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星河讓司機調(diào)轉(zhuǎn)車頭,立刻趕往得志傳媒,不久前才發(fā)生過沖突的兩個人,很快就在大廈的地下停車場相遇了。
也不知道為什么這么巧。
可能這就是孽緣吧。
池逸舟對此并不意外,夏錦通知他回來開會的同時也告知了他洛星河過來的消息,只是沒想到對方來得這么快。
趕回公司的這一路上,他一直在反思自己剛才做的是否過分,反思結(jié)果是可能有點,但也不算什么,只要能夠保護好多多,洛星河受沒受委屈他并不在乎。
因此,在停車場通往寫字樓的電梯里相見時,池逸舟并沒覺得尷尬,還禮貌地向?qū)Ψ近c了一下頭。
洛星河:“……”
這是什么神奇物種?!
電梯里不僅有池逸舟,還有鄧琦、攝影師及兩個保鏢,洛星河只和饒立一起上去,姚瑤還有其他人都留在了車?yán)铮藬?shù)上不太勢均力敵。
但他倆都沒有選擇等下一趟電梯,不約而同昂首挺胸走進去,站在了最外側(cè)。
不管怎么樣,輸人不輸陣!
夏錦的辦公室在21層,電梯一路上行期間沒人說話,也恰好沒有中途停下,轎廂內(nèi)氣氛緊繃得令人窒息。
洛星河面對著電梯門,看著不銹鋼門上隱約投映著的池逸舟的模糊影子,簡直想一拳捶過去。
給他一記綠巨人之拳也難消心頭之恨。
終于到了目標(biāo)樓層,“叮”地一聲電梯門開,他和饒立先走出去,下意識地往右轉(zhuǎn),沒走兩步就被人叫住。
鄧琦怯生生地替自家老板發(fā)話:“洛老師,走反了。”
饒立和洛星河面面相覷,倆人都是第一次來得志傳媒,剛才又各自滿腦子官司,這才導(dǎo)致在對家面前出現(xiàn)了低級失誤,鬧了笑話。
“知道,你們先去,我倆去個洗手間。”他努力挽回顏面。
鄧琦遲疑了一下:“呃……洗手間也在這邊。”
洛星河:“……”
人生啊,往往是在最不想丟面子的時候丟面子。
池逸舟看向身旁的一個保鏢:“你帶他們?nèi)ァ!?br />
保鏢點點頭,禮貌地說:“兩位老師,跟我來吧。”
在洗手間里用涼水洗了個臉,洛星河才覺得自己臉上剛升騰起的熱度才消散下去,對著鏡子整理儀容,確定哪兒哪兒都沒有問題,才和饒立一起出去。
“沒事兒啊星河,談判我有經(jīng)驗,一會兒你不用說話,聽著就行。”饒立拍拍他的肩膀,“哥不會讓他們欺負你。”
夏錦辦公室有扇巨大的落地窗,一走進去就能看到外邊夕陽西下的美景,層層疊疊的流云被戀戀不舍的太陽映成一片輝煌的赤橙之色,讓洛星河想到血流漂杵的戰(zhàn)場長河。
他下意識地環(huán)顧了一下這里,偌大的辦公室整體風(fēng)格偏簡約,配色也以米色、白色為主,一側(cè)是簡潔的辦公桌,充分體現(xiàn)出主人利落的氣質(zhì),另一側(cè)是一排靠墻的展示柜,里面放滿了各種獎杯、獎牌,證明主人在這行里傲人的業(yè)績。
墻上錯落有致地掛著很多她手下藝人出演的影視劇海報,池逸舟的雖然不多,但被掛在最顯眼的位置,凸顯了夏錦對他的重視。
辦公室中間擺著一組白色真皮沙發(fā),看起來價值不菲,按照夏錦的示意,洛星河與饒立分別坐在長條沙發(fā)對面的單座沙發(fā)上,隔著一張長條玻璃茶幾看向?qū)γ娴乃统匾葜邸?br />
小助理鄧琦則直接盤腿在地毯上坐下,打開筆記本放在茶幾上,隨時進行記錄。
夏錦,33歲,不茍言笑、雷厲風(fēng)行的女強人,長發(fā)盤起,穿一身得體的職業(yè)套裙,年齡不如饒立大,氣場卻比他強很多。
