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為什么瞞著我!
在差不多養好身體的這天, 尚千棲該出國了。
韓江遇剛剛去上課,于凡也出去了,宿舍里只剩下尚千棲和柳柯兩人。
尚千棲簡單整理了兩套衣服, 以及一些必需品,放進行李箱。
那件淺黃色的羽絨外套被他放進了衣櫥最底層, 他最近都不想再看到, 不想再穿了。
拉起行李箱,背上書包, 尚千棲準備出門。
一直注意著他又欲言又止的柳柯終于忍不住說:“小棲,你這是……要去哪呀?”
尚千棲將手機最后放進口袋,轉身面對柳柯:“柳柯, 我跟導師出國參加學術交流會,一星期后回來!
“等于凡和韓江遇回來了, 你幫我跟他們說一聲, ”他微笑著, 語氣平靜, “下周見!
韓江遇這天下午是滿課, 等他回宿舍的時候,他應該已經在飛機上了。
柳柯震驚地看著他走出宿舍,關上了門。
出國?一星期?不是, 怎么突然做出這樣的決定?而且, 讓他告訴韓江遇?韓江遇不知道他出國這件事?
柳柯立刻就想到了什么, 朝自己的書桌看了一眼,微微蜷起掌心,心底一片糾結。
該現在告訴韓江遇嗎?
告訴韓江遇的結果顯而易見,他肯定會追過去,就算來不及一個航班, 坐下一次航班也肯定要跟到尚千棲去的地方。
但是,問題的關鍵是,
尚千棲沒有把自己要出國這件事告訴韓江遇,還要由他來轉述。
“下周見!
柳柯大步走到陽臺,低頭一找,果然發現了尚千棲的身影。
他身邊還有一個人。
柳柯瞇著眼仔細看了看,辨認出來,是和尚千棲一個導師的林子清。
林子清似乎是想要接過尚千棲的行李箱幫他一起拉,但被尚千棲拒絕了。
兩人一起走在宿舍樓前的寬闊道路右側邊,看上去有說有笑,氣氛格外和諧。
這場面要是被韓江遇看到,不得又氣炸了。
柳柯緊握著拳頭,猶豫不定。到最后,尚千棲和林子清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野外。
他拍了拍腦袋,回到宿舍里。
算了,就按小棲的意思來吧。
*
這次活動的負責人預定了一輛校車,載著他們一行人到了機場。
檢票,候機,登機……
他們這一行人有三名教授,五名學生,還有一位活動負責人。
教授的位置在前排,他們五個學生和負責人在后排,尚千棲路過姜程的位置時,向他的導師和其他教授打了個招呼。
姜程見他帶著口罩,眼睛也有些微紅,關心道:“病還沒好嗎?”
尚千棲本來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不頭疼不流鼻涕不發燒,只是出門前洗了個澡,雖然路上裹得很嚴實,但感覺身上還是進了些冷風。
又坐了長途客車,車里雖然暖和,但很悶,他有點暈車,下車到登機的時候便感覺身體有些輕飄飄的,頭也有點暈眩。
幸好他留了個心眼,帶上了感冒和退燒藥。
如果又病了,吃藥就行了。他知道怎么照顧自己。
尚千棲說:“老師,我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不影響參加活動!
姜程似乎有些無奈,笑了笑,沒有再說些什么,讓他去找座位坐下休息。
來到靠后的位置,尚千棲摘下書包,將書包舉起來,準備放上去,身體卻突然晃了一下。
林子清伸手扶住他的腰,溫聲說:“小心一點!
他用另一只手幫忙把尚千棲的書包推進去,又將自己的書包同時放上去。
尚千棲回過神來時,林子清已經將他推到座位上坐下,自己也坐在了他身邊的位置上。
“……謝謝!鄙星行┎缓靡馑肌
“沒什么,小事!
尚千棲微微垂眸。
林子清又說:“千棲,以后可以不用跟我這么客氣!
“我們未來相處的時間會更多,隨手幫個忙不是很正常嗎?難道次次都要跟我道謝!
尚千棲讀出他的意思,微笑,“好,我明白。未來還要學長多多指教!
林子清:“我很期待!
和他說完,尚千棲拿出手機,有幾條消息提醒,但他沒有看,直接將手機調成了飛行模式。
半個小時后,飛機開始起飛。
尚千棲原本已經昏昏欲睡,卻在這時突然睜開了眼。
伴隨著發動機的轟鳴,他默默抓住了扶手。
他很害怕坐飛機,因為每次坐飛機前的一兩個晚上,他都會坐與飛機失事有關的噩夢,帶給他不好的感覺。
上了飛機后,他又很容易睡著,睡著后更是各種噩夢輪番轟炸,整個航程中,無法平靜醒著,更無法安寧入睡。
此刻,飛機上升加速帶來的超重感以及中間反復出現的傾斜和失重感,令他心臟狂跳,不安地抓緊了手掌下的布料。
他閉上眼睛,急促地喘息著。
如果韓江遇也在就好了。
他突然涌起這樣的想法,狂跳的心臟又被緊揪了一下。
因為過分用力,抓著扶手的手指指骨都泛了白。
林子清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語氣溫和:“千棲,放輕松!
“不要害怕,這只是普通的起飛過程。”
尚千棲咬住蒼白的唇,朝林子清點了點頭,但他的話并沒有安慰到他。
他閉上眼睛,耳邊不受控制地回蕩起以往他害怕時韓江遇對他說過的那些話語。
“棲棲,來,慢慢吸氣、呼氣!
“我在這呢,無論什么情況,我都會陪著你!
“害怕就靠緊我,來,握住我的手,別怕,有我在,我會保護棲棲!
啊……好想哭。
為什么,他總是這么膽小,為什么,他總是依靠韓江遇。
是他一直以來,都太自信他們之間的感情了,放縱自己喜歡他,放縱自己依戀他的存在。
所以,到了這種時候,他第一個想到的,還是韓江遇。
是他自己選擇不告訴韓江遇,不讓他一起來的。
怎么能這么不爭氣。
飛機進入平流層,開始平穩地飛行。
尚千棲終于勉強松了口氣,慢慢睜開眼睛。
“千棲……”
尚千棲聽到林子清和平時有些區別的聲音,偏頭一看,發現自己驚慌之中無意識抓住了林子清的手,他頓時抽了回來,艱聲道:“對不起,學長。我……不是有意冒犯的!
“呼……”林子清仰頭,捂住了眼睛,“沒關系,我知道你是不小心抓到我的。”
他放下手,睜眼看向尚千棲,視線微微一凝。
林子清從口袋里翻出一袋小包紙巾,遞給尚千棲:“給!
尚千棲疑惑抬眼,林子清的視線落在他唇上,用手指點了點自己唇上同樣的位置。
一股鐵銹的腥味漫入唇齒,在林子清的提醒下,尚千棲才發現自己緊張之中咬破了嘴唇。
他接過紙巾,正想說謝謝,又把話收了回去。
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唇角的血跡,紙巾是干的,擦完后有點刺痛。
尚千棲沒在意這點疼痛,他狀態不太好,緊張的情緒過后,帶來的是精神的疲憊。
他很快就趴著睡著了,夢境凌亂恐怖,尚千棲屢次驚醒又睡下,身心疲憊不堪,連中間的飛機餐也沒胃口吃。
直到快要降落了,尚千棲被林子清叫醒,身上涼意越發深重。
經過又一次的提心吊膽,飛機終于降落。
下了飛機,走出機場,負責人領著路帶他們去預定好的酒店吃晚餐和休息。
直到這時候,尚千棲才想起來查看消息,他退出飛行模式,連接網絡。
一連串的消息通知如轟炸一般接連出現在屏幕上,令尚千棲一陣頭皮發麻。
尚千棲隨便點開一條,沒想到正好點到了韓江遇發給他的,界面拉到最上面。
也難怪他碰巧點到的是韓江遇的消息,因為韓江遇發了幾十條,比別人加起來發給他的數量都多。
已經是晚上了,韓江遇應該知道他出國的事情了。
但一直瞞著他,尚千棲心里難免有些羞愧。
他一條條翻看著。
【棲棲,你晚上想吃什么?】
【看你胃口好像好點了,要不要吃糖醋里脊?酸菜魚片?或者紅燒肉?】
【幾天沒怎么碰葷腥了,是不是有點想念肉味了?[偷笑.jpg]】
【睡著了嗎?小睡神!
【這個老師講課有口音,聽得真費勁。】
【好無聊,好想棲棲,好想和棲棲一起睡覺!
……
【媽的,真想翹了這節課!】
……
【好耶!下課了!去給尚同學買飯嘍!】
【棲棲,你去哪了?怎么不在宿舍!
