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八年前的某一天【正文完】 “那天我一個人跑到這里……”
回到酒店洗完澡已經很晚, 方幼宜覺得身上似乎還有一股新生小羊的味道。
紀臨舟先洗完澡正在陽臺那邊打電話。
她走過去,聽見外面陽臺那邊有打火機的聲音。
方幼宜以為他又在偷偷背著自己抽煙,剛剛準備過去抓他, 但空氣里沒任何煙草的味道。
紀臨舟空著手,只拿著打火機在手上,并沒有抽煙。
他似乎也聽見身后的動靜聲,轉過身看她, 抬了抬眉, 把手中的打火機給她看。
方幼宜抿了下唇, 走過去,環抱住他的腰, 從他手上拿走那只打火機。
紀臨舟垂眸看她,跟電話那邊的人又說了幾句, 掛斷了電話。
“沒抽。”
他低頭看她,舉起手給她檢查,
“已經戒煙了。”
方幼宜下巴擱在他胸口, 嗅著他襯衫上的氣息,
“我知道, 不過打火機我也要沒收。”
紀臨舟挑眉看她, 伸手摁了摁她的腦袋,
“這么霸道?”
方幼宜沒忍住笑了,但故意很兇地說,
“是啊,就是這么霸道, 反正我要沒收。”
她把打火機拿到手上,雙手抱住他的腰,墊腳親了親他的下巴, 命令的說,
“你以后都不準抽煙。”
紀臨舟低頭視線看著她,做出一副有點為難的樣子,但眼睛里帶著很淡地笑意,點頭說,
“好,戒掉。”
陽臺外面的風飄進來,兩個人在邊上站了會兒,紀臨舟抱著她進房間。
在拉薩待了一周,調研組活動項目終于結束,方幼宜提前兩天跟紀臨舟先回了京北。
原因是鐘靜給她發消息,說小芒好像到了發情期,每天都在她家里搗亂。
飛機一落地京北,方幼宜先去了鐘靜那邊接小芒到醫院做絕育手術。
手術過程很快也很順利,不過醫生讓小芒暫時留在醫院觀察幾天。
小芒麻藥還沒完全消退,眼睛可憐兮兮的從航空箱里看著他們。
方幼宜心里有點不忍,也有點小愧疚,感覺好像絕育做的太快了。
紀臨舟不以為然,打電話讓徐易把車開了過來。
方幼宜之前搬走很多東西都還在老房子那邊的出租屋沒拿過來,紀臨舟讓徐易先離開,開車帶她先去了趟老小區那邊收拾東西。
走了一段時間,屋子里落了不少灰。
房子也小,紀臨舟一進門就顯得擁擠。
“我先去收拾一下衣服。”
方幼宜轉身進房間。
出來的時候紀臨舟站在她客廳陽臺外面的窗邊,走之前方幼宜擔心下雨,把窗戶全部封了,紀臨舟不知道什么時候把窗戶打開了,正在往樓下看。
“收拾完了?”
他看她出來,轉過身問她。
方幼宜搖頭,
“東西有點多,要不下次再來收拾吧。”
紀臨舟往客廳里看了眼,淡淡抬了抬眉,
“那今天先不回去,就在這邊住下。”
方幼宜愣了下,
“啊,不太方便吧。”
一室一廳的小房子,她一個人還好,兩個人總覺得有點擁擠。
“哪里不方便?”
紀臨舟進屋看了眼沙發,
“你先收拾房間,客廳我來。”
方幼宜奇怪的看著他,還是妥協,點了點頭,
“好吧,也行。”
她進房間先去把之前的床單換下來,又從衣柜里取出來新的換上。
房間不大,走之前很多東西都已經收拾好,也沒花多少時間。
出來的時候紀臨舟正依靠著廚房那邊的島臺在翻看她之前留在上面的一本植物雜志,是之前老周給她的,上面有她發布的一篇關于蘭草的論文,作者排版很明顯。
方幼宜走過去倒水,
“晚上吃什么?要下樓去吃嗎?”
