生氣吧?

    可她也不好質問,只能在心里憋屈。

    同時,游采薇的那個說法也更加有理——除了想考驗她,實在想不出還能有什么解釋了,這么想著,她的憋屈便消了個干凈。

    既然是考驗,那她就必須好好表現。

    明確,堅決,迎難而上,絕對不能有任何松懈,讓師尊看到她的堅韌不屈,看到她的絕不放棄!

    她的想法是這樣。

    但看在越爾眼里,就不是這樣了。

    越爾雖然故意繃著臉不說話,但卻一直注意著對方的反應,希望自己的態度能夠傳達過去,一開始,對方還是委屈得很,后來像想通了什么似的,突然目光灼灼起來。

    直白而熱烈的目光,就這么不偏不倚地投在她臉上,讓她躲都沒處躲,藏也沒處藏,又是在講課途中,總不能起身走開,只得輕咳道:“卿安,你不做筆記么?”

    祝卿安搖頭:“我沒有記筆記的習慣,已經全部記在腦子里了!

    “……”越爾不知她說得是真是假,但被這么直白地注視,實在讓人招架不住,只道:“還是記一下的好。”

    她這么說,祝卿安便點了點頭。

    但拿起筆又不知該寫什么,反而因此分了神,筆尖亂七八糟地涂了幾下,全是毫無意義的鬼畫符。

    不知寫什么,又走了神,便只能偷偷盯著師尊發呆,師尊的眉眼生得極美,專心看課本的時候,更有種美不自知的專注,鼻子微挺唇瓣稚氣,皮膚好到出奇,在晨光柔和的光線下,顯現出一種如玉的質感。

    好漂亮啊。

    祝卿安以前就知道師尊漂亮,但這么認真觀察卻是第一次,書中記載師尊的年齡是五百多歲,但面前的人臉上完全看不出任何歲月的痕跡,感覺也就和她是同齡人,只是目光中有種柔和的暖意,沒有少年人那種銳利的鋒芒。

    她心念一動,便在紙上隨手畫起來。

    當然,她沒有學過國畫,也不會用毛筆作畫,只是閑暇時自學過幾天素描,便把狼毫筆提高了,偽裝成鉛筆的樣子,細細地勾勒輪廓。

    不一會,一張簡單的素描便成形了。

    紙上的人隱約能看出是師尊的模樣,但因為沒有細節,倒也不甚明顯,她欣賞了一會,覺得越看越不像,便把它折了往書里一夾,又拿出新的紙來,開始認真做筆記。

    過了一陣,便到了午飯時間。

    說是午飯,其實就是昨天剩的靈米捏的飯團,這個時代的人好像并不太重視午飯,隨便應付一下就過去了,祝卿安一個人吃就更隨便,上午剩的茶水把飯團一泡,放點蜜餞就是茶泡飯,簡單也頂飽。

    吃飽了飯,人就會覺得困。

    她今天起得很早,又學了一上午,這會兒困意就更明顯,索性有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她便把桌子上的東西直接往下面一塞,直接回房休息去了。

    越爾看她風卷殘云般解決了午飯,連課本都沒好好收拾,被關門的穿堂風一震,又掉了半截出來,便走過去想幫她放好。

    一打眼,正好看到她做的筆記。

    越爾看了一陣,就心中一動——祝卿安說得不假,她的確用不著做筆記,從她的筆記看來,她對課本的理解已經足夠,她精煉提取出的內容,無一不透著簡潔高效。

    越爾欣慰地點了點頭,拿起課本收在一處,正在這時,突然掉了一張折紙出來。

    她打開看了看,突然怔住。

    那是一張她的肖像畫。

    筆觸利落,用墨干凈,不是平時常見的畫法,但卻極傳神極熟練,如果是初學者,一定畫不出這樣的水平。

    不,重點不在這里。

    重點是,對方上課時開小差,還偷偷把她當成了素材,這筆鋒間飽含的愛意令人羞怯又心驚,一想到對方曾用那種審視的目光看著自己,越爾的心底就不由生出一陣戰栗。

    該說是氣憤好呢,還是羞恥好呢?

    她平時最是聰明,可現在,卻有些無措。

    如果是其他長老,一定會直接指出來,讓弟子給自己道歉,可她卻不能這么做,萬一對方破罐子破摔,對自己表明了心跡,那事情必將無法收場。

    她不想看到這種結果。

    她知道祝卿安是個好苗子,修煉也好,下廚也好,就連畫畫也有幾分靈氣,現如今正在病中,如果她們鬧翻了,必將耽誤對方的治療,要是留下心理陰影,也許還會影響后續的修煉。

    心境,是修士最重要的凈土。

    哪怕是為了不影響對方的心境,她也要把這份屈辱放在心底,至于這張畫……她只能代為保管了。

    這也算是一種隱形的抗爭吧。

    希望對方能夠理解她的苦心,把心思多放在功課上,比如這個筆記就做得很好,值得堅持。

    越爾將那張畫放入自己的乾坤袋中,輕輕地嘆了口氣,她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對不對,但她絕不能看著弟子耽于情愛,把自己的天分全都浪費掉。

    她呆望著對面光潔的書柜,上面倒映出她隱約的容貌,坦白說,與那幅畫是有些相像,從小到大,她聽過很多別人對她長相的夸贊,但她自己并不覺得有什么,只是個普通人的長相罷了。

    ……祝卿安是喜歡她的容貌嗎?

