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一四一 規則（8）
場上悠揚的樂聲蓋過了人聲, 如果不是在比賽的話，稻荷崎的管樂團甚至可以讓路過的人駐足欣賞，可惜這是在IH的半決賽。
赤葦看向稻荷崎那邊，宮侑發現后回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雖然下一秒就被北信介給制裁了, 但其中的得意和挑釁滿滿當當。
“總感覺扣球的時候被牽著鼻子走了，打得不是很舒服。”猿杙發表自己的感想, 他發球時對面的鼓點聲逐漸加快, 像帶著某種催促的意思，雖然知道要盡量放平心態, 但還是會不由自主被影響到一些。
他們當中最容易受場外因素干擾的就屬木兔了，觀眾們的喝彩和應援是把雙刃劍, 比賽氣氛熱烈也是促使他打出好球的重要因素之一，可不習慣的樂聲有時會顯得很突兀。
“梟谷怎么突然叫停了？不就被攔了一個球嗎？”有離得近的觀眾在討論, 而只有梟谷知道, 這個時候確實需要暫停一下了。
闇路教練拍拍低著頭的木兔, “不要太在意一些沒必要的東西了, 專注比賽。”
小見朝柳風和赤葦使眼色，希望他倆哄一哄, 柳風嘴里輕輕哼著稻荷崎應援的曲子，眨眨眼，不明所以地望回去。
還是赤葦先開口, “木兔學長，這次又是因為什么呢？”
他已經做好了準備，比如稻荷崎的應援太吵了，打斷了他的節奏，或者被角名攔網壓制了等等, 總之以往都是這些原因。
“……我，也很想要這樣的應援！好帥！阿侑剛才那樣，你們看見了嗎？超級帥啊！”
木兔邊說邊用手比劃，宮侑發球前做手勢瞬間停息了應援團的所有聲音，真的過分帥氣了啊！
眾人露出難言的表情，木葉沒忍住，“下次比賽需不需要找我們學校吹奏部的來給你加加油呢。”
“這貌似是個好主意。”
這次難言的目光聚集到了赤葦身上，因為后輩好像真的很贊同這個建議，“木兔學長，我們學校的吹奏部也很有名的，如果真誠地去邀請他們的話，或許可以。”
眾人：……
雀田作為經理，雖然覺得自家二傳是個奇葩，但真的在那一瞬間仔細思考了這個想法的可行性。
柳風好像在看兩個笨蛋，他揉了揉太陽穴，毫不客氣地陰陽怪氣，“要不然下次讓我去上面吹笛子？”
“小柳！你還會笛子？！”
柳風捶了一拳木兔，“笨蛋嗎？！”
他嘆口氣，“干嘛那么在意對面的應援，把他們也當成我們的拉拉隊不就好了，反正不管哪邊得分他們都在吹奏不是嗎？”雖然人家并非在給梟谷加油就是了。
“木兔，用你的球技征服觀眾吧，那些掌聲和歡呼聲，還有好聽的樂聲，都在為你加油。”
柳風拉起他的手，“包括我。”
柳風說話時喜歡看著對方的眼睛，他不像木兔，眸子總是亮晶晶又老是讓人聯想到溫暖的金色，靜沉沉的黑眸卻充滿了溫柔的力量。
他只拉住了木兔的手腕，以前的每一次也是這樣，手確實不太像打了好幾年排球的人，指腹摁在對面人的皮膚上時，甚至沒有出現下陷的小窩。
木兔很快反握住，他日常是絕對地順從和跟隨柳風，其實要真問隊內的其他人的話，可能就連木葉都不得不承認他們當中是木兔最在乎柳風這個人，明顯的、隱晦的、掛在嘴邊的、藏在心底的，都互相占據了對方生命的重要部分。
“真的嗎？”
柳風想把被纏住的手指抽出來，沒成功，“嗯。”
“好！！！我永遠相信小柳！！！”
恢復元氣的木兔吸引了解說員，“哦，木兔光太郎看起來狀態很好呢！”
被迫跟著把手舉起來的柳風因為沒有木兔高，只能稍微踮了踮腳，臉上又是難為情又是羞恥，“夠了沒！松手！”
木兔又去拉了赤葦，“哦哦哦！我們一起贏下今天的比賽吧！”
小見無奈地搖搖頭，但還是跟著一起打氣加油，木葉覺得這樣傻傻的，動作卻自然地跟上，“加油！！”
闇路教練湊過來一起，絲毫沒有大人的樣子，“加油！”
只是大家做完這個動作后，除了木兔，都非常有默契地捂臉羞恥，感覺肯定在別人眼里這樣傻透了。
宮侑哇著，“阿治！我們要不要也來那個！加油！”
阿蘭：“那個太羞恥了吧！”
角名想著自己剛才要是有手機就好了，絕對要把滿臉尷尬和不好意思的柳風拍下來，因為真的太少見了。他默默點頭，贊同阿蘭前輩的吐槽。
宮治更不客氣，“你是三歲小孩嗎？”
“為什么都這樣反駁我？！你們就不能說得稍微溫柔些嗎？太過分了！”
北信介在教練的示意下出聲，“侑，因為剛才和角名攔下了木兔的一球，所以就開始得意忘形了嗎？”
好嚴肅！
角名悄悄縮到了銀島結的后面，害怕被波及到，而直面北信介的宮侑更是瞬間挺直了背，“沒、沒有。”
“這樣的情緒對你來說不是好事，保持平常心。”
“是！北前輩！”
教練非常滿意，暗暗贊賞，北信介是一個多么穩重并且值得信賴的孩子，在過去兩年他早已知曉，所以才在高三任命北信介擔任隊長。
“嗶——”時間到了，比賽還得繼續。
輪到宮侑發球，場上鴉雀無聲，他不說話時臉上的優越就會體現出來，好看的五官帶著股跟同齡人不符的張力，眉眼攻擊性很強。
單手抓住排球，然后后退，準備助跑。
宮治和角名默契地捂住了后腦勺，下一秒，破空的聲音響起，宮侑瞄準了后排的柳風。
平常怎么友好相處，到了比賽就會相反，柳風自然明白宮侑對他旺盛的進攻欲，他接球不算好，排球從手臂上飛了出去。
彼此的了解既是優勢，也是劣勢。
“得分了！”
宮侑笑得像只狡猾的狐貍，沖柳風比了個一，示意下一球還是會這樣。
“京治，待會兒給我來一個高球。”
不好好回敬過去真的不太禮貌，柳風壓低了聲音跟赤葦說，而后輩也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
“嗶——”
在裁判的示意下，宮侑繼續發球。
柳風正正接住了這一下，然后迅速后退兩步。
“柳風后排起跳，二傳給出了一個高球！”
稻荷崎的前排準確快速守到右路，角名指揮另外兩人，準備起跳，但柳風比他們先到達最高點，球瞬間被轟了出去。
比分20：20。
有力的一記回擊！
稻荷崎的管樂團愣了幾秒，接著在指揮手的指揮下吹響了樂聲。
“好帥氣！”宮侑和銀島結同時出聲，柳風自從高二打副攻以后，其實很少會有這樣干脆而又暴力的重扣了，因為他大多時候會選擇把體力留在攔網和“三人快攻”上，剛才的那一下隱隱有了最初“食人花”的感覺。
“柳——扣得好——扣得妙！！！”
梟谷的拉拉隊在不占優勢的聲音中殺出來一片天地，本來大多都是學校組織來的學生，后來多了很多自愿報名的，把位置都占滿了。
柳風身體其實不是很舒服，但在熱烈的應援中好像得到了部分緩解，在某一刻，他仿佛站在了世界中心。
＊
第一局梟谷拿下，直播分別給了兩個學校十幾秒的鏡頭，IH還有許多其他項目，但這一場看起來就像是觀眾都聚集到了這里。
小野開心地為柳風他們慶祝，“太好了，第一局贏了！柳學長和木兔學長就算進入高中還是這么亮眼啊。”
川西發出意味不明的嗤聲，也不知道是摻了什么偏見，“搞不懂這只臭貓頭鷹有什么好的，柳學長當初干嘛要去梟谷。”
“也不能這么說吧……”
表兄弟二人的媽媽從小感情好，只相差一歲，大學讀的同一個，后面各自成立家庭也依然沒有斷掉聯系，小野媽媽提出要搬家到京都時，川西媽媽干脆申請工作調動，于是兩家又碰上了。
小野以前還好，他跟川西的關系一般，因為身體的原因不經常出門，媽媽和姨媽再怎么促進兩人的相處也沒用，后來進入丑三中學排球部后，小野才算是跟川西真正熟起來。
他沒敢跟大人們說，川西總是隱隱約約讓他感到害怕，還是下意識的那種，所以平常也不怎么敢反駁表哥。
見川西絲毫沒有因為梟谷得分而感到高興的樣子，小野梗著脖子，“木兔學長畢竟是前輩……還是給他們加油比較好……”
“哦。”
好可怕的表情，又來了，好像自從升上高中表哥就變了不少。
“小野，明天我們有練習賽，記得好好練你的攔網。”
“啊？好的好的。”
川西沒看完比賽就要走，小野問他不是還打賭嗎，男生站在門前，手擰了門把半轉，“結果你告訴我吧，我先回去睡覺了。”
他最近偶爾會頭痛，懷疑自己是不是過度練習了，排球重要，但身體更重要，川西不是個會虧待自己的人，就像國中時那樣，練習到點了就夠了，沒必要留下來加練。
至于梟谷和稻荷崎的比賽，其實誰贏并不重要。
“第二局比賽開始了，啊，我其實很期待稻荷崎宮侑的表現的，宮兄弟天生帶來的默契以及超絕二傳的技術，我認為他們今年離冠軍可能會更近一步。”
“這還是梟谷跟稻荷崎的第一次正面對決，不過我也很看好柳風和木兔，兩人從國中開始搭檔——”
后面的川西聽不清了，他關了門步子邁得很大，心里只希望明年春高能去到東京。
第142章 一四二 給你，我這酸澀而又隱晦的喜歡……
“小柳？”
“……嗯？”
休息間隙柳風的頭一直埋在毛巾里, 他應話的聲音沒多少力氣，闇路教練講話時也只是安靜地坐在那。
想到他早上跟狢坂比賽時的異常，闇路教練不無擔心地詢問：“是哪里不舒服嗎？”
“沒有。”
純白柔軟的毛巾底下鉆出一張漂亮臉蛋，柳風把劉海全部撩開, 被汗濕的發尾一縷一縷的, 眼中想得到勝利的認真過分吸引人。
“不用擔心我，我很好。”
他不著痕跡地悄悄握拳, 指尖被擠得泛白, “大家現在的狀態都很好，干脆一鼓作氣贏下來吧, 今年一定要在決賽跟井闥山碰面。”
“用這么平淡的語氣說出這么熱血的話真的合適嗎？”木葉搶過柳風手里的東西對著他一通亂揉，“最起碼也該像木兔那個家伙, 高舉雙手表示表示吧？”
“……那樣好傻。”
“哈？！小柳你是在說我嗎？！”
為了從木葉的魔爪逃脫，柳風迅速躲到了赤葦后面, 他的頭發有一小撮已經翹起, 像扎了小麻花似的, 扶著后輩的肩膀不忘挑釁, “你等著打完今天的比賽，到時候別跑。”
一開始還略顯嚴肅的氣氛瞬間消失, 柳風仍然是那個柳風，跟以前并沒有什么不同，可能偶爾的安靜只是因為比賽累了, 所有人都是這么想的。
＊
愛子曾經思考過柳風的由來。
唯一可以確定的一點就是，他絕對不屬于這個世界。
重來的無數次中，就算是祂在主動破壞規則時也沒有出現過一個叫“柳風”的人，柳風更像是突然岔進來的異端，不過也正是因為這個, 世界的因果往他一邊倒。
想起自己曾經苦苦掙扎在得到自由的循環里，僅僅因為說錯一個字就被痛得死去活來，而柳風在接連改變數不清的事件后居然還能好好活著，這讓愛子覺得太不可思議了。
她一邊希望加速柳風的死亡，好讓祂盡快出來，一邊又害怕柳風死去后自己也失去了自由，矛盾的心理成了一股兩頭拉扯的繩，互相拽著，太久太久，以至于愛子都不知道更期望哪一個發生了。
但如果說柳風的存在也是祂所期待而默許的話，愛子想不通祂為什么要這樣做，或者說，祂居然會主動去違反規則才更是令人費解。
明明，這些都是祂制定的不是嗎。
反反復復又度過了幾十年，對于變老她早就習慣，比起人類的生老病死，愛子更害怕再睜眼時進入下一輪的循環，而最可怕的，還是她可能會忘記，徹底淪為沒有意識的人。
至于幸子曾經說過的那些胡話，愛子沒有當真，更何況是她那個外孫所謂的“看見神的雙眼”，想想都讓人發笑。
確實有神的存在，可惜神只有一個，也只會有一個，人們經過歷史幻想出來的不同神明，說到底都只是祂的影子之一。