【通話未應答】
【通話未應答】
【柳柯跟我說你出國了?你要出國怎么沒告訴我?】
【為什么出國?什么時候決定的?怎么沒跟我說?】
【我問了你同學,他說你導師帶你去D國參加學術交流會了?好,大家都知道,就我不知道,就我最后知道是吧?】
【為什么不叫我一起去?】
【尚千棲!】
【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
【為什么瞞著我!】
【我做錯了什么嗎?】
【棲棲,你跟我說我哪里錯了,我向你道歉,我一定改!】
【為什么丟下我!】
看到這里,尚千棲的眼睛已經濕潤了。
他有些后悔。
韓江遇什么也沒錯。
他卻瞞著他自己要出國這件事,平白讓他陷入猜測和慌張中,現在肯定傷害了韓江遇。
應該有更溫和的處理方式的。
他看向韓江遇發過來的最新一條消息:
【棲棲,我很擔心你!
第25章 第 25 章 韓江遇,我難受
【棲棲, 我很擔心你!
尚千棲愣生生地看著這句話,心里百感交集。
他走到角落,調整了下狀態, 給韓江遇回撥了一個電話。
電話幾乎是立刻就被接通。
但尚千棲沒等韓江遇說話,他就率先開口:“對不起!
“……”
電話那邊的呼吸聲明顯加重了許多。
“棲棲, 你……你身體怎么樣了?”
這下輪到尚千棲失語了, 韓江遇的第一句話,不是質問不是追究, 反倒是關心他的身體情況。
尚千棲:“我沒事。”
“姜導帶我來D國參加為期五天的學術交流會,柳柯應該已經告訴你了!
“是,”韓江遇壓抑著那股莫名的焦慮, 勉強維持著平靜的聲音,“棲棲, 我不明白, 你為什么要瞞著我?”
尚千棲抿直了唇角。
他很不想對韓江遇說謊, 但無可奈何的是, 因為他心中掩埋的這個秘密, 他必須要對他說謊。
今后,他和韓江遇之間,也還會有更多謊言產生。
“對不起。”
這聲道歉即為了今天, 也為了未來。
“讓你擔心了, 是我的不對!
韓江遇屏住了呼吸。
他感覺很焦躁, 很煩悶。
尚千棲為什么要向他道歉?明明沒做錯什么,即使做錯了,也不用向他道歉的。
尚千棲向他說出的話語里,不應該有“謝謝”、“對不起”、“抱歉”這樣的詞匯。
不知道是不是現實中遠隔重洋,距離遠了, 以至于他產生了這樣的感覺,仿佛有股無形的力量在硬生生扯開他和尚千棲。
他很討厭這種感覺。
韓江遇很想現在就飛到尚千棲身邊,他受不了這種莫名出現的距離感。
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尚千棲繼續說:“我之所以沒有提前告訴你,是因為告訴你之后,你肯定要堅持跟我一起來。但你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期末學業任務繁重,還有競賽項目,我不想因為自己耽誤你的正事!
“這怎么就叫耽誤呢!”韓江遇急了,“那些事跟你比算得了什么,你告訴我你現在住的地址,我馬上訂票過去找你。”
果然會是這樣。
“韓江遇,別這樣說!
“我們現在不是小孩子了,應該要為自己的未來考慮,F在作為大學生,就應該以學業為重,以后工作了,應該以事業家庭為重。”
雖然說出這些話時,他的心臟也跟著不斷地下墜,但尚千棲還是竭力維持著冷靜。
“其他的,都只是生活的一小部分而已。”
韓江遇握緊掌心,聲音緊張,“……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現在應該在這里繼續參加學術交流會,而你,也應該待在學校里正常學習!
韓江遇扯了扯嘴角,聲音發干,“一個星期而已,我請個假的功夫,影響不了什么!
“我打算讀研讀博,以后這樣的活動,可能經常參加。難道你次次都陪我嗎?”
“為什么不能!”
“我不希望這樣!鄙星@么說。
“……”韓江遇突然沉默了,呼吸沉重。
“棲棲,是我哪里做錯了什么吧?你告訴我,我一定改正,一定不會再犯,你別這樣對我好不好?”
韓江遇的語氣里帶了明顯的哀求。
尚千棲壓抑著對他的心疼,以及心里的刺痛。
“韓江遇,你別多想。我只是最近思考了下,我們已經到了該承擔責任的年紀,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漫無目的地整天在一起廝混玩樂下去了。”
“我們應該為未來的人生做打算,早點明確人生方向,這樣即使走錯了,也有試錯改正的機會不是!
“我希望你未來能夠頂天立地,創造一番事業,我希望韓江遇的人生能夠璀璨不凡!
他的聲音緩慢而平靜,有股娓娓道來而又溫和堅定的感染力。
韓江遇沉默了片刻,說:“你想看到的,我都可以做到。但這和陪你這件事,并不沖突,我可以兼顧!
“我也想自己獨立做些事情。”尚千棲輕笑著,可臉上表情卻像在哭一般,“所以不要把過多精力放在我身上,你總是這樣,我會被你養廢的!
韓江遇:“我只是想看著你,你不在我身邊,我怕你照顧不好自己,怕你吃不好、睡不好。”
“異國他鄉的,我怕你會害怕!
尚千棲:“那就先嘗試這一次,如果我沒辦法做到,以后,哪怕你不想陪我,我也會求著你一起的。”
尚千棲做了讓步,如果逼的太緊,不知道韓江遇會做出什么事,這樣循序漸進,以退為進,或許才能有效果。
“……”韓江遇猶豫了很久,看樣子很糾結,好大一會兒才不太情愿地說,“那好吧。”
“你現在回酒店了嗎?”
“還沒有,在準備吃飯。”
“好,等你回去,給我打個視頻。不準拒絕!”
“知道了。”
尚千棲掛斷電話,長出了口氣。
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又是講大道理,又是妥協讓步,繞了這么久,感覺力氣都被耗盡了。
好在勉強說服了韓江遇,他不會過來了。
事情在按照他的意愿發展。
尚千棲晃了晃腦袋,不知道是不是話說了太多缺氧了,大腦有些暈眩發懵。
*
晚餐就安排在他們入住酒店的自助餐廳。
林子清顯然很熟悉這邊的餐飲風格,見尚千棲一直沒有挑選好,主動推薦了幾種當地的美食。
這邊的飲食和國內的確差距巨大,尚千棲不知道吃什么,而且胃口也不太好,便按林子清的推薦,拿了幾樣。
兩人對面相坐。
因為是林子清推薦的,尚千棲嘗了后,雖然感覺不太合自己的口味,但還是都吃了下去。
他拿的東西并不多,但吃完后卻有種吃撐了的反胃感。
就餐結束后,一行人回到酒店。
林子清和尚千棲的房間緊挨著,尚千棲硬撐著渾身上下的不適感,跟林子清道了聲“再見”,便準備回自己的房間。
林子清叫住他:“千棲!
“你是不是身體不太舒服?看你臉上不太好。”
尚千棲:“啊,可能是有點暈機,問題不大,睡一覺應該就好了!
林子清看著他:“那你早點休息,明天是自由活動時間,也不用早起!
“嗯。”
“那明天見。”
“明天見!
尚千棲走進酒店套房,關上了房門,他也顧不得檢查房間里的設施,直接仰頭栽倒在了床上。
身體體溫越發滾燙,大腦也逐漸暈眩,這熟悉的癥狀讓尚千棲意識到,根本不是什么暈機,而是他前幾天的感冒反復了。
他忍著越發不適的反應,從書包里找出自己帶過來的藥,就著礦泉水吃掉。
脫了外套后,就直接把自己卷進了被子里。
反正不過是常見的感冒發燒而已,吃藥、休息、再吃藥、再休息,要做的事左右也不過這些。
他知道該怎么照顧自己,讓自己好起來。
尚千棲縮在被窩里,打開手機,韓江遇又發了幾條消息過來,但他沒精神去看,只回他:
【我回酒店了,太困了,先睡了,明天再給你回視頻!
敲完字發過去后,尚千棲就把手機丟在了床頭,用枕頭壓住逐漸變痛的腦袋。
總之,只是小小的病情反復,他都吃過藥了,再睡一覺,明天總歸會好的。
尚千棲很快就睡了過去。
但當他醒來時,他發現事情并沒有他想的那么輕松。
他是被發燒燒醒的。
醒來時的第一反應,就是熱。
很熱。
全身都很熱,腦袋熱得發燙,臉頰被燒紅了,軀體被熱出了汗,連呼出的氣體也帶著滾燙的溫度。
而且,因為發燒,他的頭也很痛,很難受,稍稍一動都覺得疼痛難忍。
但明明全身溫度都很高,他卻莫名覺得冷。
他將被子踢掉,又很快拿回來,縮進去,裹緊身體。
拿起手機一看時間,發現才睡了一個小時不到。
間隔這么短,不能再吃藥了。
尚千棲試圖通過睡覺來熬過這段時間,但他很快就發現,自己睡不著了。
因為發燒和頭痛的折磨,他根本無法入睡。
他翻了幾回身,卻覺越發難捱,身體每一處好像都在疼。
尤其是腦袋,和那種被劃傷傷口的疼痛全然不同,找不到具體疼在哪一處,怎么揉怎么按都緩解不了的疼痛,攻擊和摧殘著人的精神。
尚千棲頭疼得難受,他將被角壓在身體下面,用被子裹住了整個身體,只露出半張臉。
啊……難受得他想哭。
空曠的房間里只有他自己。
韓江遇,他的家人,和自己熟悉的那些人,都在另一片土地上,和他遠隔萬里。
明明白天里還沒有特別強烈的感覺,但此刻,或許是身體的疼痛讓他的精神也變得格外脆弱,他感覺到了那股身處異國他鄉的孤寂感。
越來越想哭了。
尚千棲強忍著難受,他閉上眼睛,試圖催眠自己。
沒關系。
只要熬過這一晚,肯定就好了。
發燒就是這樣的,只要熬過去就好了。
……
頭疼,大腦昏昏沉沉,尚千棲哽咽了一聲,差點哭出來。
難受又委屈。
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慌亂又急切地拿過手機,就著模糊的視線撥出那個熟悉的電話。
已經很晚了。
“……”
“棲棲!