    她的眼角泛起一點潮紅,眼角也慢慢垂下,她覺得,修士當以實力為尊,皮囊千篇一律,實在無可贊揚。

    雖然她的實力也排得上仙界前列,但總覺得,喜歡她的實力要比喜歡容貌要高級一點,這個無謂的想法在她心頭盤旋,半晌,她突然驚醒——想什么呢,喜歡她什么,重要嗎?

    “我景仰的就是您,您是仙界第一人嘛,還有誰能比您還強大呢?”祝卿安執著筆頓了頓,忽又笑道:“不過,這是我以前的想法了。”

    “那你現在是怎么想的?”雖然得到這個結果并不意外,但越爾并沒有收徒的想法,對方能夠有其他目標,并不算一件壞事。

    祝卿安道:“現在我覺得,您最可貴的倒不是強大,而是強大之余,還溫柔,細膩,思人所不及,要是知道你私下里這么好,拜師的人肯定會把您的門檻踏破——不過如今她們還都不知道,所以也只我一人偷偷享受罷了!

    “……你不必奉承我。”越爾不想她說得如此直白,臉上不由浮起熱浪,平時她被夸慣了天資,對于別人夸她強大沒什么感覺,反倒是這種著眼于細微處的小事被看到,更讓她覺得窩心。

    “我沒有奉承,實話實說而已!弊G浒驳溃骸安贿^,為什么您一直沒有收徒弟呢?”

    越爾身為宗主已有百年之久,就說以前剛即位時太忙收不得,可近些年仙界太平,宗門安穩,收幾個弟子也是情理之中。

    想來,也許是年齡不大,還到不了需要培養接班人的時候,書中寫的劇情里,越爾就一直沒有收弟子,待她以身殉道后,前來吊唁的雖有各峰的師侄,卻沒個親弟子給她摔盆舉靈,說起來也叫人唏噓。

    想到此處,祝卿安忽然有些感慨。

    以前,她只把這個世界當成一本書,除了同穿來的那兩人,在她眼里所有人都是npc,就連越爾這樣著墨較多的角色,行事也在作者劃定的區域里,跑不脫去。

    可與師尊相處后,她發現自己的認知還是太狹隘了,這個世界也許真的是書,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脾□□好,比起對方,也許自己更像一個只會修煉的npc。

    可這樣帶來的認知變化并不全是好事。

    比如現在,在意識到師尊會有殉道的那天,她就開始鼻子發酸——世事無常,也不知她們還能相處多久。

    “我沒收徒,是不想讓自己的首徒變成眾矢之的,你也知道,宗主一位雖然并不拘于哪個峰的弟子接替,但宗主的首徒只要夠格,繼任宗主的可能是很大的!

    越爾忽道:“我身后沒有強大的背景家世,也沒有人脈金錢,若是被有心想競爭宗主之位的人盯上,便只能和徒弟孤軍奮戰,與其令其陷入這樣的危險之中,倒不如清清靜靜的,不收徒便罷了!

    這也是她思索過后得出的答案,當然,她也想過,這樣的回答會不會令祝卿安失望,但最終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說罷之后,她便望向祝卿安,怕對方會難過,但對方的難過比她想象的還要嚴重百倍,簡直像再也見不到她了似的。

    “師尊,我真的不想和您分開……”祝卿安眼睛里閃著晶瑩的淚,眼角垂* 垂嘴巴癟癟,像只尾巴低垂的小狗。

    就這么想做她的徒弟嗎……

    越爾有些無措道:“其實,這件事也不是沒有商量的余地,只不過這一點你要想好,開弓就沒有回頭箭……”

    “我想好了,我要多陪陪師尊。”祝卿安又道:“跟師尊收不收我做徒沒關系,我想待在這里,天天與您作伴!

    祝卿安也不知這么說妥不妥當,一開始,她只是有些難過那個終將到來的死亡,可在她得知師尊不收徒的原因是怕連累別人后,她就有點繃不住了。

    她的師尊未免也太好了吧!

    為什么這么溫柔的人,最后會落得孤獨終老的地步呢?難道師尊沒想過這個結果嗎,肯定想過的,但是對方不愿意為了自己的私欲,就把別人拉入自己身邊這個危險的可能中。

    她怎么能眼睜睜看著那個結果到來呢?