所以愛子不再對神明有崇敬，以前都裝了那么多年，離心心念念的事越近她卻越不想裝了，干脆拒絕了一切祭典活動，甚至有時候真恨不得踢翻神棚，把明燈踩在腳下。
如果她是神，如果她是，起碼會先停止這可笑的循環。
“愛子，小風他們又贏了！”柳爺爺難掩興奮，自家孩子的隊伍贏了比賽之后他比梟谷的人還高興，年輕時候沒錢上學，更沒有機會接觸這些運動，結婚后也忙著照顧家人，可能某段童年他對排球起過短暫的興趣，但久而久之也就忘了。
如果沒有愛子的出現，他大概會在三十幾歲時領養一個孩子，然后等孩子長大了就安心養老，偶爾看看排球比賽這些。
“唉？那還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小風他們能辦到的。”
與此同時烏野高中，也在關注IH的烏野眾人，一齊為梟谷的勝利而感到興奮，影山激動地握拳，“打得好！”
“木兔學長！我待會兒要給木兔學長發郵件，他好厲害！”
日向和影山兩人嘰嘰喳喳，菅原像看小孩子般，“好了好了，冷靜，明天不是還有決賽嗎？”
“哦哦哦哦！對！”
山口也為柳風他們高興，他見月島剛剛悄悄放下去的手，故意問：“阿月，你有沒有看見小風哥哥和木兔學長的最后一球？超級帥！”
“嗯。”
“那我們要不要一起發消息祝賀他？”
月島終于察覺到不對味了，冷淡的表情一如既往，“我覺得不需要。”
西谷猛地湊過來，“發啊！怎么不發？他們可是打進了決賽！山口的小風哥哥不也是你的小風哥哥嘛！”
月島明顯被某個詞梗住，他把下滑的眼鏡往上推推，然后起身，脫離西谷的魔爪，“比賽也看完了，下午不是還有跟町內會的練習賽嗎？”
西谷瞬間被轉移注意力，“對哦！我們過幾天也要開始春高的選拔了！總之，大家加油吧！！！”
“安靜！”澤村沒忘記他們還待在武田老師的辦公室里，雖然現在是暑假學校沒什么人，但大喊大叫還是非常不禮貌。
原本打算跟著吼一兩句的田中默默收回了動作，一行人浩浩蕩蕩開始了下午的訓練。
對于春高，他們勢在必得。
＊
IH結束第一周就是井闥山帶頭組織的集訓，柳風忘了決賽時梟谷是怎么輸給井闥山的，因為比完賽他幾乎昏睡了一整天。
身體的不適反應越來越重，但幸好不是持續性的，這給他一種只要熬過某些特殊時候就能恢復正常的感覺。
星海在回長野前跟柳風交換了聯系方式，柳風當時拿著手機里星海的頭像跟他比了大半天，終于在人臉色越來越差到達極限之前說：“還挺可愛。”
“什么？！”
大概這個賬號也用了很久，頭像還是星海國小的時候，戴著一頂小黃鴨的帽子站在陽光下，滿臉的自信。
倒也不是變化很大，只是現在也很可愛。
柳風沒敢摸他頭，慢悠悠說了句“我們春高見”就走了，小海鷗站在后面肯定地說他們絕對會再見的。
回到現在，站在網對面的宮侑準備發球，井闥山的重新分隊讓柳風跟赤葦分開了，而跟他一組的是飯綱和佐久早。
飯綱他不陌生，畢竟從一年級起就經常搭檔了，倒是佐久早，也不知道是沒有緣分還是別的什么，這居然是兩人第一次在一個組里。
“他要朝你來了。”
“很明顯。”
宮侑發球完全是瞄準的柳風，柳風接起后不好意思地喊，“抱歉！救一下球！”
飯綱快速跑位，在宮侑之前，擁有“高中第一二傳手”稱號的人是他，跟對面那人交手也不是頭一回了，他很了解宮侑。
“佐久早！”
佐久早等在左路已久，靈活手腕帶來的優勢將球路變得難以預料，他不是一個力量型攻手，可他的扣球還是很難被攔下。
“NICE！圣臣！”
柳風抬著手等他擊掌，飯綱原本想提醒柳風佐久早平時也不喜歡跟隊里的人擊掌慶祝的，但他沒說，因為潛意識里飯綱覺得佐久早肯定會迎合上去。
果然，高個男生沒怎么遲疑地走過來，只是手心沒帶多少力氣，輕輕合上去又很快分開，就當作是擊掌了。
飯綱：我就知道……
宮侑盯著佐久早的手腕，“沒長骨頭嗎難道？扣球的動作看著好惡心。”
佐久早面無表情地瞪回去，木兔哇著，“阿侑，剛剛佐久早是不是在瞪你？”
“現在該關注的點是這個嗎？是我們輸了啊！”
輸了的一隊除了做一圈魚躍，還得請對手喝飲料，原本是沒有這項內容的，宮侑看今天快結束了，估計是最后一局比賽才自己提的。
簡直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柳風用手扇了兩下，企圖靠這點風涼快一些，他看了眼隔壁，比賽還沒結束，北信介是跟赤葦一組，宮治反而是對面的。
宮侑做著魚躍來到柳風這，還有多余的力氣跟他搭話，“柳學長，待會兒你想喝什么，我給你買。”
“隨便吧，感覺都可以，你喜歡什么就買什么。”
“OK！”
活力滿滿地爬起，一抬頭，發現佐久早就站在柳風后面，宮侑秉著禮貌也問他，“佐久早，你呢？”
“……我不喝。”
“為什么？這可是我們第一次一起贏，等會兒一起去唄，反正超市又不遠，難得你們井闥山暑假還照常運行著。”柳風往后靠，仰著頭，這個角度感覺很乖，但他接著就說，“不去的話我捆你去。”
簡直是非常標準的惡言了，柳風說完還裝模作樣伸手要拉他，本身是帶著逗弄的意思，也不可能真會捆著佐久早過去。
路過的木兔湊熱鬧，“我可以幫你，小柳！”
“你以為我是幼兒園的小孩嗎？”佐久早嫌棄地后退，“不去。”
反正已經贏了，附加的懲罰沒必要。他想，自己待會兒得先回宿舍沖個澡再說。
＊
“咔噠——”
自動販賣機掉落出好幾罐帶著冰涼水汽的汽水。
柳風他們去的時候沒想到超市已經提前關門了，雖說暑假期間照常服務學生，但營業時間短了幾個小時，練習賽進行得太久，沒趕上。
木兔拿了一罐貼到柳風臉上，“叮當！冰涼夏天！”
猝不及防被冰到的柳風一激靈，“幼不幼稚啊你！”
佐久早站得比較遠，他就是怕木兔這種人，最后挑挑揀揀拿了一罐水珠掛得最少的。
宮侑舒服地感受著盛夏的涼汽水，剛想打開，一只手伸過來截胡。
“臭阿治！你不會自己買嗎？！”
“誰讓你昨天偷吃我的飯團的，這是我該得的。”
兩人因為一罐汽水扯在一起，飯綱目瞪口呆，“那個，要不要勸一勸？治，我請你喝吧。”
宮侑趁機搶了回去，“飯綱前輩，你不要理他！是他先搶的我的東西！”
見宮治還不停手，他打算先下嘴為強，只是忘了兩人剛才爭奪的過程中汽水被晃了很久，于是單手打開后汽水滋出去一大截。
“噗——”宮治見目的達到了便露出得逞的笑來。
然而這不是最嚴重的，最嚴重的是無辜被波及到的佐久早，他的球服上沾了一片桃子味。
柳風：完了。
木兔：完了。
飯綱：完了。
宮侑：都怪你啊蠢貨阿治！！！
宮治：怪我？
佐久早：“……怪我居然會答應過來。”
直到人走遠了，大家都沒說什么，宮侑一臉“闖了禍，但禍不怎么在我”的表情，“他居然讀懂了我們剛才的心理話！”
第143章 一四三 給你，我這酸澀而又隱晦的喜歡……
井闥山的暑假不像其他學校, 因為有很多海外的友誼校會趁暑假這個時間過來聯系交流，除了學生沒有平常多，學生公寓樓和食堂那些都是照常開放的。
梟谷和稻荷崎來這邊集訓的幾天被集體安排在北側的公寓，大家基本上都在一個樓層, 偶爾會在樓梯間聽見不同語言的聲音匆匆經過, 大多數時候還是安靜的。
柳風回去沒看見佐久早，他們的宿舍沒人, 門是鎖著的, 照那人的性格，應該是忙著回來洗澡才對, 可確實沒有任何動靜。
青木單肩背著包，遠遠站在走廊里就注意到了柳風, 他腳步加快，“柳？你來找誰？”
“找圣臣, 阿侑剛才不小心弄臟了他的衣服, 我感覺他不是很開心, 就來看看。”
“他肯定不在這里的, 我回來的時候還看見佐久早跟教練一塊兒，估計是在聊過幾天來這邊的巴西球隊吧, 等集訓結束，我們的對手就要從你們變成他們了。”
柳風對井闥山豐富的暑假習以為常，也知道在他們之前, 井闥山和海外的學校保持了很多年的合作關系。
“那好吧，我先走了，謝謝你。”
青木“唉”著拉住柳風，“那個，柳, ”他好像有很多話要說，明明比眼前的人高出一大截，但就是有種下位者的可憐樣，連挽留的力氣都不敢太大，“……那個，你吃晚飯了嗎？”
“嗯？”
就連反問的鼻音都可愛死了。
“如果沒有的話，可以，可以跟我一起嗎？”
青木鼓起勇氣跟柳風對視，不過一秒，又匆匆移開，“今天食堂有單獨開了中餐的窗口，除了給從中國來的學校準備的，其他人也可以去試一下……看見牌子的時候我就想到了你……”
他不好意思地歪過頭，“反正去試一下也沒什么吧？”
“可以啊，你等我洗個澡換件衣服。”
柳風還以為是什么別的事情，原來就是想和他一起去食堂吃飯，“青木，那我們待會兒見，我給你發消息。”
“好！”
青木忍不住小小歡呼了下，連開門的動作都是興奮的，他一進去就蹦跶著撲進松軟的被子里，忘了那點小潔癖。
包里的手機連連震動了十幾次，可惜被腦子全是柳風的男生完全忽略了過去。
而體育館里，終于結束了今天所有訓練的木葉癱到了地上，赤葦去拉他，半天沒挪動一點。
“要死了，我不想動。”
北信介有條不紊地整理背包，然后把排球收到球框里，他提醒木葉，“木葉君，還是先好好放松肌肉再休息吧。”
他同時叫住準備溜掉的角名和銀島結，“你們也是，別因為要去找侑和治就把這個步驟忘了。”
“是。”
角名不敢說他是準備去看宮兄弟的熱鬧的，因為宮治跑得很快，絕對是去找宮侑算賬，總感覺錯過這么一次有些遺憾。
坐起來壓腿的木葉嘀嘀咕咕，“早知道讓小柳等我了，我還想跟他一起去吃飯呢。”
“木葉學長，柳學長他們買完飲料就會回來的，并沒有拋棄你。”
被赤葦戳穿心思，男生立即反駁，“我才沒有這樣想啊！”
“我們回來了！！！”木兔的大嗓門走到哪都能聽見，而跟在后面的宮侑還在和宮治爭論剛剛把汽水滋到佐久早身上到底是誰的錯。
去的時候滿滿當當，回來就人少得很明顯，順手從木兔那拿了一罐蘋果味的汽水，小見問柳風去哪了。
提到柳風就要提到佐久早，而提到佐久早就要提到宮侑和宮治闖的禍，鑒于北信介的存在，宮兄弟十分有默契地打斷了木兔。
“柳學長？柳學長有事先回宿舍了，哈哈。”
宮治真想掐住宮侑的脖子使勁晃晃那顆腦袋，讓他好好想想，這不還在引導別人問是什么事嗎。
果然，木葉追問：“怎么了嗎？”
木兔：“哦就是阿侑他——唔？！”
“什么也沒有！柳學長沒跟我們說，可能是累了，先回去休息？”
拜托了木兔學長，別再說了！
但對兩兄弟了如指掌的北信介怎么會看不出來這中間有鬼，他只是安靜站著，“所以是怎么了？”
“是阿侑！”
“是阿治！”
兩人聽到對方指責的聲音都不可置信，“難道不是你的錯嗎？！”
稻荷崎的日常菜——宮兄弟吵架，又開始了。
北信介大概了解了經過，讓他們記得好好去道歉，畢竟佐久早本身有潔癖，把汽水弄到人家身上還沒有當場道歉真的非常失禮了。
＊
下午五點快六點的時間，柳風和青木算是去食堂晚的那一批學生，人少，座位也多，有些穿著統一制服的會聚集在一塊兒，用異國語言聊著什么。
“柳，最近你看那個漫畫了嗎？作者好像官宣今年就會完結了。”
柳風嘗了一口怪模怪樣的麻婆豆腐，“嗯？有看的，作者確實打算年底完結，媽媽上個月就跟我說了。”
原本就是隨便找個話題來聊，青木聽完，后知后覺，“媽媽？”
