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薄荷糖
下午的光線特別亮,陽光細細密密地照進來,落在兩人的側臉。
之后的時間,細細感受他胸膛的起伏,眼淚漸漸止住。
算算日子,她已經好多年沒哭過了。
有人說,人和人之間都有一座橋,它是用眼淚做成的,真愛的升華就是眼淚。①
多妙的比喻啊,愛就是很多很多的眼淚;淚水,向來都是最難渡過的河流。
休息室依稀傳來鋼琴版的《I Left my heart at San Francisco》,音樂如晨霧般娓娓道來。
時硯池的大掌一直覆在她的小腹上,給她揉肚子 ,已經揉了十幾分鐘,一副她不說停就會繼續揉到天荒地老的樣子。
他下巴靠在她頸窩上,一直在她耳邊道歉,慢慢安撫她的情緒。
夏星曉反握住他的手,微微拉開兩人的距離,抽一記鼻子:“為什么道歉,是你真的知道誤會我了,還是今天看我這么慘同情我?”
那天對峙中時硯池的懷疑,讓她始終耿耿于懷。
愛是意亂情迷,也是江湖義氣,她怎么可能與時硯池的仇人握手言和,那也是她的仇人。
時硯池明白她糾結的地方,大手撫過她的后頸,把她凌亂的長發綰在耳后,兩人的額頭對在一起。
“星星,對不起,那天你離開之后我就后悔了,但我沒有勇氣追上去。”
“我們之間不管發生任何矛盾,都是我的錯,我都認。”
這句話太渣男了。
陽光穿過她的發絲落在他第二顆口子上,兩人在咫尺之間對視,時硯池低頭又要吻她,她側頭躲開。
“你想和我一起,你又選擇不和我在一起,你沒覺得從重逢開始,你整個人就一直特別擰巴嗎?”
上大學的時候,因為家里的情況,夏星曉曾經一度徘徊在抑郁的邊緣,那時候沒有錢,她就去尋求校醫室心理學老師的幫助。
那個老師曾經說過:如果一個人或者一件事影響了你的情緒,你的焦點應該放在控制在自己的情緒上,而不是那個人或者那件事。
她就是靠著這段話熬過了漫長的黑暗時光,可這話在時硯池身上失靈了,他就是她的情緒開關,永遠都能左右她。
時硯池沒立刻回答,定定地看著她,像是真的在思考她的話。
他側頭想要摸煙,又發現褲兜口袋被夏星曉坐在身下,就這么堪勘地止住了動作,溫熱的掌心又重新貼上軟腰的兩側。
“肚子還痛不痛?”
她搖搖頭,眼睛不看他,盯著摸個虛無的點。
“你聽過棄貓效應嗎?”
他的聲音低低沉沉的,狀態是前所未有的孤獨。
“一只貓被主人遺棄之后,再遇到新的主人會變得很乖巧,它在新的關系中會變得患得患失,它因為害怕被再次遺棄只能變得小心翼翼。”
心口起伏,長發微凌,夏星曉沒有聲響地咬緊下唇。
在這個浮躁而快速的年代,快餐式的戀愛太多了,好多人不知道自己在跟誰戀愛,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戀愛,好像只是稀里糊涂地開始,索然無味后又馬不停蹄地結束,再去奔赴下一場循環往復。
長達六年的跌宕時光,這樣一個天子驕子自詡為棄貓,是把所有的身份地位拋諸腦外,甚至連自尊都碾壓在她的腳下了。
回憶與現實交匯,一半是意氣風發的少年時硯池,一半是冷淡寡言的MUSE總裁,夏星曉喉嚨干了一下:“時硯池……”
他無聲地笑笑,像是被她的聲音打斷,從某種狀態中抽離,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地說:“我就是那只貓。”
幾個字繞成一枚核彈,炸得夏星曉顱內升溫,渾身都在發燙,非常燙。
那瞬間挺悲涼的。
一股情緒堵在胸腔,卡在喉口,眼眶開始泛紅。
“對不起……”她的聲音帶著哽咽。
而他用氣息截斷她的話:“夏星曉,你沒機會了。”
“你再也沒有離開我的機會了。”
他的眼睛像沒開采過的黑曜石,還纏著一點紅,在她心里種下罌粟。
抬頭的那一秒,唇又被人吻住了。
意識很快變得混沌,夏星曉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這人在英國六年到底學了什么,為什么現在變得這么厲害。
唇癢、心癢、渾身癢。
腰上那股力量不甘心在原地逗留,沿著脊椎節節攀升,渾身像躺在云端,整個人要掉不掉的,只能被他引領,慌亂中她的手胡亂地摸了幾下,然后處境變得更加惡劣。
窮途末路,除了他。
親密關系真的既龐大又無形,多少恩怨情仇都化在這軟綿的海潮里。
最后是肚子的響聲打斷了他的攻城略地,他埋在她的頸窩,聲帶震顫著:“老婆肚子餓,得去吃飯了。”
夏星曉耳朵下面一塊地方涼涼的,潮潮的,以皮膚相接的地方為圓心,開始星火燎原般蔓延。
被抱上副駕的時候,她的腦子還沒完全清醒,時硯池越過半個身子給她系上安全帶,然后發動車子,方向盤一拐。
兩側的街景快速向后移動,MUSE 4S店越來越遠,她才想起一小時前,自己出現在這里的原因。
夏星曉折身看他:“我是來拿車的呀。”
時硯池嘴角含笑,將她的碎發塞到耳后,“何煜會給你送到家樓下的。”
“他的車技行不行呀?”自己的車還沒讓別人開過,她有點擔心。
這句話像是戳中了時硯池的笑穴,他笑得停不下來,瞇著的視線落她臉上,朝她勾了勾手指。
“別管其他人,你老公車技好就行了……”
夏星曉愣了一秒,臉頰瞬間染上緋意。
狗男人不正經起來真的是,無時不刻都在開車,她睨了他一眼,警示他別恃寵而驕。
時硯池披著的疲憊一掃而空,“想吃什么?”
“火鍋。”
夏星曉打開電臺,音響一秒連上了手機藍牙,鄧紫棋的聲音傳了出來,這是兩人重逢以來,第三次聽到《好想好想你》了。
他單手開車,另一手抓著夏星曉的手,兩人的十指扣得特別緊,安靜地聽音樂,誰都沒有說話。
到家樓下,時硯池解開安全帶又要抱她上樓,夏星曉拒絕了。
她眼底水潤,有些抗拒道:“我是生理期,又不是殘廢了。上次你抱我上樓被隔壁鄰居看到了,之后他們看我的眼神一直怪怪的。”
他的手還扣在她腰上,“那你搬到我那去?”
夏星曉一把打掉他的手,“時硯池,你男朋友的印章才蓋上不到一小時,我勸你珍惜。”
然后就頭也不回地上樓換衣服了。
再下來的時候,夏星曉換了一條擴版的枚紅色西裝褲,挽了個松松垮垮的發髻。
時硯池把煙熄了,轉方向盤上路,另一手遞給她一杯熱飲。
“什么?”
視線在路上,他自然而然地答:“你自己喝就知道了。”
喝一口,竟然是紅糖水。
“哪買的?”
“路口那家奶茶店。”
“奶茶店哪有賣紅糖水的?”
“還有你老公買不到的東西?”
瞅他這幅德行,夏星曉掐他胳膊:“那店員是女的吧?”
車子停在一個紅綠燈路扣,她喝一口紅糖水,溫溫熱熱地一路暖到小腹:“我警告你,展現鈔能力可以,出賣色相可不行。”
時硯池一邊控方向盤,一邊笑,最后穿過大半個城市,帶她去了特有名的一家網紅火鍋店。
給她倒了熱茶,涮了餐具,又調好了調料。
夏星曉除了點菜,就像個少奶奶一樣,根本不需要動手。
他看一眼她勾的菜單,又洋洋灑灑地勾了七八樣,好像三天三夜沒吃飽飯一樣。
服務員好心提醒:“兩位不夠了可以再加,不用一次性點這么多。”
時硯池雙肘搭在椅子上,懶散地答:“有人很餓,吃不完我們打包。”
一團紙巾砸了過去。
夏星曉轉頭對服務員彎起唇角,“他點的菜麻煩都幫我取消,另外涼菜別放蔥花,謝謝。”
一大桌子很快上來,時硯池吃了幾口就停了,反倒是一直幫她夾菜。
兩人從前在一起的時候,他就一直是這個習慣。喜歡看著她吃,喜歡看她因為一點點小快樂而滿足的樣子。
“時硯池,你為什么吃那么少?”她把小腿擱他膝蓋上,用毛肚兒蘸了他特調的醬汁,熟悉的味道又回來了。
“今天抱我的時候,你都出汗了,是不是有點虛?”
夏星曉是懂得如何激怒男朋友的。
時硯池手里還握著她的腳踝,聞言立馬晴轉陰:“我虛?”
“你別仗著親戚在家,就肆無忌憚地挑釁我?”
親戚?
夏星曉腦內還反應了一秒。
又是幾團紙巾砸了過去,兩人恢復了過去打打鬧鬧的樣子。
酒足飯飽之后,時硯池在吧臺結賬,夏星曉順手拿了兩顆清口糖到外面等。
此刻正是晚飯的高峰期,火鍋店外大排長龍。
幾個面容姣好的女生在隊伍里推來推去,蠢蠢欲動的燥熱沖著某個方向來的,其中一個假意拿起手機,前置攝像頭對著三人,咔嚓一聲定格。
小九九被夏星曉一眼看穿:佯裝在火鍋店門口打卡,實則是把時硯池拍進合影里。
然后那幾個人湊在一起,臉紅紅地商量誰去要電話。
順著他們的視線撂過去,夏星曉不禁感慨:時硯池確實帥氣得有些出類拔萃了。
個人高身段帶感,痞帥的靈魂包裹在商務襯衫了,身上的雄性費洛蒙壓都壓不住,難怪讓不同年齡段的女人們沉淪。
自己最先迷上的,不也是那張臉嘛。
她清了清嗓子,朝三人走過去,指指時硯池又說了幾句話。
毫無意外的,三個女生一臉失望。
路上,兩人手牽手慢悠悠地往停車場走,時硯池隨口問:“你剛才遇到熟人了?”
“不算吧。”
“那是誰?”
夏星曉冷哼一聲:“情敵。”
時硯池邁開長腿邊走邊笑,“你跟人家說什么了?”
她伸出拳頭,在他面前晃了晃,“我威脅她們,要是不把我男朋友的照片刪掉,就把她們的眼珠子挖出來。”
她語氣惡狠狠地,可怎么看怎么可愛。
曖昧是一個很好的詞,是為感情進一步做鋪墊的,是感情中純粹而美好的關系,但是他們真的分開的太久了,夏星曉要做一些很確鑿的事情,讓時硯池安心。
爽朗的笑聲在夜里格外的清晰,時硯池長臂一伸把人按進懷里。
腦袋一撇,唇就又壓了下來。
有種火真的是一點就著。
“乖,張嘴,你這樣我很有罪惡感。”
狗男人能不能不要說話。
夏星曉的臉再一次爆紅,整個人快要缺氧,身子一直往下掉。
時硯池摟住她的纖腰把人撈上去,另一手按住她的后頸,繼續加深這個吻,她的嘴里全是草莓薄荷味兒。
不用看都知道他的表情。
氣音貼著耳畔,時硯池說:“寶寶,薄荷糖應該這么吃才對。”
第 32 章 連連看
九月下旬的晚風絲絲涼,一頓火鍋吃得通體舒暢,把兩個人的胃都熏暖了。
玄關里開了燈,暖黃的光暈染開來,兩個人的影子并在一起。
夏星曉先換了拖鞋進來,給時硯池拿一次性拖鞋的時候,他站在原地別有深意地看著她。
……
“我沒事,您別聽高秘書的,所有的檢查都做了,不信您問何煜。”
……
對面又說了什么,他低著嗓子應一聲,“我知道了,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您別多想了,晚上早點休息。”
掛了電話往墻壁上一靠,何煜拎個透明盒子過來,一看就是很用心的擺盤,“高秘書給您送的飯。”
時硯池視若無睹,轉身拿了一次性杯子,去水箱那接水。
何煜旁敲側擊地解釋,“老板,何女士擔心您的健康。”
時硯池冷冷地睨他一眼,聲音沒什么起伏,“你現在是越發出息了,我媽額外付你多少好處費?”
何煜汗涔涔地扶額。
回病房前,時硯池折身,“再有下次,你自己去HR那領遣散費吧。”
病房內兩人在安靜地吃飯,聽見開門聲,夏星曉抬額,然后視線立馬拐了個彎兒。
時硯池倒是氣定神閑,漫不經心地坐回沙發刷手機。
“扣扣扣”有敲門聲,兩個小護士從門外探頭。
“夏主播,我們是您粉絲,可以跟您拍個合影嗎?”
她倆穿著護士服,小心翼翼地說出來意,一邊說著,一邊視線往時硯池那里飄。
咀嚼的動作頓了頓,夏星曉透過玻璃窗瞥自己的倒影,勉強扯了下唇角,“今天不太不合適吧?”
“就只拍大頭照。”
“絕對不發社交媒體。”另一個舉三根手指在頭頂補充道。
……
調到前置攝像頭,兩人在她身后鼓弄了半天位置,一人提議,”要不要去窗口,趁著太陽還沒落山,光線好。”
弧頂的日光燈亮在腳邊,她看了看落日的余暉。
就這樣被兩人推搡到了窗口,按下快門的時候,其中一個都快被擠出鏡頭外了。
“只拍半張臉也沒關系嗎?”夏星曉以詢問的眼光問兩人。
“你在鏡頭里就可以了。”
定格的瞬間,突然就看透了兩人的小九九,時硯池在照片里的面積,都快比她的臉都大了。
兩個小護士臉紅紅地向她道謝,走得太急,連病例單子都掉地上了。
“喂,你們東西掉了。”梁舒扭頭提醒。
兩人跑得飛快。
夏星曉撿起來一看,是今天時硯池做CT的診斷報告,上面還有一串電話號碼。
“吧嗒”把病例單子扔時硯池那,以一種不愿多說的態度,“收好你的報告!”