紀臨舟合上雜志放好,
“我訂了餐,馬上送過來。”
方幼宜哦了聲,放在一旁的手機忽然亮了亮,她走過去拿起來。
是方老太太那邊給她發的消息,問她有沒有回京北,回家吃個飯。
方幼宜低頭看著,想了想回過去說自己有點忙,等有空單獨去看她。
她這一趟進藏很多事情想通了,自己跟方家其實早已經沒有什么關系,方菁離開以后她就應該割席的,但總是顧念著方老太太,還有方世益父子兩曾經對自己的好,總是妥協著犧牲自己。
紀臨舟在旁邊看見她發過去的消息,并沒有說什么,只問她,
“你最近很忙?”
方幼宜抬頭看他,捂著自己的手機,
“不準偷看我的手機。”
紀臨舟伸手比劃了下兩個人的身高差距,
“它自己跑到我眼睛里的。”
方幼宜把手機合上,走到沙發邊坐下,告訴他自己的打算,
“我打算在offer下來之前去趟港城。”
“去港城干什么?”
紀臨舟很自然地走過去在她旁邊坐下,手臂攬住她的肩膀,撥弄著她耳邊落下來的頭發。
方幼宜側頭看他,
“你說呢?”
紀臨舟想到寧絮,沒有再問,只說,
“訂周末的機票?”
方幼宜點了點頭,
“這周末,剛好回來小芒出院。”
訂的餐很快送到,吃完飯,紀臨舟洗完澡從浴室出來,方幼宜正在陽臺外面研究她那些藤蔓,準備拆掉自動澆水設備,因為好像不太好用,還是死掉了不少。
紀臨舟走過去,從背后抱住她。
他身上帶著她浴室里的味道,頭發還在往下滴著水,落到方幼宜的脖頸上,她沒忍住縮了縮肩膀,
“你身上都是水。”
她轉過身推他。
紀臨舟假裝不知道,故意用濕漉漉的頭發從身后蹭她,手掌從她肩膀上往下探進她的睡裙里,低頭去吻她。
方幼宜擔心被人看見,推著他往陽臺里面走。
紀臨舟吻著她,把她抱起來進房間 。
這一晚方幼宜睡的很安穩,醒來的時候還是早上,樓上習慣性的傳來做飯和小孩上學的聲音。
昨晚擔心隔音問題,兩個人只做了一次,紀臨舟全程捂著她的嘴巴,但故意很用力地,手臂緊緊地圈著她。
雖然只有一次,但方幼宜不知道為什么覺得特別累,最后只趴在他肩膀上動都不想動,被抱到浴室去洗澡。
從房間里出來,紀臨舟居然在廚房做早餐,她聞到了小米粥的味道,走過去抱他。
紀臨舟沒轉身,手放在她手背上,
“醒這么早?”
方幼宜其實還是困的,臉埋在他后背上,身體重量也靠著他,
“被你吵醒了。”
她故意說。
“我有發出什么聲音嗎?”
紀臨舟似乎把她的話當真了,把爐子上的火關了,轉過身抬起她的臉看她,
“我看看,”
方幼宜半閉著眼睛仰頭看他。
“黑眼圈。”
紀臨舟手在她眼下按了按。
方幼宜抬手打掉他的手,生氣了要去浴室洗漱不打算搭理他。
紀臨舟笑了聲,將她拽回來,
“這邊隔音不太好,晚上回公寓那邊吧。”
方幼宜點頭,手環抱住他的腰,人還沒完全的醒,跟他講夢話,
“我好像還做夢了。”
“嗯,”
紀臨舟抱著她從廚房離開,去外面的浴室,
“做什么夢了?”
方幼宜迷迷糊糊的,身體往后靠著他的胸口,看他打開水龍頭給她擠牙膏,
“忘了,但好像是夢見你了。”
紀臨舟沉默了一下,把牙刷放到她手上,從鏡子里看她,
“夢見我什么了?”