“那部漫畫是我媽媽的作品……我好像從來沒跟你們說過？”
“唉？！”
兩人聊的漫畫叫《F TWO》，從七年前開始連載，以一個叫F的女孩子為主角，主要講述了她和伙伴們一起破解荒誕世界各種迷題的故事，早期是以獨特的中式畫風出名，后來因為燒腦的劇情而徹底爆火。
青木是《F TWO》的忠實粉絲，更是F的粉絲，他激動地問：“能、能幫我跟媽媽要個簽名嗎？！我超級喜歡她！”
“可以的，如果媽媽知道你這么喜歡她，她會很高興的。”
得了意外之喜的青木一臉恍惚，傻傻地握著勺子吃飯，也就沒注意到幾個金發碧眼的高個男生在慢慢靠近他們。
“HEY！兄弟！”
手腕一抖，勺子差點杵到鼻子，青木本身是個脾氣暴躁的人，只不過在柳風面前稍微收斂了點，他陰著臉抬頭，用英文罵了句臟話。
“HEY！巴澤爾！你來日本幾年，不記得我們了！”
從后面拍青木的男生是個寸頭，五官深邃，皮膚黝黑，他用著微妙的眼神在柳風身上掃了一圈，“在跟漂亮芭比娃娃約會呢？”
“亞瑟，滾遠點！”
青木在美國長大，是高中才轉來的日本，他在那邊當然有不錯的朋友，不過也很少見面，能在這碰見屬實意外了。
“我們還想給你一個驚喜！好啊，沒想到你有了女孩就忘了朋友！”
另一位友人晃晃手機，示意青木看消息，幾十分鐘前他們給他發了不少，但沒有一條是回的。
“……沒注意到，抱歉。”自知理虧，青木收回臭臉，但話又說回來，“你們別亂說，這是我朋友，而且是男生。”
亞瑟：“你別騙人。”
“……我聽得懂。”柳風適時開口，沒有把剛才亞瑟他們冒犯的話單拎出來，“你們好。”
剛才還大大咧咧恨不得讓青木臉黑的男生們，瞬間老老實實坐下來，手和腳都不知道該怎么擺。
青木稀奇地左右看看，又暗聲罵了句什么。
“我吃完了，先走了，你和朋友們好好相處吧。”這句是英文，柳風朝局促的幾人點頭，走得很快。
“你們腦子有問題吧？”
青木沒忍住，不同國家文化不同，亞瑟他們習慣了毫不遮掩的過嘴癮，但不一定能讓柳風接受。
“……不好意思啊。”
過了一會兒，亞瑟問：“能給我那個男生的聯系方式嗎？”
“滾滾滾，你想得還挺美。”
雖然重逢就出了點問題，但幾人好歹從小玩到大，青木對于許久未見的朋友更多的還是開心，于是話題慢慢轉到了他們怎么會過來這件事。
而在青木眼里可能被冒犯到了的柳風僅僅是想把時間留給他們相處，并沒有生氣。
“嗒。”
“嗒。”
“嗒。”
每走一步，就有一聲契合的、模糊的響動，隔著水似的，混雜在周遭別的聲音里，傳進柳風耳朵。
照著來時的路往公寓樓走，但到了樓下柳風換了個方向，自己一個人坐在了背面小道的長椅上。
這里背陽，落日甚至沒有機會再照到這里，光與暗的分割交鋒在不遠處的草地。
佐久早終于從教練那回來，他洗完澡把被弄臟的球服洗得非常干凈，直到沒有一點點的桃子味后才放心把衣服晾出去。
柳？他在那干嘛？
站在高處只能看見柳風逐漸融于昏黃的頭頂，離了有幾十步的距離，盛大的余光正慢慢消退，好像世界要把他拋棄一樣。
佐久早看了有十幾分鐘，最后轉頭離去。
下樓碰到剛回來的宮侑他們，兩兄弟別別扭扭跟他道歉，還說可以幫佐久早洗衣服，結果換來佐久早更難看的表情。
“哇，我已經跟他道歉了啊，這下總不能賴我了吧。”
“幫他洗衣服你也好意思說？佐久早肯定很討厭別人碰他的東西吧！”
兩人特點鮮明的聲音越來越遠，直至聽不見，佐久早到后面已經是在小跑了，他也說不清自己現在在干什么。
等終于看見柳風，佐久早緩下來，裝作很自然地過去，他站在長椅后面，跟柳風看同樣的風景。
“柳。”
“圣臣？！我剛才還到處找你來著。”
柳風抬頭，“你干嘛突然出現，嚇我一跳。”
“路過。”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公寓樓的正門在另一邊吧？這么遠，你路過？”
“不行嗎？”
“行行行，路過。”
佐久早戴著口罩，因為劉海，柳風不太能看到他的具體情緒，仰視的角度除了長袖襯衣露出的一點蒼白脖頸，什么也看不到。
而男生突然問他，“柳，為什么我感覺你越來越安靜了。”
第144章 一四四 給你，我這酸澀而又隱晦的喜歡……
如果問佐久早, 喜不喜歡柳風。
佐久早會說，不喜歡。
如果問討不討厭。
佐久早會說，不討厭。
他坦誠自己的內心，這個介于剛剛好、卡在中間值又完全不會偏向任何一邊的感情, 才能讓佐久早有安全感。
一種不會失控的安全感。
他習慣做好最壞的打算, 比起不怎么好聽的“消極”一詞，佐久早喜歡用“謹慎”來代替, 謹慎好像能讓所有未知的事物變得那么可知一些。
最初的他對于柳風有種本能的討厭, 像憂郁的心情討厭突如其來的暴雨，像剛鋪好的瀝青路討厭疾馳而過的卡車, 像初春黑滯的泥巴討厭破土而出的草芽。
討厭到恨不得離柳風越遠越好。
國中時古森問他，“你明明就不討厭柳前輩啊, 為什么總是臭著表情？”
不知道古森從哪得來的荒謬的結論，反正佐久早不想聽, 他認為自己對柳風的討厭非常明顯, 甚至明顯到不像平時的他了。
可也是這個想法, 讓佐久早恍然, 過度將情感壓在天平的任何一方都會導致事情的不可掌控，還不如就站在中間, 把柳風放在不近不遠的位置，置身事外。
“柳。”
佐久早重復了一遍剛才的問題，他沒有彎腰, 只是微低著腦袋看柳風仰起的臉，因為很多時候不太喜歡直視眼前的人，在這一刻偶然得來的私心里，他才猛地發現，柳風側臉頰有一顆很小很小的痣。
“沒有, 我哪里變了？不是跟以前一樣嗎？”
打打鬧鬧的日常，疲憊而又充實的訓練生活，柳風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喜歡時不時就逗逗可憐的朋友們，或者幼稚地說些中二的話，靈動漂亮的表情讓人覺得這個夏天都是甜的。
佐久早說不出來哪里不對，可柳風給他的感覺就是在一天天安靜了，不是外表的變化，而是仿佛靈魂在悄悄死去。
“你的眼眶為什么變紅了？”
一根粗糙的手指不打招呼直接按到了柳風的眼尾，連帶著顫抖的睫毛也被壓下去部分，佐久早注意到他不適應的閉眼，便沒多作停留，手收了回去。
“這幾天眼睛有點不舒服……可能是被我揉得多了，它會自己好的。”
邊說還邊上手去揉，這下眼皮也染成了紅色，佐久早連忙捉住柳風的手，語氣生硬，“那就別動了，眼睛不想要了嗎？手上有很多細菌的。”
“好吧……干嘛對我這么兇。”
“你是三歲小孩嗎？還需要我給你科普這些簡單的事情？”
柳風耍無賴，“我的眼睛不舒服你還這樣說我，我不管，你要請我喝純牛奶！”
“……喝了三年也沒見你長高過。”
佐久早的話直擊心靈，柳風抿著唇，過了會兒反扣住男生的手，裝模作樣要遞到嘴邊，“信不信我咬你？”
“我覺得你的智商也沒有長，到底是怎么拿的年級第一？”
真的，完全說不過他。
柳風可憐巴巴地蹭蹭臉邊的手心，佐久早被他這個突然的動作搞得不上不下的，渾身僵硬，但最終還是沒說什么，干脆放任了不靠譜前輩的幼稚舉動。
過了幾秒，柳風說出的話差點讓人氣死，“圣臣，你的手好糙，刮得我臉疼。”然后甩得飛快，好像很嫌棄他一樣。
“哈哈哈哈哈哈哈！抱歉，誰讓你說我長不高的！”
“……我先回去了。”
“哇！再和我說說話吧！圣臣？圣臣？圣臣圣臣圣臣圣臣——”
幸好這里人少，要不然就能看見柳風死皮賴臉扒拉佐久早衣服的樣子，潔癖陰郁男剛洗完澡換了身白襯衣和黑長褲，衣擺全扎進了腰間，線條順著寬肩窄腰收攏回下方，而此時背面被一只手扯著，想走也走不了。
“松手。”
“不要，你留下來我就松開。”
佐久早嘆口氣，又走了回來，他從兜里掏出紙巾把椅子擦了一遍，順便讓柳風起身也擦了他的位置才愿意坐下。
“謝謝圣臣……圣臣剛剛是看到了我才過來的吧？”
這個問題佐久早沒有回答，他問柳風，“怎么會一個人到這來？”
“來看落日。”
“如果你智商正常的話，落日在反方向。”
“就是因為落日在另一邊，我才想到這來。”
因為看見下沉的太陽就好像看見了自己，他也在下墜。
柳風收起自己那些有的沒的，他見佐久早明顯收拾過一遍，“阿侑他們把汽水弄到你身上，你現在還在生氣嗎？”
提到那冒失的兩人佐久早就想起剛才樓梯的場景，“沒有，他們已經道過歉了。”
“肯定是被北知道了，要不然我估計他們現在還在爭論到底是誰的錯。”
太陽徹底沒下去，天還有幾絲亮光，佐久早靜靜陪著柳風，也不主動挑起話題，不過柳風說話他就會接。
“圣臣，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消失了，你可以慢點忘記我嗎？”
佐久早沉默了會兒，“柳，你是要赴死了嗎？”
他說完自己先不高興起來，“你最近到底怎么了？不要問我這種無聊的問題。”
“好吧，其實是我最近跟媽媽一起看了很多狗血的電視劇，里面總是女主得病了然后跟男主生離死別。”
“……？”
佐久早真不知道該怎么吐槽柳風了，同時心底也有點不舒服，“少看點那些東西。”
他直視前方寬闊的草坪，肩膀驀地一沉，同時比以往都更濃烈的香味環繞上來，占據了佐久早的全部。
柳風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了，發頂抵在佐久早的耳朵，癢癢的，平緩的呼吸很安靜，如果不是離得近了甚至聽不見。
路燈亮了起來，悸動的心完全跟隨另一個人在跳動，被牽著鼻子走的感覺太難受了，佐久早想，他還是討厭柳風的。
討厭在荒蕪的地方撒下一顆種子，討厭種子發芽，更討厭它還在生長。
“柳？”
沒有回應。
佐久早輕輕牽起柳風的一只手，緩緩展開，思索片刻，摘下了黑色口罩，低頭慢慢貼上去，柔軟的觸感比長了厚繭的指尖感受得更深切，他情不自禁深陷進去，高挺的鼻梁抵進柳風的手心。
他最害怕與柳風對視，那雙長情的眼帶著魔法，仿佛黑色對黑色具有天生的吸引力，讓人神魂顛倒。
手機震動了下，佐久早發現飯綱和古森都給他發了消息問去哪了，屏幕被摁滅，佐久早又喊了一聲柳風。
六月的梟谷校園文化節已經有了經驗，這次佐久早輕車熟路抱起了柳風，上回還穿了厚重華麗的宮廷裙，這回人輕了不少，稍微用點力就能成功。
柳風模模糊糊靠在人肩膀上，終于清醒了點，他睜眼只看到佐久早凸起的喉結，“圣臣？”
“嗯，剛剛怎么叫你都不醒。”
“真的嗎？”
前面就是公寓樓的大門了，柳風是困，但還沒困到敢真讓佐久早一路抱著他回宿舍，剛想下來，就聽到青木的聲音。
“佐久早？柳？”
陪朋友逛了一圈的青木打算帶著他們回去休息，但沒想到在樓下碰到了兩人，還有這個姿勢，啊？
男生僵硬地問：“你干嘛抱著柳？”
朋友們聽不懂日語，只能從表情猜出來一點，青木現在很不高興。
柳風早在青木出現的那一刻就縮回佐久早懷里了，他尷尬地伸手攬住男生的脖子，努力把臉藏進去，想裝作沒醒的樣子。
完了！好丟臉！還被同輩看到自己被后輩公主抱，他感覺自己可以原地找條縫鉆進去了！
佐久早好像笑了，喉嚨里壓著聲音，他故意掂了掂懷里的人，讓柳風藏得更好，“柳前輩睡著了，我抱他回去。”