那道熟悉的聲線終于映入耳際,并不算沉穩厚重,帶著些年輕人的清澈和明亮,聲音有些低啞,有些急切,仿佛近在咫尺。
尚千棲蜷起了身體,他捂住眼睛,但滾燙的眼淚卻不受控制地,大顆大顆滾落下來,很快就浸濕了枕頭。
仿佛在那一瞬間,他所有的難受,所有的委屈,以及從那個傍晚開始,一直壓抑著、累積著,不得釋放的所有情緒,都找到了一個傾瀉的出口。
尚千棲渾身顫抖著,面頰緊緊貼著手機屏幕,仿佛這樣,韓江遇就在他身邊。
他哽咽地說:“韓江遇,我難受!
第26章 第 26 章 不要耽誤他了
那之后的事情, 大概是燒到糊涂,再加上哭到缺氧,尚千棲記不太真切了。
他只隱約感覺, 似乎在發燒燒得意識模糊的中途,有人伸手溫柔地摸了摸他的臉。
那人身上味道干凈, 卻不是尚千棲熟悉的氣息, 他下意識躲開這樣的觸碰后,那人就不再碰他。
過了一會兒, 他的胳膊被人從被窩里拿出來,擺弄著放好,腕間落下冰涼的觸感, 緊接著是一點微弱的刺痛。
然后,又不知道過去多長時間, 他感覺自己被人抱了起來。
那人呼吸緊促沉重, 衣服墜著濕氣, 熱燙的指腹緩緩撫摸過他的額頭、眼睛和側頸, 觸感有些粗糙, 力道也有些失控的模樣。
但終于是那令尚千棲感到熟悉和安心的懷抱。
尚千棲輕輕蹭著他溫熱的掌心,精神慢慢放松下來,終于沉睡了過去。
*
第二天中午。
尚千棲醒了過來。
他有種如夢方醒的奇異感覺, 好像已經很久沒有睡得這么沉這么久, 終于睡了個飽覺一般, 醒來時精神異常放松,身體里堆積的濕氣燥氣也仿佛一下子被清空了。
身上也沒有發燒中的痛感,黏膩的濕熱也被清爽干凈取而代之。
他走下床,甚至有種輕飄飄如置云端的輕松感覺。
像是大病初愈,病痛像是潮水一般, 連帶著所有低落的情緒也一并裹挾褪去了。
宛若煥然新生,心境格外清凈寧和。
或許是因為長期壓抑,昨天一下子將負面情緒宣泄了出去,病痛也一起消失了……
尚千棲想起夜里他因為難受,精神脆弱到一聽到韓江遇的聲音就崩潰到哭了起來的畫面。
他有些恍惚,不太相信自己能干出這么丟人的事,拿出手機翻了一下,果然看到了發生在昨夜的和韓江遇的通話記錄。
尚千棲忍不住捂住了臉。
堅持一個人出國拒絕韓江遇同行的是他,一個人出來半天不到就崩潰到給韓江遇打電話哭訴的也是他。
怎么能這么不堅定。
太丟人了。
尚千棲將捂住臉的手指露出一條細縫,透過那條窄縫小心確認了一遍那通通話記錄。
通話時長竟然有兩個小時。
他都不記得自己說了些什么,也不記得韓江遇說了些什么。
幸好現在韓江遇還在國內,不能馬上見到,尚千棲都不知道該怎么給韓江遇解釋這件事。
這么想著,余光之中,穿在身上的棉質睡衣的淺粉色衣角落入他的視線之中。
尚千棲頓時一愣。
來的時候,他好像并沒有帶這套睡衣。
尚千棲心跳停了一拍,他收回手仔細觀察了一遍,確認這套睡衣是他臨走前才洗干凈掛在陽臺上沒收回來的那套。
他又往周圍一看,果然發現了掛在床尾的一件黑色外套,以及放在不遠處的行李箱。
都是韓江遇的。
尚千棲無聲張了張唇,心里難掩震驚。
難道韓江遇來了?
怎么可能……
尚千棲抓起手機,又確認了一遍時間。
沒錯,是他來這的第二天上午。
他指尖顫了顫。
而很快,那道有些模糊卻熟悉的聲線在隔墻的位置處響起,抹消了最后一點點不可能性。
學院給他們訂的酒店配置不低,客廳連接著臥室,中間有一道門,此刻門虛掩著,客廳內的交談聲緩緩飄入耳際。
尚千棲光著腳,踩下了床,慢騰騰地走到門邊。
交談聲來自韓江遇和林子清。
尚千棲本來是無意偷聽他們的對話,但還沒等他走出去,他就從兩人的對話中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韓江遇,你喜歡千棲嗎?”
尚千棲頓時被釘在了原地。
韓江遇原本是絕對不可能和林子清面對面平靜地對話的,但他昨天因為沒辦法立即趕到,只能拜托和尚千棲同行的林子清過來查看尚千棲的身體情況。
林子清對這件事的確格外上心,請了醫生過來給尚千棲扎了針,還整夜沒睡,陪床陪到了他來到的那一刻。
雖然林子清對尚千棲的居心令韓江遇頗為警惕反感,但對方卻在尚千棲情況最糟糕的時候救了急,韓江遇也不好對他甩臉子。
只是,林子清的問題卻依舊令他感到不適。
他皺著眉,直覺回道:“我怎么可能不喜歡尚千棲?”
林子清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目光平靜,“我說的喜歡不是朋友間的喜歡,而是愛情,對戀人的喜歡。”
“韓江遇,你愛尚千棲嗎?”
韓江遇臉色沉了下來,“你什么意思?”
林子清微微笑了下。
說實話,因為得知尚千棲身體不適,韓江遇便不遠萬里深夜飛過來這件事,給林子清帶來了不小的震驚。
平心而論,如果他是韓江遇,他做不到。
或許是他的朋友不多,友誼也不夠深?如果是他身在異國的朋友感冒發燒,他或許會擔心,或許會表達關懷,但怎么也做不到韓江遇這種程度。
如果只是“朋友”的關系,韓江遇對尚千棲的關心程度是不是太超過了點。
林子清深知自己對尚千棲存有的感情,他還不至于主動給自己潛在的情敵做嫁衣裳。但是,莫名的,因為韓江遇這出行徑給他帶來的震驚,他有些想搞清楚韓江遇內心真實的想法。
而且,回想起尚千棲昨晚那副難捱苦困的反應,尚千棲好像還是第一次對他露出脆弱的模樣,讓他不可抑制地心疼了起來。
他并不想尚千棲在與他人的關系中受到傷害。
看著韓江遇那副明顯不明白他為什么這么問,甚至對他的問題感到反感的表情,林子清淡定地說:“我問你,你是如何定義你和千棲的關系的?”
韓江遇擰眉道:“我們是朋友。”
再一次聽到這樣的回答,尚千棲心里的抽痛感已然淡了很多,或許是糟糕的情緒已經發泄過了,心情如冬日的湖面般無波無瀾,很是平靜。
尚千棲靠在墻上,靜靜地聽著兩人的對話。
林子清說:“既然是朋友,我以后追求千棲的時候,還請你不要過多阻攔!
“你說什么?”
如果不是林子清昨天照顧過尚千棲,韓江遇根本不會壓制自己翻涌的怒火。此刻,他緊擰著眉,沉聲道,“你要追求誰?”
林子清很是坦然:“我喜歡千棲!
韓江遇的心情一下子變得焦灼無比,心臟像是被丟進油鍋里翻炸了一遍,又像是被一根根木刺扎穿了。
喜歡尚千棲的,喜歡尚千棲的男性。
這是韓江遇最討厭的存在。
他陰沉著臉,氣勢有些駭人。
“尚千棲沒時間談戀愛,也不可能跟你談,你死了這條心吧!
林子清:“你這是在替千棲拒絕我嗎?連千棲的想法都沒有問過,是不是太不尊重他了?”
韓江遇冷眼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這就是棲棲自己的想法。”
林子清忍不住笑了,“我之前就有所耳聞,看來事實沒有被夸大!