空氣更燥了。
當年兩人在一起的時候,他第一時間就在所有社交平臺做了官宣,也會自然而然地和其他女性保持距離,手機屏幕都是她的照片,以這樣一種名草有主的姿態在社交里游走,朋友們都打趣他是男德標兵。
而她忘了的是,這人一旦恢復單身,憑他的硬件條件,有的是女人愿意為他飛蛾撲火、烈焰焚身。
真的是忍不了!
夏星曉第二天就果斷辦理出院,然后堂而皇之地請了一周的病假。
微信群里叮叮當當的消息她一個沒回,只接了付衛東的電話。
他先是對她受傷表示慰問,還像模像樣地發了一個五百塊的撫恤津貼,又對她簽下冠名商合同大肆褒獎,最后那句才是這通電話的重點,“小夏,MUSE要起訴欄目組賠償,你看這事兒還有沒有回旋的余地?”
她怎么知道?
短信箱里有一串號碼,溫瀟瀟:【你在耍什么花樣?】
指腹將消息移除到垃圾箱,然后睡了冗長的兩天,終于覺得自己充足了電,渾身輕松。
最后是被隔壁的吵架聲驚醒的。
不知道為什么,她的鄰居一直喜歡開著門吵架,而她對于這種吵架聲一直是有心理陰影的。
小時候,她是在汪靜和夏江吵鬧中長大的,曾經有一度,她覺得這倆人干脆離婚算了。
能走到結婚這步的人不該是情投意合的嗎?為什么曾經相愛的兩個人惡語相向往對方心口扎刀子的時候,是完全喪失理智的呢?
女人的哭泣聲讓她實在是睡不著,她到門口佯裝開門再關門弄出了點動靜,隔壁的門總算關上了。
腦子里不由自主地掠過出梁舒在病房里對她的靈魂拷問。
“夏星曉,你能不能順著人性去談場戀愛,想那么多你不累嗎?”
“什么?”她不解。
“難怪這么多年,不管年上叔叔還是年下弟弟,你一個也看不上,跟時硯池這樣的男人談過,你還能看上別的凡夫俗子?”
“謝南州的條件夠好了,你照樣看不上……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要不你給時硯池睡了得了……”
夏星曉在時硯池重回病房前捂住了梁舒的虎狼之詞。
不過歹念一經形成,馬上落地生根。
耳根燙,有點癢,有什么看不見的東西在撓她的心尖兒。
她扭開水龍頭,用冷水洗了把臉,再把冷氣調低兩度,然后曲膝窩在沙發里,手指按下一串數字。
“媽,那天你為什么會覺得是謝南州在跟我吃飯?”
汪靜應該是在做晚飯,油煙機的噪音和鍋鏟翻動的聲音同時傳進聽筒。
“南州來家里送了禮物,他說晚上要約你。”
迅速解釋完,她抓重點,“你倆相處得怎么樣了?”
“我倆沒戲,所以你趁早把人家的禮物退回去!”
“怎么就沒戲,這么多年你到底要找什么樣的,南州挺好,你就跟人家好好處唄!”
她斬釘截鐵地回,“我不!”
汪靜諷刺她,“感覺你像革命烈士,現在準備英勇就義了?”
“為個相親對象就像讓我就義,我冤不冤?媽,感情的事兒,你別摻和,我心里有數。”
“你有什么數……”汪靜碎碎念。
沒聽她說完,夏星曉就掛斷了電話。態度不挑明了,她媽不會死心。
有的感情是很確鑿的事情,愛很確鑿,不愛也很確鑿,就像她對謝南州。
而有的感情卻像一片迷霧,是平地抖起的云煙,是難以理清的纏繞。
隔壁的門又開了,男人大聲地怒斥,“這日子你能過就過,不能過就離!”
這句話太男人了,她好像從無數個男人嘴里聽過,也包括她的爸爸夏江,這話總讓女人像吃魚的時候卡了喉嚨,有種說不出的痛。
后來她家破產了,這句話才在她家里絕跡了。
窒息,一刻也不想呆在家里了。
給謝南州發消息:【有時間嗎,聊一聊?】
對方回了個【好】。
出門后她先拐了一趟郵局,寄信窗口的阿姨眼生。
“麻煩給我張八十分的郵票。”
“平信還是掛號信?”
“平信。”
郵票和膠水一起從窗口遞出來,“平信慢哦!”
“沒事兒,不著急。”利落地寫好地址貼上郵票再遞回窗口。
“也對,著急誰會寄信呀。”阿姨笑呵呵地把信收走。
火燒云是夕陽準備的晚餐,今天的餐廳販賣的是浪漫。
夏星曉穿著一身淡黃色收腰長裙邁進餐廳的時候,才驚覺自己的失策,今天竟然是七夕,真不是一個攤牌的好日子。
這家店不算大,燈光昏黃,安靜愜意,大廳流淌著好聽的爵士樂。桌與桌之間用花墻相隔,既注重了隱私,又氛圍感滿滿。
夏星曉到的時候,餐廳已經坐滿了,謝南州紳士地為她拉開椅子。
他一身正裝,成熟中帶著儒雅,又披上了謙謙君子的皮,“好久不見。”
夏星曉略微有點尷尬,“抱歉,我不知道今天是七夕,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夏小姐,我沒誤會”,他的聲音低醇又溫柔,“但是我想為自己申辯一下。”
謝南州給她點了一份M8的澳牛,她吃第一口食物的時候,心里的小蝴蝶就起飛了,清淡了兩天的胃口又重新活了過來。
往嘴里遞第二口牛排的時候,謝南州給自己倒了紅酒,他苦笑,“我不喜歡被你看到我的另一面,感覺你也不太喜歡。”
她知道,這是謝南州對上周五尷尬偶遇的解釋,夏星曉沒有說話。
“不管是哪一面,我都是發自內心的喜歡你的,希望你給我一個機會?”
他坦蕩得近乎赤城,倒是把夏星曉冠冕堂皇的拒絕理由憋了回去,間隙她偷偷給梁舒發微信。
梁舒回:【你敢相信男人的那張嘴?不用看八字,我就知道你這輩子要離婚三次!】
懂了,是她心慈手軟了。
用餐結束準備道別的時候,戶外竟然下起了毛毛雨。
夏星曉拒絕了謝南州送她回家的提議,“這么小的雨,雨中漫步挺浪漫的。”
謝南州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我陪你!”
她攏著身子擋在他駕駛位的車門前,唇角有弧,“謝先生,別再送禮物讓我媽誤會了,你的哪一面我都不想了解了。”
“我們倆,真不是一路人。”
煙頭的灰往下落,熱辣辣地燙上她的小腿,謝南州一聲“草”后終于風度盡失,汽車尾燈終于消失在視線里。
起風了,雨滴啪啪啪地打在樹葉上,燈火風雨飄搖,空氣中有香樟的味道。
她把謝南州的名字移向黑名單,原本孤零零的黑名單里,又多了一個人。
心口輕微地起伏,她切回叫車軟件。
手機上顯示還有十二位正在排隊時,身后傳來一聲車鳴。
車前燈晃眼,賓利車前輪緩緩停在她的跟前,隱晦光線中車窗緩緩降下,黑名單里的人出現在眼前。
時硯池的臉被霓虹燈光勾勒得分明,棲身在暗夜的潮濕里,凜凜如皎月。
衛譽坐在副駕駛上探過身子跟她打招呼,“星曉,你要去哪?我們送你。”
夏星曉朝他們晃了晃手機,“不用了,我的車就快到了。”
衛譽拉門下車,從后備箱里拿了把傘,打開,覆她頭頂,整個動作一氣呵成。
他笑,“認識這么多年,沒必要這么防著我們吧。”
雨滴噼里啪啦地打在傘面上,有越來越急的趨勢,夏星曉站著沒動。
“聽說你欠了阿池修車費,正好我們有聚餐,要不要趁這個機會把誤會解開?”
后車窗“刷”地一聲降到底,文卓撐著頭朝兩人喊,“不管什么事先上車再說,行嗎?”
夜里十點,賓利車的目的地是人馬座酒吧。
據說在地球6500光年之外,有一片名為“人馬座B2”的星云,那里的酒精含量可以把地球上所有的海洋填滿上萬次。
酒吧名字由此而來。
從靜謐的室外到震耳欲聾的內場,夏星曉把手指塞在耳朵里,好一陣才適應。
裊裊的煙氣成了激光最好的舞臺,隨著DJ的節奏,光線肆虐。
這次祁善不在,幾人就在一樓開了卡座。
時硯池一身黑色潮牌,長腿大敞地靠在沙發上,指間猩紅,周身漫著裊裊煙氣,期間不斷有女人上來搭訕,都被他淡淡地打發了。
文卓是個能灌酒的主兒,沒幾輪夏星曉就覺得酒意上頭,她閉著眼靠著沙發休息,他聽見衛譽的聲音。
“曉宇給你發信息,你怎么不回?”
時硯池懶著嗓子答,“手機不知道放哪了?”
“我給你打一個。”
很快,熟悉的音樂在角落里傳出。
前奏一響,心弦一下就亂了。
忘了從哪一天
我醒來一睜眼
是對你無限地思念
我好想好想好想你
好像知道你此刻在哪里
真的好想好想好想你
等待下一次再遇見你①
有些歌,好像控制了她的淚腺,讓她無端滋生很多觸角,細微的感受都被放大。
再睜眼時,時延池的視線就撞了進來。
那里有海,有潮起潮落的碎浪,還有澎湃的濕意,就這么不清不楚地仰頭看她。
指甲不斷摩挲手心,心口爬上了一只只毛毛蟲,她腦子很亂,渾身癢得難受。
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她端著酒杯坐他旁邊,開口就是控訴,“時硯池,你對我不好。”
兩人的視線在嘈雜的角落里對上。
“哪兒不好?”時硯池緩緩落一句。
“以前沒花到你的錢,現在分手了,還要給你賠錢,我怎么這么倒霉?”她沒忍住,眼眶里續了珍珠。
他突然笑出來,帶著酒氣的溫熱氣息撲在她臉上,一陣酥麻,“剛跟現任吃飯完,就跟前任要分手費,夏星曉,你玩得挺花。”
她伸手固定他的頭,“你別晃,我頭暈。”
他把她黏在耳側的頭發捻走,“你醉了,我送你回家。”
夏星曉喝的并不多,見風倒是她酒后的常態,到底是真的醉了還是故意醉的,她自己也分不清。
不知道自己怎么上的副駕,就在時硯池給她系上安全帶的瞬間,她腦子一抽,吻上了他的喉結。
時硯池整個人都僵住了,他把她按回椅背,暗啞著警告,“夏星曉,你別招我。”
白色長裙旋出一個好看的弧線,她一轉頭走了。
重新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夏星曉還在回想高馨的話。
原來愛情真的捉摸不透,它一會是天使,一會是惡魔,而所有人都是它的玩物。
第 33 章 女朋友
上午錄制《財經快行線》國慶特別節目,邀請了幾位行業大咖,暢談中國印象。
一直聊到燈光暗了、攝像機關機,幾人還未盡興,嘉賓們對夏星曉的印象極好。
某機構金融研究員出演播室的時候,對付衛東豎大拇指,“夏主播做主持人可惜了,妥妥一個金融行業排頭兵。”
夏星曉扶額,“您快別抬舉我了,我就一班門弄斧的……”
高考絕對是穩居中式恐怖的榜首。
夢里的她大腦空空地走上考場,函數只會最基本的,好多題干都看不懂。如同滿身罪孽的人面對刑場,結局當然是落榜了。母親很生氣,讓她去相親,和一個陌生男人結婚。
夢里的她和那個陌生男人結婚之后,所期翼的所熱愛的,閃閃發光的一切未來,都跟她無關了。
不讀書就去結婚,這是母親能想到的最狠毒的懲罰,也是她自己的人生。
母親高考失利后想繼續讀書無果,匆忙嫁給父親,性格一直極端強勢,對夏星曉在學業上有近乎偏執的追求。
直到父親買礦破產,夏星曉自作主張地轉了金融系,兩母女關系一度降至冰點。
后來,父親一蹶不振,撐起家庭重擔的還是母親,她外出打工又變賣首飾供自己讀書,夏星曉那時才意識到了母親骨子里倔強。
水汽從浴室漫到廚房,她關了灶臺上的牛奶。
大學的時候因為做家教飲食不規律,胃病很嚴重,后面才一點點養回來,昨晚喝了酒,夜里就隱隱有些不舒服。
嘴里叼著一片全麥面包,她將溫熱的杯子放在餐桌上,順手拿起手機。
工作群里有消息,總監@了她和溫瀟瀟接下來的工作安排,宣示著兩人雪藏的解除。
腦袋不由自主地浮現溫瀟瀟和時硯池在角落里細語的畫面,面包被牙齒用力撕下,在牛奶的沖力下進入胃里。
窗簾開一半合一半,陽光透過落地窗照進來。
夏星曉又把微博下了回來,切小號登錄。
財經版熱搜還是關于什比克的,文娛版昨夜偷拍到了某小花與知名導演春風一度,像素模糊的兩人被紅圈標注放大,如今網上正排山倒海地討論著。
MUSE官方賬號公開感謝了什比可論壇,并在致謝詞尾潦草地補了一句,感謝所有媒體工作人員的敬業,勉強算是給她的“生撲”遞了臺階圓了場。
只可惜,淹沒在小花的熱搜里。
那天之后,夏星曉的主持工作恢復如常,她也被隨之而來的繁雜事務擠得沒有喘息空間。
等電梯的時候,溫瀟瀟目不斜視地踩著高跟鞋進來,兩人短暫合作之后,又恢復了互看對方不順眼的狀態。
走向工位的時候,初寧寧已經等在那里。“星曉姐,早安。”
“早。”夏星曉摘掉耳機,視線落她手上,“這是什么?”
“冰美式。”初寧寧環顧四周后低語,“據說海昱科技撤回了律師函,溫瀟瀟買了星巴克請整個欄目組。”
“我不喝。”她笑著拒絕。
初寧寧把咖啡放一旁,半截身子探過來,“我以為溫瀟瀟不死也得扒層皮,海煜科技就這么輕拿輕放了?”