“為什么不直接叫醒他？這樣沒必要吧？”
“叫不醒，睡得太沉了。”
亞瑟摸著頭尷尬地杵在一邊，他捅捅另一個男生，“哇，這是什么場面？”
“不知道，難道這個男生是芭比娃娃的男朋友？”
青木聽得火起，咬牙切齒，轉頭，“我聽得見！”
柳風悄悄捶了捶佐久早，示意他快點走，不要再多說話了。
“你不是有潔癖嗎？我來抱他上去吧。”青木靠近，“而且我的力氣比你大。”
完了完了完了！如果給柳風一個機會，他一定會老老實實吃完晚飯就回宿舍休息，而不是發神經亂逛。
佐久早感受到柳風的緊張，橫在腰間的手隔著單薄的衣服順著脊骨往上滑，慢慢摸到他的后頸，然后安撫似地順毛，骨節分明的大手完全蓋住了露出的白皙皮膚。
他壓了壓柳風的頭，“不用了青木學長，我來就行。”
說完直接繞過了在場的幾人，并不在乎他們的奇怪目光。
柳風長舒一口氣，忘了一開始的目的就是要從佐久早懷里下來，他自然地摟著男生，“之前在食堂的時候就被青木的朋友誤會了，剛剛絕對又發生了什么我不想知道的東西。”
“那就別管。”
佐久早到了拐角，干脆利落放人落地，“你剛剛在擔心什么？”
“很丟臉啊！”
其實更多的還是害羞，但柳風絕對不可能說的，“還有，你剛剛居然叫我前輩？聽著挺稀奇的，現在可以再叫一聲聽聽嗎？”
佐久早無語，轉身就上了樓梯，無論柳風在后面怎么喊他都不搭理。
“圣臣，再叫一次前輩吧，我明天請你吃酸梅！”
“……”
“圣臣～別走那么快啊，我開玩笑的！”
“……“
“圣臣？圣臣？圣臣——”
好煩，柳怎么會這么煩，跟個甩不掉的黏人精一樣，他是沒了我就會無聊死嗎。
第145章 一四五 最后的春天（1）
見佐久早實在不搭理自己, 柳風干脆跑到人前面幾步，然后轉過來面對他，邊說話邊倒著走。
“圣臣，理理我吧？”
柳風歪著頭, “哇, 你變臉也太快了吧，你對青木都比對我好。”
佐久早被纏著速度都不得不放慢了許多, 他手揣在兜里, 視線落到柳風明顯是在調侃的表情上，“你好幼稚。”
這個評價柳風簡直不知道從佐久早這聽過多少次了, 殺傷力大概就跟月島罵人時的“笨蛋”差不多，不痛不癢的, 他有時甚至還想嘲笑兩句詞匯量太少了。
不過那是肯定不能說的。
“蠢豬阿侑！！！你在我床上放了什么？！”
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響，然后有門迅速拉開又關上的聲音, 宮侑在外面抵著門, “我不是給你道歉了嗎？！干嘛這么生氣？！”
宮治聽起來氣炸了, 說話完全沒有平常的一絲冷靜, “給我開門！”
柳風頓住，不小心被繼續往前的佐久早撞了一下, 他沒管佐久早難看的表情以及毒舌的嘲諷，問，“這是怎么了？”
“不知道。”
原本安靜的走廊因為宮兄弟迅速沸騰起來, 有不少人打開了門看熱鬧，木葉探出頭，看起來應該剛洗完澡，頭發都沒吹干，他注意到走廊另一頭的柳風, 沖他招手。
“如果教練看到了，絕對會罵人的吧。”
柳風想走過去勸架，路過木葉順手打了個招呼，木葉一把拉住他，“小柳，我和你一起。”
佐久早對宮兄弟的紛爭不感興趣，況且已經有很多人過去了，他淡淡地往柳風跟木葉自然交疊的手掃一眼，隨后漠不關心地回了自己的宿舍。
轉頭想叫佐久早的，結果發現人不見了，柳風有些可惜，他感覺逗小孩的樂趣才剛剛開始。
北不在，阿蘭也沒有要勸架的意思，他甚至跟角名站一塊兒光看著。
“柳，別理他們倆，在稻荷崎幾乎每天都會來這么一出，我們已經習慣了，就算現在吵得厲害，明天就會和好的。”
角名默默收了手機，同意阿蘭的觀點，“是這樣。”
“不……這看起來很嚴重啊……”
柳風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不該上去了，木葉靠在他的肩膀上，帶著點潮濕的呼吸打到柳風下巴，“我跟我哥都沒有吵得這么厲害過，真的不需要勸架嗎？”
現在已經發展到宮治拉開門沖了出來跟宮侑扭打在一塊兒了，雖然平時不明顯，但宮治其實力氣是要比他的兄弟大一些的。
“蠢豬阿侑！你剛剛是故意的吧？！我的床都被你弄臟了！”
“我不是都道過歉了嗎？還要我說多少次！而且，要不是你沒接住布丁，床也不會被弄臟！”
柳風不動聲色抵開木葉，遠離了這過近的距離，“阿侑，阿治，先冷靜下來好嗎？”
宮治拽住宮侑衣領的手停在半路，稍微有些委屈，關西腔估計是他本人都察覺不到的黏糊，“明明是他的錯。”
“我不是這個意思啊！”柳風頭疼地抵住太陽穴，“我是說不要打架，好好說話。”
宮侑這時候突然反擊，把壓在他身上的家伙掀翻了，“柳學長！是他的問題啊！”
柳風：我剛才都聽見你說道歉了……
沒辦法，現在只剩下最后一招。
拿出手機，找到通訊錄，然后撥打北信介的號碼。
“喂，北，你現在在哪？”
好了，紛爭解決了。
圍觀的人眼睜睜看著剛才還鬧得很兇的兩兄弟立馬收斂，并且乖巧地關了宿舍門，至于還會不會吵，至少現在是不會了。
柳風并沒有真的撥通電話，他只是想嚇唬嚇唬兩人，結果很明顯，效果顯著。
阿蘭：“這也行？！”
晃晃從始至終都是黑屏的手機，柳風挑眉，“有用就行。”
角名感覺柳風有時很像狐貍，就是那種被他騙了還會傻乎乎湊上去討好的漂亮狐貍，他腦子不受控制浮現出宮兄弟環繞在柳風身邊，然后嘰嘰喳喳爭個不停的場景。
有人的聲音從樓梯那傳來，說著非常流利的英語，柳風表情一慌，連跟在場幾人說晚安的時間都沒有，“嗖”地沖回了自己的宿舍。
木葉吶吶道：“……見鬼了嗎？跑這么快？”
角名抬頭，發現是井闥山的青木，視力不錯的他隔著長長的走廊還能看清那人身邊的其他幾個外國人，都是沒見過的生面孔。
隱隱約約聽見熟悉的某個代表告別的英文單詞后，青木朝著他們過來，還友好地打了招呼。
盡管有過幾次的集訓，井闥山明顯跟梟谷的關系更好也更親近，作為全國前三的副攻手，青木很少會跟稻荷崎的人有接觸。
攔網的技術頂尖，不過對于角名來說用“惡心”來形容也不為過，他對這人除了打排球方面的評價，大概還有另外一個標簽，就是高傲。
“青木前輩。”
“青木君。”
“木葉，能問問柳他回宿舍了嗎？”
木葉忽然串聯起來了什么，抓了把微濕的發尾，試探性地問：“你找小柳有事嗎？”
青木因為想起什么表情不是很好，他個子高，大多數人跟他說話都得仰頭，因為角度的關系，總帶著點說不上來的冷漠，“倒也沒有。”
“大家晚安吧，做個好夢。”
阿蘭不是很在意，無所謂地也說了晚安，他準備等北信介回來要好好跟他描述一遍宮兄弟打架的事，同時在心里記下了柳風剛才用的方法，說不定以后他用得上。
走廊再度恢復平靜。
木葉回去后宿舍只有他和柳風，木兔和赤葦還沒回來，估計在體育館練球，以前這個活動都是他們四個一起的，但自從升上三年級后，柳風很少會這樣了。
他好像總是很困，又或者是在忙別的什么事情，總之沒有多余的精力分攤到陪木兔練球上面，木葉仔細回想剛剛過去的第一個學期，大部分課間都只能看到柳風趴下去的后腦勺。
心底隱隱有些不安，可柳風又無數次證明他的身體并沒有什么問題。
“小柳，剛才青木問我你有沒有回宿舍。”
“啊？”
柳風在整理自己的東西，背來的包里塞了好幾套換洗的衣服，大多都是黑白色系，掛在床頭，他問木葉：“青木還問了什么沒有？”
“沒。”
兩人的床是相對的，木葉坐著，視線難免落到柳風彎下去的腰，細窄的寬度被滑下去的衣物攏著，他心里疑惑，小柳有這么瘦嗎，感覺自己一只手就能握住。
不過想著想著他臉一紅，尷尬地拿了自己帶來的課本盯著看，好像上面能盯出花來。
“木葉，高中畢業以后打算做什么呢？”
“嗯……其實我還不是很清楚，總覺得對大學也不是很期待，或者有什么特別大的理想。”
柳風靠在墻邊，“這樣啊，沒事的，有時候這些東西都是要慢慢摸索才能確定，我覺得無論木葉走了哪一條路，將來都會成為不錯的大人的。”
“小柳，你問這些問題時好像班主任哦，他總是會提醒我們要好好珍惜高中最后的時光，然后重復一百遍人生道路的重要性。”
他們班主任是個前幾年剛剛離婚的中年男人，才四十幾歲頭發就半白了，可能是他那叛逆孩子的原因，班主任非常擔心班里學生的未來。
估計到了下學期就會有未來指導老師找他們單獨聊天了，這樣一想好像離畢業是很快了。
木葉把書放下，略顯緊張地問，“小柳，那你呢？”
“雖然之前就聽說你要考大學，但我還是想再問問，未來小柳會在哪座城市呢？”
如果離得近就好說了，至少長大以后還能有經常見面的機會，但要是——
“……不知道……”
“啊？小柳的學習很厲害，感覺考最好的大學也很容易吧。”
“不是……我是說，我也不知道該怎么選擇……但我希望在那之前能稍微窺探一點大家的未來，如果幾年以后大家都成長為不錯的大人的話，那真的就太好了……”
“小柳，你說的話好奇怪。”
木葉擰起眉頭，“未來是怎么樣的自己去看就好了，除非你不打算跟我們見面了。”
他越想越不對勁，“難道你要回中國？或者去哪個很遠的國家？就像櫻成學長。但也沒必要擔心，我們還可以通過手機和網絡聯系嘛，大不了我到時候天天給你打電話，就算你嫌煩也不會停的。”
柳風好困，感覺都快看不清木葉了，他懶懶地倒在床上，蜷縮著身體，“嗯嗯……好，我絕對不會嫌煩的……”
“原來你是在擔心這個。”
木葉給柳風掖好被子，把聲音放低，蹲在床前，他趴到床邊，安靜盯著睡著的某人，輕輕碰了碰柳風的臉。
“無論你走到多遠，我都會去見你的。”
＊
噼里啪啦的木材燃燒聲，是中國農村常見的冬天用以取暖的爐子，柳風看不清坐在對面的人長什么樣，只能通過聲音判斷是一對感情很好的老夫妻。
透過窗戶能看見外面飄起的雪花，但沒有電視里看過的那么大，只淺淺蓋了地面一層，雖然是農村，但等柳風繞了一圈時，發現房子的內部裝修其實很漂亮，跟周圍鄰居格格不入。
“飯做好了，叔。”
一個手腳利落的中年女人從廚房端出來新鮮冒著熱氣的飯菜，有菜有肉，她先幫老爺爺把老奶奶扶到餐桌，再拿來漂亮精致的碗筷盛飯。
“小鄭，今天的菜聞起來不錯，你的廚藝越來越厲害了。”
“害，這都是我應該的，如果不是你們雇我，我現在可能都得去外地打工了——我姨身體還好吧。”
老爺爺細致地給精神不太好的老奶奶喂了口飯，“前幾天去醫院，還是老樣子。”
老奶奶聲音溫柔，安撫地拍拍丈夫，“哎喲沒事，這個病我們家都遺傳了多少代了，我還沒到死的時候。”
兩夫妻好像因為這個病折磨了很久，提起來氣氛都冷下去，保姆繼續安慰兩人。
柳風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夢到這個，但好歹這次夢里沒有響個不停的“嗒”聲，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好事。
第146章 一四六 最后的春天（2）
集訓的第二天相安無事, 如果柳風沒有被分到宮兄弟這一組的話——
也不知道昨晚兩人最后是怎么解決的，反正是沒有再鬧出任何動靜了，可第二天誰也不愿意搭理誰，明顯跟阿蘭說的“第二天就會和好”完全不一樣。