    想來想去,她所能做的,也就是這樣了。

    越爾并不知道她所思所想,只覺得此話有些歧義,不做徒弟,還要天天作伴,豈不就是道侶?

    祝卿安是有這種企圖嗎?

    越爾不清楚,也沒法追問,腦子反倒清醒了些,便道:“這事倒也不急,等你傷養好了,咱們再從長計議!

    祝卿安也知此事急不得,便點了點頭。

    越爾道:“看你也困了,要不今天就這樣吧?”

    祝卿安打了個哈欠,又點了點頭。

    “那就睡吧,明天還有課!痹綘柊阉銎饚У酱策叄瑒傄x開,祝卿安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立時機靈了些:“我送您出門。”

    “不用,你睡吧,就幾步遠。”越爾把她按倒蓋上被子,祝卿安本來還有些半推半就的,結果腦袋沾到枕頭,立刻就迷迷糊糊不反抗了。

    “師尊,晚安……”她眼睛朦朧著,手指扒著被子露出一個笑來,那個笑甜甜的,眼角卻還殘留著晶瑩的淚痕。

    “晚安。”越爾幫她擦掉淚,滅燈。

    夜幕下,祝卿安睡得安寧又香甜,越爾立在床頭等了一會,待她睡安穩了,才輕步走出門。

    在月色下立了立,越爾突然嘆了口氣。

    怎么看,祝卿安都是個沒心機的小孩,赤誠,直接,熱切,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有隱藏,怎么可能寫出那些意淫的故事,怎么可能懷著不可言說的歹念?

    但是——

    對方的行為卻又明顯是想與她親近。

    邀她深夜相會,詢問她不收徒的原因,又擺明了想陪伴在她身邊,夸獎,祈求,禮貌,這些無一不是打動別人的利器,對方做得很好,在沒有踏出那個房間之前,她完全是被對方的情緒牽著走。

    直到剛才,被涼風吹徹,她才清醒了些。

    差一點,差一點就要被對方感動,做出當場收徒的草率決定,這當然是危險的,不是自己危險,就是對方危險,總歸有一個人會因此惹上麻煩。

    與其這樣,還不如相安無事。

    等過了這半個月,祝卿安的病好了之后,她們就能回到自己原本的日常中,再也不需要為這種空浮的危險所籠罩。

    她做了決定,但心里某個地方卻隱隱有些痛楚——半個月,她們只剩半個月的相處時間了么?

    不由得,她嘆出口氣來。

    祝卿安選了最為熟悉的金絲軟墊,緩緩坐下。

    她一直很念舊,且對氣味十分敏感,這些用慣了的熟悉物什才能讓她安心,猶如回到了阿娘的懷里。

    因此越爾說她那點兒情動不過是依賴時,祝卿安有過一瞬的動搖,想自己或許真如師尊所說,習慣過了頭,難以割舍罷了,但很快她又明白。

    不一樣,雖然不甚明晰,但她能分辨出來師尊與阿娘不同。

    若想阿娘,心頭總是軟和,油然生一股血脈相連的心安。

    可要是想到師尊……祝卿安咬唇,把臉埋在膝頭,那是獨一份的心歡,和——

    情欲。

    或許也有親情,但絕不單是親情。

    第 29 章   第 29 章

    她這頭胡思亂想,越爾也心緒紛亂。

    祝卿安方才那問,的確是將她問住了。

    “師尊呢?”

    此言又回響在越爾腦中,帶著小徒兒特有的冷軟音色,一絲絲,一縷縷,到底是嵌入她的識海之中,悄然落了座。

    是啊,她呢?

    她對小徒兒又是如何想法。

    直至南宮絳走后,越爾都沒有從這個結論的沖擊中脫離出來,滿腦子都是祝卿安是不是這些話本的作者,又為什么要寫這些,寫這些的時候,又是怎樣的表情和想法。

    這么多……這么多的數量。

    她大致看了一眼,多數都是師徒,還有的是仙尊,總之都是與她能扯上些聯系的身份。

    如果真是祝卿安所作,那對方究竟有何企圖?是單純地喜歡這種禁忌關系,還是對某個特定的對象有所……有所圖謀?

    這么想著,很多小事突然浮上心頭。

    在這之前,她是見過幾次祝卿安的。

    不是那種公眾場合下的見面,而是對方曾經數次偶遇過她,還來她的洞府前拜訪過,本來她也沒怎么放在心上,因為想找自己開小灶的弟子不少,若她個個都熱情回應,那學堂就形同虛設了。

    可即使如此,祝卿安找她的次數也遠超別的弟子。

    各種理由各種方式,持續了很長時間,只不過那時她不太留心,后來對方也沒再堅持,于是這事就算是過去了。

    經過護山陣破損一事,兩人總算扯上了關系,對方提出指教也在情理之中,自己給了通行玉牌,后來又發現了生病的事,如今對方更是住進了她的洞府。

    乍一看,這一切都順理成章,但如果把寫話本,湊偶遇,終入室,都當成是一場有所蓄謀的經營……那自己豈不是在不知不覺間,落入了對方的圈套?