未等夏星曉表態,她就嘰里呱啦輸出,“文卓在搞什么呀,竟然這么容易就放過她了!”
滿臉都是大仇未報的不痛快。
夏星曉不置可否,下巴指了指總監辦公室,隔音不好,隱隱聽見里面的聲音。
“在里面密謀什么呢?”
手指撐著下顎,眼睛落電腦屏幕上,今天節目的編排已經出來了,她將主編終審過的稿子打印出來,做出鏡的手卡。
“溫瀟瀟信誓旦旦說能拿下MUSE作為節目的新冠名。”
食指在鼠標上停頓一秒,緊接著按下打印鍵。“哦,挺有本事的。”
一會的工夫,總監辦公室的門倏地從內打開,高鞋跟聲砸在地板上,在她面前剎住腳步。
混合了香水味和煙草味的空氣,迎面撲來。
“噠噠噠”,桌面被敲了幾下。
夏星曉耐心稀缺地抬頭,“干嘛?”
“謝謝你嘍!”溫瀟瀟一身白色職業裝清爽干練,跟前幾天在酒吧里的小可憐樣兒判若兩人,說話的時候抱著臂。
“時總真的蠻好說話的,我昨天就是跟他提了一下熱搜的事情,今天MUSE就發了澄清。”
手指將A4對折,再裁成手卡的大小,夏星曉忙里偷閑地睨了她一眼,“救你于水火這么大一個人情,你就動動嘴還了?”
不甚在意她的態度,溫瀟瀟輕輕撥了撥額前的頭發,“放心吧,等我拿下MUSE的冠名,激勵分你一半。”
她探了身子過來,“不過我倒是很好奇,以前遇到廣告客戶,你不是削尖了腦袋往前擠嗎?”
這是電視臺心照不宣的隱形收入,只要你能簽下客戶,投放費用的十分之一便是你的業務激勵,對于動輒百萬的宣傳費來說,這個數字十分客觀。
夏星曉初來臺里的時候,沒少去應酬,赴了不少飯局喝了不少酒,憑借金融專業出身拿下了不少難搞的客戶,風頭直逼她這個“老人”,莽莽撞撞的,一點不懂體制內的規矩和職場的叢林法則。
一句話,很不上道。
所以,溫瀟瀟討厭她。
“那我等你好消息。”夏星曉起身視若無睹地越過她,干脆利落地進了演播室。
半小時的節目在人仰馬翻的準備和嚴陣以待的直播中度過。
直播節目就是這樣的,前期緊鑼密鼓神經崩成弦,一旦節目結束,辦公室秒空的速度堪比警報來襲。
兜里的手機掐著點地震動,她摘掉無線麥克風,跟直播線上的同事們道了別,進電梯才把電話接起。
“喂,媽。”
“你什么時候回來吃飯?”這種沒頭沒尾的開場白,讓夏星曉嗅到了一絲火藥味兒。
“再有幾天就快忙完了,我盡量周末回去……”
聽出了她聲音了疲憊,汪靜女士來了氣,“當初學中文畢業考個公務員不好嗎?偏要腦子抽風改什么專業…”
掐著太陽穴把藍牙耳機掛上,她滑屏幕敲爸爸的小窗。
食人星星:【情報員,我媽什么情況?】
玩泥爸:【鴻門宴】
食人星星:【為什么?】
玩泥爸:【熱搜】
食人星星:【地鐵老人看手機表情包】
氣氛緊張,回復簡潔,只有兩種可能。
她爸要么在她媽的眼皮子底下,要么就是在打麻將的出牌間隙。
暴躁的聲音從聽筒里面冒出來,“你是當了總統還是做了女王,我和你爸想跟你吃頓飯還需要預約嗎?”
夏星曉最怕她媽教育她的語氣從苦口婆心變成諱莫如深,那就意味著,通話時間會持續在四十分鐘以上。
她動作帶風地從電梯走進停車場,拇指無意識地在通訊錄上滑動,一串陌生號碼和些許記憶靈光閃現。
“媽?”她突然打斷汪女主的喋喋不休。
“干嘛?"
“我手機來電話了!”
“讓他等著!”
她抽開車門上車,將包包甩進副駕,輕描淡寫地提了一茬,“好像是舅媽介紹的相親對象!”
“啪嗒”,汪女主掛斷了電話。
依照她媽的性子……她輕巧地轉了一下手機,打出一個電話。
“提前的蜜月游玩得怎么樣呀?”
“星星”,梁舒嗓音里帶哭腔。
夏星曉表情產生細微變化,“你怎么了?”
那端陷入短暫沉默,只有輕微的呼吸聲。
汪女士的監察電話適時跳出屏幕,又瞬間偃旗息鼓,她沒理。
“陳晨呢?”夏星曉嗓音突然加重。
梁舒是海城一所二本院校輔導員,陳晨是她研究生同學也是她的男朋友,兩人趁著暑假去日本玩。
所以,梁舒的反常跟陳晨脫不了關系。
長久的安靜之后,梁舒抽了一口氣,“星星,你能來機場接我嗎?”
以毫不耽擱地速度開車去機場,夏星曉把自己MUSE的兩廂車開出了跑車的架勢。
夕陽起,云燒得通紅。
流云機場的航站樓外,梁舒穿著黑色吊帶和牛仔短褲坐在二十八寸的行李箱上,形單影只。
盛夏的傍晚,空氣悶熱。
夏星曉一出車門就被熱浪卷席,整個人虛虛浮浮地冒汗。
梁舒見到她時眼淚秒落,“星星,我失戀了。”
就這么一句哭訴之后,直到兩人躺在溫泉會所里,夏星曉還是沒有想通這個邏輯。
玫瑰繾綣的味道娓娓道來,寂靜中更有幾許溫柔的雅致。
無主光源的房間特別容易讓人滋生困意,更何況她近日睡眠狀況不佳,她泡在溫熱的私湯里,強撐著眼皮,“你這到底唱得是哪一出啊?”
梁舒興致缺缺地撩了下水花,“我媽說過,當情緒迷茫不知道該做什么的時候,就勤快地護膚,大本地啃書。”
“為什么?”
夏星曉掬一把水上花瓣,細細密密的溫泉水流過雪白的纖臂,沒入凹凸有致的曲線里。
若照往常,梁舒早就勾住她的天鵝頸,抬起她的下巴,沒羞沒臊地來一句“美女,你是0我就是1;你是1我就是0,主打一個絕不撞號”。
可她今天始終懨懨的,只有嘴上想得開,“護膚養臉,看書養心,這兩樣絕對不會出錯。”
夏星曉偏頭,好整以暇地睨過去,“我是說為什么分手?”
梁舒不吭聲,眼圈紅了。
看不見的傷疤最痛,流不出的眼淚最酸。
夏星曉從水中起身,裹上浴巾,赤腳坐池邊,開口打破沉悶,“你精神獨立、經濟獨立,如果他讓你不開心,那他的存在沒有任何意義。”
梁舒眼前霧氣繚繞,一口氣沉沉呼出,“如果他是個渣男,因為劈腿分手,老娘絕對下一個會更乖。”
“可他不是!”
夏星曉看過去,對上她紅透的眸子。
“他今年考博失敗了,就業四處碰壁,他只是在大城床還是小城房的選擇里,放棄了我。”
“為了跟我約定的出國旅行,他攢了一年的生活費,在日本的每一次消費都搶著付錢。”
她抽一記鼻子,嗓音細啞“我以為遇到了真命天子,他卻在分手倒計時……”
她低下腰,臉埋在掌心,眼淚猝然淌出來。
那是一種力所難及的絕望,夏星曉也曾親歷過,看不見未來,覺得自己所堅持的一切都看不見光……
安靜的房間里,她輕輕吸一口氣,“如果是你,你會怎么選,你看得到現實,難道要假裝看不到?”
夏星曉這句話不知道是問給誰聽。
梁舒徹頭徹尾地哭了一場,反而從悲傷中緩了過來,她胡亂抹了把臉,鼻音很重地開口,“你呢?你當年選擇分手,后悔了嗎?”
濁暗的燈影落在夏星曉的額頂、頸項、肩頭,卻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在日本也刷到熱搜了……”
手機“嗡嗡”作響,夏星曉按滅屏幕。
梁舒劈頭蓋臉奪過她的手機,“號碼都沒存?是時硯池?”然后在她驚慌的眼神中劃開通話。
“喂。”還替她開了個頭。
“夏小姐,我是你的相親對象謝南州,楊阿姨說你今天約了我,我就是想確認一下……”
夏星曉臉上云罩遮霧似的微愣,然后用沒有起伏的語氣緩緩拒絕,“不好意思,我沒……”
“對,我們一會就到。”梁舒插話,胳膊被掐聲音變了調。
……對面默了一瞬。
“我是星曉閨蜜。”相親帶著閨蜜把關再正常不過,梁舒不往她看,齜牙咧嘴地要攪和渾水。
“那我去接你們。”
“金話筒獎,他的現任別想拿走。”
夏星曉那句話又咽了回去,心里對她的同情也都收了回來。
冷風呼呼地刮著,她把手插進兜底,抽一記鼻子:“你想做什么?”
溫瀟瀟側頭,眼神很有勁兒:“夏星曉,你想拿獎嗎?”
第 34 章 定心丸
九月末的夜晚,月朗星稀。
陽臺上煙霧裊裊,自指尖傾瀉,隨著一呼一吸,忽明忽暗地照亮兩人的臉龐。
夏星曉轉回身子,軟腰抵在欄桿上,秀眉微皺,“獎項給我這個宿敵,和你那個情敵,有區別嗎?”
她真不懂溫瀟瀟奇葩的腦回路。
高考絕對是穩居中式恐怖的榜首。
夢里的她大腦空空地走上考場,函數只會最基本的,好多題干都看不懂。如同滿身罪孽的人面對刑場,結局當然是落榜了。母親很生氣,讓她去相親,和一個陌生男人結婚。
夢里的她和那個陌生男人結婚之后,所期翼的所熱愛的,閃閃發光的一切未來,都跟她無關了。
不讀書就去結婚,這是母親能想到的最狠毒的懲罰,也是她自己的人生。
母親高考失利后想繼續讀書無果,匆忙嫁給父親,性格一直極端強勢,對夏星曉在學業上有近乎偏執的追求。
直到父親買礦破產,夏星曉自作主張地轉了金融系,兩母女關系一度降至冰點。
后來,父親一蹶不振,撐起家庭重擔的還是母親,她外出打工又變賣首飾供自己讀書,夏星曉那時才意識到了母親骨子里倔強。
水汽從浴室漫到廚房,她關了灶臺上的牛奶。
大學的時候因為做家教飲食不規律,胃病很嚴重,后面才一點點養回來,昨晚喝了酒,夜里就隱隱有些不舒服。
嘴里叼著一片全麥面包,她將溫熱的杯子放在餐桌上,順手拿起手機。
工作群里有消息,總監@了她和溫瀟瀟接下來的工作安排,宣示著兩人雪藏的解除。
腦袋不由自主地浮現溫瀟瀟和時硯池在角落里細語的畫面,面包被牙齒用力撕下,在牛奶的沖力下進入胃里。
窗簾開一半合一半,陽光透過落地窗照進來。
夏星曉又把微博下了回來,切小號登錄。
財經版熱搜還是關于什比克的,文娛版昨夜偷拍到了某小花與知名導演春風一度,像素模糊的兩人被紅圈標注放大,如今網上正排山倒海地討論著。
MUSE官方賬號公開感謝了什比可論壇,并在致謝詞尾潦草地補了一句,感謝所有媒體工作人員的敬業,勉強算是給她的“生撲”遞了臺階圓了場。
只可惜,淹沒在小花的熱搜里。
那天之后,夏星曉的主持工作恢復如常,她也被隨之而來的繁雜事務擠得沒有喘息空間。
等電梯的時候,溫瀟瀟目不斜視地踩著高跟鞋進來,兩人短暫合作之后,又恢復了互看對方不順眼的狀態。
走向工位的時候,初寧寧已經等在那里。“星曉姐,早安。”
“早。”夏星曉摘掉耳機,視線落她手上,“這是什么?”
“冰美式。”初寧寧環顧四周后低語,“據說海昱科技撤回了律師函,溫瀟瀟買了星巴克請整個欄目組。”
“我不喝。”她笑著拒絕。
初寧寧把咖啡放一旁,半截身子探過來,“我以為溫瀟瀟不死也得扒層皮,海煜科技就這么輕拿輕放了?”
未等夏星曉表態,她就嘰里呱啦輸出,“文卓在搞什么呀,竟然這么容易就放過她了!”
滿臉都是大仇未報的不痛快。
夏星曉不置可否,下巴指了指總監辦公室,隔音不好,隱隱聽見里面的聲音。
“在里面密謀什么呢?”
手指撐著下顎,眼睛落電腦屏幕上,今天節目的編排已經出來了,她將主編終審過的稿子打印出來,做出鏡的手卡。
“溫瀟瀟信誓旦旦說能拿下MUSE作為節目的新冠名。”
食指在鼠標上停頓一秒,緊接著按下打印鍵。“哦,挺有本事的。”
一會的工夫,總監辦公室的門倏地從內打開,高鞋跟聲砸在地板上,在她面前剎住腳步。
混合了香水味和煙草味的空氣,迎面撲來。
“噠噠噠”,桌面被敲了幾下。
夏星曉耐心稀缺地抬頭,“干嘛?”
“謝謝你嘍!”溫瀟瀟一身白色職業裝清爽干練,跟前幾天在酒吧里的小可憐樣兒判若兩人,說話的時候抱著臂。
“時總真的蠻好說話的,我昨天就是跟他提了一下熱搜的事情,今天MUSE就發了澄清。”
手指將A4對折,再裁成手卡的大小,夏星曉忙里偷閑地睨了她一眼,“救你于水火這么大一個人情,你就動動嘴還了?”
不甚在意她的態度,溫瀟瀟輕輕撥了撥額前的頭發,“放心吧,等我拿下MUSE的冠名,激勵分你一半。”
她探了身子過來,“不過我倒是很好奇,以前遇到廣告客戶,你不是削尖了腦袋往前擠嗎?”