“我想想,我夢見我們還在吵架,”方幼宜嘴巴里有了泡沫,說話有點含糊不清,
“你特別傷心,問我是不是不要你了。”
紀臨舟靠著洗手臺看她,居然全部都聽清了,倒是沒笑,反而很認真的,
“然后呢?”
方幼宜刷完牙,人其實已經醒的差不多了,吐掉嘴巴里的泡沫,從鏡子里看著他說,
“我當然,”
方幼宜原本是想說自己肯定是拒絕了他,但話到嘴邊又改口,
“我當然是抱著你,說沒有啊。”
紀臨舟從鏡子里看著她,走到她身后,拿起邊上的毛巾打濕給她擦掉嘴邊的泡沫。
方幼宜轉過身看著他,手臂圈著他,看他的表情,
“你什么表情,我該不會夢到的是真的吧?”
紀臨舟垂眼看著她,環抱著她的腰,低頭認真的給她擦臉,
“沒,不過我也做了一個夢。”
他把毛巾扔到一旁,躬著身把她抱起來放到洗手臺上。
“你夢見什么了?”
方幼宜仰頭看著他,有點好奇。
紀臨舟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力度稍微有點大,
“想知道?”
方幼宜點頭,討好的親了親他的下巴,
“快說。”
紀臨舟扣著她的后頸把她拉開點,低頭看著她,
“跟你的不太一樣。”
他聲音低低的,很平靜,
“夢見你從家里搬走,我跟著你追出來,你提著箱子在馬路邊等著紅綠燈,我跑過去想要拉你,一晃你就不見了。
不知道怎么又在車里,我趴在方向盤上睡著了,外面在下雪,好大的雪,馬路上都是厚厚的積雪,我從車窗里看見你,你好像變老了一點,但還是很漂亮,正牽著個小女孩在過馬路,我開口想叫你,你沒聽見,我急急忙忙跑下車去追你,一把抓住了你的手,你轉過頭看我,好像已經不記得我了。
我問你這些年都跑到哪里去了,你說你已經結婚了,指著旁邊跟你很像的小女孩告訴我,說這是你的女兒,讓我以后都不要再打擾你。
我只能看著你走,然后又回到車上,從車窗里看見我也變老了。”
方幼宜愣住,沒想到他做的夢是這樣的夢。
紀臨舟笑了一下,碰了碰她的臉,
“幸好我一覺醒來,發現你還躺在我旁邊。”
方幼宜眼睛有點紅,
“你為什么做這么奇怪的夢啊。”
紀臨舟手臂松松的圈著她,好像認真的想了想說,
“奇怪嗎?”
方幼宜手抱著他的脖頸,額頭抵在他的肩膀上,很用力的咬了他一下,
“不奇怪嗎?我怎么會跟別人結婚生孩子呢?你這什么亂七八糟的夢。”
紀臨舟垂眼看著她,伸手刮了刮她有些紅的眼圈,抹掉她下頷沒擦干凈的水珠,托著她的下巴,低頭在她嘴唇上吻了下,淡聲說,
“是啊,什么亂七八糟的夢。”
方幼宜仰頭看了看他,手腳并用的四肢圈在他身上,把臉埋在他脖頸里,悶聲不講理地說,
“忘掉這個夢,以后都不準再想。”
—
周末去機場之前先去了寵物醫院看了看小芒,小芒恢復的很不錯,已經能夠開始自如的玩逗貓棒,醫生說可以馬上接回去。
但還要去港城看寧絮,所以暫時先讓小芒在醫院沒接回家。
落地港城是下午,天氣很好。
紀臨舟沒告訴寧絮他們要回來的事情,兩個人在機場叫了車過去。
方幼宜忽然想到自己還沒準備禮物,又拉著紀臨舟去了彌敦道那邊給寧絮挑禮物。
紀臨舟在街道外面等她,馬路上人流穿行著,還有穿著洛麗塔衣服的年輕女孩在拍照。
旁邊有一面墻貼了不少照片,是這邊的街頭攝影師隨機拍攝的,基本都是路人照片,已經十幾年了。
紀臨舟站在路邊,抬頭往墻上看了眼。
不少照片已經褪色,根本看不太清,密密麻麻的堆疊在一起。
方幼宜很快挑選完禮物出來。
紀臨舟視線從墻上移開,走過去拎著她挑選的禮物問她,
“買的什么?”