    越爾捏緊了手邊的話本,后背不由自主地染上了涼意——這樣說來,祝卿安豈不與那話本里的徒弟別無二致么?

    苦心經營,步步設局,裝作對師尊非常敬重的模樣,其實在心里已經把師尊當成了自己的獵物,只等著師尊跳進牢籠,永無翻身之日。

    自己又如何能夠與之抗衡?

    “師尊?”正陷在沉思中不可自拔,突然有個聲音響起,一抬眼,正是想象里的那個始作俑者。

    越爾慌亂地抬起頭,身體不由往后退了退,眼神里滿是防備和疏離,顫聲問:“你……你怎么會在這里?”

    祝卿安被她的反應之大嚇了一跳,愣了愣才道:“我把客人送走就回來了,您說,讓我上午聽課下午療傷的……”

    師尊怎么會有這樣的反應?祝卿安會如此輕信損友,是因為實在找不出其他原因了,她的師尊的確非常溫柔,但畢竟身在上位心思難測,她沒辦法直接問,只能聽風就是雨了。

    游采薇見對方還真信了,莫名有些心虛。

    這純是她胡扯的,但能止住好友的精神內耗也算沒白胡扯,便道:“嘿嘿,小意思!”

    兩人談過之后,祝卿安的心情輕松了很多,她這種人機最怕的不是辛苦,怕的是找不出問題,現在癥結已經明晰,剩下的就只有抗住壓力,迎難而上。

    說句不謙虛的,經歷過那么多場考試后,她最不怕的就是壓力,只要有血條,那就說明肯定有通關的辦法。

    ……

    而另一邊,越爾自責到無法入眠。

    雖然下決定是的是她,但真的落到實處時,還是會被徒弟可憐兮兮的模樣折磨到良心發痛。

    一開始,她收起了笑容,對方沒什么太大的反應,只是會時不時偷偷看她,好像想探究出她不笑的原因。

    當然,她平時笑得就不多,這也算不得什么大變化,但為了讓對方明白自己的態度,她又進一步減少了溝通,不在課后多說一句話,問對方有什么聽不懂的地方。

    其實這話也就只有她會問,別的長老同時教導的弟子不少,不可能一一去詢問這個,如果弟子真的有沒聽懂的地方,主動過來問的話,她們再進行解答。

    前幾天,她都是會問的。

    這個變化有些明顯,也確實引起了祝卿安的注意,對方坐在課桌后,像坐了一條針氈,起來坐下,坐下起來,看到她要說話了,就忙立正身子等待,可究竟沒等來她的詢問,便又蔫蔫地頹了下去。

    差一點,差一點她就要破功。

    對方的模樣非常像一只迫切等待主人召喚的小狗,但是主人偏偏不喚它,它只能坐在那里,一會爬起一會蹲下,尾巴都要轉得起飛了,眼神誠懇到自己幾乎不敢與其對視。

    越爾的目光投在書頁上,余光看到對方忽地起身去了茶臺那邊,平時,祝卿安也會在課間給她奉茶,這也算是老慣例了。

    果然,過了一會,對方就端著杯茶慢慢走了過來,按照之前的習慣,她是會停下來,禮貌接過杯子,再說聲謝謝的。

    但今天,她只淡淡道:“放那邊吧!

    這才是正常師尊的架子,不用言謝,也不用親手去接茶杯,越爾在心里對自己說,自己做的沒問題,是之前過于謙遜了。

    她做的的確沒問題,但不符合慣例,祝卿安立刻就更慌了:“師尊現在不喝嗎?”

    “等會喝!痹綘柌⑽炊嘟忉。

    祝卿安沒話了,也不敢追問,只帶著滿溢出身體的失望回到課桌后面,腳步沉重,目光低垂,就連空氣中都似乎帶了委屈的味道。

    越爾偷眼看去,只見小狗的尾巴也拖到了地上,隨著腳步一晃一晃,待對方返身回來,她連忙收回目光,但還是感覺到了十足的殷切,就投在她的臉上。

    確切地說,是她臉旁邊的杯子上。

    對方在期待她喝茶,好像喝完茶以后,這個相處模式就可以改變——本來她覺得喝茶不是什么大事,但察覺出對方的心思后,她就知道這茶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喝了。

    不能讓剛才的努力全都白費。

    就這樣,她繃著神經硬撐了一天,直到天黑,都沒有去碰那個茶杯,祝卿安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決心,由一開始的失望到絕望,再到徹底心灰,變得怯怯的,連話都不敢搭了。