“韓江遇,我看你也不是喜歡彎彎繞繞的人,那我就直說了。既然你只是作為千棲的朋友,那就不要耽誤他,讓千棲錯失了尋求幸福的機會!
“他有自主選擇談不談戀愛、跟誰談戀愛的權利!
林子清的話令韓江遇感到很不舒服,什么不尊重,什么耽誤,什么權利,說的好像他在壓迫在禁錮尚千棲一般。
這意思是讓他眼睜睜看著尚千棲去跟別人談戀愛,什么都不做?
怎么可能?
他不能接受他和尚千棲之間還有第三個人的存在,不能接受尚千棲的精力和時間被另一個人占去。甚至尚千棲的目光多落在別人身上一會兒,他都容忍不了。
他怎么可能接受尚千棲跟別人談戀愛?!
太荒唐了。
“不是談了戀愛,就會幸福。也不是不談戀愛,就不能幸福。”韓江遇終于想到了反駁的方式。
沒錯,尚千棲只要待在他身邊,他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他都會一一做到,他會給尚千棲創造幸福。
“你說的也沒錯。不過,能陪伴他走完一生的,不是父母,不是朋友,只能是愛人,不是嗎?”
“當然,那個人也不會是你!
韓江遇冷聲道:“為什么不會是我?我可以陪他一輩子!
林子清笑了聲,他并不相信韓江遇的這番話。
“你只是現在這樣說說而已,未來你也會和自己喜歡的女孩子結婚,有了自己的家庭,你早晚會把放在千棲身上的精力收回來!
韓江遇根本沒有思考過自己未來會結婚這件事,哪怕父母催他找女朋友,催他早點安定下來,他也沒想過自己要組建一個家庭的畫面。
他未來的規劃里,只有尚千棲的存在。
難道尚千棲那天突然跟他說,以后要以家庭為重,也是出于這樣的擔心嗎?
他怎么會這么想?
心情突然有些混亂,韓江遇斂眉,沉聲說:“無論如何,我都會一如既往!
“我最擅長做的事,就是堅持!
林子清挑了下眉,他問了個更極端尖銳的問題:“你的意思是,即使你未來有了家庭,在昨晚那種情況下,你也會拋下自己的家人,跑來另一個國家,只為照顧自己的朋友嗎?”
“你這樣,即是對家人的不負責,也是對千棲的不負責!
說到底,林子清一直覺得,韓江遇和尚千棲的關系是不健康的。
作為朋友,韓江遇對尚千棲的占有欲和掌控欲已經強到不正常的地步,他沒有給尚千棲留有發展任何其他關系的空間和余地。
他的話音落下,客廳里一片寂靜。
隔墻靠著的尚千棲也是沉默著。
他低下頭,望著自己的腳尖,眉間緩緩蘊出星點笑意。
心情格外平靜。
他好像已經能夠接受韓江遇不會喜歡他這件事了。
韓江遇突然不想再跟林子清爭執。
根本沒有意義,林子清根本不理解他和尚千棲的友情有多么深厚,多么排他,多么堅固。
他為什么要讓這種心術不正的人對著他和尚千棲的感情指手畫腳。
“你懂什么?”
留下這句垃圾話,韓江遇轉頭就走。
尚千棲沒來得及挪動身子,迎面撞上了跨步邁進房間的韓江遇。
兩人四目相對。
第27章 第 27 章 想咬上去,想舔一口
兩人四目相對。
尚千棲沉默地看著他, 無聲眨了眨眼。
韓江遇呼吸微沉,視線由上及下,掃過他略顯單薄的身軀, 修長筆直的雙腿,最后落在那沒穿鞋便踩在地上的雙腳上。
目光微微定格。
韓江遇矮下身, 雙臂圈住尚千棲的腿彎, 整個把人抱了起來,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床邊。
尚千棲的身體剛一接觸床, 腳腕便被韓江遇的手掌鉗住,隨手抽出放在一旁的濕巾,覆在他的腳心, 將沾上的幾;覊m擦拭干凈。
濕巾有些涼,尚千棲縮了縮腳趾, 韓江遇已經利落地結束了動作, 將他按在床上躺下, 拎過一旁的被子裹住他的身體, 同時也將他的腳塞進了留有余溫的被子里。
還沒等尚千棲說什么, 韓江遇便起身出了臥室一趟,回來時拿了一只體溫計和散發著熱氣的濕毛巾。
他徑直甩了甩體溫計,放在眼前觀察好刻度, 拉開一邊被角, 手指落在尚千棲睡衣的領口。
他湊了過來, 尚千棲卻稍稍往后一撤,伸出掌心放在韓江遇面前,說:“我自己來吧!
韓江遇不知道是沒理解還是故意在那裝傻,沒有將體溫計給他,反而伸手搭在了尚千棲的手掌上, 掌心一縮,將更顯纖細的那只手裹進了掌中。
尚千棲用力抽了抽,沒抽回來。
韓江遇貼了上去,壓著他半邊胳膊,解開他胸前的衣扣,小心將體溫計放好,臉上綻放的笑容帶著點邪氣,“這么點小事,就讓我來為棲棲效勞吧!
尚千棲胳膊夾著體溫計,也不好做大幅度的動作,況且還被韓江遇壓制著,只得任由韓江遇將臉貼過來,蹭在他的側臉上。
尚千棲臉上的軟肉都被擠了出來。
韓江遇貼著他的臉,感受到他身上的溫度已經恢復正常,精神這才稍稍松懈,腦袋耷拉著靠在尚千棲肩膀上,低聲道:“終于退燒了!
尚千棲微怔,對抗他的力度瞬間弱了下去,不自然地錯開視線,生怕暴露了自己的情緒。
他不敢提及昨晚在電話里情緒失控的事,但韓江遇連夜飛到他身邊,這樣大的事情,他也無法忽略。
尚千棲沉默了一會兒,說:“你什么時候到這的,休息了沒有?”
韓江遇這才側躺下來,摟住他的腰,用熱毛巾裹住他被扎過針的手背,閉上眼睛:“休息過了!
尚千棲看過來,瞥見他眼底的青色,一看就是沒怎么休息過的模樣,十有八九是在閉著眼睛說瞎話。
“你就在這睡一會兒吧,我感覺身體已經好了,起來去收拾行李。”
尚千棲正打算起身將位置讓給他,剛剛抬起的腰就被韓江遇攬了過去,韓江遇從后面貼著他:“我都給你收拾好了!
“……那我出去逛逛!
下飛機之后,好像就直奔酒店了,這里是旅游勝地,來了之后卻絲毫沒感受過當地的風土人情,似乎有些浪費了。
韓江遇依舊抱著他的腰不放,“我要休息,你也要再休息至少半天。”
“等晚上,或者接下來幾天抽空,我帶你出去玩,想吃什么想玩什么隨便提,這附近的攻略我都做好了!
尚千棲:“接下來幾天?……你也要留這?”
韓江遇頓時感到了不滿,板起臉來:“怎么?之前就不想我來,現在我人都在這了,你還要趕我走嗎?”
尚千棲:“我沒有要趕你走!
說到底,韓江遇會來還是因為他昨天那通電話的原因,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韓江遇現在因為他來到這了,于情于理,他怎么也不能把人趕回去。
只是,他原本的計劃算是都泡湯了。
“但是你請好假了嗎?學校那邊的課程怎么辦?”
韓江遇將手探進他的睡衣里,指腹摩挲著他的腰窩,語氣壓低,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我自有安排,你別給我轉移話題!
“尚千棲,說說,你這個小沒良心的,怎么著,見不得我跟你一起出來啊?”
“我就偏要待在這里,偏要跟著你,在你眼前晃,你能拿我怎么辦?”
腰窩是尚千棲很敏感的部位,尚千棲縮了縮身體,想要躲開,但被韓江遇壓住雙腿,桎住雙手,鉗制在了懷里,根本無從躲起。
尚千棲被他蹭得渾身發癢,雪白的肌膚上籠上一層煙云般的紅色。
身體本就虛弱,在這樣的攻勢下,他節節敗退,根本無力抵抗,只得退讓道:“我沒有,沒有,你想在這待多久,就待多久!
“這樣行了吧?”
韓江遇冷哼了一聲,并不怎么滿意尚千棲的這個回答。
實際上,對于尚千棲瞞著他自己出國這件事,他本身就沒有釋懷。
得知和尚千棲一起出來的還有林子清后,那時候他就差點買票飛過來,剛剛林子清又跟他挑明了他喜歡尚千棲的事實,這讓韓江遇心中的警鐘響到快要爆炸。
難道棲棲他……是因為要和林子清一起出國,才瞞著他嗎?
上次爬山已經有了這么苗頭。
韓江遇這么一聯想,心里的疑竇便越堆越高,他就像犯了疑妻病的丈夫一般,心中思緒萬千,懷疑不斷。
但尚千棲現在大病初愈,韓江遇不忍心多鬧他惹他,便壓著這樁心事,又照著他的腰窩揉了兩下,才說:“算你識相,這次先放過你!