金絲眼鏡后邊的狹長雙眼冷淡地掃視了面前的兩人,她禮貌而疏離地先開了口:“大家時間都有限,有事我就直接說了,娃綜導(dǎo)演這么操作我也沒有料到,雖說要去掰扯也能掰扯出一個結(jié)果,但我們逸舟覺得答應(yīng)就是答應(yīng)了,再反悔會給其他嘉賓和小朋友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因此不打算再去細究這件事。”
“巧了!”饒立一拍大腿,笑道,“我們星河也是這么想的,他也很喜歡多多,剛才還說要給福利院捐款。”
洛星河:“……”
他立刻輕輕踢了饒立一腳,別讓他什么都說,這有點太顯擺了。
果然,聽了饒立的話,池逸舟那雙深邃的丹鳳眼里立刻閃過了一抹意味深長,看得洛星河如坐針氈,好像他是個多么沽名釣譽的人。
他想解釋,又覺得對方對自己誤解已經(jīng)深入骨髓,正所謂虱子多了不怕咬,干脆什么都不說了。
這話讓人不好接,夏錦表情空白了幾秒鐘,“哦”了一聲,轉(zhuǎn)而道:“鑒于我們兩家在外界看來存在競爭關(guān)系,現(xiàn)在需要合作,那我們就定一下合作細節(jié),在節(jié)目里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都提前說清楚,以免制造出話題,給兩家藝人惹來爭議。”
聽到這話,洛星河之前的滿腔怨懟消散了一些,原來不是向自己施壓,而是談細節(jié),這確實很有必要。
“好,等我們商定之后,再去跟節(jié)目組溝通,希望他們別再先斬后奏。”饒立也道。
夏錦目光從洛星河臉上劃過,看向饒立,單刀直入:“第一點,我們不接受任何形式的營業(yè)和炒cp。”
呵,果然是這個。
洛星河預(yù)料到了,但是被對方說出來,心里還是極其不爽,好像被人莫名其妙嫌棄了似的。
不等饒立回話,他替自己代言:“放心,我們也絕沒有這種毫不利己的想法。”
說這話的時候,他挑釁地看向池逸舟,孰料對方并沒有看他,雙臂撐在膝蓋上,略微低著頭,面無表情地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像心思全都不在這里。
“沒有就好。”夏錦似笑非笑地說,“那就請兩位在節(jié)目上注意相處時的肢體語言,不要太過親密,避免誤導(dǎo)網(wǎng)友嗑cp。”
她話里說的是“兩位”,目光卻只看著洛星河,顯然意有所指。
洛星河差點心梗。
行內(nèi)或者路人看他倆是對家,但顯然池逸舟的粉絲和經(jīng)紀(jì)人都覺得他比自己紅,這話就是讓他千萬別上趕著,別死不要臉硬蹭。
饒立當(dāng)然看得出夏錦的意思,立刻道:“我們星河最討厭跟別人肢體接觸,抱孩子沒問題,成年人能離多遠離多遠。既然你們說了自己的條件,我也想提一個,希望上節(jié)目的時候大家都能拿出工作精神,不要做任何不利于和諧的表情或者動作,讓觀眾誤以為兩家有什么隔閡。”
身為家里“大人”,他當(dāng)然要為洛星河出口氣,劍鋒直指池逸舟的冰塊臉。
洛星河再度暗搓搓地觀察對家此刻的神情,只可惜人家真是情緒穩(wěn)定,這會兒依然“水波不興”,就像完全沒有被內(nèi)涵到。
“嗯,不管你們在節(jié)目上發(fā)生了什么沖突,我們都要私下解決,不要被媒體或者營銷號抓到可以做文章的點。”夏錦點頭道,似乎也沒覺得自家藝人被針對,繼續(xù)提了下一點,“不炒cp是底線,互相友善是上線,但我還有一個提議,不希望兩家在節(jié)目上走得太近,相互客氣一點、疏離一點是最完美的狀態(tài)。”
饒立聽了這話,有點不樂意了:“什么意思?就是兄弟情也不行是嗎?”