    越爾看到她的改變,自責的情緒到達了頂峰——她又何嘗想這么折磨徒弟呢,可她不愿讓祝卿安越走越偏,她希望有朝一日對方可以理解她的苦心,把自己的重心放到學業和養病上。

    這也是對方來這兒的初衷。

    與自己的關系如何,并不重要。

    道理上她是很清楚的,但是她能明顯感覺到,自己轉身離開后,對方身邊那低落下去的空氣,小狗的尾巴連晃都不晃了,就那么直直地垂著,安靜到惹人心疼。

    不知用了多少解數,她才勉強壓制住自己回身摸摸對方頭的欲望,堅定地朝自己的臥房走去。

    沒有宵夜,沒有夜訪,以后都不會有了。

    她在心里對自己說著,很久很久才慢慢松了勁,這時,她回身想看對方睡下了沒有,誰知透過窗紗,她看到那個小小的身影仍立在原地,目光癡癡地盯著她房門的方向。

    她那可憐的傻徒兒,還在難過呢……

    越爾也跟著難過起來,恨不得現在就出去抱一抱對方,摸一摸對方的頭,說自己不是故意要做個壞師尊的,不是故意要這么對待徒弟的。

    但她到底忍住了,她一直等,等到對方轉身回去了,才嘆了口氣,痛苦到無法成眠。

    但她知道,痛苦是有回報的,經過今天的冷處理,祝卿安會回到自己的位置,而她也不用再承受妄想的侵襲——不管那是不是妄想,她都不必擔心了。

    ……

    她是這么想的,但事實卻與她的預料不盡相同,不,甚至可以說,是完全的南轅北轍。

    次日,她懷著忐忑的心情走到門前,猶豫如果對方仍舊精神不振,她該不該稍微松松口以示安慰時,祝卿安已經出現在她的視線里,并對開門的她行禮:“師尊早!”

    聲音洪亮,毫不迷惘。

    對方手里還執著一柄掃帚,看起來,像是把院落全部打掃了一遍,因為有凈爾術的存在,親手打掃更顯誠摯的意味,是別峰弟子對師父表示衷心的必要項目。

    是在用這種方式告訴她,自己不會放棄嗎?

    越爾覺得只剩下這個可能了,坦白說,昨天故意冷落對方,已經耗盡了她全部的心力,這會兒看到對方如此殷勤,她實在無法伸手去打笑臉人。

    于是只得應道:“……早,你什么時候起來的?”

    “卯時,師尊餓不餓,要不要吃東西?”

    越爾愣了愣:“你做了吃的嗎?”

    祝卿安撓頭笑道:“嗯,不過我不太會做飯,希望師尊不要嫌棄才好!

    說著她便率先往廚房去,越爾跟在她的身后,一走進廚房,就聞到一股清香的荷葉味。

    “荷葉蓮子湯,還有蝦餃,我不會炒菜,也就能做點快手早餐了,不油膩,師尊可以放心吃!弊G浒灿值溃骸耙恢眲跓⿴熥鸾o我做飯,我也該回報才是。”

    越爾看著砂鍋里白綠相間的甜粥,還有晶瑩剔透的蝦餃,個個都是自己沒見過的菜色,不由起了好奇,道:“這是你們那個時空的菜么?”

    祝卿安點頭道:“不知合不合您口味!

    越爾坐下來吃了幾口,覺得驚為天人:“你真的從來沒做過菜?這兩種食品的味道都稱得上絕佳,清淡又不失滋味,比山下酒樓都好吃。”

    祝卿安沒想到自己隨手一做的菜能有這么好,她的本意是想討好師尊,對方這么捧場,倒把她弄得無所適從:“……嗯。”

    “難得!痹綘栍行┘樱缴鷮e的事都能淡然處之,唯獨在廚藝上自認不輸任何人,現在她的徒弟比她還有天賦,實在是意外之喜。

    她斟酌道:“你想不想跟我學做菜?”

    祝卿安完全想不出來原因,但她確實有點受傷,經過這幾天的相處,她心知師尊是個很溫柔的人,不會故意擺出厭惡的模樣讓別人難過,所以肯定是自己身上出了問題。

    是自己做了什么,惹師尊生氣了。

    她一時想不出來,但態度卻更謙卑了些。

    越爾看到她可憐巴巴的樣子,突然起了些惻隱之情,又想起剛才那些想法不過是她的臆想,并沒有任何現實依據。

    也或許,是平白冤枉了好人。

    況且,這里面還有一個問題。

    若祝卿安真是寫話本的人,又何必爆出自己是穿越者這個驚天秘聞呢,思來想去,總覺得大多是自己多心。

    緊繃的身體放松了些,她微微松了口氣,道:“書都送來了么?”

    祝卿安正自責著,思考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師尊,聽到對方溫聲相問,立刻雀躍起來,重重點了點頭:“我以前老是聽不進去課,可要是師尊講的,肯定聽一輩子也不覺膩煩!”