尚千棲被他的指腹按得快要彈起來,又癢又麻的感覺令人無法忍耐,但他又被困著,躲不開,凌亂之中,他往后撤了撤腰,撞上韓江遇的小腹。
“你……別捏了!”
韓江遇身體突然僵硬,面色微微一變,松開手,從床上跳了起來。
尚千棲驟然被他放開,還有點反應不過來,有些疑惑地朝韓江遇看過去。
韓江遇跳下床,沒有看他,囫圇道:“你先休息,別亂跑。我去洗個澡!
尚千棲:“……”
韓江遇大步邁出臥室,沖進浴室,打開花灑,任由還未調好的涼水沖刷著身體。
他撐著墻面,低頭往下一看,臉色微微發青。
太奇怪了。
最近這東西活躍的頻率高到有些不正常了。
如果是平常也就罷了,但他對著病還沒好透的棲棲,突然發.情,是不是有點禽獸不如了?
而且,有種脫離控制的感覺。
韓江遇又想起林子清的那番話。
他喜歡棲棲嗎?
不對,棲棲是他最好的朋友。
他怎么能跟那些他看不上眼的惡臭男性一樣,對著棲棲有那樣陰暗齷齪的想法。
如果棲棲知道了,一定會厭惡他。
這是對棲棲的背叛。
韓江遇將褲繩扯開,右掌握起砸在墻面上。
可是越這樣提醒自己,腦海中浮現的畫面便越旖.旎,越香.艷,混亂的場景中,咫尺之隔的是尚千棲毫無防備地,對著他露出的頸間白嫩的肌膚。
想咬上去,想舔一口。
韓江遇閉上眼睛。
半個小時候。
韓江遇才睜開眼睛,拳頭又狠狠砸向墻面,滿是熱氣的浴室將人影蒸騰得模糊不清,水流快速沖過他腳下,帶走了一切痕跡。
韓江遇洗了個澡,換上干凈的衣服,重新來到臥室。
果然如他所料,尚千棲雖然燒退下去了,但身體還很弱,這么一會兒便睡沉了。
韓江遇小心翻過他的身體,把體溫計拿出來,查看了一遍,才在他身邊躺下,摟住他的腰,將人斂進懷里。
韓江遇埋頭在他頸后,猛吸了一口。
好香,是熟悉的味道。
嗯,一定是一天沒有見面,他太想念尚千棲的味道了,才會被蹭了一下就那樣了。
韓江遇已經接近二十四個小時沒睡覺,此刻一沾床,又聞著熟悉的味道,很快就睡了過去。
但他睡得并不安生。
夢境紛亂。
他先是夢到尚千棲縮在角落里,身形單薄而孤單,他跑過去,卻被一扇無形的玻璃門擋住。
尚千棲抬起臉來,哭得滿臉淚痕,卻像看不到他一般,眼中無神。
他望著虛空,哽咽地說:
“韓江遇,我難受!
韓江遇急得團團轉,心臟皺成一團,往下沉墜,身體也突然下墜,跌至另一處空間。
尚千棲又出現在他面前,這次他挽著林子清的胳膊,對他露出甜甜的笑意。
“韓江遇,我要和林學長談戀愛了。”
“以后,就不要來找我了!
韓江遇猛地睜開眼,接連的兩個噩夢讓他驚醒后依舊驚疑不定,臉色難看到了極點。直到確認尚千棲依舊躺在他懷里睡著,他才勉強卸下一口氣。
韓江遇撐起身體,俯視著尚千棲的側臉。
原本殘留的淚痕已經被他擦干凈了,那被浸濕了大半的枕巾也被他丟進了衣簍里,唯有那段記憶依舊停留在他的腦海中,難以磨滅。
他哭得委屈又難受,和夢中一樣。
韓江遇一想到那陣壓抑的哭聲,心臟便抽痛個不停。
那種隔著電話不能擁抱他、無法安慰他的無能為力感,韓江遇絕對不想再體驗一次。
什么嘗試,什么實驗,無論尚千棲是怎么想的,他以后絕對不允許尚千棲單獨出行這種事情再發生。
還有林子清,還有那些圍在尚千棲身邊的爛桃花。
他會一個一個碾碎。
尚千棲是他的。
他們應該是,彼此的唯一。
無論是誰,都別想插足進他和尚千棲之間。
第28章 第 28 章 “不要眨眼。”
雖然計劃被打亂, 但在D國的這幾天,過得倒是十分平靜。
大部分時間都在參會,偶有一些集體觀光活動, 韓江遇便寸步不離地跟在尚千棲身邊。
姜程對此表示了寬容。
等回國的時候,尚千棲的病也算徹底好了。
很快就到了期末考試周, 大家忙碌起來, 連于凡和柳柯也在為畢業論文的開題問題焦頭爛額。
時光稍縱即逝,很快, 考試周便結束了。
尚千棲和韓江遇坐上了回家的高鐵。
韓江遇一家和尚千棲一家住在同一個小區里。
韓江遇的媽媽和他媽媽是自小一起長大的閨蜜,而兩家的爸爸也早有交情,兩家分別結婚后, 更是親上加親,感情十分深厚, 于是早些年便分別從老家獨立出來, 一起商量著在市中心的小區里買了房。
如今這座城市的地域資源被發掘, 經過多年城市發展后, 已經從二三線城市一躍成為新一線大城市, 房價自然水漲船高,他們兩家也算吃到了一波城市發展紅利。
如今韓江遇家從商,經營一家外貿公司, 而他父母則一個是大學教授, 一個是高級教師, 兩家都頗有家底,小有資產。
尚千棲剛推開門,他媽媽便聞風而動,從廚房里跑出來,迎面撲了上來。
“啊, 寶寶終于回家了!
尚千棲接住她,被她緊緊環住,抱著不放。
“媽媽。”
尚爸爸也從廚房里走出來,那雙握慣了筆桿的手和眼鏡上都沾了白色的面粉,隔空望過來的眼神中充滿了對自己妻子和兒子的寵愛。
“小棲,回來啦。”
“嗯,爸爸。”
尚千棲被尚媽媽抱了兩分鐘,尚媽媽才依依不舍地放開他,微微抹著眼淚朝門外看去,“誒,江遇怎么沒一起來?”
尚千棲動作一頓,隨后自然地把行李箱拖進來,又關了上門。
“他當然是回自己家了。”
尚爸爸拍掉身上的面粉,走過來接過尚千棲手中的行李箱,幫他拖到臥室里。
尚媽媽亦步亦趨地跟著,有些奇怪地說:“以前江遇不都是先把寶寶送上來,才回去嘛。”
尚千棲看著自己已經被提前整理過的臥室,冬日的斜陽透過窗戶,光芒撒落在柔軟的霧藍色床面上。
他淡定地說:“我讓他回去的!
“我都長大了,這點行李一個人就可以拿上來!
尚媽媽和尚爸爸對視了一眼。
尚爸爸:“你先在房間里休息休息,飯菜再半個小時就做好了!
“好!
尚千棲關上臥室門,將行李箱靠在墻邊,他放下書包,走到臥室里,目光落在放在床頭柜上的相框中。
是和韓江遇的合照。
和韓江遇的朋友圈背景是同一張。
自從那個傍晚起,尚千棲就再也沒點進韓江遇的朋友圈看過。
如今看到這張照片,一下子就勾起了尚千棲的回憶。
雖然是溫暖的配色,畫面中的兩人也是神色明媚、笑容燦爛,可尚千棲看著,只覺身體微微發冷。
他走過去,將相框翻了個身,壓在了柜面上。
再環顧臥室,衣柜里夾雜著韓江遇的衣服,書桌上放著韓江遇買來的毛絨玩具,連角落里也有韓江遇落在這里的籃球。
處處都是韓江遇的影子。
尚千棲閉了閉眼。
他翻出一個紙箱,將這些物件衣服一一收納進去,合上后,放到了專門收納雜物的雜物間。
終于去除掉韓江遇在他臥室里留下的印記,尚千棲才松了口氣,躺到灑滿了日光的床上,他望著窗外。
這里的冬天不像冬天,窗外的景觀樹還生著翠綠的枝葉,被玻璃窗隔絕了冷氣后,一時便分辨不清與春夏的區別。
過了年,也就到春天了。
可惜,不是他曾經期待過的那個春天。
但是,春天總歸會要到來。
他會盡快適應,這樣的春天。
*
飯桌上,尚爸爸做了十幾個菜,菜式看上去十分豐盛。
但尚千棲看了一眼,就發現是和去年一模一樣的菜品。
尚爸爸就只會這幾道菜,其中大半當然都是尚媽媽愛吃的,還是在尚媽媽的督促下,才學了幾個尚千棲愛吃的菜。
他平時不怎么下廚,一般都是帶著尚媽媽一起出去吃,只有節假日才會在家里做。
廚藝不溫不火,做的菜也是中規中矩,比不上大廚,但作為家常菜,已經是合格了。
但尚千棲已經很久沒有吃過家里的飯菜,吃起來自然覺得很香,還夸了尚爸爸幾句。
尚爸爸摸了摸下巴,被他夸得不好意思,謙虛道:“也就那樣吧!