這是電視臺心照不宣的隱形收入,只要你能簽下客戶,投放費用的十分之一便是你的業務激勵,對于動輒百萬的宣傳費來說,這個數字十分客觀。
夏星曉初來臺里的時候,沒少去應酬,赴了不少飯局喝了不少酒,憑借金融專業出身拿下了不少難搞的客戶,風頭直逼她這個“老人”,莽莽撞撞的,一點不懂體制內的規矩和職場的叢林法則。
一句話,很不上道。
所以,溫瀟瀟討厭她。
“那我等你好消息。”夏星曉起身視若無睹地越過她,干脆利落地進了演播室。
半小時的節目在人仰馬翻的準備和嚴陣以待的直播中度過。
直播節目就是這樣的,前期緊鑼密鼓神經崩成弦,一旦節目結束,辦公室秒空的速度堪比警報來襲。
兜里的手機掐著點地震動,她摘掉無線麥克風,跟直播線上的同事們道了別,進電梯才把電話接起。
“喂,媽。”
“你什么時候回來吃飯?”這種沒頭沒尾的開場白,讓夏星曉嗅到了一絲火藥味兒。
“再有幾天就快忙完了,我盡量周末回去……”
聽出了她聲音了疲憊,汪靜女士來了氣,“當初學中文畢業考個公務員不好嗎?偏要腦子抽風改什么專業…”
掐著太陽穴把藍牙耳機掛上,她滑屏幕敲爸爸的小窗。
食人星星:【情報員,我媽什么情況?】
玩泥爸:【鴻門宴】
食人星星:【為什么?】
玩泥爸:【熱搜】
食人星星:【地鐵老人看手機表情包】
氣氛緊張,回復簡潔,只有兩種可能。
她爸要么在她媽的眼皮子底下,要么就是在打麻將的出牌間隙。
暴躁的聲音從聽筒里面冒出來,“你是當了總統還是做了女王,我和你爸想跟你吃頓飯還需要預約嗎?”
夏星曉最怕她媽教育她的語氣從苦口婆心變成諱莫如深,那就意味著,通話時間會持續在四十分鐘以上。
她動作帶風地從電梯走進停車場,拇指無意識地在通訊錄上滑動,一串陌生號碼和些許記憶靈光閃現。
“媽?”她突然打斷汪女主的喋喋不休。
“干嘛?"
“我手機來電話了!”
“讓他等著!”
她抽開車門上車,將包包甩進副駕,輕描淡寫地提了一茬,“好像是舅媽介紹的相親對象!”
“啪嗒”,汪女主掛斷了電話。
依照她媽的性子……她輕巧地轉了一下手機,打出一個電話。
“提前的蜜月游玩得怎么樣呀?”
“星星”,梁舒嗓音里帶哭腔。
夏星曉表情產生細微變化,“你怎么了?”
那端陷入短暫沉默,只有輕微的呼吸聲。
汪女士的監察電話適時跳出屏幕,又瞬間偃旗息鼓,她沒理。
“陳晨呢?”夏星曉嗓音突然加重。
梁舒是海城一所二本院校輔導員,陳晨是她研究生同學也是她的男朋友,兩人趁著暑假去日本玩。
所以,梁舒的反常跟陳晨脫不了關系。
長久的安靜之后,梁舒抽了一口氣,“星星,你能來機場接我嗎?”
以毫不耽擱地速度開車去機場,夏星曉把自己MUSE的兩廂車開出了跑車的架勢。
夕陽起,云燒得通紅。
流云機場的航站樓外,梁舒穿著黑色吊帶和牛仔短褲坐在二十八寸的行李箱上,形單影只。
盛夏的傍晚,空氣悶熱。
夏星曉一出車門就被熱浪卷席,整個人虛虛浮浮地冒汗。
梁舒見到她時眼淚秒落,“星星,我失戀了。”
就這么一句哭訴之后,直到兩人躺在溫泉會所里,夏星曉還是沒有想通這個邏輯。
玫瑰繾綣的味道娓娓道來,寂靜中更有幾許溫柔的雅致。
無主光源的房間特別容易讓人滋生困意,更何況她近日睡眠狀況不佳,她泡在溫熱的私湯里,強撐著眼皮,“你這到底唱得是哪一出啊?”
梁舒興致缺缺地撩了下水花,“我媽說過,當情緒迷茫不知道該做什么的時候,就勤快地護膚,大本地啃書。”
“為什么?”
夏星曉掬一把水上花瓣,細細密密的溫泉水流過雪白的纖臂,沒入凹凸有致的曲線里。
若照往常,梁舒早就勾住她的天鵝頸,抬起她的下巴,沒羞沒臊地來一句“美女,你是0我就是1;你是1我就是0,主打一個絕不撞號”。
可她今天始終懨懨的,只有嘴上想得開,“護膚養臉,看書養心,這兩樣絕對不會出錯。”
夏星曉偏頭,好整以暇地睨過去,“我是說為什么分手?”
梁舒不吭聲,眼圈紅了。
看不見的傷疤最痛,流不出的眼淚最酸。
夏星曉從水中起身,裹上浴巾,赤腳坐池邊,開口打破沉悶,“你精神獨立、經濟獨立,如果他讓你不開心,那他的存在沒有任何意義。”
梁舒眼前霧氣繚繞,一口氣沉沉呼出,“如果他是個渣男,因為劈腿分手,老娘絕對下一個會更乖。”
“可他不是!”
夏星曉看過去,對上她紅透的眸子。
“他今年考博失敗了,就業四處碰壁,他只是在大城床還是小城房的選擇里,放棄了我。”
“為了跟我約定的出國旅行,他攢了一年的生活費,在日本的每一次消費都搶著付錢。”
她抽一記鼻子,嗓音細啞“我以為遇到了真命天子,他卻在分手倒計時……”
她低下腰,臉埋在掌心,眼淚猝然淌出來。
那是一種力所難及的絕望,夏星曉也曾親歷過,看不見未來,覺得自己所堅持的一切都看不見光……
安靜的房間里,她輕輕吸一口氣,“如果是你,你會怎么選,你看得到現實,難道要假裝看不到?”
夏星曉這句話不知道是問給誰聽。
梁舒徹頭徹尾地哭了一場,反而從悲傷中緩了過來,她胡亂抹了把臉,鼻音很重地開口,“你呢?你當年選擇分手,后悔了嗎?”
濁暗的燈影落在夏星曉的額頂、頸項、肩頭,卻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在日本也刷到熱搜了……”
手機“嗡嗡”作響,夏星曉按滅屏幕。
梁舒劈頭蓋臉奪過她的手機,“號碼都沒存?是時硯池?”然后在她驚慌的眼神中劃開通話。
“喂。”還替她開了個頭。
“夏小姐,我是你的相親對象謝南州,楊阿姨說你今天約了我,我就是想確認一下……”
夏星曉臉上云罩遮霧似的微愣,然后用沒有起伏的語氣緩緩拒絕,“不好意思,我沒……”
“對,我們一會就到。”梁舒插話,胳膊被掐聲音變了調。
……對面默了一瞬。
“我是星曉閨蜜。”相親帶著閨蜜把關再正常不過,梁舒不往她看,齜牙咧嘴地要攪和渾水。
“那我去接你們。”
“KOMORE那邊的合同還沒簽?”何煜提醒他。
新能源汽車的關鍵在于電池,MUSE要成立自己的負極實驗室,需要借助KOMORE的技術,現在他們獅子大開口,老板拉鋸了幾日還沒談妥。
時硯池靠在椅背上,眉心微蹙,明顯耐心已經耗盡。
“談判的條件一分不讓,今天不簽,那就永不合作。”
第 35 章 要幾次
周五凌晨下了一場小雨,又降溫了。
上班路上,正巧迎著陽光,初秋的清晨,陽光打在身上,溫和不刺眼,向光而行的一段路,有種被充了電的愜意。
今天本來沒有工作,臨時又被老余叫去臺里,心情好,所以對溫瀟瀟的又要她替班行為和顏悅色,甚至還有精力開始調侃:“我們的當家花旦今天又是什么請假理由?”
老余斟酌著回答:“瀟瀟皮膚過敏要去醫院,那個專家號特難掛,小夏你就理解一下。”
“有診斷書嗎?”
……
高考絕對是穩居中式恐怖的榜首。
夢里的她大腦空空地走上考場,函數只會最基本的,好多題干都看不懂。如同滿身罪孽的人面對刑場,結局當然是落榜了。母親很生氣,讓她去相親,和一個陌生男人結婚。
夢里的她和那個陌生男人結婚之后,所期翼的所熱愛的,閃閃發光的一切未來,都跟她無關了。
不讀書就去結婚,這是母親能想到的最狠毒的懲罰,也是她自己的人生。
母親高考失利后想繼續讀書無果,匆忙嫁給父親,性格一直極端強勢,對夏星曉在學業上有近乎偏執的追求。
直到父親買礦破產,夏星曉自作主張地轉了金融系,兩母女關系一度降至冰點。
后來,父親一蹶不振,撐起家庭重擔的還是母親,她外出打工又變賣首飾供自己讀書,夏星曉那時才意識到了母親骨子里倔強。
水汽從浴室漫到廚房,她關了灶臺上的牛奶。
大學的時候因為做家教飲食不規律,胃病很嚴重,后面才一點點養回來,昨晚喝了酒,夜里就隱隱有些不舒服。
嘴里叼著一片全麥面包,她將溫熱的杯子放在餐桌上,順手拿起手機。
工作群里有消息,總監@了她和溫瀟瀟接下來的工作安排,宣示著兩人雪藏的解除。
腦袋不由自主地浮現溫瀟瀟和時硯池在角落里細語的畫面,面包被牙齒用力撕下,在牛奶的沖力下進入胃里。
窗簾開一半合一半,陽光透過落地窗照進來。
夏星曉又把微博下了回來,切小號登錄。
財經版熱搜還是關于什比克的,文娛版昨夜偷拍到了某小花與知名導演春風一度,像素模糊的兩人被紅圈標注放大,如今網上正排山倒海地討論著。
MUSE官方賬號公開感謝了什比可論壇,并在致謝詞尾潦草地補了一句,感謝所有媒體工作人員的敬業,勉強算是給她的“生撲”遞了臺階圓了場。
只可惜,淹沒在小花的熱搜里。
那天之后,夏星曉的主持工作恢復如常,她也被隨之而來的繁雜事務擠得沒有喘息空間。
等電梯的時候,溫瀟瀟目不斜視地踩著高跟鞋進來,兩人短暫合作之后,又恢復了互看對方不順眼的狀態。
走向工位的時候,初寧寧已經等在那里。“星曉姐,早安。”
“早。”夏星曉摘掉耳機,視線落她手上,“這是什么?”
“冰美式。”初寧寧環顧四周后低語,“據說海昱科技撤回了律師函,溫瀟瀟買了星巴克請整個欄目組。”
“我不喝。”她笑著拒絕。
初寧寧把咖啡放一旁,半截身子探過來,“我以為溫瀟瀟不死也得扒層皮,海煜科技就這么輕拿輕放了?”
未等夏星曉表態,她就嘰里呱啦輸出,“文卓在搞什么呀,竟然這么容易就放過她了!”
滿臉都是大仇未報的不痛快。
夏星曉不置可否,下巴指了指總監辦公室,隔音不好,隱隱聽見里面的聲音。
“在里面密謀什么呢?”
手指撐著下顎,眼睛落電腦屏幕上,今天節目的編排已經出來了,她將主編終審過的稿子打印出來,做出鏡的手卡。
“溫瀟瀟信誓旦旦說能拿下MUSE作為節目的新冠名。”
食指在鼠標上停頓一秒,緊接著按下打印鍵。“哦,挺有本事的。”
一會的工夫,總監辦公室的門倏地從內打開,高鞋跟聲砸在地板上,在她面前剎住腳步。
混合了香水味和煙草味的空氣,迎面撲來。
“噠噠噠”,桌面被敲了幾下。
夏星曉耐心稀缺地抬頭,“干嘛?”
“謝謝你嘍!”溫瀟瀟一身白色職業裝清爽干練,跟前幾天在酒吧里的小可憐樣兒判若兩人,說話的時候抱著臂。
“時總真的蠻好說話的,我昨天就是跟他提了一下熱搜的事情,今天MUSE就發了澄清。”
手指將A4對折,再裁成手卡的大小,夏星曉忙里偷閑地睨了她一眼,“救你于水火這么大一個人情,你就動動嘴還了?”
不甚在意她的態度,溫瀟瀟輕輕撥了撥額前的頭發,“放心吧,等我拿下MUSE的冠名,激勵分你一半。”
她探了身子過來,“不過我倒是很好奇,以前遇到廣告客戶,你不是削尖了腦袋往前擠嗎?”
這是電視臺心照不宣的隱形收入,只要你能簽下客戶,投放費用的十分之一便是你的業務激勵,對于動輒百萬的宣傳費來說,這個數字十分客觀。
夏星曉初來臺里的時候,沒少去應酬,赴了不少飯局喝了不少酒,憑借金融專業出身拿下了不少難搞的客戶,風頭直逼她這個“老人”,莽莽撞撞的,一點不懂體制內的規矩和職場的叢林法則。
一句話,很不上道。
所以,溫瀟瀟討厭她。
“那我等你好消息。”夏星曉起身視若無睹地越過她,干脆利落地進了演播室。
半小時的節目在人仰馬翻的準備和嚴陣以待的直播中度過。
直播節目就是這樣的,前期緊鑼密鼓神經崩成弦,一旦節目結束,辦公室秒空的速度堪比警報來襲。
兜里的手機掐著點地震動,她摘掉無線麥克風,跟直播線上的同事們道了別,進電梯才把電話接起。
“喂,媽。”
“你什么時候回來吃飯?”這種沒頭沒尾的開場白,讓夏星曉嗅到了一絲火藥味兒。
“再有幾天就快忙完了,我盡量周末回去……”
聽出了她聲音了疲憊,汪靜女士來了氣,“當初學中文畢業考個公務員不好嗎?偏要腦子抽風改什么專業…”
掐著太陽穴把藍牙耳機掛上,她滑屏幕敲爸爸的小窗。
食人星星:【情報員,我媽什么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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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緊張,回復簡潔,只有兩種可能。
她爸要么在她媽的眼皮子底下,要么就是在打麻將的出牌間隙。
暴躁的聲音從聽筒里面冒出來,“你是當了總統還是做了女王,我和你爸想跟你吃頓飯還需要預約嗎?”