    平時她這樣說,越爾肯定覺得窩心,可今日卻有些不同,總覺得油嘴滑舌似的,好像是有其他的企圖,本能地不想回應。

    祝卿安敏銳地感覺到她的改變,興奮的表情也漸漸垮塌,她并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到了師尊,可又不好直接質問,只能默默把書擺出來,在小桌后恭敬坐下,垂著頭,等待師尊教誨。

    “你學到哪里了?”

    “道三千卷。”

    “那就從這開始!

    越爾從沒教過課,也不知道平時長老們是怎么教課,便拿出自己的一套辦法,給祝卿安講起來。

    祝卿安聽得很認真。

    有時盯著書本做筆記,有時抬頭與她對視,這些動作沒有作假,完全是發自本心。

    越爾自問還不至于沒這點識人之術,至少在她的面前,對方是完全的干凈純真,眼中沒有任何心機的底色。

    或許……真的是她想多了吧。

    越爾的心柔和了些,不由想到,即便被自己這樣對待,對方都沒有任何不耐煩,心志之堅定,品行之高潔,遠非普通弟子可比。

    看了看時間也不早了,她放下書卷,道:“也有半個時辰了,休息一下吧,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問我!

    祝卿安訝然:“已經一小時了?”

    她完全沒感覺到時間流逝,看來老師和老師還真不一樣,師尊的聲音又清亮,咬字又清晰,說話有邏輯,聽起來非常容易,比其他人的水平要高出不少。

    可她現在,不敢再貿然夸獎了。

    師尊對她的態度突然發生轉變,這讓她的行動也受到了影響,以前開口從不內耗,想什么說什么,可現在她怕一說出來,就被師尊當做沒聽到似的,給敷衍了過去。

    她害怕場面尷尬,所以索性不說。

    越爾看出她的小心翼翼,突然有些愧疚,道:“累不累,要不要喝茶?”

    “喝,不過就不勞煩您了,我來吧!

    祝卿安說著起身,到后面的茶臺那邊倒水,路過師尊身邊的時候,突然看到地上擺著一摞書,那書的裝訂有些熟悉,簡陋無比,字跡潦草,像極了她之前看過的話本。

    但只露著一點書邊,并看不到書名。

    她有心想仔細看看,但師尊的衣裙覆在上面,總不能把對方的裙子掀起來,抱著一點狐疑,她過去端了茶來,路過地臺的時候一時失神,竟絆了一跤,茶盤隨著茶水灑出去不說,本人也撲到了師尊的裙擺上。

    再睜眼時,她的面前已經是被她撞開的書堆,還有搓開的書頁,那些淫/亂的詞語,不受控制地全印進了她的眼睛——

    《清冷師尊夜半喘息時》《與仙尊的那些纏綿悱惻》《高嶺之花攻略手冊》……

    “徒兒,你怎么可以如此放肆……你忘了么,我可是你的師尊……”

    “往哪里逃呢,師尊,你也不想被別人知道自己動情時是這等模樣吧?”

    鼻端前傳來師尊裙擺上好聞的淡淡清香,祝卿安抬眼看去,師尊咬著唇,臉羞紅到無可復加,等她起身的時候,對方已經扯走裙擺,往門外奔去。

    這小石臺就嵌在地上,像是憑空而起,沒有什么縫隙能藏物,面上也只是石頭的粗糙,看不出哪兒放了令牌。

    祝卿安沿它轉了一圈無法,不想再踩在這密麻符文上,不知為何她瞧見這符文總有一種震悚感。

    或許有機關?她打算最后在看一看就走。

    銀發姑娘深吸一口氣,抬手按在方床上摸索。

    忽的,在她碰到方床中央那瞬。

    祭壇卻突然活過來一般,滿地符文乍亮,霎時映照在她的臉上。

    祝卿安心一驚,腳下符文竟開始涌動。

    第 30 章   第 30 章

    “天有言,九州天魔將降,屆時生靈涂炭,風雨飄搖之際,自會有救世之人現身,救萬民于水火,你又急什么呢?”

    誰在說話?祝卿安還在心悸,方才符文啟動,她晃眼便被拽入了這處奇異空間,周遭是濃郁墨色,寂靜無聲。

    她四下望,見不遠處有兩道金色虛影,相對而立,應當是哪兒發出的聲音。

    祝卿安小心翼翼靠近她們。

    “如今西域半數城池已被魔族侵占,可那救世之人連影兒也沒有,我怎么不急?”

    一道溫柔的女聲稍惱反問。

    越爾無奈道:“我再去抓一條吧!

    “這是什么魚,是不是挺難抓的?”

    “鱈魚,難抓倒不難抓,只是未必能這么湊巧。”越爾也不知道這貓從哪兒來的,不過主峰上住的人不多,動物就比較猖獗。

    祝卿安想了想,道:“師尊,我有一個主意,只是還需要一些配餐的主食和蔬菜!