“比不上江遇的廚藝,”他嘖了一聲,“正好你們回來了,等過兩天,讓江遇過來,我再請教請教他。”
尚媽媽噗呲笑了一聲,“得了吧。你跟江遇差的可不是技術。”
她點點尚爸爸的胸口,繼續說:“而是用心!
“人家江遇想著要讓寶寶吃得開心,天天鉆研,當然能做出一桌好菜啦。你平時都不上心,臨時抱個佛腳有什么用?”
“你讓江遇過來教你,還不如直接請他過來直接給寶寶做菜呢。”
尚爸爸被她說了一頓,卻也不惱,點點頭,“說的也是,那一會兒給江遇打個電話吧。”
尚千棲放下了筷子:“爸爸!
“不用叫韓江遇過來,我打算這兩天自己學做菜。”
尚爸爸和尚媽媽齊齊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寶寶,你說什么,要學做菜?”
面對兩人的不可置信,尚千棲淡定地表示:“是的!
“而且你們也不要想著把韓江遇叫過來教我,我要自己學!
尚媽媽捂住了自己張大的嘴巴,尚千棲這么認真,她不忍心打擊他的自信心,合起手掌鼓鼓掌,“好呀,媽媽支持你!
她看了尚爸爸一眼。
尚爸爸得到她的暗示,也僵硬地鼓了下掌,“爸爸也支持你!
飯后,尚千棲又主動接過了刷碗的活,還把飯桌收拾干凈了。
聽著廚房呯呤嗙啷的動靜,尚爸爸和尚媽媽面面相覷,不敢吱聲。
折騰了半個小時,尚千棲才收拾好,尚媽媽囑咐他今天路途奔波,讓他早點睡。
尚千棲擦干凈被水浸得發白的手,躺在床上,拿出手機。
韓江遇已經給他發了不少消息。
他簡單看了一遍,回:
【剛吃完飯!
韓江遇秒回了一個搖頭晃腦的表情包。
緊接著,一個視頻電話撥了進來。
尚千棲做了下心理建設,才接通電話。
屏幕里,韓江遇的臉被浸在黑色的夜幕里,有棉衣折動和微微的風聲響起。
尚千棲今天廢了很大功夫,才讓韓江遇放棄了跟他一起上樓的念頭。當時離開時,他并不是怎么開心,可此刻再打電話,盡管夜色深沉,他臉上的笑意卻格外濃烈。
尚千棲想問他這是在哪。
韓江遇卻率先開口,“棲棲,快看樓下!
尚千棲心尖一顫,他沒來得及穿鞋,跑到臥室的窗戶前,打開玻璃窗,往下探出腦袋。
凜冽的冬風立刻刮進了衣領里,尚千棲卻恍若未察,呆呆地看著正站在他家樓下的韓江遇。
韓江遇瞧見他,臉上綻放出笑容,朝他揚了揚手。
他穿著厚實的棉衣,但露出的手和臉已經凍得有些發紅,發出的聲音卻仿佛帶著無邊暖意。
“不要眨眼!
視野中,韓江遇往旁邊一側身,露出了放在身后的煙花箱,他掏出打火機,點燃煙花的引線。
隨著一陣刺啦的燃燒聲,一瞬的寂靜過后,一株明亮的光束朝著深黑色的天空中射去。
尚千棲的目光追逐著那抹光亮,直到那株光停在半空中,閃爍,消失。
一秒。
兩秒。
嘭!
煙花在夜空中綻開,彩色的光將那片黑色的天空驀地照亮,隱于夜色中的云一瞬間露出了原本的形狀。
在一片如夢似幻的背景下,煙花如流星一般,向四周散開,勾勒出完美的弧線。
直到一切歸于寂靜。
尚千棲還看著那片天空。
這是這個冬天他看到的第一束煙花。
韓江遇的聲音再次從耳邊傳來:“喜歡嗎?”
“心情有沒有好一點?”
尚千棲垂下眼。
是他把韓江遇趕走,該生氣的應該是韓江遇,現在卻是韓江遇過來哄他。
尚爸爸的聲音從隔壁的房間傳出來:“原來是江遇放的煙花!
“小棲,去開個門?熳尳錾蟻碜!
因為是開著窗,尚爸爸的聲音自然也傳到了樓下。
韓江遇立刻大聲道:“謝謝叔叔!我馬上上來!”
這樣的情況,尚千棲不忍心也沒理由不讓韓江遇進門了,他只好穿上鞋,出來給韓江遇開門。
他一開門,就被韓江遇撲了個滿懷,被他不容抗拒地摟住腰,直奔臥室。
尚爸爸和尚媽媽休息得很早,現在穿著睡衣,探出個頭,招呼道:“江遇,我和你晴姨休息了,讓小棲招待你!
“好嘞,叔叔阿姨晚安!
韓江遇熱情地回應后,就不容分說地把尚千棲拖進了臥室。
尚千棲感覺這家伙今天激動得不正常,正想扯開他的手,就被韓江遇撲倒到了床上。
下一秒,韓江遇壓倒在尚千棲身上,照著他的肩膀猛吸了兩口。
“棲棲,你知道我多想你嗎?”
第29章 第 29 章 “好兄弟就該大被同眠”……
被壓著蹭了一會兒脖子, 尚千棲才勉強推開韓江遇的腦袋。
他皺著鼻子,故意做出嫌棄的表情:“趕緊起來,身上都是硝石味!
韓江遇這才掀開衣領聞了聞, “是嗎?那我去洗個澡!
“回家去洗。”
“我就在你這洗。”韓江遇伸手雙手捏了捏尚千棲的臉頰,用威脅的語氣說, “啊, 叔叔可是說了讓你好好招待我,你現在趕我走, 我就去向他告狀!
“混蛋!鄙星抢滤氖,眼睜睜看著韓江遇從床上下來,得意洋洋又熟門熟路地鉆進了浴室。
尚千棲聽他一邊洗澡一邊哼歌, 等他出來時,這人腰間只掛了一條毛巾, 洗透的黑發墜著水珠, 大搖大擺地走到衣櫥前。
“唉?我衣服呢?”
韓江遇上上下下掃了一遍衣柜, 就差半個身子都埋進里面, 翻找過后, 終于確認他放在衣柜里的衣服全都不見了。
“棲棲,你見我衣服了嗎?”
尚千棲沒有遞給他視線,淡定地表示:“應該是都收起來了。”
“那我只能穿你的了!表n江遇非但沒有感到失望, 反而語氣中還透著抹異常的興奮, 他從衣柜里翻出一套尚千棲穿過的睡衣, 套到自己身上,走到鏡子面前欣賞了一番,又跑到尚千棲面前,張開雙臂。
“怎么樣,很合身吧?”
尚千棲眼皮跳了跳。
哪里合身了。他的睡衣都是寬松型的, 被韓江遇穿上,貼著皮膚不說,還緊繃繃的,胳膊和腰腹的肌肉線條都被繃在身上的衣服襯得清清楚楚。
胯部及以下更是清晰。
尚千棲快速移開視線,“你干嘛穿睡衣?不會是要在我家睡覺吧?”
“當然了。我不在這睡在哪睡?”韓江遇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往床上一坐,張開雙臂撐在床上,一雙大長腿也展開。
“棲棲,我給你暖床呀。”
他眉宇間浸透笑意,看在尚千棲眼里,像是在邀請和勾引一般。
但坐在那的是個直男,這樣的行為不過是出于雄性在同類面前彰顯資本的本能而已,只是為了炫耀身材。
他不會再解讀錯了。
尚千棲低頭看著韓江遇不斷蹭著他的小腿,冷漠無情地表示:“回你家睡去!
韓江遇立刻往床上一躺,掀過一旁的被子裹住自己,“不要,大冷天的出去,你想凍死我啊!
尚千棲:“五分鐘的路,你光著出去都凍不壞!
韓江遇將頭埋在枕頭里,悶聲道:“我就不走!”
尚千棲看著那顆大腦袋,“好吧,那你在這睡吧!
韓江遇立刻在床上滾了半圈,讓出半張床,得意地笑了兩聲,拍拍旁邊的位置,“棲棲真好!
“快過來。”
尚千棲:“我睡對面的房間!
他必須讓自己,讓韓江遇戒掉兩人睡一張床的習慣。
“什么?”韓江遇一時沒反應過來,看著尚千棲抱著另一顆枕頭要走了,他才猛地回神,抓住了尚千棲的手腕。
“不行。”
“你睡哪我睡哪,我要跟你一起睡!
尚千棲默默吸了口氣。
他已經決定要遠離韓江遇,但韓江遇個性強硬又執拗,如果直接說斷絕關系,幾乎是不可能的。
他也不想跟韓江遇撕破臉皮,鬧得大家難看,他希望能夠潛移默化地轉變他和韓江遇的關系。
于是,他歪了下腦袋,心平氣和地說:“你干嘛一定要跟我睡一張床。俊
韓江遇好似不理解他竟然會有這樣的疑問,不加思考地快速說:“我們一直都睡一起啊!