一張長椅最多坐三個人, 柳風莫名其妙坐到了中間, 宮侑故意忽略宮治，語氣得意：“柳學長, 我剛剛的傳球好吧？是不是感覺比平時舒服？”
這人有時性格是惡劣了點, 看著也很不靠譜，但在排球方面是絕對的認真, 宮侑沒有辜負自己“高中第一二傳”的稱號，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掌握了柳風的扣球習慣。
柳風仰頭喝了口水, 旁邊的人太沒邊界感了，說話的時候老喜歡往他這里湊, 關鍵是自己并沒有察覺, 可另一邊坐著宮治, 柳風總不能去擠他。
“嗯, 阿侑的傳球很舒服，感覺扣下去的時候也很輕松。”
宮侑笑起來時眼睛會不自覺微微瞇起, 給人感覺心里在默默琢磨什么壞事，柳風不得已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他，“不要靠我這么近。”
狡猾狐貍立馬變成了傻臉狐貍, 好像被柳風推遠是一件天大的傷心事，宮侑撇著嘴，“木兔學長平時也靠你這么近啊。”
他沒有一點兒自知之明的發言招來了宮治的嘲諷，“你是沒有腦子嗎？”
“哈？！”
柳風已經想捂耳朵了，但他覺得比起自己還是旁邊的兩人更需要捂一下, 于是趁宮侑說出更多的話之前一左一右摟住兩人的脖子，然后手腕翻轉，動作迅速且熟練地完成了捂嘴。
他迫使兩人壓低了身體靠近過來，“好了，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安靜，難道你們想讓北過來收拾你們嗎？”
宮侑漲紅了臉，手下意識抓到柳風的手腕上，但沒有用力，蓋過來的手心除了最開始是壓實的，不過一秒就松了很多，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在小小的空間里迅速升溫。
與此同時，還有躲不過的香氣灌進身體里，像突然爆發的火山帶來奇妙的化學反應。
他以前就懷疑過柳風是不是用了什么留香很厲害的香波洗澡，很好聞，隱隱約約又若有似無的，只有突破某個日常社交距離才能跟此刻一般，香味仿佛化成了實質。
“嗯？聽到了嗎？不要吵架了。”
宮兄弟的安靜來得太異常，假使你站在喧囂的街頭，結果被不知名的力量一鍵靜音，那就是柳風現在的感受。
“……嗯。”
“……好。”
宮侑掙脫了柳風摟著他的手，“哈哈，有點熱，我去別的地方。”
早知道熱你還來擠。
柳風不在意地迎合幾句，然后拉遠了他跟剩下的宮治的距離，宮治也沉默，低著頭用毛巾蓋住自己。
“阿治，我能問下你們昨晚是為什么吵架嗎？”
“咳。”
銀發男生突然用力搓了搓臉，毛巾再柔軟，這個力道也絕對不會好受，等他終于抬頭時，臉蛋紅彤彤的。
柳風猶豫待會兒要不要去買兩瓶冰水給人冰敷一下，宮治先開口。
原來昨天晚上他們兩人在樓梯遇到佐久早道完歉后直接回了宿舍，關于汽水事件之前他們明顯還有飯團的事沒解決，宮治強烈要求宮侑給他道歉，并且買別的東西進行補償。
宮侑當然不認，還振振有詞“你的不就是我的”，“我的還是我的”，結果兄弟倆就在宿舍吵了起來。
柳風：原來在我回去之前你們就吵過一次了……
不過最后宮侑自知理虧，把早就買好的一板布丁掏了出來作為賠償。
到這都還好好的，可宮侑覺得自己得先嘗第一口，便當著宮治的面隨手拆了一盒，之后在宮治的不滿聲中直接把東西扔了過去，結果沒被接住，布丁撒了出來。
“床單全被弄臟了嗎？”柳風問。
“只是不能睡了而已。”
“那你昨晚睡的哪？”
宮治理所當然，“肯定是蠢貨阿侑的床啊，在他弄干凈之前我是不會自己去弄的。”
所以就算吵得這么厲害晚上還是得擠在一張床睡覺是嗎。
柳風有點想笑，宮治在他印象里算是安靜的人，但只要跟宮侑碰上，絕對會炸出火花來。
“你們，感情還真好。”
宮治：？
他想反駁柳風，因為這句話聽起來太可怕了，就像蠢豬阿侑突然轉性，變成一個好人一樣。
但面對柳風笑吟吟的眼睛，宮治做不到像對待其他前輩那樣，于是默默放棄了暗中說宮侑壞話的機會。
不對，那不是壞話，那分明就是事實！
＊
中午休息，體育館迎來短暫的平靜，有些人吃得比較多出去散步消食去了，柳風拒絕了木兔的“井闥山觀光計劃”，打算一個人先回去。
研磨發了張在路上遇到的小貓的照片，看起來是跟黑尾他們晨跑時遇見的，渾身黑漆漆的，不過毛很光滑，他問柳風，這像不像黑尾。
：超像啊！！！
柳風反復看，怎么看都感覺是黑尾的翻版，頭上炸起來的亂糟糟的毛，簡直如出一轍，也跟自己曾經做夢夢到的那只很像。
他邊走邊單手打字，脫下來的外套掛在臂彎里，沒注意到一直坐在門口角落里的青木，等被拽住了才低頭。
“青木？你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
“胃口不是很好，也懶得動就先回來了。”
柳風翻翻自己的外套，剛才木兔好像在他兜里塞了個面包來著，“那你現在餓嗎？我還有個面包。”
“沒事，我不太想吃東西。”
柳風也不強求，剛想去自己包放著的位置，青木喊住他，“柳，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怎么莫名有種被告白的既視感？看來我最近還是被電視劇荼毒了。
他努力甩掉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收起手機，“怎么了嗎？”
“你對佐久早怎么看？”
“他很好啊。”
青木聲音低沉，突然問了個莫名其妙的問題，“昨晚睡得好嗎？”
柳風不太自然，心想怎么還揪著這個不放，“挺好的，挺好的。”
該不會要拿這個調侃我吧？！雖然作為前輩被后輩像小孩似地抱懷里確實很丟臉，但也沒必要糾結這個啊。
“柳——”
“柳。”
兩道聲音重疊，出現在門外的佐久早無意間打斷了青木的話，他走進來，也跟青木打了招呼。
“圣臣，我剛剛走的時候你不是才到食堂嗎？好快。”
“是你走得太慢了。”
“是你吃飯太快了吧？這樣對胃不好。”
兩人的對話青木感覺岔不進去，只好尷尬地閉嘴，他想起自己那幾個朋友說的，佐久早就像柳風的男朋友一樣。
哇這什么爛話！佐久早那家伙估計這輩子都只會跟他的消毒水過吧。
他才沒有嫉妒佐久早。
“青木，你剛剛想說什么？”
“……沒什么。”
柳風暗地里松了口氣，腳步輕快地把外套收進自己的包里，不過打開后發現里面放了盒純牛奶，還是自己經常喝的那個牌子。
這誰放的？
“青木，你有看見誰來過我這邊嗎？”
“沒有，我回來就我一個人，怎么了？東西丟了？”
“沒有。”
應該不是木兔或者木葉，他們都是直接買了塞他手里，絕不會這樣，況且大家都待一塊兒，也不可能有時間去干這個。
柳風坐下靠著墻，猛地想起什么，他朝自從進來就沒說過幾個字的佐久早望去，男生臉上沒什么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
“圣～臣～”
聽習慣了就知道柳風此時絕對沒安好心，佐久早嫌棄地看他，“好好說話。”
“這個是你買給我的嗎？”
他拎起牛奶，“虧你還記得昨天我隨口說的。”
佐久早沒接話，算是默認，柳風估計他心里又在說自己是幼稚鬼了，“謝謝。”
青木感覺自己今天晚上也吃不下飯了，問就是胃口不好。
下午的分組還是和宮兄弟一塊兒，不過他們輪到跟木兔和赤葦作對手，宮侑把柳風拉到一邊，“柳學長，能不能讓我也試試‘三人快攻’！”
“可以是可以，但我們之前都沒嘗試過，失敗率估計會很高。”
“沒事！我已經想試這個很久了！感覺超級帥的！阿治肯定能配合起來！是吧，阿治？”
被宮侑強迫拉過來的宮治只能點頭，“嗯，試試。”
木兔：“我會打敗小柳和阿侑！隨便怎么商量戰術都沒用的哦！”
赤葦：“木兔學長，請不要說大話。”
“稍微捧下我的場啊赤葦！！！”
柳風默默為赤葦點了個贊，然后手作喇叭狀，故意大聲說：“干得好京治！千萬不要讓他太過得意忘形了！”
“謝謝前輩。”
小見：你也別去捧小柳的場啊倒是！我們現在可是敵人！
古森在旁邊休息，他下午跟佐久早分到了一起，上一局剛剛跟飯綱他們打完，看著柳風那邊鬧騰的場面，古森跟著湊熱鬧給柳風加油。
“啊對了，佐久早，你有沒有感覺青木學長今天心情好像很差，他攔網的時候好用力，感覺不是在攔球而是在扣球。”
“沒有。”
古森恨鐵不成鋼，“你在人際關系方面就不能多點情商嗎？這么明顯的情緒變化你還感覺不到？”
“……”
佐久早過了會兒問，“所以他為什么不高興？”
“我不知道啊。”古森攤手。
佐久早：……
“哈哈哈哈哈哈！”
宮侑突然大笑，“成功了唉！！！”
他的動靜把其他人都吸引過去，只見宮兄弟輪流跟柳風擊掌，柳風好像還痛到了，擊掌后甩了甩手。
飯綱：“宮侑宮治和柳打出了‘三人快攻’。”
他說完下意識望向赤葦，而男生表情沉下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147章 一四七 最后的春天（3）
一年級時赤葦很能感受到三年級前輩櫻成對他的不喜, 無論是關于同處二傳位置的競爭心理和壓力，又或者是關于那個人。
櫻成擔任隊長，既可以說他合格，也可以說他不合格, 合格在對隊伍的安排和統籌, 不合格在性格自卑軟弱的一面。
赤葦不清楚在他進入梟谷之前的上一屆隊長如何，但從柳風他們那得出大概是個很負責任、穩重堅韌的人, 可能跟烏野的澤村是一個類型。
因為“三人快攻”, 闇路教練心里其實對赤葦的喜歡要更多一點點，當然也只有一點點, 櫻成的跳脫和他的沉穩簡直像兩個極端，與此同時也讓傳球風格成了兩個極端。
柳風不止一次開玩笑似地抱怨過櫻成傳球不顧他的死活, 然后兩人就會互相調侃，結局往往都是輕飄飄揭過。
赤葦從未覺得自己是技術好的那一類人, 更不是天賦型選手, 但也就是那點差距, 因為他和柳風、木兔的適配性, 讓正選二傳有了威脅。
無論臉上表現得再無所謂，一些下意識的眼神和舉動還是會將真實想法給暴露出來, 于是櫻成總會裝作不在乎地去問柳風對赤葦的看法，又或者是將沒有自信心的一面展現給他。
起初赤葦覺得這是因為對正選二傳身份的在乎，畢竟到了三年級突然要給新生讓位的話, 換作是誰都會感到落差和失衡。
可后面他逐漸發現并非如此，比起因為技術不好被換下去，被明晃晃告知自己不是唯一才更讓櫻成難以忍受。
赤葦的出現打破了“三人快攻”缺一不可的局面，原來還有其他二傳可以做到，原來還有其他二傳可以做得比我更好, 或者換句話說，自己跟那個人看似緊密且獨一無二的聯系其實只是假象，這樣的認知讓櫻成沮喪卻無可奈何。
他自己應該是不清楚的，對于副隊長的在意早已超過了太多太多，隊長和副隊長這仿佛綁在一棵樹上的稱謂，成了某種隱秘不宣的默契和僅有。
所以自卑、嫉妒、獨占、喜悅、酸澀統統混在心底，連本人都嘗不出真實的味道來。
而現在呢，赤葦成了櫻成。
＊
“柳學長！！！我們居然成功了！！！”
如果不是柳風表現出明顯的拒絕來，宮侑還想抱著他轉幾個圈，大概還是抱起讓柳風連腳都碰不到地的那種。”我也沒想到，只能說是阿侑和阿治很有默契。”