夏星曉最怕她媽教育她的語氣從苦口婆心變成諱莫如深,那就意味著,通話時間會持續在四十分鐘以上。
她動作帶風地從電梯走進停車場,拇指無意識地在通訊錄上滑動,一串陌生號碼和些許記憶靈光閃現。
“媽?”她突然打斷汪女主的喋喋不休。
“干嘛?"
“我手機來電話了!”
“讓他等著!”
她抽開車門上車,將包包甩進副駕,輕描淡寫地提了一茬,“好像是舅媽介紹的相親對象!”
“啪嗒”,汪女主掛斷了電話。
依照她媽的性子……她輕巧地轉了一下手機,打出一個電話。
“提前的蜜月游玩得怎么樣呀?”
“星星”,梁舒嗓音里帶哭腔。
夏星曉表情產生細微變化,“你怎么了?”
那端陷入短暫沉默,只有輕微的呼吸聲。
汪女士的監察電話適時跳出屏幕,又瞬間偃旗息鼓,她沒理。
“陳晨呢?”夏星曉嗓音突然加重。
梁舒是海城一所二本院校輔導員,陳晨是她研究生同學也是她的男朋友,兩人趁著暑假去日本玩。
所以,梁舒的反常跟陳晨脫不了關系。
長久的安靜之后,梁舒抽了一口氣,“星星,你能來機場接我嗎?”
以毫不耽擱地速度開車去機場,夏星曉把自己MUSE的兩廂車開出了跑車的架勢。
夕陽起,云燒得通紅。
流云機場的航站樓外,梁舒穿著黑色吊帶和牛仔短褲坐在二十八寸的行李箱上,形單影只。
盛夏的傍晚,空氣悶熱。
夏星曉一出車門就被熱浪卷席,整個人虛虛浮浮地冒汗。
梁舒見到她時眼淚秒落,“星星,我失戀了。”
就這么一句哭訴之后,直到兩人躺在溫泉會所里,夏星曉還是沒有想通這個邏輯。
玫瑰繾綣的味道娓娓道來,寂靜中更有幾許溫柔的雅致。
無主光源的房間特別容易讓人滋生困意,更何況她近日睡眠狀況不佳,她泡在溫熱的私湯里,強撐著眼皮,“你這到底唱得是哪一出啊?”
梁舒興致缺缺地撩了下水花,“我媽說過,當情緒迷茫不知道該做什么的時候,就勤快地護膚,大本地啃書。”
“為什么?”
夏星曉掬一把水上花瓣,細細密密的溫泉水流過雪白的纖臂,沒入凹凸有致的曲線里。
若照往常,梁舒早就勾住她的天鵝頸,抬起她的下巴,沒羞沒臊地來一句“美女,你是0我就是1;你是1我就是0,主打一個絕不撞號”。
可她今天始終懨懨的,只有嘴上想得開,“護膚養臉,看書養心,這兩樣絕對不會出錯。”
夏星曉偏頭,好整以暇地睨過去,“我是說為什么分手?”
梁舒不吭聲,眼圈紅了。
看不見的傷疤最痛,流不出的眼淚最酸。
夏星曉從水中起身,裹上浴巾,赤腳坐池邊,開口打破沉悶,“你精神獨立、經濟獨立,如果他讓你不開心,那他的存在沒有任何意義。”
梁舒眼前霧氣繚繞,一口氣沉沉呼出,“如果他是個渣男,因為劈腿分手,老娘絕對下一個會更乖。”
“可他不是!”
夏星曉看過去,對上她紅透的眸子。
“他今年考博失敗了,就業四處碰壁,他只是在大城床還是小城房的選擇里,放棄了我。”
“為了跟我約定的出國旅行,他攢了一年的生活費,在日本的每一次消費都搶著付錢。”
她抽一記鼻子,嗓音細啞“我以為遇到了真命天子,他卻在分手倒計時……”
她低下腰,臉埋在掌心,眼淚猝然淌出來。
那是一種力所難及的絕望,夏星曉也曾親歷過,看不見未來,覺得自己所堅持的一切都看不見光……
安靜的房間里,她輕輕吸一口氣,“如果是你,你會怎么選,你看得到現實,難道要假裝看不到?”
夏星曉這句話不知道是問給誰聽。
梁舒徹頭徹尾地哭了一場,反而從悲傷中緩了過來,她胡亂抹了把臉,鼻音很重地開口,“你呢?你當年選擇分手,后悔了嗎?”
濁暗的燈影落在夏星曉的額頂、頸項、肩頭,卻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在日本也刷到熱搜了……”
手機“嗡嗡”作響,夏星曉按滅屏幕。
梁舒劈頭蓋臉奪過她的手機,“號碼都沒存?是時硯池?”然后在她驚慌的眼神中劃開通話。
“喂。”還替她開了個頭。
“夏小姐,我是你的相親對象謝南州,楊阿姨說你今天約了我,我就是想確認一下……”
夏星曉臉上云罩遮霧似的微愣,然后用沒有起伏的語氣緩緩拒絕,“不好意思,我沒……”
“對,我們一會就到。”梁舒插話,胳膊被掐聲音變了調。
……對面默了一瞬。
“我是星曉閨蜜。”相親帶著閨蜜把關再正常不過,梁舒不往她看,齜牙咧嘴地要攪和渾水。
“那我去接你們。”
他把筷子一放,要拿手機再點。
夏星曉慌忙制止,“別別別,再點真的吃不完了,這家飯菜很好吃的。”
為了讓他相信,在他的眼風中,她夾了好幾口菜。
時硯池不看手機,也不吃飯,就這么明晃晃地盯著她,一副要看她徹底吃完的樣子。
吃的差不多了,他才慢悠悠地開口,“是你搬到我家,還是我搬到這來?”
第 36 章 萊詩邸
“同居?”
夏星曉看他,“是不是有點太快了?”
“怎么,睡到了我的人,你不想負責?”
時硯池撂她一眼,把茶葉包從茶壺里撈出來,晚上喝濃茶,怕她睡不好。
“我這兒太小了,裝不下你這尊大佛,況且這套房子我媽有鑰匙,她隨時可能會來。”順著自己的話,夏星曉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不由得心有余悸,她可不想被人捉奸在床。
“那就住鹿鳴公館。”時硯池言簡意賅地做決定。
“你住的那地兒太偏了,離臺里好遠……”她下巴撐在膝蓋上抱怨,整個人還是虛,都快懶成一灘水了。
只有她才會嫌棄城市巨富聚集的別墅區太遠,時硯池連人一起打包到臥室,開始給她穿衣服,“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她撐著額頭不動,就這么一言不發地看著他,意思是你到底有什么事兒。
時硯池不答,一副保持神秘的樣子,親自上手給她穿好衣服,然后拿上車鑰匙出門。
上車的時候是晚上八點多,夏星曉收到條短信:“今天看見盧曉彤了吧,我說的事兒你好好考慮一下。”
溫瀟瀟還沒打消那個念頭。
手機在掌心轉了一圈,她回了個“我不”,再抬頭時,車子已經停在某個公寓的地下車庫。
鎖車聲在空曠的空間里回旋了兩下,兩人下了車,時硯池撂一眼她屏幕上回的短信,“遇到什么麻煩了?”
斟酌了幾秒,她決定實話實話,他們的情路蜿蜒曲折,實在經不起任何風浪了。
時硯池過來牽她,把手機塞她衛衣口袋,“不是什么大事兒,你就走流程正常申報,有老公在,沒人能暗香操作你。”
然后把這點事徹底拋一邊,他下巴斜斜,往電梯間一指,“上去看看。”
夏星曉知道自己是撬不動他的口風了,索性就不再問,被他牽著走。
萊詩邸是這個片區的高級住宅,商務區里難得的低密多層洋房,小區都是大戶型,200-500平不等,一梯一戶據說四萬多一平。她當年租房子的時候,這個小區中介都不帶看。
電梯停在四樓,也就是洋房的頂層,時硯池輸指紋開門,然后挪了挪身子讓她先進。
“別告訴那里裝的是愛馬仕?”
時硯池給她一個“你眼神不錯”的贊許,然后開始往外拿禮物。
怎么還有人參?夏星曉要瘋了,按住他的胳膊,“你不能上去。”
兩人站在風口,涼風一陣陣地刮過來。
那雙黝黑的桃花眼,懶戾垂著,時少爺這輩子還沒被人這樣拒之門外過,滿臉求哄暗示。
感覺到言語上的貧乏,她鞋尖磨著地面,假裝看不見他的不情愿,“我還沒跟他們說過有男朋友,現在直接帶了個男人回去,我怕他們一時接受不了……”
時硯池的表情捉摸不透,她定定看著,等他一個反應。
他按住她的肩膀,情緒深沉,“下次來,我是一定要上樓的。”
第 37 章 親一下
時硯池手上沒松力,將人拉到眼前,目光籠著她,“在這親一下你的男朋友。”
夏星曉愣了一下,視線掃過周遭,“在這?”
他黑色的眼眸深不見底,正把襯衫袖口折回小臂的位置,渾身慵懶矜貴,比她高了一大截,那畫面怎么看都是他占上風,而她是被欺負的那個。
可就這么一個低冷寡淡渾身充滿危險氣息的大男人,一開口卻是委委屈屈的:“不讓我上樓拜訪丈母娘,連點補償都沒有嗎?”
窸窸窣窣的視線四面八方射來,她回,“不要,影響不好。”
窗簾開一半合一半,陽光透過落地窗照進來。
夏星曉又把微博下了回來,切小號登錄。
財經版熱搜還是關于什比克的,文娛版昨夜偷拍到了某小花與知名導演春風一度,像素模糊的兩人被紅圈標注放大,如今網上正排山倒海地討論著。
MUSE官方賬號公開感謝了什比可論壇,并在致謝詞尾潦草地補了一句,感謝所有媒體工作人員的敬業,勉強算是給她的“生撲”遞了臺階圓了場。
只可惜,淹沒在小花的熱搜里。
那天之后,夏星曉的主持工作恢復如常,她也被隨之而來的繁雜事務擠得沒有喘息空間。
等電梯的時候,溫瀟瀟目不斜視地踩著高跟鞋進來,兩人短暫合作之后,又恢復了互看對方不順眼的狀態。
走向工位的時候,初寧寧已經等在那里。“星曉姐,早安。”
“早。”夏星曉摘掉耳機,視線落她手上,“這是什么?”
“冰美式。”初寧寧環顧四周后低語,“據說海昱科技撤回了律師函,溫瀟瀟買了星巴克請整個欄目組。”
“我不喝。”她笑著拒絕。
初寧寧把咖啡放一旁,半截身子探過來,“我以為溫瀟瀟不死也得扒層皮,海煜科技就這么輕拿輕放了?”
未等夏星曉表態,她就嘰里呱啦輸出,“文卓在搞什么呀,竟然這么容易就放過她了!”
滿臉都是大仇未報的不痛快。
夏星曉不置可否,下巴指了指總監辦公室,隔音不好,隱隱聽見里面的聲音。
“在里面密謀什么呢?”
手指撐著下顎,眼睛落電腦屏幕上,今天節目的編排已經出來了,她將主編終審過的稿子打印出來,做出鏡的手卡。
“溫瀟瀟信誓旦旦說能拿下MUSE作為節目的新冠名。”
食指在鼠標上停頓一秒,緊接著按下打印鍵。“哦,挺有本事的。”
一會的工夫,總監辦公室的門倏地從內打開,高鞋跟聲砸在地板上,在她面前剎住腳步。
混合了香水味和煙草味的空氣,迎面撲來。
“噠噠噠”,桌面被敲了幾下。
夏星曉耐心稀缺地抬頭,“干嘛?”
“謝謝你嘍!”溫瀟瀟一身白色職業裝清爽干練,跟前幾天在酒吧里的小可憐樣兒判若兩人,說話的時候抱著臂。
“時總真的蠻好說話的,我昨天就是跟他提了一下熱搜的事情,今天MUSE就發了澄清。”
手指將A4對折,再裁成手卡的大小,夏星曉忙里偷閑地睨了她一眼,“救你于水火這么大一個人情,你就動動嘴還了?”
不甚在意她的態度,溫瀟瀟輕輕撥了撥額前的頭發,“放心吧,等我拿下MUSE的冠名,激勵分你一半。”
她探了身子過來,“不過我倒是很好奇,以前遇到廣告客戶,你不是削尖了腦袋往前擠嗎?”
這是電視臺心照不宣的隱形收入,只要你能簽下客戶,投放費用的十分之一便是你的業務激勵,對于動輒百萬的宣傳費來說,這個數字十分客觀。
夏星曉初來臺里的時候,沒少去應酬,赴了不少飯局喝了不少酒,憑借金融專業出身拿下了不少難搞的客戶,風頭直逼她這個“老人”,莽莽撞撞的,一點不懂體制內的規矩和職場的叢林法則。
一句話,很不上道。
所以,溫瀟瀟討厭她。
“那我等你好消息。”夏星曉起身視若無睹地越過她,干脆利落地進了演播室。
半小時的節目在人仰馬翻的準備和嚴陣以待的直播中度過。
直播節目就是這樣的,前期緊鑼密鼓神經崩成弦,一旦節目結束,辦公室秒空的速度堪比警報來襲。
兜里的手機掐著點地震動,她摘掉無線麥克風,跟直播線上的同事們道了別,進電梯才把電話接起。
“喂,媽。”
“你什么時候回來吃飯?”這種沒頭沒尾的開場白,讓夏星曉嗅到了一絲火藥味兒。
“再有幾天就快忙完了,我盡量周末回去……”
聽出了她聲音了疲憊,汪靜女士來了氣,“當初學中文畢業考個公務員不好嗎?偏要腦子抽風改什么專業…”
掐著太陽穴把藍牙耳機掛上,她滑屏幕敲爸爸的小窗。
食人星星:【情報員,我媽什么情況?】
玩泥爸:【鴻門宴】
食人星星:【為什么?】
玩泥爸:【熱搜】
食人星星:【地鐵老人看手機表情包】
氣氛緊張,回復簡潔,只有兩種可能。
她爸要么在她媽的眼皮子底下,要么就是在打麻將的出牌間隙。
暴躁的聲音從聽筒里面冒出來,“你是當了總統還是做了女王,我和你爸想跟你吃頓飯還需要預約嗎?”