方幼宜選了好久的禮物,神情有點苦惱,
“不知道買什么,選了一條絲巾,她會不會不喜歡?”
紀臨舟握著她的手腕往前走,穿過人流和馬路,擋住邊上的人,
“不會,你買的什么她都喜歡。”
方幼宜仰頭看他,
“你好敷衍。”
紀臨舟抬眉看她,
“哪里敷衍了?”
方幼宜甩開他的手假裝生氣往前走。
紀臨舟追過來重新扣緊她的手,根根穿進指縫里,緊緊扣住。
“我以前來過這里。”
兩個人走到街角,方幼宜忽然看著旁邊的道路指示牌說,
“彌敦道。”
“你高中的時候?”紀臨舟還記得,她說她十六歲的時候就來過港城。
方幼宜點頭,有點高興,
“嗯,那天我一個人跑到這里……”
二月末的港城,氣溫已經回升,路邊梧桐樹冒出點綠色的枝葉。
車輛和人流仍舊不息,天色慢慢暗下來,身后不遠處密密麻麻的照片墻里,有一張邊角泛黃的老照片。
時間倒回到八年前的某一天——
方幼宜站在彌敦道的街頭,看著手機上方菁發過來的消息,深深吸了一口氣,把手機關機丟回背包的最底層。
芭蕾舞鞋和舞裙都在一個小時前被她換了下來,她身上只穿著松松垮垮過分大的印著短耳朵兔子的T恤。
天還沒黑,她還不能回酒店,只能漫無目的的在街頭亂逛。
彌敦道這邊打卡的游客很多,方幼宜沿著街角往前走,肚子好餓,想要吃東西。
不過身上的港幣已經都花光了(這個時候手機支付還沒開通),她站在甜品店外面看著櫥窗里的奶油蛋糕咽了咽口水,又走開,蹲在邊上等日落后回酒店。
對面街角有人在拍照,一輛很漂亮又過分高調的黑色跑車停在路邊。
方幼宜看了一眼,沒看清駕駛座上的人,只有一截冷厲好看的下頷線條。
她撐著下巴,有些走神的想,港城的男生會比方淮晝還要好看嗎?
她視線一直盯著車窗,想看對方下車。
車里的人好像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手腕很白,骨節清晰,上面覆蓋著一塊腕表。
方幼宜看見街角的攝影師在對著車里的人偷拍。
閃光燈亮了一下,在白天也顯得刺眼。
她抬手擋了下眼睛,再睜開眼睛時,車已經開走了。
可惜,沒看見對方的長相。
以后應該也不會見到了。
叮叮伶伶的風鈴聲響起,身后的甜品店門忽然打開,有冷氣從身后吹過來。
方幼宜愣了愣,轉過頭,
“你喜歡這塊蛋糕嗎?”
店員沖著她笑,手里拿著剛剛她從櫥窗里看的那份奶油蛋糕。
方幼宜點頭。
“蛋糕的買主剛剛打電話說不要了,讓我們隨便送給其他客人。”店員笑瞇瞇的說,
“剛好你在外面。”
“啊。”
方幼宜看著遞過來的蛋糕,原本想拒絕,但肚子叫了一下。
她伸手接過。
粉色的奶油蛋糕,上面還點綴著白色的珍珠,有一只可愛的奶油兔子。
方幼宜咬下第一口蛋糕,甜到發膩。
但是,謝謝蛋糕的主人,如果有機會的話,她也要請他吃奶油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