柳風頗感神奇地伸展五指，剛才扣下去的一瞬間滿是輕松和愉悅，這讓他模模糊糊有了“排球真是快樂”的想法。
嗯，里奇教練（井闥山的意大利主教練）的打亂分組訓練果然很有意思。
“是我們有默契！”宮侑摟了上來，此時他忘了跟宮治的矛盾，張揚恣意，“剛才的我絕對很帥對吧！！”
“蠢豬阿侑，要是你能把你的自信分點給黑須教練的話，他也不至于為發際線感到擔憂了。”
“笨蛋阿治！你就是嫉妒我的帥氣！”
再度被夾在中間的柳風望天，望地，只覺得這個世界好吵。
木兔嗚哇著抗議，“赤葦！我們也來一次！”
“……柳學長并不是我們這邊的。”
“哦，對哦！”
小見真是服了木兔的粗神經，他手搭在赤葦后背，“有這樣一位前輩真是辛苦你了。”
“不過小柳居然跟宮兄弟也打出了三人快攻，怎么說呢，有種小柳變成了稻荷崎版本的錯覺，他現在還是穿著梟谷的隊服吧？！”
赤葦沒有被前輩的耍寶逗笑，點點頭，壓下心里冒出的各種各樣的情緒。
＊
“赤葦，你的傳球好棒。”
九月的第一周，剛開學沒多久，自進入梟谷赤葦已經平淡無奇地度過了第一個學期，上個月的IH結束后他們和井闥山、稻荷崎進行了三天兩夜的集訓。
對于攻手的調度越來越得心應手，赤葦對此是高興的，這也說明明年的正選二傳他會是首選，到時候是他和前輩們上場比賽。
“謝謝前輩。”
柳風在一邊做拉伸，不說話跟說話是兩副面貌，赤葦更喜歡他說話的時候，眼睛會帶著笑，瑩潤而又漂亮。
“柳！今天你一定要陪我練球！”櫻成在柳風面前從來不是一個前輩的形象，他喜歡放軟了語氣，垂下嘴角，然后可憐巴巴讓柳風答應他的請求。
“可以啊，你總算有增進自己技術的覺悟了。”
“柳！干嘛這么損我！我這是勤奮！勤奮好嗎？！”
柳風那張漂亮臉不知道為什么總能做出許許多多奇怪的表情來，他撇著嘴，“如果你勤奮的話，竹田學長就不會那么擔心你了。”
“別這么說我了嗚嗚嗚嗚——”櫻成假哭去拽柳風的衣角，看得周圍的人都露出難言的表情來，好像被他惡心到了，畢竟這種類型的隊長說是百年難得一遇也可以。
“停！別裝了，我絕對會陪你練的好吧。”
木兔聽了湊過去，“我也可以陪你練啊櫻成學長！以前叫你都沒機會，你老說有事。”
櫻成尷尬地“哈哈”，“那你不跟赤葦一起了嗎？”
男生說著朝赤葦看過去，兩人的視線短暫地在半空中碰撞，而后迅速錯開。
“沒事，我本來也是為了陪柳學長和木兔學長練球，早點回家對我來說沒什么區別，而且‘三人快攻’確實是櫻成學長更需要磨合——抱歉，我的意思是，這樣的話在賽場上前輩們可以發揮得更好。”
話說到一半赤葦就后悔了，他好像變得尖銳起來，明明知道櫻成在乎什么，他偏要說什么。
柳風叫住他，“赤葦！沒必要走啊，我們打二對二！”
木葉被拽過來，“你給我們計分。”
木葉邊抱怨邊乖乖去了記分牌那，“好好加油吧大家！春高其實也不遠了，櫻成學長不是跟東野高中的十字文前輩還有約定嗎？明年我們一定要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
“‘落花流水’……是什么意思？”
“你在國文課上到底有沒有清醒過？！”
在木兔跟木葉互相吐槽的聲音中，赤葦也說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了，只是在櫻成望過來時突然懂得了他的全部想法。
＊
“京治，你的傳球越來越好了唉。”
柳風隔著網還不忘夸贊赤葦，盡管他們現在是對手。
“嗯，謝謝前輩。”
宮侑晃晃柳風，“前輩，現在我們才是隊友啊！你也夸夸我！”
“哇我剛剛不才夸過嗎？不要這么快就給我忘記得一干二凈的好嗎？”
宮治最喜歡逮著地方懟宮侑了，“所以說他是蠢豬啊。”
“你才是蠢豬！”
“你是！”
“你才是！”
赤葦看著左右為難的柳風，心里咕嚕嚕冒著泡，最終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晚上七點，勉強跟木兔他們加練完的柳風差點癱到地上，好吧，他又開始困了。
明亮的燈光此時顯得過于刺眼，柳風干脆拿了毛巾罩住臉，其他人噼里啪啦忙著收拾東西，木兔跟古森在說著什么好笑的事情。
北信介溫聲叫他，“柳，準備回去吧。”
“沒力氣了……話說我今天為什么不早點回去睡覺……好累……”
“嗯？柳你在說什么？”
柳風像個半身不遂的老人，努力撐起上半身，然后立即倒回去，硬硬的椅子硌得他背疼，但也無可奈何。
“完了，我可能今天晚上要在這睡覺了。”
“要我陪你嗎？”
“北，你變了，居然還會開玩笑了。”
當然不可能在體育館睡覺，柳風猛地坐起，他的東西不多，隨便幾下就能弄好，中午佐久早給他買的純牛奶還沒動，柳風干脆拿了吸管捅進盒子，打算邊走邊喝。
“砰——”
是電閘跳動的聲音，然后整個體育館完全暗了下去。
這一幕簡直似曾相識，柳風吐槽：“你們井闥山每年暑假都要來這么一次嗎？”
飯綱夜視能力比較好，他順著聲音立馬就捕捉到了柳風所在的位置，直接走過去，“可能吧，但我估計跟去年一樣，因為學校挨著山，有時候一些小動物會跑進來。”
體育館暗，但外面倒是溫柔的亮色，月亮是圓的，也幸好沒有烏云遮過去，就算沒有燈也可以看清路。
木兔從后面挨過來，他自然地把柳風肩上的包拿過去，“停電好適合講鬼故事。”
“木兔你閉嘴吧，上次去看貞子是誰抱著我死不撒手的？”
古森猛然想起什么，“去年柳學長就是在這個時候嚇我們的。”
明顯有相同陰影的飯綱往后縮了縮，“咳，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鎖了門，整個井闥山都是靜悄悄的，公寓樓離這里有段距離，走的話估計得走十多分鐘，一群人嘻嘻哈哈結伴往那邊去。
柳風對著月亮舉起牛奶，“干杯！”
木兔被他這個舉動可愛到了，一把摟住柳風，握住他的手腕，“干杯！”
木葉：“你倆喝醉了？真的好像晚上一兩點街邊的酒瘋子。”
“前輩，二十歲以上才能飲酒的。”赤葦說。
柳風笑得明媚，臉上漾開瑩白的月光，在某個瞬間讓人還以為月亮在這。
“木葉京治你們也來！”
于是變成了梟谷四人組一起干杯。
當然只有柳風有盒純牛奶可以干。
飯綱都不知道該從哪開始吐槽他們好了，“幸好教練們現在不在，要不然你們就等著明天教練問是不是真喝酒了。”
北信介倒是笑出來，要是稻荷崎其他人也在估計會大驚小怪。
最后的最后，是七個人一起干杯。
第148章 一四八 最后的春天（4）
樓道有應急燈, 讓柳風他們不至于進了公寓樓還得摸黑走，有一堆男生急急忙忙從樓上沖下來，像剎不住車的大型犬，邊打鬧邊講著要趁停電的時間去探險。
飯綱臉熟其中一個, 匆匆打了招呼, 這些都是校籃球隊的，平時跟排球部關系挺好, 大大小小的校園活動也總搭伙。
樓梯不算窄, 但對于個高體寬的他們來說就顯得有些擠了，怕被撞到, 柳風一行人干脆側到一邊貼著墻讓他們先過。
木兔下意識往后摸到柳風的手腕，然后緊緊扣住, 他的體溫高，又剛運動完, 跟坨火爐子里蹦出來的鐵塊一樣, 和天生體涼的柳風一接觸, 彼此的感知分明。
“松手, 很熱。”
“這里人多，我拉著你。”
拉個鬼啊, 我自己能走。
柳風繞著手腕，但木兔抓得認真，別人看見了估計還以為他倆在玩什么考驗反應力的小游戲。
另只手突然覆上來陌生的觸感, 柳風回頭，發現是剛才還在跟籃球隊打招呼的飯綱。
男生神色自然，“也不知道他們是真不怕老師還是單純追求刺激，如果被帶隊老師知道了肯定免不了一頓訓，更何況還帶著外校的同學。”
這個年紀的少年們熟悉起來很快, 有些人不怎么會外語都能靠著肢體語言傳達信息，而且井闥山的籃球隊今年是第一次跟美國那邊的學校接觸，新鮮感和興奮度自然就提升了不少。
柳風：“啊，這樣。”
所以他現在是一手牽著一個，好奇怪啊，奇怪到他想立馬甩開木兔和飯綱。
“巴澤爾沒回你嗎？”
“沒，他估計還在為那個芭比娃娃傷心呢，哦！我可憐的朋友——呃——”
亞瑟走得慢悠悠，綴在隊伍后面，跟前面有一身使不完的牛勁的男生們不同，而且他更在意那個自從今天就不怎么搭理人的青木。
柳風真不知道該用什么詞來形容他和青木朋友的緣分了——為什么每次都能被他撞見尷尬的場景。
木兔拉著柳風往前，“走吧走吧！”
飯綱落在后面一點，但沒有松手，好像在怕柳風這個活生生的人能自己走丟在井闥山的公寓樓似的，“學校處理這種問題還是很快的，回去以后最晚應該二十分鐘左右就會來電了。”
他輕輕推著柳風的背，似乎是注意到手里的觸感太過單薄，動作還停頓了下，“走吧。”
兩群人就這么交錯而過，有跑回來的籃球隊的男生喊亞瑟的名字，“快點啊，走那么慢，平時不是飆車像飛一樣嗎？”
亞瑟回神，“閉嘴羅斯！你剛被西爾雅踹的事情我還沒嘲笑你呢！”
他連跳幾個臺階，終于跟上大家，仗著沒人注意他和羅斯，亞瑟問：“之前不是說亞洲人要——內向一些嗎？”
“不是嗎？你來這幾天見有誰像你這樣？”
“嗯，好像是這個道理。”亞瑟來回摸著下巴，“羅斯，你可以把你的手給我嗎？”
“什么？”
羅斯遲疑地伸出手來，接著就被亞瑟五指扣住，他臉上全是被惡心到了的表情，“我剛吃完飯，不想現在就吐。”
“對嘛！這才是正常的反應！我要跟巴澤爾說，他的情敵又多了！”
＊
沒走多少路，柳風就立即掙脫了左右兩只手，他敢保證，剛才絕對又被誤會了！
木兔就算了，飯綱為什么要牽他啊？！
怎么想都尷尬，而且那個亞瑟肯定會把這件事告訴青木，然后青木又會有機會來調侃他。
聽見柳風深深嘆了口氣，木葉被嚇了一跳，“小柳，你怎么了？”
“沒事，回去多睡會兒就好了……”
木葉：“……”
各自在宿舍門口道了晚安，陽臺的門沒關，赤葦進去時窗簾亂飛，柳風試了下開關，果然沒來電，四人只能先等一等。
“其實停電也蠻好玩的，總感覺看見了井闥山的另一面。”
柳風趴在欄桿上，今晚的風特別大，把他的劉海吹得歪七扭八的，他也懶得動手理，只讓木兔幾個來吹風。
“過幾天我們要不要一起去吃烤肉？！”
“為什么每次都只吃你喜歡的東西？！能不能考慮考慮別人的想法？！”
“什么啊？！烤肉就是很好吃啊！世界第一好吃！”
“炸串才是！”
“烤肉！”
“炸串！”
這兩人沒長胖真是托了打排球的福了。
柳風默默聽著木兔和木葉的爭論，往往這種時候就他和赤葦最安靜，柳風歪過頭看了眼旁邊的人，“京治，等開學了你就每天帶一份芥末拌油菜給他們，看他們還吵不吵了。”
赤葦也歪過來看他，玉色月光和半昏黑的夜晚在兩顆翠琉璃上變成奇妙的暗綠，“好。”
“……這種時候就不要附和我了，你應該像木葉一樣吐槽我，然后表示那并不是什么黑暗料理。”
柳風偏回去，被赤葦盯著讓他不太自在，微妙的對視好像總是包含了以前察覺不到的模糊情感。
“嗯，好。”
不還是沒差別嗎。
木兔和木葉吵得嘴巴干，終于停了，他們最后得出的結論就是——去吃漢堡。
“恭喜你們終于決定了人生大事。”柳風陰陽怪氣的，“能問一下是什么讓你們拋棄了烤肉和炸串嗎？”