夏星曉最怕她媽教育她的語氣從苦口婆心變成諱莫如深,那就意味著,通話時間會持續在四十分鐘以上。
她動作帶風地從電梯走進停車場,拇指無意識地在通訊錄上滑動,一串陌生號碼和些許記憶靈光閃現。
“媽?”她突然打斷汪女主的喋喋不休。
“干嘛?"
“我手機來電話了!”
“讓他等著!”
她抽開車門上車,將包包甩進副駕,輕描淡寫地提了一茬,“好像是舅媽介紹的相親對象!”
“啪嗒”,汪女主掛斷了電話。
依照她媽的性子……她輕巧地轉了一下手機,打出一個電話。
“提前的蜜月游玩得怎么樣呀?”
“星星”,梁舒嗓音里帶哭腔。
夏星曉表情產生細微變化,“你怎么了?”
那端陷入短暫沉默,只有輕微的呼吸聲。
汪女士的監察電話適時跳出屏幕,又瞬間偃旗息鼓,她沒理。
“陳晨呢?”夏星曉嗓音突然加重。
梁舒是海城一所二本院校輔導員,陳晨是她研究生同學也是她的男朋友,兩人趁著暑假去日本玩。
所以,梁舒的反常跟陳晨脫不了關系。
長久的安靜之后,梁舒抽了一口氣,“星星,你能來機場接我嗎?”
以毫不耽擱地速度開車去機場,夏星曉把自己MUSE的兩廂車開出了跑車的架勢。
夕陽起,云燒得通紅。
流云機場的航站樓外,梁舒穿著黑色吊帶和牛仔短褲坐在二十八寸的行李箱上,形單影只。
盛夏的傍晚,空氣悶熱。
夏星曉一出車門就被熱浪卷席,整個人虛虛浮浮地冒汗。
梁舒見到她時眼淚秒落,“星星,我失戀了。”
就這么一句哭訴之后,直到兩人躺在溫泉會所里,夏星曉還是沒有想通這個邏輯。
玫瑰繾綣的味道娓娓道來,寂靜中更有幾許溫柔的雅致。
無主光源的房間特別容易讓人滋生困意,更何況她近日睡眠狀況不佳,她泡在溫熱的私湯里,強撐著眼皮,“你這到底唱得是哪一出啊?”
梁舒興致缺缺地撩了下水花,“我媽說過,當情緒迷茫不知道該做什么的時候,就勤快地護膚,大本地啃書。”
“為什么?”
夏星曉掬一把水上花瓣,細細密密的溫泉水流過雪白的纖臂,沒入凹凸有致的曲線里。
若照往常,梁舒早就勾住她的天鵝頸,抬起她的下巴,沒羞沒臊地來一句“美女,你是0我就是1;你是1我就是0,主打一個絕不撞號”。
可她今天始終懨懨的,只有嘴上想得開,“護膚養臉,看書養心,這兩樣絕對不會出錯。”
夏星曉偏頭,好整以暇地睨過去,“我是說為什么分手?”
梁舒不吭聲,眼圈紅了。
看不見的傷疤最痛,流不出的眼淚最酸。
夏星曉從水中起身,裹上浴巾,赤腳坐池邊,開口打破沉悶,“你精神獨立、經濟獨立,如果他讓你不開心,那他的存在沒有任何意義。”
梁舒眼前霧氣繚繞,一口氣沉沉呼出,“如果他是個渣男,因為劈腿分手,老娘絕對下一個會更乖。”
“可他不是!”
夏星曉看過去,對上她紅透的眸子。
“他今年考博失敗了,就業四處碰壁,他只是在大城床還是小城房的選擇里,放棄了我。”
“為了跟我約定的出國旅行,他攢了一年的生活費,在日本的每一次消費都搶著付錢。”
她抽一記鼻子,嗓音細啞“我以為遇到了真命天子,他卻在分手倒計時……”
她低下腰,臉埋在掌心,眼淚猝然淌出來。
那是一種力所難及的絕望,夏星曉也曾親歷過,看不見未來,覺得自己所堅持的一切都看不見光……
安靜的房間里,她輕輕吸一口氣,“如果是你,你會怎么選,你看得到現實,難道要假裝看不到?”
夏星曉這句話不知道是問給誰聽。
梁舒徹頭徹尾地哭了一場,反而從悲傷中緩了過來,她胡亂抹了把臉,鼻音很重地開口,“你呢?你當年選擇分手,后悔了嗎?”
濁暗的燈影落在夏星曉的額頂、頸項、肩頭,卻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在日本也刷到熱搜了……”
手機“嗡嗡”作響,夏星曉按滅屏幕。
梁舒劈頭蓋臉奪過她的手機,“號碼都沒存?是時硯池?”然后在她驚慌的眼神中劃開通話。
“喂。”還替她開了個頭。
“夏小姐,我是你的相親對象謝南州,楊阿姨說你今天約了我,我就是想確認一下……”
夏星曉臉上云罩遮霧似的微愣,然后用沒有起伏的語氣緩緩拒絕,“不好意思,我沒……”
“對,我們一會就到。”梁舒插話,胳膊被掐聲音變了調。
……對面默了一瞬。
“我是星曉閨蜜。”相親帶著閨蜜把關再正常不過,梁舒不往她看,齜牙咧嘴地要攪和渾水。
“那我去接你們。”
“我沒事,您別聽高秘書的,所有的檢查都做了,不信您問何煜。”
……
對面又說了什么,他低著嗓子應一聲,“我知道了,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您別多想了,晚上早點休息。”
掛了電話往墻壁上一靠,何煜拎個透明盒子過來,一看就是很用心的擺盤,“高秘書給您送的飯。”
時硯池視若無睹,轉身拿了一次性杯子,去水箱那接水。
何煜旁敲側擊地解釋,“老板,何女士擔心您的健康。”
時硯池冷冷地睨他一眼,聲音沒什么起伏,“你現在是越發出息了,我媽額外付你多少好處費?”
時硯池肩身上。
衛譽草草看他一眼,還有他腳邊那兩個小易拉罐,這人靠在沙發上,空氣里的酒氣幾不可聞。
他清咳了一聲,對著話筒無語,“在鹿鳴公館。”
夏星曉:……
第 38 章 屏保照
夏星曉打車到鹿鳴公館的時候,還沒下出租車,就在降下的半窗里精準地看見兩個熟人。
她那個“醉得不省人事”的男朋友正和衛譽一起在別墅區門口等她。
穿著一身睡衣,身體挺拔如松,額前的碎發在夜風里蕩著,視線清清明明。
還真是一個“醉鬼”呢。
她無視時硯池付款的動作,颯爽地帶上車門,不下車了,對出租車司機說,“來錯地方了,麻煩給我送中山路廣電對面。”
“啊?”出租車司機有點摸不著頭腦。
時硯池笑,胳膊搭在車頂,降下半個身子,“星星,我醉了。”
衛譽在一旁尷尬找補,“對,他這人特能裝,醉了根本看不出來。”
夏星曉捂著臉,沒眼看,這場戲她真的唱不下去。
默默升上車窗,下車。
衛譽演戲演全套,叮囑她,“記得給阿池沖杯蜂蜜水,要不然明天起床會頭疼。”
說完就拉開車門,上了她那輛出租車,還不忘提醒時硯池,“明晚吃飯,你記得把我車開過去。”
出租車的尾燈還沒走出視線,夏星曉就感覺肩頭一沉,時硯池整個壓了上來,稚氣地把她抱懷里,“星星,我難受……”
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醉的人。
夏星曉做出最大的讓步,好聲好氣地哄,“能自己走嗎?”
她把人從后背扯到身側,牽他手,“我們回家。”
夜風吹著,撲簌在兩人身上,路燈斜過肩膀,在地上拉出一對長長的影子。
時硯池浮著霧氣的眸子陡然晴明,曾經走過的路,即使上陡山下水海,依然不得其所。
所有讓人羨慕的權利、地位、車子、房子,都是絢爛的色彩和裝飾,夏星曉的擁抱才是他回家的唯一入口。
走到半路,時硯池喊住她,“星星,你幫我打個電話。”
夏星曉一臉茫然,“啊?”
“我手指頭凍僵了。”
夏星曉無語地看著這個嬌氣包,從他口袋里拿出手機,按一下屏幕,亮了,遞過去讓他解鎖。
時硯池兩手插口袋,給她一個“自己解鎖”的暗示。
“那我亂輸了,手機鎖了可別怪我。”
夏星曉一邊走,一邊在屏幕上按數字,她的指頭動得緩慢,玩笑般地輸入時硯池的生日。
解鎖失敗。
中式路燈照亮一座座白木柵欄,空氣中有薔薇的香氣,路過轉角石砌的時候,她開始輸第二組密碼。
9、7、0……她手指按下一組數字,時硯池始終長久地看著她的動作,6、2、1
靜謐的夜晚,“喀嚓”清脆解鎖聲傳來,六年前兩人的合影照,以一種猝不及防的姿態進入她的視線。
照片被他設置成了手機的桌面,密碼是她的生日。
細枝末節讓人發軟,夏星曉佇立在原地,抬頭看額發被風吹亂的時硯池,視線對上的剎那,心口不留痕跡地起伏。
那時候的唇是抿起來的,也明白了這人的用意:他要以一個透明人的姿態跟她坦誠以待。
“直接看你隱私不太好吧?”她聲線甜得讓人渾身發軟,假惺惺地把手機遞回去。
時硯池受用得不得了,耐心地看著她,也不嫌風大,“沒辦法,密碼被破解了,只能讓你看了。”
夏星曉臉上一直帶著笑意,“求我。”
他長長一嘆:“我求你查我的崗。”
既然他把女朋友查崗的權利交到她手里,夏星曉也沒打算客氣,正大光明地從上到下排查手機和微信通信錄,“你該不會提前把我不能看的都刪掉了吧?”
腳步愕然止住,時硯池把人撈回來,嗓音有點啞,“我這六年里加的每個異性都在這里,你要是想知道來龍去脈,我可以給你講個三天三夜……”
話落,抬眼,兩人在咫尺間對視。
也是在這時候,看見這人無名指上的戒指,是和她一樣的情侶款。
雙手掛他脖子上,夏星曉毫不猶豫地吻上去,“我男朋友好棒,這是獎勵。”
當天晚上,時硯池身體力行地證明了,什么才是他要的獎勵。
汗濕的頭發黏在額頭,她又羞又惱,“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節制?”
施力驟然停止,會把喘息放大,他弓下身子,湊到她頸窩,“中醫說了,跟愛的人在一起睡覺,是大補。”
……
第二天逛家具城的時候,夏星曉始終懨懨地,時硯池牽著她倒是步履輕快。
“我那房子是租的,買什么家具?”
時硯池眉峰微挑,“我搬到你家去,難道不應該為了隆重歡迎我,給我置辦點家具?”
夏星曉想了一會,眸光艷瀲地看著他,“要不我們還是各住各的吧。”
“你不想負責?”
趕快捂住那張口無遮攔的嘴,“負負負,買買買。”
家具沒選好,倒是看中了一款很有氛圍感的壁爐燈。
棕色的造型,火焰會跳動,深灰色燃盡的木材紋理,雖然不會真的發熱,但是靠近就覺得渾身暖融融的。
夏星曉抱著不撒手,眼巴巴地看著他。
時硯池去付款,中途衛譽發了晚上聚會的時間地點。
“晚上一定要去嗎?”
夏星曉抿抿唇嘆了口氣,她撐著額頭問,“我好累……”
時硯池沒錯過她的表情,低哄:“今天的局是衛譽攢的,把你介紹給大家認識認識,以后的局你去不去都隨你,好不好?”
“難道不是以后別讓我那么累嗎?”
夏星曉下巴一抬,拿他以前的話堵他,“我記得你之前說過,別搞色.誘那套,你不吃?”
時硯池繼續沒臉沒皮地笑,“沒辦法,誰點火誰滅火,誰讓你要開發呢?”
默默給他一肘,繼續逛。
最后,挑剔的時少爺給她的廉價公寓,換了一張十萬塊的新床墊,才滿意地離開了。
下一場在CRUSH,還是上次的包間。
時硯池一路擁著她進門,馬上就是一陣刺耳的鬼吼鬼叫。
來的人特別齊,都是時硯池的私交圈,不需要應酬,互相介紹了一圈就各玩各的,氣氛很輕松。
包間里有一面鏡墻,倒影出兩人的穿著,時硯池是白色針織衫配了黑色西褲,夏星曉是黑色吊帶裙外面罩了見白色短款毛衣,兩人往人堆里一站,都是活脫脫的衣架子,出奇的登對。
路曉宇很會拿捏氣氛,嘖一聲,“上次還是行情,這次就是嫂子,時哥下手真快呀。”
他和夏星曉見過四次了,也算半個知情人,知道這姑娘在時硯池心里的地位。
時硯池一直牽著她的手,跟大家介紹,“這是我女朋友,夏星曉。”
朋友們鬧騰了幾下,他回幾句痞話,心情肉眼可見的好。
包廂里早都玩嗨了,文卓清清亮亮的嗓音在角落響起,“星曉,過來唱歌。”
時硯池攬著她的肩問,“要去嗎?”
那邊是女生圈子,夏星曉沒什么扭捏矯情,直接就過去了。
時硯池翹腿坐下,笑得神清氣爽,車鑰匙在食指上繞了兩圈,他問:“衛譽呢?”