“怎么了,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原來是習慣。
習慣,只是習慣,那就還好,因為習慣是可以改變的。
尚千棲搖了搖頭:“我沒有生氣!
“那你為什么不想跟我一起睡?”
尚千棲摸了摸側臉,“這很正常啊,其實我覺得我們早就應該分床睡了。小時候也就算了,現在我們都長這么大了,天天擠在一張床上,多不舒服。”
韓江遇疑惑地摸了摸床,“哦,你是嫌床小了!
“宿舍那張確實有點擠,不過你這張很大呀,我覺得三個人都睡得開。”
“你要真覺得小,我們明天去挑張大的回來,今天就先湊合湊合!
尚千棲:“我的意思是,兩個成年男性,睡在一張床上,不正常!
韓江遇:“哪里不正常了?”
“我覺得正常男性,沒有特殊情況,一般都不能接受和男的睡一張床,還抱在一起吧!
“就比如柳柯和于凡,他們關系再好,也沒睡一張床上。于凡還說,打死他他都不會和男的睡一起!
韓江遇一把將尚千棲的腰摟了過來,“你別聽他們胡說八道!
他將尚千棲放倒在床上,用被子將兩人裹在了一起,“那是他們的友誼還不夠深厚!
“我就覺得,好兄弟就該大被同眠,同床共枕,怎么了?做不到的,還叫什么朋友,還叫什么兄弟?”
他緊緊抱著尚千棲,因為衣服單薄又貼在身上,火熱的胸膛貼著尚千棲的后背,腰腹的肌肉也硌著尚千棲的肌膚。
尚千棲微微咬牙,抵觸著這種近乎肌膚相貼給他帶來的刺激。
“……”
他正思考怎么才能說服韓江遇,韓江遇卻慢慢擠進尚千棲的雙腿之間,手掌按壓著尚千棲的指節,聲音陡然變得低啞,“棲棲,我都好久沒……你幫幫我吧!
尚千棲立刻就感到了抵在他后腰處的不同尋常的觸感。
這樣的接觸,在他和韓江遇之間發生的次數不算少。
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就隱隱發現,韓江遇這方面的欲.望十分強盛,如他旺盛的精力一般,幾乎輕易就能點燃。
以前,他雖然也不太能接受,但心里有親近他的念頭,即使反抗也不太堅定,幾乎算是默認了這家伙“互幫互助”的行徑。
他會覺得是韓江遇故意撩撥他,是因為潛意識里喜歡他才這么容易有反應。
但現在,他明白了,韓江遇不喜歡他,就只是在發.情而已。
就是青春期的荷爾蒙太多了,總要發泄,因為他們親密,所以才……或許換個人,也不會有什么區別。
真是太過分了……
隨著韓江遇拉著他的手往下,尚千棲越想越來氣,這種踩在他底線上的事,以前還能賦予點朦朧曖昧的意味,現在對他來說,就只剩下反感和厭惡。
“夠了!”
尚千棲壓著聲音,突然開口。
他蜷著指節,用力對抗著韓江遇的力道。
“韓江遇,我不喜歡這樣。”
韓江遇聽見他聲音壓抑著的怒氣和顫抖,一時驚訝,下意識松開了手。
“棲棲,我們不是說好……”
是,是他之前默認了他的提議,才導致韓江遇今天這么理所當然地做出這種事。
但他偏要食言,偏要耍賴。
尚千棲不想快過年了,還惹得大家不開心,他盡力克制著怒火,平復自己的心情,片刻后,他才冷靜地開口:
“韓江遇,我想了想,可能是我們理念不同,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但我個人接受不了這樣的行為!
“所有跟性有關的,我只會和未來的愛人一起做。”
韓江遇的呼吸變得沉重。
尚千棲沒有去看他的表情,他握著手腕,垂著眸子,選擇先退一步:“你如果還想跟我睡一起,就別做這種事了。”
他背過身去,熄滅了燈,聲音變得輕淡:“你的煙花我很喜歡。”
“我沒有生你的氣,現在也不是因為你做錯了什么才拒絕你,只是我個人的選擇。”
“你別多想。早點睡,晚安!
韓江遇被晾在一片黑暗中,他跪坐在尚千棲身后,沉默了一會兒后,小聲喚尚千棲的名字。
“棲棲……”
尚千棲沒有回應,呼吸平穩,不知道有沒有睡著,但肯定是不想理他。
“……”韓江遇長吸了口氣,又吐出來,趴在尚千棲身邊的位置,出神地看著尚千棲的后腦勺。
以前好像不是這樣的。
以前尚千棲也拒絕過他,但那顯然是出于羞澀。
而現在,這么明晃晃地抵觸他。
到底是發生了什么?
真的像他說的,理念不同嗎?
只和未來的愛人做這種事……韓江遇大腦有些發懵,愛人這個概念離他格外遙遠,他從來沒有思考過、想象過、描繪過這樣的形象。
他的世界里只有尚千棲。
尚千棲未來的愛人。
韓江遇僅是想象了一下那個模糊的形象,頭皮便一陣發緊,身體也瞬間繃緊。
擁有這個身份的人,將取代他,成為與尚千棲關系更親密的存在。
他絕對不能接受!
尚千棲一反常態拒絕他,還拋出這個說法,難道是已經有了這樣的一個人?能被尚千棲視為“未來的愛人”?
聯想到這一個月來尚千棲的言論,韓江遇不由得咬緊了牙根。
這該死的混蛋,他決不能讓這個混蛋占據了他本來應有的位置。
身側是尚千棲輕微的呼吸聲,韓江遇不敢鬧出大的動靜,只能將那口悶氣憋在胸口,克制著情緒閉上眼睛。
淺眠之中,他仿佛感知到身側睡著的尚千棲慢慢坐起來,慢慢爬到他腰間,一邊搖晃著身體,一邊趴在他耳邊,吐氣誘惑:
“韓江遇,你愿意成為我的愛人嗎?”
“如果愿意的話,我就答應你,讓你為所欲為。”
他在黑暗之中抬起腰,坐了下去,聲音起伏不定,“這樣的,也可以!
韓江遇猛地睜開眼,身側,尚千棲依舊背對著他,呼吸輕淺。
這讓他清醒意識到,剛剛的,只是他的夢。
他怎么會做這樣的夢?!
韓江遇身體滾燙,呼吸火熱,他爬起來,小心跪坐在尚千棲身后,又輕聲喚他:“棲棲……你睡著了嗎?”
尚千棲自然毫無回應。
韓江遇緩慢地拱起脊背,握起的手掌掌背青筋鼓動,他貼近尚千棲睡衣衣角露出的小塊白皙的腰窩,額頭逐漸冒出了汗。
閉上眼睛,腦海中皆是剛剛夢到的那副畫面。
心里、眼睛里、腦海里……處處都是尚千棲。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擦過尚千棲的腰,尚千棲閉著眼睛,在寂靜深夜里,韓江遇粗重的呼吸聲是如此清晰分明。
他小幅度地蜷起了指節。
好吧。
就當是韓江遇剛剛沒有繼續鬧他的獎勵。
現在,就裝沒看到吧。
第30章 第 30 章 “這個玩笑不好笑”……
雖然是寒假期間, 但受生物鐘的影響,韓江遇還是七點不到就醒了。
昨夜入睡時還背對著他的尚千棲此刻卻像樹袋熊一樣掛在他身上,韓江遇心滿意足地看著尚千棲垂順的眉眼, 所有糟糕的情緒瞬間一掃而空。
他環抱住尚千棲的腰,無意識張開手掌, 用手指丈量著掌中那節細窄的腰身。
量完后, 手掌又伸進他的睡褲里,揉了揉他臀部的軟肉。
他對尚千棲的尺寸了如指掌, 以至于買衣服時即使不試穿,也能確定最合他身的碼數。
這么想著,韓江遇抬起頭, 環顧了一圈臥室。
他很快就發現了很多不對勁的地方。
比如說,放在床頭柜上的兩個相框消失了一個, 屬于他和尚千棲的合照不見了, 只剩下尚家的全家福。
再比如說, 放在書桌上的, 他抓給尚千棲的狐貍玩偶, 買給尚千棲的卡通瓷杯、筆筒也不見了。
這個臥室,屬于他的痕跡,像是都被刻意抹除了一般。
韓江遇起來將臥室的每一處都翻看了一遍, 確認這樣的事實后, 他的臉色隱隱有些發黑。
他小心走出房間, 試探著向早起的尚爸爸打聽了情報,終于在雜物間,看到了被擺放在角落里的木箱。
木箱被鎖鎖住,韓江遇找不到鑰匙,弄了根鐵絲過來搗鼓了一陣, 才打開箱子。
箱子打開的瞬間,所有消失在尚千棲臥室里的東西如數映入眼簾。
韓江遇蹲在旁邊,找出了放在箱子底部的相框。
相框用軟布仔細裹好,還特意收進了一個硬質紙盒里。
韓江遇盯著被小心收好的相框,露出沉思的神情。
他將近期發生的事情一一串聯在一起,確信在尚千棲身上發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好像有什么,是他應該抓住,卻沒有抓住的。
尚千棲的臥室里傳來一些微弱的響動,應該是他起床了,韓江遇快速將相框放回去,合上箱子放回原處。
等尚千棲走出臥室時,韓江遇已經鉆進廚房里,和尚爸爸一起做著早餐。
尚千棲沒有發現異常,他還沒徹底睡醒,腦袋貼在餐桌前,聽著廚房里的聲響,漸漸地,差點又進入夢鄉。
韓江遇很想問問尚千棲為什么要把他們的東西收起來,但他想到尚千棲最近情緒總是不對勁,便裝作什么都沒有發現。
他端出兩杯牛奶,一杯放在尚千棲的位置,一杯放在尚媽媽的位置。
然后從后面摟住尚千棲的肩膀,把他貼在餐桌上的腦袋抬起來,聲音含著笑意,輕聲哄道:“醒啦!