    越爾眼睛一亮:“說來聽聽。”

    祝卿安道:“在我們那個世界有種叫鱈魚堡的東西,特別好吃,做法也不難,是用面包夾蔬菜和肉餅做成的,這魚雖然破了蒸不成,但打碎了做肉餅還是可以的!

    “肉餅……可魚肉松散,如何成型呢?”

    “這個簡單,把肉剁碎了,用各種香料和雞蛋液調和,再裹上面衣,在熱油中炸制酥脆……”說到這里,祝卿安的口水就開始分泌了,只能說不愧是風靡世界的快餐,能夠俘獲這么多人的心,自是有它的道理。

    只不過她雖然知道大概的制法,卻并不清楚其中的比例和選品,而且也不敢用熱油炸東西。

    “那具體操作就由我來吧!痹綘柨闯鏊臑殡y,心知這么復雜的流程,新手自然是不敢動手的。

    兩人就各種細節上敲定,沒有黑胡椒就用鹽,沒有黃油就用花生油,沒有面包就用饅頭,漢堡這東西看起來簡單,其實要涉及到的地方很多,這個時代沒有半成品,連鹽粒都是粗的,需要自己想辦法搗碎提純。

    當然,越爾催動靈力就能瞬間完成。

    祝卿安不能使用靈力,只能做些打下手的活,什么磕雞蛋洗蔬菜——哦,這個時代沒生菜,只能用嫩白菜葉代替。

    忙活了大半天,鱈魚肉餅出鍋的時候,滿屋飄香,祝卿安立在旁邊眼巴巴地看,小貓躲在灶臺上嗷嗚嗷嗚叫個不停。

    越爾不由勾起嘴角,切開一塊分給了兩個嗷嗷待哺的小家伙,剛出鍋的肉餅又燙又香,小貓迫不及待邊罵邊吃,聽得出來罵得很臟。

    祝卿安則是拿在手里翻來翻去,又吹了半天,才試著勉強入了口,這一口下去,酥脆的面衣破開,鮮香的肉汁便爆了滿口。

    太——好——吃——了!

    祝卿安嘴里還含著東西,但忍不住想把評價傳達給師尊,怎么說呢,她吃過這么多次鱈魚堡,從來不知道新鮮出爐的會有這么好吃,完勝所有的連鎖品牌!

    這是當然的事,那些快餐店用的是半成品,肉全部是冷鏈加工來的,別說口味,質量都未必能有保證。

    可她現在吃的,卻是新鮮打成的肉泥。

    半個時辰前,這條魚可還活蹦亂跳呢。

    看她眼睛亮晶晶地看著自己,急切得想說什么又說不出來,越爾便知自己的第一次嘗試成功了,這種成就感是無可比擬的,就算是境界突破她都能泰然處之,可研發一道新菜,卻是能讓她心里的花全部盛放。

    她真的好喜歡做菜。

    也真的好喜歡食客滿足的神情。

    她從來沒預料到,這個她孤注一擲與徒弟交換的秘密,在機緣巧合下,竟然給她帶來了這么大的快樂。

    這一晚,祝卿安吃到走路扶墻。

    越爾則是心境大變,宏大的快樂之后,是對未來無窮盡的向往,她知道,她已經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而這扇門,是祝卿安才能成就的,來自現實世界的美食沖擊。

    穿越者的存在,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甚至連帶著看那些話本也沒那么可憎了。

    幾個時辰前,她還覺得是那些話本讓她移了性情,但現在想來,那話本并不只是話本,如果帶著探安的眼光去看,說不定能發掘出許多美食的線索。

    燭光跳動下,越爾看了一夜的話本。

    第二天,是南宮絳送藥的日子,她把門敲開一看,就見越爾眼圈泛黑,像是熬了一夜,還不是熬夜修煉,修煉不會有黑眼圈。

    “喲,怎么一夜沒睡?”南宮絳探究道:“干啥了,你屋里不會還有其他人吧?”

    在她想來,熬夜除非就兩件事,修煉或者親熱,既然不是修煉,那就只剩親熱了,但能親熱一夜的絕不是一般人,只有熱戀期的情侶才這么有激情,估計這會兒,徒弟都癱在床上起不來了。

    “什么其他人?”越爾不明所以。

    兩人前后進門落座,南宮絳一眼就看到她書桌旁散落的話本,又感知到臥房里的確沒人,突然有些為自己這單身多年的師妹難過起來——合著,她不是親熱了一夜,是看了一夜的話本。

    這也太慘了。

    多少欲望無法排解的女子,都會把看話本當成一種發泄途徑,別人也就罷了,這可是她師妹啊,美貌與能力并重的天才,想找個床伴簡直易如反掌,可偏偏腦子不開竅,才被迫單了這么些年。

    看把孩子憋成啥樣了,簡直是在用生命看話本,也不知道為什么放著現成的徒弟不用,非要自己可憐巴巴地搞這些虛的。

    “昨晚上和徒弟怎么樣了,和解沒有?”南宮絳敲著桌子問。

    “和解了!痹綘枒械萌ゼm正她的說法,便順著她說了。

    “那就好,俗話說,師徒沒有隔夜的仇,別為了這點小事就傷了情分。”南宮絳撫掌一笑,又道:“不過說到這個,我還真有一件正事問你!