“因為最近推出了兒童套餐，買的話會有小玩具！我想要！”
“啊，他想要。”木葉有氣無力，顯然懶得再跟木兔爭了，“好歹不是去吃烤肉。”
“耶！！！”
“其實，你們該問問小見他們的，總不能自己決定吧。”
柳風懷疑他們是忙著互懟，早把其他人忘到腦后了。
木兔恍然大悟：“好像是這樣！”
好像個鬼啊！本來就應該這樣！
“話說怎么還沒來電啊？感覺都過去很久了——”
“哇啊啊啊啊啊——！！！”
宮兄弟是在演什么連續劇嗎，柳風想，怎么又是他們。
時間回到半小時前，宮侑跟宮治的嘀嘀咕咕引起了角名的注意，他覺得肯定沒在憋什么好事，果然一湊近就聽到“北學長”、“嚇人”這樣的字眼。
“北前輩肯定怕鬼，因為大家都怕，到時候我躲到北前輩宿舍的門后面，等他一進來就嚇他，怎么樣，這個計劃完美嗎？”
宮治一向比宮侑冷靜許多，但在聽到這個提議的時候不可避免地感到了心動，他眼里冒著雙胞胎相同的光，“不錯不錯，感覺會成功！”
停電的突然，也是促使宮侑產生“嚇北前輩”這個壞主意的時機，北信介太過天衣無縫了，他們致力于尋找他的弱點。
“喂，你們不怕北前輩生氣嗎？”
“啊啊啊！！！角名！你干嘛嚇人！”
“啊啊啊啊啊！！！”
還沒開始嚇人呢自己就先被嚇了，角名無語，重復了一遍剛才的話。
“角名，你就不想知道北學長的弱點嗎？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宮侑得意地抱著手，“相信我！肯定能成功的！到時候我披著床單在那守著，你們在外面放風，北學長到了就手機通知我。”
他晃晃腦袋，“想想就超興奮的！”
角名還是沒有參與進去，不過不妨礙他跟宮治一起躲在外面等待北信介的到來。
“柳，晚安。”
“好，你也晚安。”
稻荷崎的宿舍在走廊深一點，北信介慢慢過來。
熟悉的聲音響起，也幸虧阿蘭愿意陪他們玩這個，已經把宿舍讓了出來，在其他地方跟銀島結打游戲。
宮治在心底倒數，五、四、唉？北學長怎么不繼續往前了？沒等他想明白，兜里的手機先震動起來。
北學長：阿治，角名，你們躲在那干嘛？
＊
井闥山的宿舍都是四人間，空間還比較寬敞，空無一人又黑燈瞎火的環境，宮侑感覺北信介再不回來的話他就先怕起來了。
“蠢豬阿治，怎么還沒給我發消息？照理說北學長應該回來了啊。”
他罩著床單，摸出手機，焦急地點來點去，問宮治，但宮治沒有任何回應。
“好奇怪，哈哈，應該是故意不回我的吧。”
心理安慰自己，可宮侑越想越害怕。
“咚咚！”
門被突然敲響，一會兒重一會兒輕的，毫無規律，宮侑攥緊了被單。
“咚咚！”
“誰、誰啊？”
“咚咚！”
“阿治！角名！你們在哪？我好害怕！”
門外的聲音并沒有因為宮侑的害怕而停止，反而越來越急促。
“啪嗒！”門竟然開了。
“哇啊啊啊啊啊——！！！”
宮侑奪門而出，根本不敢從被單里鉆出來看看面前的人是誰，一個勁地往外沖，然后剛好跟出來的柳風撞上。
“啊！”
被人壓在身下，背還硌得疼，要不是宮侑反應快抱住他緩了下，柳風懷疑他得進醫院。
白色床單掀起一角，宮侑半坐起，“柳、柳柳學長？！”
多余垂下的部分布料罩住柳風，在兩人之間形成了一個獨立的空間，柳風胸膛起伏不定，“快起來啊笨蛋！你好重！”
“哦哦！馬上！”
只是越慌動作越容易出錯，宮侑手撐在兩側準備先起來，結果打滑，上半身倒了回去，他情急之下像做俯臥撐那樣撐在柳風臉邊，距離卻陡然拉近。
唉？！好近？！
鼻尖全是對方的味道，還有緊張的呼吸聲，不對，他好像聽到的是自己的。
柳風見宮侑呆呆的，直接推著他起來，“說真的，你披著床單沖過來的時候我差點就上手了，大晚上的你們到底在干嘛。”
其他人過來扶起兩人，木兔忙問柳風有沒有事。
北信介：“阿侑。”
“北、北學長！”
宮治和角名老老實實站在北信介身后，大氣不敢出。
今晚某些人注定要挨罵了。
宮侑誠懇地向柳風道歉，他閃躲著眼神，“對不起柳學長，你有沒有哪里疼。”
“還好，你不是用手給我墊了一下嗎，以后別做這么危險的事了。”
“嗯、嗯。”
一場惡作劇以柳風作為唯一受害者結尾，柳風真不知道他是倒霉還是倒霉。
“蠢豬阿治，你干嘛不早點跟我說？”
宮侑怎么想都是宮治的錯，便背著北信介開始悄悄推卸責任。
“怪我？！難道不是怪你膽子太小嗎？！是誰撞倒的柳學長？不是我吧？”
提到柳風，宮侑就瞬間熄了火，因為他發現自己腦海里全是剛才的畫面，完全甩不掉。
仔細嗅嗅，宮侑身上似乎還停留了一絲絲不屬于他的氣味。
“……你的表情好惡心。”
“那還真是謝謝你夸我了。”
“喂，北學長還在呢，能不能別說話了。”旁觀了一切的角名終于忍不住吐槽。
集訓馬上就要結束了，這兩兄弟怎么到哪都能闖禍。角名莫名冒出一個念頭，這次合宿感覺時間過得好快啊。
第149章 一四九 最后的春天（5）
井闥山的集訓結束, 柳風短暫迎來了一個星期的休息時間，因為沒有跟家人回宮城的打算，偌大的房子就只剩他。
媽媽離開之前讓他給奶奶打個電話提前說明原因，畢竟柳奶奶總是念叨。
安靜下來的客廳沒有帶給柳風孤獨的感覺, 桌上漂亮的新鮮百合看著像媽媽今早剛剛訂的, 廚房里貼著簡潔的中文便利貼，是在提醒他記得好好吃飯。
隨手拿了一個三明治叼在嘴里, 柳風慢慢滑動手機屏幕, 十幾秒后，指尖定在某個聯系人上, 卻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
沒來由的討厭和煩躁，但莫名其妙的情緒消散的速度也很快, 他直接撥通了柳奶奶的電話。
“小風？你真的不來宮城嗎？一個人留在東京會不會沒人照顧。”
“沒事的奶奶，我最近有點累, 想休息下。”
“哦, 這樣……是因為身體不舒服嗎？”
柳風彎腰打開冰箱, 發現牛奶喝完了, 他含含糊糊，“沒有哦, 唔，排球隊的訓練安排得比較緊，過幾天還有合宿, 我留在這邊方便些。”
“哎呀，那好好休息，小風，訓練加油！我還等著看你們明年的春高比賽呢。”
“嗯，好。”
電話掛斷了, 柳風關上冰箱門，幾口解決了剩下的三明治，愛子隱隱的試探和迫不及待并沒有引起他的注意，難得的假期才是現在最重要的東西。
想著去趟超市把冰箱補充一下，順便買些讓人快樂的垃圾食品，柳風專門去了附近最大的百貨樓。
買東西的過程一切順利，如果沒有后面的一對小情侶的話——
“唔哦！從背影都能感覺到是個出眾的美人！優，我們悄悄繞到前面去看一眼好不好？”
“正臉肯定不好看的，小美華，你不是想買薯片嗎？我們過去吧。”
喂，我可是聽得一清二楚啊！
山架美華是個可愛漂亮的女孩子，她和男朋友大將優今年都是戶美高中三年級的學生，兩人交往挺長時間了，但最近大將優總是拿時間去練球，這讓美華很不高興，今天的約會都是好不容易才有的。
她不滿地推了下大將優，“不許你這樣說別人。”
“本來就是……啊，好，但只看一眼啊，我們今天可是來約會的。”
大將優不爽地瞪著柳風，關鍵是這個人他感覺很眼熟。
柳風淡定地站在貨架旁挑選零食，他今天戴了口罩，就算這兩人繞到前面來也是看不清的。
“哈，現在看到了吧，小美華，你不是知道嗎，好多男生就喜歡戴著口罩什么的把臉遮住，以為自己是漫畫里的無口帥哥。”
“優！閉嘴！”
這兩人是當我聾子嗎？就隔著兩個貨架以為我聽不到嗎？！
柳風裝作悶熱，單手拉下了口罩，他的手指細長，又白，是不同于一般男生的精致，但更引人注目的是完全暴露出來的臉。
對面的兩人沉默了會兒，然后大將優說：“哼，長著一張一看就特別會騙人的臉。”
柳風抬頭，皺著眉，遲疑地說，“戶美？”
這個男生他有印象，高一那年的春高戶美作為東京第三代表參賽，柳風不記得大將優的名字了，只知道他是哪個學校的。
“啊！你認識我們嗎？”
美華很驚喜，拉著不情不愿的大將優靠近，“抱歉，我們剛才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對著女生柳風當然沒什么脾氣，只能搖頭，“雖然聽到了你們的全部對話，但……我應該沒有生氣。”
“春高上見過你男朋友，所以有點印象。”
柳風不熟悉大將優，大將優卻對柳風知道得很多，當然主要是來源于黑尾那家伙，他和黑尾國中就認識，因為在各種大賽里面總是會碰上，久而久之成了現在這種類似于死對頭的關系。
越看柳風那張臉就越覺得不順眼，因為美華的目光全被吸引了過去，大將優摟住美華，“好了，既然都看完了，那就繼續我們的約會吧。”
“等等等等——那個，請問你叫什么名字啊？”
大將優：敢怒不敢言。
柳風尷尬地握緊購物車的把手，走也不是，留下也不是，“那個——”
“哦，大將——嗯？！小風？！”
三人的注意力被突然冒出來的黑尾吸引，男生旁邊站著夜久，看起來剛進超市沒多久，手里都空落落的。
“小黑？夜久？你們怎么會在這里。”
黑尾走過來，“你沒去宮城嗎？我還以為你不在家。”
“今年不太想去，就自己一個人留在東京了。”
夜久：“最近漫威新出了電影，我和黑尾就一起來嘍，剛看完。”
大將優最無語，他每次和美華出來約會總會碰到黑尾這家伙，這次還以為不會再碰上了，是他高興太早了。
“優，看起來你的朋友跟大美人很熟。”美華說悄悄話，“能幫我要個聯系方式嗎？”
“小美華！你這樣我是會吃醋的！”
打排球時或許是狡猾的蛇類氣質，可面對女朋友，大將優只是個獨占欲很強的小狗，他暗暗想：黑尾就不能快點把柳風帶走嗎？！
柳風故意忽略剛剛美華問他名字的問題，“我買完東西就打算回去了，你們還要繼續玩的話我先走了。”
黑尾轉身朝大將優眨眨眼，表示自己撞上他倆絕對不是故意的，便立即追上柳風，“小風，既然叔叔阿姨都不在家，你跟我們一塊兒唄，我和夜久手里還有游樂園的票，就下午的，怎么樣？”
大將優摸了摸褲兜里的兩張門票：……
心情復雜。
“同學，我和優下午也要去游樂園，我們一起吧！”
看著大將優沖自己拼命使眼色，柳風尷尬地笑笑，“我下午還有事，不好意思。”
黑尾詫異：你也買了游樂園的票？
大將優：不然呢？我出來約會不去游樂園去哪？
黑尾：那不關我的事。
大將優：你是故意的……
“小風，真的不去嗎？我們在外面碰到的概率多小啊，這說明都是緣分，而且你一個人在家多無聊啊，去吧去吧，嗯？”
美華也期待滿滿地盯著柳風。
“……好。”
＊
把買的東西都寄存在游樂園外面，今天是周末，更是暑假，來游樂園的小孩很多，柳風被黑尾帶著往前。
有個小男孩一頭撞到柳風腿上，憋了一秒不到就開始哭，柳風不得不停下來安慰他，“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哭了？”
夜久蹲下來，因為家里他是大哥哥，明顯很有經驗，“是跟家里人走散了吧？需要我們幫忙嗎？”
小男孩抱住夜久不撒手，“嗚嗚嗚嗚，爸爸媽媽一轉頭就不見了，我找不到他們。”
“我先抱他去廣播室，待會兒在天鵝湖那見吧。”
夜久個子不高，但抱孩子的手很穩，黑尾問他抱得動嗎，結果被踹了一腳。
沒辦法，剩下四人只能先去天鵝湖那等夜久回來，大將優途中買了四個冰淇淋，除了黑尾的份，連不在的夜久都有。