“是的,就是普通同事,給觀眾留下積極配合節(jié)目的印象就可以了,多余的事情不要做。”夏錦點頭道,“饒先生,畢竟兩家存在競爭關(guān)系,節(jié)目上他們兩個人表現(xiàn)得太融洽,接下來爭奪一些代言和角色,肯定會被營銷號指責(zé)說是欺騙觀眾、相互倒油,我相信你也不希望發(fā)生這樣的情況。”
平心而論,洛星河覺得她說得沒錯,營銷號也好、其他資源爭奪者也好,恨不得拿八倍鏡盯著他和池逸舟,無風(fēng)還起三層浪,如果他倆真的節(jié)目上下表現(xiàn)出的狀態(tài)相差太遠,肯定會被人拿來做文章,黑不黑的他個人倒是無所謂,就怕會影響之后的工作。
可是這么極度理智的說法,又實在讓他心里不爽。
洛星河捏著手里的礦泉水瓶,有些不客氣地說:“夏部長,人的情感是沒辦法用尺子測量的,也很難能按您說的那樣限定在一個合理的范圍——難道我跟池老師就不能做朋友嗎?一定針鋒相對才行嗎?”
做朋友是不可能做朋友的,免得自己“濫情”到人家,但就是想反駁一下夏錦。
誰知夏錦禮貌地看著他,點頭道:“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可能困難一些,但麻煩你控制一下自己的情感。作為一個優(yōu)秀的演員,相信你能夠做到,對吧?”
洛星河:“……”
他覺得夏錦簡直理智到不近人情,看著池逸舟,冷笑:“看來這也是池老師的想法了,對嗎?”
聯(lián)想到不久前這人逼著他跟多多保持距離的態(tài)度,這經(jīng)紀(jì)人和藝人還真是一丘之貉。
池逸舟略微沉吟了一下,聲音平和地說:“夏姐說得有道理,我們盡可能努力去做就是了,誰也不想再在網(wǎng)上掀起什么輿論風(fēng)暴,這并不是件好事。”
洛星河并不意外他的回答,把手里的礦泉水瓶往茶幾上一磕,攤了攤手,做了個“你們隨意”的手勢,翹起二郎腿抱起雙臂往沙發(fā)上一靠,不打算再說什么了。
饒立看出洛星河不爽,其實他也不爽,只不過不爽的點是在于他認為夏錦條條都在指責(zé)自家藝人,倒不是覺得她說的條款有什么問題。
“這點夏部長可以放心,我們星河只是習(xí)慣對人友善,倒也沒那么容易隨便把誰都當(dāng)朋友。”他也沉下聲音說,“業(yè)務(wù)上的事兒,我們不會有任何問題。”
夏錦似乎沒聽出他的揶揄,點點頭:“那就好。”
接著雙方又敲定了一些細則,洛星河對這次會面完全失去了興趣,坐在一旁低頭沉默,一直到結(jié)束也沒再說話。
池逸舟也沒有插嘴,全程由夏錦和饒立溝通,鄧琦噼里啪啦地打字,滴水不漏地記錄。
最后經(jīng)雙方確認無誤后,夏錦讓鄧琦將這合作細則打印出一式兩份,先蓋好了自家公章,再讓饒立拿回去蓋章。
洛星河看著白紙黑字大紅章的“互不侵犯條約”,心里冷笑。
臨走的時候,夏錦和池逸舟站起身來,有個相送的意思,但站在原地紋絲未動。
道完再見,饒立拉開門先行出去,洛星河看著池逸舟,向他勾了勾手指。
“還有別的事?”池逸舟挑眉,腳下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幾步。
洛星河壞笑了一下,走到他身旁,突然將嘴巴湊到他耳邊,輕聲道:“你說的那件事,我可沒答應(yīng)。”
呼出的熱氣噴到池逸舟的耳廓,他感覺從耳朵到脖頸麻了一片,立刻向后退去。
洛星河已經(jīng)收起了笑容,冷冷地看他一眼,大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