    “什么?”

    “憐玉想收卿安進執事會的事,你聽她說了嗎?”

    “執事會?”越爾愣了愣,又搖頭:“我沒聽她說過!

    “她當時沒同意,說是想考慮一下!蹦蠈m絳道:“這個事倒也不大,不過我還是想先問過你,你也知道,執事會的成員都是各峰的骨干,如今卿安還未正式拜師,要想加入,先是得過了筑基期,再說入門,你有沒有這個意愿,把她收入門下呢?”

    越爾沒想到這個問題這么早就擺在了她的面前,之前,她倒也和祝卿安提起過拜師的事,對方當時的說法就是想拜她為師,只不過有諸多顧慮在,她說了容后再議。

    也許就是因為這個,祝卿安才沒對她坦白執事會的事,而拜師的事也是由她提出的,等于說,對方連試探她的意圖都沒有。

    這更讓越爾覺得自己有些虧欠了。

    可不管怎么說,問題仍舊未能解決。

    那就是她的身份特殊,她收徒,也就意味著是在挑選宗門繼承人,這算不得什么好事,至少對于祝卿安這樣的嫩苗來說,是這樣。

    祝卿安承受不起那么多人的覬覦。

    萬一有人瞄上了宗主之位,想置她于死地并取而代之,祝卿安也會成為目標之一,所謂斬草除根,就是這么回事。

    她將想法說罷,南宮絳愁道:“也是,這么說來,收徒倒不是一件輕慢的事了,要不讓她先拜到我門下,等羽翼漸豐了再給你轉過來?”

    她說的倒也是一個辦法,但不知祝卿安愿不愿意,越爾道:“過后我問問她吧,執事會是個能歷練人的地方,卿安的實力也絕對配得上,不能因為這個耽誤她的將來。”

    “行,這事你看著辦!蹦蠈m絳道:“反正不急,等她病好之后,還得等筑基,至少得一年半載的時間。”

    兩人又談了些閑話,南宮絳便去了。

    越爾將她送出門外,待她的仙鸞走后,才慢慢返回院中,不知為何,她突然覺得心里空空的。

    是因為祝卿安遲早要離開這里么?

    距離那個未來還早,而且分開也只是暫時,但僅僅是這樣的設想,就夠她覺得不舒服了,雖說是暫時,可要想強大到能夠獨當一面,至少還要百年的功夫,這期間,對方會在千羽峰學藝,與她見面的時間就更少了。

    到時,這個院子里又會只剩下她一個。

    越爾立在晨曦中,裙擺隨著清風微微擺動,她臉上看不出半點情緒,只有眉宇間似有愁色。

    不一會兒,她身后有門推開的聲音。

    祝卿安又起了個早,一開門,就看到師尊立在院中,好像在煩惱什么的樣子。

    “師尊?”她小心地問道:“剛才是誰來了,怎么……惹你生氣了?”

    “沒什么!痹綘栕詥枦]有流露情緒的習慣,也不知對方是怎么看出來的,又道:“你怎么起來了,離上課的時間還早。”

    “昨天只掃了前院,我去把后院掃了!

    “用法術就好了,不必如此勞心。”越爾說罷,突然想起對方如今還不能用靈力,便道:“你回去再睡會吧,我去收尾就好!

    “沒事的,師尊,我每天都吃這么多飯,不干點活怎么好意思呢?”祝卿安拍了拍自己的小臂,道:“很有力氣的,不信你摸。”

    她也就隨口一說,誰知正與話本中的臺詞對上,那話本里的徒弟也說過同樣的話,只不過不是為了打掃,而是為了讓師尊看看,她能不能在床上令其□□。

    好容易消除的懷疑又隱約浮起,越爾不知她是不是故意,看著那張近乎無邪的臉,到底還是紅著臉,拂袖而去。

    這頭邊臨還要拽著祝卿安一起打坐,祝卿安摩挲令牌,注意力不免又集中在那九尾狐上。

    飄然似仙的身姿實在瀟灑,自小小一塊雕像都能透出來。

    “祖師娘娘呀?”邊臨很容易就發現她在看什么,多說幾句,“祖師娘娘好像就收了三位親傳門生呢!

    “三位?”祝卿安好奇抬頭。

    “是啊,最小那位就是道元仙尊,還有位大師姐,”紫衣姑娘想了想,才笑露出虎牙,“記起來了,”

    “是叫畢燭!

    大師姐?祝卿安停步。

    那晚師尊喊的也是。

    ——師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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