“沒帶多余的錢，黑尾你自己買吧。”
“不用啊，我和小風吃一個就夠了，反正小風也不喜歡吃甜的。”
大將優：“……”
大將優：“？”
美華跟柳風交換了聯系方式，剛剛才知道柳風也是打排球的，“柳，你好厲害！”
“嗯？沒有了，比我厲害的選手很多的。”
她不怎么了解排球，只是柳風跟大將優和黑尾，以及夜久都太不一樣了，他看起來更像是舞臺劇的美型演員，又或者校園偶像那種，不過這句夸贊的話倒是沒有引來大將優的反駁。
畢竟那是事實。
井闥山和梟谷的統治力不是說著玩玩的，前者常年大賽冠軍，后者每年的成績逐步上升，今年的IH已經是亞軍了，也就是東京包攬了IH的冠亞軍。
大將優有時還蠻討厭這些排球怪物的。
“啊——”
黑尾張著嘴示意柳風喂他，柳風往后靠，“你是小孩嗎？”
“小時候我也經常這樣喂你啊，怎么可以嫌棄我？”
見旁邊兩人投來驚詫的目光，柳風升起濃濃的羞恥感，只能拿起勺子挖了一塊超大的冰淇淋塞過去，“給你。”
“好吃。”黑尾邊嚼邊摟住柳風，炫耀似地看向大將優，挑眉。
這本該是我的戲份好嗎？！
在大將優的設想里，就算黑尾這個沒情商的家伙跟過來，也只會在他和美華的秀恩愛里狼狽離去，然后就是他和美華的二人世界。
現在呢，簡直離譜。
大將優期待地看向美華，而美華在看柳風，“你們感情好好，是從小一起長大嗎？”
“算是吧，中間有幾年我去了別的地方，不過國中就回來了。”
這句話掀起了大將優國中時期的記憶，他突然意識到，那個時候黑尾不太開心的兩年是怎么來的了。
因為老在預選賽上碰面，大將優就徹底記住了這個雞冠頭，看起來跟個壞學生似的，他們兩人的學校都不算出名，跟怒所比起來幾乎是兩個世界。
一輪游或者二輪游說的就是他們，或許還有個共同點，那就是黑尾鐵郎和大將優都熱愛著排球。
后來莫名其妙有了聯系方式，他們在賽前喜歡互說垃圾話，這簡直成了什么傳統，不是他輸就是黑尾輸，總之兩邊總會碰上，只不過輸得晚或早而已，可這又何嘗不是一種互相鼓勵的友誼，再差勁，下次的比賽照樣參加，排球照樣堅持。
大將優起初是發現不了的，黑尾這人看起來估計天塌了都還可以安穩睡覺，只是某次比賽結束后，他原本想去嘲笑兩句的，卻看見那人低著頭沉默。
“喂，就是輸了而已，不用這樣吧，反正你之前都輸那么多次了，也該習慣了吧。”
“……我并不是因為這個。”
“我找不到別的理由，比如？”
“只是打著打著突然發覺等了好久，我感覺自己都快忘記他長什么樣了。”
“誰？”
第150章 一五零 最后的春天（6）
這個關于“誰”的問題沒有得到回答, 但讓大將優有了了解黑尾另一面的契機，在某些方面，男生具有莫名其妙的消極感。
就好像事情還沒發生他就已經朝著最壞的結局想了，盡管大將優并不明白那件讓黑尾變得消極的事情是什么。
天鵝湖雖然叫天鵝湖, 但沒有天鵝, 只是周圍一圈擺滿了天鵝雕塑，黑尾掏了手機讓柳風站到前面給他拍照。
“小風, 朝我比個愛心！”
柳風旁邊都是被家長推過來拍照留念的小孩子, 他一米七九，站在中間顯得更高大了, 手揪在兩側衣擺，遲遲沒有動作, “小黑，好羞恥。”
“沒事沒事。”
黑尾看了一圈, 覺得這樣有些干巴巴, 長腿跑了十幾步, 回來時拽著個太陽樣式的氣球, “想買小貓的，但沒找到, 這個也可以湊合一下。”
他把綁著氣球的細線在柳風手腕上繞了幾個來回，還順便捏了把幼馴染的手心肉，點點頭, “這樣感覺更好了。”
明明是更幼稚了好嗎。
“小黑，你們是怎么會想到來游樂園的？”
“買盲盒抽獎送的，不來白不來，天天看著列夫的扣球，我和夜久還想多活幾年。”
“噗——要是后輩知道絕對會哭出來的吧。啊對了, 你們和烏野怎么樣？”
黑尾半蹲給柳風找角度，“屬于是各自在努力進步吧，說真的，我很期待‘垃圾場對決’，除了貓又教練本人的意愿，我自己也希望能在正式比賽看見他們——小風，笑一笑。”
“你真的好像我媽媽。”
柳風邊調侃邊抬手比了一個大大的愛心，他站的位置正對著太陽，笑容好像要融化成甜甜的糖水，黑尾拍完盯著屏幕愣了幾秒，隨即恢復原樣。
“好了，到你給我拍了——不用特意蹲下去的，我本來就比你高。”
柳風：“……？”
美華和大將優坐在遮陽傘下，女生突然給男生喂了口冰淇淋。
“小美華！”
“你剛剛是吃醋了嗎？”
大將優臉紅紅的，“是有點。”
美華手抵著下巴，長發垂落下來，“你沒發現嗎？你的朋友很在乎柳君。”
“他才不是我朋友。呃，這個我當然知道。”
感覺男朋友沒有懂自己的真正意思，美華也不打算多說，“我們來合照吧，太久沒有和優一起出來約會了。”
等夜久回來時，看見的就是四人在請路人幫忙拍照的場景，他沖過去同時摟住柳風和黑尾，“還有我！”
“你站在我和小風中間只會顯得自己更矮——啊！好痛！”
夜久黑著臉給了黑尾一拳，“閉嘴！”
“哈哈哈哈哈哈，干得好夜久！”
黑尾跨過夜久，用力薅了一把柳風的頭，然后被柳風掐在腰上。
照片定格的瞬間兩人對視。
＊
游樂園的人比起最初少了很多，大將優懷著什么心思要帶美華去鬼屋，這種時候剩下三人還是非常有眼力見的，都紛紛搖頭表示自己怕鬼。
玩了挺多項目后失重感疊加起來就容易造成疲憊，柳風打算緩口氣再去坐過山車，那個是他們一致決定要留到最后的東西。
黑尾拿了杯檸檬水過來，他穿著淺色短袖，衣擺塞在褲腰里，優越的身高和外貌站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被注意到，更何況他身邊還有一個更加引人注目的柳風。
不少人路過時喜歡假裝無意中看過去，再放慢了速度，好像這樣就不會被當事人發現。
“你一個人在家能按時吃飯嗎？”
柳風：“怎么，你想照顧我？”
“我倒真打算今天就過去的。”
見黑尾表情認真，柳風坐不住了，“不用，你都把我當什么了。”
幼馴染里他年齡最大，但黑尾總是會忽略這點，被拒絕后男生露出“孩子長大了”的欣慰表情，“小風，你真的長大了。”
夜久面露嫌棄，“黑尾，你是對當柳的媽媽有什么奇怪執念嗎？你這個變態大叔！”
“總比惡鬼前輩要好。”
柳風雙手比了個大大的叉，“停，我們現在去坐過山車吧，也不知道小美華和大將什么時候才會出來。”
過山車的附近全是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夜久拉住了柳風的胳膊，“真要去？要不再等等大將他們？”
“早死早超生，走吧。”
安全員拿著話筒，“大家，如果感到害怕的話就大聲叫出來哦！不要擔心會丟人，或者大聲喊出自己的愿望，說不定真的會實現哦！”
柳風邊綁安全帶邊悄聲吐槽，“這是把過山車當成許愿池了嗎？”
過山車前面有段上坡，也是死亡倒計時，夜久緊緊抓住身邊的人。
黑尾哈哈大笑，“夜久！沒想到你怕這個！”
“現在后悔還來得及——啊啊啊啊啊啊！！！”
“今年春高，讓我們成功吧！！！”
夜久突然的坦誠混在一堆尖叫聲中，不斷的失重感讓他肆意發泄出內心隱藏已久的壓力，“不管怎樣！三年最后一次了！我們要打進全國！！！”
黑尾動容，“是的！讓我們打進全國吧！！”
柳風內心只感覺像被火點著了般，黑尾和夜久喊完期待地看著他。
“讓我好好考上大學！好好工作！好好生活！一輩子和家人朋友在一起吧！”
或許就如大將優所說的，柳風長了一張很會騙人的臉，黑尾心軟得要命，“我和小風一樣！就這么一輩子吧！！！”
要一輩子和小風在一起，永遠熱愛小風和排球。
柳風眼睛被燙到了似的，拼命眨著，偏過臉。
在過山車上倒是喊得起勁，等三人下來恨不得捂著臉消失，周圍游客調侃但包含善意的目光繞在身上，時不時蹦出一句“這就是美好的青春啊”。
從鬼屋出來的大將優捏著棉花糖的木簽站在不遠處，美華去了衛生間，此時的他完全暴露出來本性，用不可置信的語氣問：“你們完全不覺得丟臉嗎？！”
“喂！我手機沒電了，你們誰把這家伙丑惡的嘴臉拍下來發給小美華啊！”黑尾同樣惡人臉懟回去，“可怕！”
但四人對視后不過片刻，全部笑了出來。
有后面的游客路過，沖黑尾加油，“要一輩子在一起哦！”
黑尾：“……”
好吧，現在感到羞恥的人是他了。
“當然，也祝你們打進全國大賽！加油！”
大將優：“哼，今年會進全國大賽的是我們。”
黑尾和夜久一起：“是我們。”
美華拎著包包回來，“你們怎么了？”
“沒事沒事，我們很好，哈哈。”
柳風驚嘆于大將優的變臉速度，原來這就是女朋友的力量。
等徹底結束今天的游樂園出行，他們分成三波人離開，柳風和黑尾一塊兒。
“你買這么多東西，打算吃壞肚子嗎？”
黑尾拎著柳風在超市買的一堆，還檢查了一遍，“好多零食，不怕把牙齒吃壞？”
“這是暑假，暑假！小黑，難得的休息時間，如果不躺在家里吃零食那也太浪費了。”
柳風臉被捏起一點，黑尾借著身高優勢滿意地看著他亂眨的睫毛，“別找借口，我會監督你的，零食每天只能吃一點，吃太多你連飯都吃不下了。”
“你好煩啊，我才是哥哥。”
“就比我大幾個月而已。”
“那也是哥哥。”
柳風琢磨壞心思，“哦，你鞋帶開了。”
黑尾低頭，不得不蹲下先系鞋帶，他嘴里不停，“明天我就來找你。”
肩膀上忽然傳來兩股壓力，柳風輕巧地撐著他像跳馬一樣跳了過去，還擺了個姿勢，“滿分！”
黑尾咬牙切齒，“小風，你是不是皮癢了？”
說完立即站起追了上去，但柳風跑得太快，他連衣角都摸不到。
“比速度，你還是太慢了。”
柳風得意洋洋，“小黑，你總不能追著我回家吧。”
黑尾嘆了口氣，“行，就到這里吧，反正我是趕不上你的。”
柳風半信半疑靠近，戳戳他的臉，又去接裝著東西的購物袋，“那我們下個車站就分開吧，太晚了電車很擠的。”
黑尾沒松手，打算送他回家，“走吧。”
天色漸暗，柳風之前的氣球送給了路過的小朋友，現在的他就是真的手里空蕩蕩的，悠閑得可以踢路邊的小石子玩。
柳家房子沒有亮燈，確實沒人在，柳風掏了鑰匙開門，他來了這邊幾年，還是沒養成日本人的生活習慣，也懶得說“我回來了”。
“小黑，要不然你在這住一晚，我總不能真讓你現在回去。”
他摸索著玄關的燈開關，而黑尾一聲不吭，跟在柳風后面，有塑料袋摩擦的聲音，接著被人放到了玄關的桌子上。
“小風。”
“嗯？”
一只大手摸到柳風的腰，他被帶著往后退，轉身，一個輕柔的吻落到了柳風唇上。
隨后人被迅速扣緊，柳風被黑尾壓到了懷里，“咚咚”響個不停的心跳震得他耳朵發悶。
“晚安。”
這一切來得過快，黑尾退得也很快，靠著外面的亮光，他低頭看清柳風臉上的錯愕，漂亮的眼睛像純黑色的珍珠，引得黑尾心臟麻麻的，忍不住再度佝腰親了下。
“小風，我喜歡你。”
遲來的告白或許在重逢那年就該說出來，對于柳風，他確實沒有太多信心，可也不想低估自己在柳風心里的分量。
呆滯的對望傾訴著多年以來從未斷絕的喜歡，在等待的四季里，黑尾曲折的情感早已變成了另一種不能說的秘密。
“……喜歡我？”
反問的結果是黑尾急匆匆的逃離，門大開著，有風灌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