一哥們嘴快,“被一個大美女叫走了。”
路曉宇往他方向靠了靠,壓低嗓門:“不對勁。”
“那女人一進來,譽哥的臉色就變了,我還是第一次見他那個樣子。”
時硯池沉了沉眸,他知道那女人是誰了。
再轉頭撂夏星曉的方向,她感應般地回視,然后朝他做了個鬼臉,時硯池忍俊不禁,看了一會兒才被路曉宇拉進牌局。
被他盯得雙頰像燙出一朵煙花,夏星曉羽睫半垂,臉上潮熱。
沒人唱歌了,點歌臺自動播放《Fahrenheit》,前奏一響,微醺感直接拉滿。
Tonight i am diving in,no matter how far i fall①
……
文卓還是一身辣妹裝,黑色一字肩毛衣配超短裙,看似保守,側身的時候,整個后背白花花一片,就靠一條金屬鏈勾著。
她跟著音樂節奏抖下巴,問她:“喝點什么?”
“蘇打水,謝謝。”
沙發微微彈跳,文卓坐她邊上,“唉,男人真是我們喝酒路上的絆腳石……”
一女生好奇,“你家祁善也不讓你喝酒?”
文卓翻了個白眼,耳環在臉頰兩側晃,“管得厲害。”
夏星曉笑著叉水果吃,女生們也漸漸把話題引向她。
時硯池在圈子里的地位擺在那兒呢,又是這么寶貝的女朋友,大家分寸拿捏得很好。
文卓的問題就有點限制級,夏星曉有點招架不住。
時硯池余光始終瞄著一個方向,他隔著半個包廂警告,“別欺負我老婆。”
調侃聲又四面八方漸起,“呦,已經是老婆了?”
“池哥護食,都別惹嫂子哈。”
“這愛情的酸臭,我真是夠夠的了。”
“婚禮是要辦在譽哥前面了嗎?”
包間內氣氛極其高昂,一股熱氣涌上頭頂,夏星曉擰開冰鎮的蘇打水,喝一口降溫,女生們笑著換了話題。
文卓插了一塊西瓜在吃,插第二片的時候,旁邊的長發女生說,“聽說張靜茹要退婚?”
文卓喝一口啤酒回她,“她倒是不想退,不過謝家最近出事了,她媽那么勢力一人,肯定不能由著她。”
另一個插嘴,“謝南洲不是從國外學金融回來的,一點兒幫不上忙?”
知情人回:“他有個屁用,這是有人專門要整他,本來謝家的物流公司只是資金鏈出了點問題,就圈子里小范圍知道,沒成想讓營銷號盯上了,這么大肆一搞,徹底要完。”
夏星曉把幾人的上下句捋順,在腦子里過了一遍,然后慢慢開口,“謝南洲?”
一女生不知道兩人淵源,嗓門高亮,“你也認識?那人上次讓池哥打了,圈里都傳遍了……”
文卓給那女生倒酒,“你喝多了吧,胡言亂語的。”
夏星曉眉頭一皺往文卓那撇頭,她不留痕跡地換了話題。
懂了,這事兒恐怕跟時硯池脫不了干系。
商場上沒有順風順水,權利向來比天大,江山能不能坐穩一半靠實力,另一半靠人脈,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早晚要出事。
只是,謝南洲得罪了時硯池,這會是一個巧合嗎?
而牌局上的時硯池正在被人灌酒。
哥們輪番敬酒,他心情大好照單全收,還是一個人喝兩個人的量,愣是沒讓他們過來鬧夏星曉。
衛譽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了,心事重重的樣子,也沒幫自己的兄弟擋酒。
出CRUSH的時候,已經接近凌晨,周遭的霓虹店招映紅了半邊天。
何煜十點多把柯尼塞格送了過來,車鑰匙現在在夏星曉手上。
時硯池喝了酒,面頰有淡淡的紅,“今天女朋友送我回家。”
步子稍稍緩了一下,她視線往他臉上落,“你那個跑車有保險吧?”
到停車場,一聲解鎖,夏星曉坐主駕上,她側頭問,“回你家?”
時硯池關車門,系安全帶,撂她一眼,“隨便,反正你去哪兒,我去哪兒。”
話音剛落,車子啟動了,夏星曉長長地疏了口氣。
車子開得很慢,路過一個道口的時候,沒有人也沒有紅綠燈,但她使勁按了長串喇叭。
時硯池抿著唇目視前方,“我一直以來都不太了解女司機的心里活動,不如你給我科普一下?”
“什么?”
“你有必要對一個白色的塑料袋如此尊重嗎?”
第一次開跑車,夏星曉確實有點緊張。
她牙縫里擠出一句,“你有必要如此大驚小怪嗎?”
車子終于四平八穩地開在路上,兩側的街景一路向后,夏星曉斟酌著開口,“謝南洲家的公司跟你有關系嗎?”
時硯池靠著椅背閉目養神,好像睡著了,沒回答她的問題。
她視線集中在路上,喃喃自語,“菩薩畏因,眾生畏果。時硯池,你千萬別做不講道義的事情。”
第 39 章 九九折
再次戀愛,一路細水長流到了十一國慶長假。
放假第一天回海角巷吃過飯后,汪靜給她塞了五萬塊錢,讓她去何家見長輩的時候買點得體禮物。
夏星曉說時硯池早都把禮物準備好了,最后推搡半天,還是被迫收下了。
一條白皙長腿率先邁出,新中式修身裙和雪色肌膚相得益彰,深凹的頸窩、凸起的蝴蝶骨,單薄纖細,黛眉紅唇,清冷中帶著純欲。
這套是梁舒行李箱里的衣服,砸重金采購的“斬男戰袍”,本來是要用在陳晨身上的,被梁舒半威脅半示弱地套在夏星曉的身上,倒也算物盡其用。
謝南州就等在門口,一米八的男人上前虛扶著車頂,“路上塞車嗎?”
“還好。”夏星曉看他,他耳朵有些紅。
梁舒從另一側下的車,套了件黑色長裙,素顏僅涂了口紅。
“不是吧,吃頓便飯而已,要不要來這種地方?”
兩人握手寒暄。
舅媽介紹的時候,聊過謝南州的情況,金融圈的海歸,比夏星曉大三歲,家里經營一家物流公司,粉了她兩年多。
他話不多,很有禮貌,邁開長腿在前面領路。
梁舒拐了夏星曉一記,遞給她一個深藏功與名以及今晚一定會好好把關的曖昧眼神。
迎賓推開木雕大門,巨大的水晶吊燈,流光飛逸。
明明是風月泥沼,偏偏在會所大堂正中間的位置掛了一副書法,據說是某位大人物的墨寶。
“南去星潮嗟往事,北來祠廟豈公心。”①
東方意境的最高奢華便是人脈。
三人沒停留,直接去了二樓雅間。
謝南州給兩人遞菜單,夏星曉抬額看服務生,“來一份蔬菜沙拉。”
梁舒瞳孔細微放大,硬著頭皮點了三道,合上菜單。
謝南州接過菜單,又加了四道。
“謝先生做什么的?”梁舒手肘撐在桌面上,角色進入得很快。
“金融行業。”
“叫我南州吧。”紅酒提前就醒了,他起身給兩人倒酒。
“呦,跟我們星星同專業,不愁沒有共同語言了。”
夏星曉睨她一眼,將酒杯倒扣在桌面,“謝先生這么優秀,我自慚形穢,我們領了長輩們的好意,就當多一個朋友。”
謝南州神色不變地坐回位置,“朋友我不缺,倒是缺一個女朋友。”
晚餐安排得十分周全,謝南州舉止有度,會自然地提前擰開瓶蓋再把水遞給兩人,也會揣度心意把她心儀的菜品轉到面前。
“我很好奇,像你這樣的身家背景,選妻子的時候到底看重什么?”梁舒往嘴里遞一口牛舌,她剛經歷了一段失敗的感情,難免以人度己。
“梁小姐可能電視劇看多了,哪有那么多世家聯姻的狗血劇情,能撐得起門楣的富二代,自然是可以自由選擇伴侶。”
筷子在空中微微停頓,謝南州的目光折過她,看向夏星曉,“前幾年忙事業,總想先立業再成家,如今有了一點成績,也才敢托人介紹。”
這人真是無時無刻不在暗示心意。
夏星曉還想說什么,被梁舒打斷,“追星星的人太多,就看你的誠意了。”
說完便舉杯,兩人還隔空碰了一下。
餐桌上的氣氛是梁舒在主導,她不停地舉杯,謝南州礙于面子也陪了不少,很快一瓶紅酒見底。
“少喝點。”失戀的人喜歡借酒澆愁,夏星曉低聲勸。
她倒是沒怎么動筷,也沒有喝酒,這是兩人多年的默契,起碼保持一半的清醒。
快吃完的時候,謝南州起身出門接了個電話。
梁舒撂下酒杯,斂回視線,“家教不錯,干凈陽光,是個暖男,我打八分。”
夏星曉晃一眼時間,磨出幾個字來,“一會兒你就說家里有門禁,知道嗎?”
“切,這個爛理由誰會信啊!”梁舒努了努嘴。
“理由不分好壞,讓他明白我的意思就行。”
“星星,你跟時硯池分手那么久了,為什么不去試著接觸一下別人?”
“熟人不好下手,生人不好開口,送上門來的優質對象你也不要,難道你想寡一輩子?”搖了搖高腳杯,梁舒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你才多大啊!”
夏星曉沒回答,她興致不高,另外兩人都能看出來。
謝南州買完單回來了,他扶著門口的椅背上,溫和一笑,“兩位公主殿下,吃好了嗎?”
三個人,八道菜,一瓶五位數的紅酒,著實奢侈。
大堂里迎來送往,到了散局的高峰時刻。
夏星曉牽著微醺的梁舒走在前面,謝南州不知從哪變出來一大束白色玫瑰,突然大踏步的走過來。
奶油色花瓣上還帶著水霧,花型飽滿圓潤,有種清冷淡然的幽香。
“初次見面,沒有花,總覺得少了點儀式感。”他將鮮花遞她懷里。
梁舒酒酣耳熱,退一步笑著看戲。
“今天聽楊阿姨說你約了和我吃飯,我知道是你應付長輩的借口,整個下午我思來想去,還是想給自己爭取個機會……”
謝南州盯著她的眼睛,臉上笑容真切。
“有些事情不大膽一點,可能永遠都沒有答案,所以有些話我今天必須得說……”
猝不及防,他輕輕擁了過來,“我真的很喜歡你,希望你給我一個追你的機會。”
夏星曉瞬間僵住了。
單方面的擁抱只持續了一秒,她馬上下意識地推開他退了兩步,長發嘩啦散下來。
有些神奇的是,她對人群中的某人有天然的辨識力,只覺得自身磁場亂了,慌亂地四處看過去,果然對上一雙深邃悠長的眼睛。
時硯池不偏不倚,就在她視線中央。
他今天在星潮會所有個商務飯局,Muse建廠后盤活了一系列上下游企業,深海國際就是其中之一。
深海總裁紀長海親自設宴,就是為了后續檢測服務的合作。
賓主盡歡后,紀總親自把人送出去,木質樓梯上,他殷勤地勸,“晚上就別回去了,我在星潮樓上給你安排了項目。”
“謝紀總好意,我還有事兒。”風月場所的彎彎繞繞,他向來脫身得利落。
司機已經候在門口,時硯池懶散地走。
“貝瑞股份的徐總還想跟您打個照面……”
時硯池打斷紀總,“就一個六氟硫酸鋰的電解液,他們都研發多久了?”
這話層層疊疊各種含義,紀總滿臉笑一僵,連連點頭。
他抬眸,眼底鋒芒一閃而過,“我敬您是長輩,跟您交個實底兒,Muse已經成立了負極實驗室。”
領口敞著,袖口折著,就這么隨意撂過去一眼,步伐驟停。
周遭的空氣像被凍住了,撕扯不出半分的喘息空間。
夏星曉的身子細微地抖,心臟像是被人不輕不重地掐了一把。
謝南州沒發現,梁舒也沒發現,只有她自己在心力角逐。
道別聲,車鳴聲,樓梯上的腳步聲,周遭人經過衣服的摩擦聲,以及近在耳旁的道歉聲。
“對不起,是我唐突了。”借酒表白,謝南州有點后悔。
“你醉了。”夏星曉表情管理有些失控。
手機App上車輛到達的彈窗亮起,一束光劃破夜幕,出租車打雙閃輕微鳴笛。
她扯過梁舒的手就往外走。
謝南州幫她們打開后座的門,又從副駕車窗交代司機兩句。
在他的目送中,方向盤一拐,車子上路。
時硯池盯了好一會兒,紀總順著視線看過去,“看見熟人了嗎?”
他默不作聲,好半晌,答,“看差了。”
疾步走出大門,司機打開車門,他上后座,一氣呵成。
出租車上,夏星曉靠著窗,單手撐額頭,看著遠處的霓虹。
夜已深,風更勁,心里的火越燒越旺。
“小舒,你今天吃飽了嗎?”
半小時后,兩人車頭調轉換了目的地,來吃美食街上排名第一的網紅小龍蝦。
白日里寬闊安靜的街道夜里煙火蒸騰,香味爭先恐后地往人鼻子里鉆。
夜里十二點,這家店桌桌爆滿,絲絲繞繞的彩燈下,倆人排了個梔子樹下的戶外位置。
小龍蝦碼得整整齊齊地上桌,老板又順手拎來一打啤酒。
梁舒把小龍蝦連著蒜泥夾進碗里,剝開通紅的蝦殼,用嘴去吸湯汁。
“剛才那桌好幾萬,你不吃,你是不是跟錢有仇?”
她滿手油湯,吃得酣暢淋漓,嘴上卻對她臨時的夜宵提議很不滿。
“我仇富,行不行?”
梁舒扒了一只完整的龍蝦尾,剛要遞給她,立馬收回。
“我懷疑你在內涵我。”
“我在說我自己。”
夏星曉并不動筷,啤酒罐拉環“呲”一聲響,氣泡上冒,纖細的手指捏罐身,一口一口地渡進嘴里。
“哎~說好了只能有一個喝醉!”梁舒急了,用蝦殼丟她。
“所以你別喝,這些都是我的。”椅腳和地面摩擦,她將一提易拉罐全都拖到自己腳邊。
梁舒無所謂地繼續扒小龍蝦,臉頰徐徐在動,眼皮都不抬,“有時候我真的不懂你,時硯池家里那么有錢,你干嘛犟得像頭驢,非要自己還債?”