尚千棲揉了揉眼睛,“嗯!
“困得話,先吃點東西,再回去補個覺!
尚媽媽走過來,提議道:“寶寶別睡啦,一會兒跟你江遇哥哥去趟超市!
“我看你房間的一些日用品舊了,你爸爸說我買的不合你的喜好,讓你回來自己去買!
尚千棲睜開眼睛。
還沒等他說話,韓江遇便爽快地應道:“好嘞,我們吃完就去!
“晴姨和叔叔有什么需要買的嗎?我一起捎帶回來!
尚爸爸將早餐端出來,“我們沒什么要買的!
“你們兩個半年沒回來,想家了吧?這幾天多逛逛,旁邊有新開的商場……”
尚千棲聽著你來我往的熱絡談話,頓覺心灰意冷。
他差點忘了,韓江遇已經成了他家的一分子,徹底融入了這個家。
吃完早餐后,尚千棲和韓江遇在尚爸爸尚媽媽的催促下出了家門,沿著小區周圍逛了一遍,發現確實變化不小。
倒閉的理發店被健身房替代,小商鋪換成快遞站點,新開的商場、KTV……
兩人來到以前常逛的大型超市,超市沒變,但里面的布置都換了一遍,再加上新年將至,搞了很多活動,超市里格外熱鬧喜慶。
韓江遇弄了個小推車推著,尚千棲跟在一邊,他們沒什么特別的目的性,走到哪里逛到哪里。
走著走著,韓江遇突然眼前一亮,大步往前一邁。
尚千棲看過去時,韓江遇手里拿了兩雙成對的襪子。
襪子一長一短,都是粉色的,而且上面的圖案是情侶款,襪口那里還綴了耳朵一樣的毛絨飾墜,仔細一看,也是成對的。
韓江遇雀躍地說:“棲棲,這兩雙襪子怎么樣?”
他指了指那雙尺碼更小一點的襪子,“這雙你穿一定很合適!
尚千棲不知道韓江遇這是什么口味,喜歡給他買東西也就算了,還總是喜歡買粉色的。
現在好了,成對的,都是粉色。
尚千棲無法想象韓江遇也穿一雙粉襪子的畫面,和他個人形象太不符了。
他自己雖然穿過不少韓江遇給他買的粉色衣服,不算違和,就算穿粉襪子,倒也沒什么。
但現在關鍵的是,他并不想和韓江遇一起穿情侶襪子。
他立刻板起臉,將韓江遇手中的兩雙襪子搶過來放回原處,“不好看!
韓江遇訝異道:“不好看嗎?”
尚千棲點點頭。
韓江遇倒也沒糾結,但還是繼續待在襪子區,很快就重新挑出了兩雙襪子。
還是情侶款。
“這雙呢?這雙怎么樣?”
被尚千棲否決了之后,韓江遇又挑了一對情侶襪子出來。
尚千棲見他堅持要挑成雙成對的,便放棄了否定他。
他趁韓江遇把最終挑好的襪子放進小推車的時候,拿了兩雙不是成對但也很好看的襪子,找機會把韓江遇挑好的替換了出來。
隨后,兩人又來到日用品區,選了兩份一樣的洗發液、沐浴露。
韓江遇又挑選起牙刷和牙刷杯來。
他依舊挑了情侶款,兩個牙刷杯是不規則形狀,卻可以嚴絲合縫地合在一起。
選好后,他又來詢問尚千棲的意見。
實際上,韓江遇的審美水平并不差,并且,十幾年的磨合,使得他選的東西幾乎都能彌合尚千棲的喜好。
尚千棲看著那兩個很漂亮的瓷杯,經過襪子那一遭,他知道他現在就算否定了,韓江遇還會再找出另一對情侶杯來。
于是,他便表示了喜歡。
韓江遇的喜悅立刻展于眉頭,彎腰將瓷杯放進小推車,余光卻悄然瞥見被尚千棲替換掉的那兩雙襪子。
他動作一頓,眼中有一閃而過的陰郁,卻很快收斂起來,起身時依舊是喜悅模樣,沒讓尚千棲發現絲毫異常。
但韓江遇還是不自覺握緊了拳頭。
尚千棲為什么換掉他的襪子?不喜歡?
不可能,如果不喜歡,尚千棲會直說。而且,他很自信,自己挑選的東西百分之九十都能合尚千棲的心意。
那就是不想和他穿情侶襪子?
為什么?
難道又是因為那狗屁“愛人”?
韓江遇壓住自己想要罵人的沖動,攬著尚千棲的肩膀,依舊是沒事人一樣,和顏悅色地說:“一會兒去商場逛逛吧,新年穿新衣,給棲棲買新衣服。”
尚千棲沒有拒絕。
兩人逛完超市,將小推車推到地下車庫,買了兩大袋東西,堆放在了車的后座。
尚千棲坐在副駕駛上,韓江遇開車。
他們在高中畢業的那個暑假就一起考了駕照,家里也都給他們買了車,不過尚千棲的駕照幾乎沒有用上過,出行一律都是韓江遇開車。
來到商場,尚千棲很快就頭疼地發現,韓江遇挑的又是情侶裝。
他被韓江遇拉到試衣間試衣服,韓江遇精力十足,又積極異常,幫他換上衣服后,自己也換上了那套精心挑選出的情侶裝。
他把尚千棲按到落地鏡前,自己站在尚千棲身側。
鏡中的兩人穿著同色系同版型的長款大衣,長相又一個賽一個的出眾,人襯衣服,衣服更襯人,看著養眼又登對。
韓江遇滿意地俯下身,用大衣裹住身前的尚千棲,“怎么樣,喜歡嗎?”
尚千棲看著鏡子中的韓江遇,肩寬腿長,身材一絕,氣質凌冽獨特,長款大衣穿在他身上,更添了份成熟男人的韻味。
尚千棲終于忍不住說:“韓江遇,你為什么……要挑情侶裝?”
“啊?”韓江遇仿佛對他的疑問感到不理解,揉著他的臉頰,笑呵呵地說,“我們這么般配,當然要穿情侶裝啊。”
他將掌心貼在尚千棲的胸口,“這么走出去,大家一看就知道,我們關系有多好!
“也免得一些不長眼的,總是往我們中間擠!
尚千棲:“你這樣,會被別人誤解為你和我是同性戀。”
“那又怎么了?我管他們怎么想!
“但你不是直男嗎?我看你對同性戀很抵觸,之前于凡在宿舍里問你是不是男同,你好像還發火了!
韓江遇撓了撓頭,提及此事,他有些煩躁。
“那是因為,我一想到有男的用那種有色目光臆想我,我就犯惡心!
尚千棲指尖發涼,“我也是男的。”
“你不一樣。”
“……”尚千棲很想問,哪里不一樣了。
要是韓江遇知道,他也曾用有色目光看過他,會怎么想?
肯定也是一樣惡心。
尚千棲只是想了想,便覺得心里難受。
“我覺得……”
尚千棲還想說什么,韓江遇已經繞到他面前,上上下下幫他整理過衣袖、衣領。
“就定這套怎么樣?”韓江遇滿意又期待地看著他,“老婆大人~”
尚千棲定定看著他。
又叫他“老婆”這樣讓他誤會的稱呼了。
情竇初開時,總是以為韓江遇懷著和他一樣的心情,他為之心動,為之忐忑,又一次次失望、失落。
到了現在,他已經不會失望了。
他厭惡這個稱呼。
明明不喜歡他。
韓江遇看著尚千棲沒有像以往一樣因他的逗弄露出或羞惱或慌亂的神色,反而目光平靜,幾近冷漠。
那雙漂亮的眼眸仿若蒙塵的玉石一般,灰蒙蒙的。
他不含絲毫情緒地說:“這個玩笑不好笑,以后不要這么叫我了!
韓江遇的心臟猛地咯噔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