“你真以為我是小說里急死人的女主,沒長嘴?”
梁舒回她一個“不然呢”的表情。
花香濃郁,光影薄弱,燥熱被夜風吹散。
夏星曉屈膝坐著,發絲在風里揚,喝一口酒,“我媽不同意。”
“她說那筆債務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家里賣了房子,緊縮幾年總會還上。但我要是在戀愛關系里受了這份恩惠,將來在時硯池家里,一輩子都抬不起頭。”
視線慢慢往她那里看,梁舒的動作緩了下來。“然后你倆就分手了,一輩子在哪?”
善意的人一直善意,忠言一直逆耳,旁觀者一直清醒,當局者一路迷途。
梁舒也拉開一罐啤酒,輕輕碰了她的那罐,喝一口,然后微微嘆了口氣,“其實阿姨是對的。”
“真懷念十八歲的的自己,那時候我渾身是膽滿身光芒,覺得愛比被愛更偉大,我的愛就是武器,喜歡誰就要把他斬于馬下,那時候我什么都不怕。”
易拉罐因為受力細微作響,梁舒安靜地看著她,眼圈也紅了。
這種淡淡的疼真的很奇妙,就像數年以前磕碰得來的傷疤,摸上去竟然還有刺刺麻麻的感覺。
夏星曉喝上第三罐啤酒的時候,稍微有一點上腦,店里的音樂切換,是陳綺貞的《臺北某個地方》,她跟著輕輕唱。
曬干你的襯衫,收起你的餐盤
呼吸這個早晨你留下的味道
清晨第一班列車,開往同一個地方
那一次你離開我就不再回來
有人在嗎?我一個人唱著②
如果真能這么灑脫就好了,夏星曉還是被天旋地轉的酒精打敗了。
靛青色的流云遮住一半月亮,熙攘的街道邊,一輛黑色賓利蟄伏在夜幕下。
高馨沒回話,不聲不響地讓出身后的位置。
何韻穿著拖鞋,一身絲質長裙,漸漸接近門口,裙擺被風吹得飄起。
她側過身子,站在高馨旁邊,唇角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兒子,我回來了,驚喜嗎?”
第 40 章 鴻門宴
幫傭的英姐這時候才大呼小叫地跑到門口,接過時硯池手里的禮盒,朝客廳方向喊,“小池帶朋友來了。”
時硯池眼里閃過詫異,“媽,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空氣里裹挾著梔子花的香氣,夏星曉坐在木凳上,眼睛濕潤。
這幾個最普通的漢字組合,穿越千山萬水,蓬勃而出的時候,猶如一把溫柔刀割在他的心口。
時硯池蹲身,目光將她盯住,“你在等我嗎?”
她瞪大眼睛,像聽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
橘色的光披在肩身上,她白皙的鎖骨上垂著幾縷碎發,雙頰一片醉意,連耳尖都紅透了。
“為什么你今天要遲到呀?”
記憶卡像被激活,夏星曉十八歲生日當天的情景走馬觀花般浮現。
高中那年他愛上了兩個燒錢的愛好,一是喜歡限量車,二是喜歡限量款球鞋。
到底是富養家庭里出來的小孩,各種渠道總能把錢花出去,有一陣他觸了他爸的逆鱗,賬戶被凍結了。
正好是發行初代AJ1倒鉤的時候,夏星曉背著他排了一夜的隊,結果早上一開售就被人插隊推搡,最后還跌倒膝蓋擦掉了一大塊皮。
時硯池去的時候帶著棒球棍,滿身高危氣場,三兩下撂倒撞他的黃牛販子,眼里是要殺人的倔。
那是一種可怕至極的語氣和呼之欲出的暴力,夏星曉怕出事,只能死死地扯住他的衣擺喊疼。
他一眼看穿她的小九九,可挨不過心疼,只能抱上她夾著一股狠勁兒走了。
夏至那天是夏星曉生日,那一天他故意遲到。
她坐在KTV的臺階上,以為他還在生氣,可憐兮兮地,“時硯池,你怎么才來啊?”
時硯池傾身折腰,用力拉人,沒拉動。
“生氣了?”他好整以暇地垂眸,短促地笑了一聲。
夏星曉不太高興地別開臉,氣呼呼地,“為了提前給你準備生日禮物,我一夜沒睡給你搶限量球鞋。今天到我生日了,你竟然連包廂都沒預定!”
還敢提搶球鞋的事兒?
那天之后他用了點不光彩的手段,把那些黃牛一鍋端了,然后越看鞋柜里的球鞋越煩,通通送人。
朋友們的反應堪稱感天謝地,而他今天出門差點沒有鞋穿,她還敢提球鞋?
時硯池半垂著視線,利落短發下是一雙笑眸,“以前都有空位的,我本來打算到了前臺讓服務生告訴你有空位,然后我就可以恭喜你,運氣真好了。”
“那我今天倒霉透了。”夏星曉把頭埋在膝蓋里,像一只小鵪鶉,聲音悶悶的。
“今天我生日,喊的每個朋友都有事,就剩我們兩個了,還沒有包廂,今天為什么要來唱歌?”
時硯池忍住笑意,“你不是最喜歡唱歌嗎?只有我們兩個人,再也沒人可以搶你的麥克風了,你可以唱個夠!”
“那我們要在這里等位置嗎,還有幾分鐘就到我的生日了,我就坐在臺階上過生日嗎?”
他繼續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是不是很有意思,以后你永遠都會記得這個生日的,特別難忘……”
氣氛凝固了一會兒。
夏星曉心火涌得厲害,起身就要走,被他一把攔住。
他從手提袋中拿出一個小小的紙杯蛋糕,三兩下點上蠟燭。
夏星曉一臉尷尬地看著他掌心的小蛋糕,吹也不是,不吹也不是。
他催促,“快點許愿,別錯過了十二點。”
被他認真的眼神騙到,夏星曉湊上前去,特別虔誠地閉眼許愿。
突然七八個人從四面八方一擁而上,還端著一個大蛋糕,將兩個人圈在里面。
大聲喊“生日快樂!”
夏星曉眼睛瞪得大大的。
他笑里帶著戲謔,“你看,朋友都來了,KTV的經理告訴我包廂也有了,臺階上的生日也過了,我們去唱歌吧。”
她開心到哭起來,時硯池將人攬在懷里,對朋友們說,“我就說她要自己唱通宵,你們來了又要搶她的麥,她是真的難受,就讓她哭吧。”
胸口被人捶了兩下,不痛,很甜。
四周是喧囂吵鬧的,夏星曉的聲音從那些喧囂聲中分離出來。“時硯池,我好喜歡你呀!”
那時的愛情真美好,簡單又真摯。
夏星曉就像是一個小太陽,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每天照常升起,就能讓他從頭到腳都暖洋洋的。
“時硯池?!”
回憶被人打破,粱舒醉眼惺忪地抬眸,用手指著他,“你怎么在這?”
她像是不敢辨認般,還重重地捶了捶自己的頭。
“你們醉了!”
“我送你們回家。”
時硯池聲音很輕,眸子里細碎的光漸漸暗淡,他長臂一伸將夏星曉抱起,邁開長腿就往車上走。
腦子昏昏沉沉的,夏星曉醒來的時候,望著天花板好一陣,意識才漸漸恢復。
胃里空虛,膀胱酸脹,晃一眼時間,果然還是生物鐘靠譜。
昨晚怎么回家,她全然沒有印象,拖著破敗的身子去了洗手間,回來路過客臥的時候,看見正迷迷糊糊爬起來的粱舒。
她扶著門框對粱舒大加鞭撻,“這位女士,你有給我卸妝的功夫,就不能給我換套睡衣?”
“不是我卸的……”頂著一頭亂發,粱舒聲音啞啞的,目光還沒聚焦。
“什么?”夏星曉皺眉。
想起昨晚某人的囑托,粱舒搓搓臉,“公主殿下,我自己都沒卸妝,你還想怎么樣?”
夏星曉指已經皺成一團的斬男裝,“事先說好了,這個我不負責賠償。”
“不用賠!”粱舒腹誹,封口費那么多,還差你那仨瓜倆棗。
她換上一副諱莫如深的表情,“下次別喝那么多,你這人斷片了容易忘事!”
離開的拖鞋又調轉回來,夏星曉一臉警惕,“我不會是把銀行卡密碼告訴你了吧?”
粱舒被氣笑了,“用六位數的密碼,保護你那兩位數的余額,我有必要費這個腦子嗎?
……多此一舉。
今天是周末,夏星曉需要回家赴鴻門宴,正好搬粱舒當救兵。
從城東到城北,兩人先去昨天的溫泉館取了車,再風風火火地回了海角巷。
置物架上手機屏幕點亮,粱舒幫她打開,是謝南洲通過手機號碼添加微信好友的消息。
直截了當地按拒絕鍵。
“第一次見面就有肢體接觸,這人太輕佻了,我覺得不靠譜。”她語氣憤憤的。
“呦,你這個女人可真善變”,夏星曉抿抿唇搖頭,“昨天還對人家大加贊賞,今天就口誅筆伐了?”
“別說得像你不是女人一樣。”粱舒說完就要襲胸,還一副色胚樣兒,“真軟……”
夏星曉反應很快地拐她,“安全駕駛!”
兩人打打鬧鬧,很快到了地方。
八十年代的老房子,沒有劃固定停車位,她饒了一圈在隔壁棟找了一個位置。
“天涯街、海角巷,每次來都覺得你家的地點很浪漫。”
兩人大學四年同學,粱舒來過夏家不少次。
后車廂蓋“咣當”一聲合上,夏星曉拎著水果鎖車門,撂一眼路牌,“不是我家,這是租的房子。”
兩人在樓道里和正要出門的夏江撞了個正著。
“爸,你去哪?”
“星星,小舒也來了?”夏江神色不太自然,尷尬地笑了笑,“你媽今天主要想討伐你,我怕掃到臺風尾。”
夏星曉沒好氣地睨他,“夏江同志,我們倆的革命友誼算是徹底決裂了。”
夏江下意識地后撤半步,“等我去麻將館贏了錢,再用金錢修復友誼。”
說完就腳底生風地走了。
夏星曉繼續上樓,她扭開鎖,有點心虛。
“媽,我回來了。”
噠噠噠的拖鞋聲由廚房傳到門廳,大門口的換鞋位置大包小包地堆了不少禮盒。
心里有種不好的預感,她媽那么有潔癖的一個人,這個家里任何不屬于它本身位置的東西,必然另有深意。
果然,汪靜女士抱著臂,憋著一肚子的氣,“你還知道回來?”
粱舒從夏星曉身后冒頭,“阿姨好。”
汪靜放下胳膊,聲音委婉變調,“小舒來了,快進來。”
夏星曉松了一口氣,換鞋往里走。
六十平的房子,兩室一廳,稍顯局促。
飯菜還熱乎著,她媽媽就是這樣,刀子嘴豆腐心,年輕的時候圍著老公轉,老了圍著女兒轉,只要她回家吃飯,至少就是四菜一湯。
粱舒夸張地大呼小叫,“星星,你以后多帶我來你家幾趟吧,改善伙食就靠你了!”
倆人的碗還沒端起來,就一人落了一塊紅燒排骨,汪靜忙里偷閑地看她一眼,狀似不經意地提起,“門口是南州上午送過來的禮品,這孩子真有禮貌,我要留他吃飯也不肯,說是沒確定關系不敢留下吃飯。”
“你干嘛收人家的禮盒?”夏星曉隱忍地吸一口氣。
她對汪靜的兩幅面孔很不滿,當初家里欠債就死活不收時硯池的錢,現在收別人的禮盒倒是毫不手軟。
“禮尚往來你懂不懂,下次你可以給他父母送點禮品……”
“媽,八字還沒一撇……”
汪靜正要炸,粱舒嗅出點火苗,掐一把大腿,眼淚不要錢地往下掉。
“你們別吵了……”
雙肩一抖,汪靜嘴型不自覺地形成一個“啊”,夏星曉放下筷子,抽紙巾。
“小舒,你……”
汪靜視線在兩人之間徘徊,想從她這里得到點眼神暗示,偏夏星曉不跟她對視。
粱舒胡亂地擦眼淚,“阿姨,我跟陳晨分了,我現在一聽別人說結婚見父母我就難受得要命,雙方父母我們倆都見過了,還是分手了。”
果然,汪靜收嘴了。
晚上,兩人就住在不足十平的小臥室里。
粱舒躺在床上氣定神閑地玩游戲,夏星曉心無旁騖地坐小書桌前瀏覽網頁。
這是她這么多年的習慣,每天保證兩小時的學習,納斯達克、港股、原油、期貨,還有各大財經媒體論壇的消息,她都得實時更新。
“星星,幫我倒杯水!”
“自己去!”夏星曉頭也不不抬地回。
粱舒戰事正酣,手里的動作不停,“卸磨殺驢唄?”
“確實饞驢肉餃子了……”
“誰饞餃子了,今天晚上沒吃飽?”
房門被推開,汪靜端著果盤進來,撂一眼兩人的姿勢,她又轉頭出去倒了兩杯溫水。
夏星曉接過水杯,草草看向粱舒一眼,然后仰著臉像個等待褒獎的孩子。
“媽,在夜色里工作的女人,是不是又美又颯?”
“又美又傻!”汪靜毫不留情地戳她額頭,然后長長地嘆一口氣,“我倒希望你像小舒一樣,過點輕松的日子。”
彎月如鉤,點綴著寶石般的繁星,在天空中閃爍不定。
這片是老城區,夜里小區一片寂靜。
那時候粱舒的呼吸聲已經平穩,她從書桌里拿出一本信紙。
這里不是繁華路段,別墅區有零星夜跑的人偶爾經過,城市的夜空沒有星星,只有淅淅瀝瀝的雨絲打在車窗上。
“叮”一聲響,手機屏幕被微信點亮。
汪靜:【時硯池的家人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