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各位市民朋友們,很抱歉,現在插播一條緊急消息:根據阿卡姆瘋人院的警衛透露,下午三點零七分的時候,在固定放風時間,一批高危的病人們發起了突來的暴動。此舉也許是蓄謀已久,盡管警衛們奮力鎮壓,將大部分病人都帶回了房間,然而,很遺憾,依舊有一小部分出逃了。其中,包括臭名昭著的小丑女哈莉·奎因、謎語人愛德華·尼格瑪、泥臉巴索爾·卡羅、瘋帽匠杰維斯·泰奇、毒藤女帕米拉·艾斯利……”
新聞女主播的聲音和她的表情一樣凝重,雖說阿卡姆越獄三天兩頭來一回,但大多是單個或是幾個。而這次看規模,可不是個小數目,已經足以在哥譚市掀起了動亂了。
畢竟,誰都不指望這些人出獄,只是為了友好探個親。
希望在鬧大之前,蝙蝠俠能夠把人帶回去吧。她在心里嘆了口氣,安慰自己說,好歹小丑不在這次的越獄名單里面……哦對了,他目前正逃離在外呢,根本不在阿卡姆。
這樣說來,或許正是小丑在外接應,這些罪犯從成功逃離的——不是說,小丑女是他心愛的女朋友來著嗎?
想到這帶點浪漫的傳聞,主持原本緊張的心,都稍微平緩了些。
被化作養料的植物園園長,要是能夠及時聽到這則消息,肯定大罵倒霉。
他當然知道做這一行的,得避著點毒藤女走。這位知名的植物保護組織編外人士、極端的植物主義者,絕不會輕饒他的所作所為。
要是知道她越獄了,園長保證不會待在植物園里,而是躲在自家地下室,遠程指揮下屬做危險的活計。如果不是出于毒藤女被監/禁在阿卡姆的考慮,又一時被自得沖昏頭腦,他也不會被輕易找到、輕易殺死。
要是問他后不后悔,那是肯定的。但不是因為販賣珍稀植物、做植物展覽觸了毒藤女的眉頭,他只是后悔,自己今天不該出門的。
畢竟在做出決定之前,他就知道自己會惹怒毒藤女了,但和所得利益比起來,根本算不了什么。
再說了,哥譚有名有姓的反派那么多,難道地下世界里的人,真會因為某個潛在的威脅,就認命回歸普通人的貧窮生活嗎?
要是真是如此,他們這些人還都懼怕同一個對象蝙蝠俠呢,那豈不是早該盡數散開,如同逃竄的老鼠,再也不碰骯臟的營業手段、無辜路人的鮮血?
——那怎么可能!
他們不是還照樣繼續之前的生活嗎?該掏/槍就掏/槍,該賄/賂就賄/賂,因為小事而屠殺一家的也大有人在。
沉進碼頭的尸體并沒有變少,反而隨著時代而增加。
歸根到底,世上比死亡更加可怕的,就是貧窮帶來的無力。有了錢,他好歹可以雇傭幾個保鏢擋一擋呢。
殺光了這些丑惡的人類,毒藤女艾薇心疼地撫摸著那朵綻放的卡杜普爾花,這是用來展覽的唯一一朵,但并非植物園挖來的唯一一朵。只是剩下的,都因為水土不服、磕磕碰碰而枯萎在了運輸途中。
“他們怎么敢——”艾薇咬牙切齒,恨不能再讓這些惡徒死而復生,然后她好再折磨他們一遍。
在艾薇還是一個普通的女大學生帕梅拉·艾斯利的時候,她對植物,就有著一種非同尋常的熱愛,這熱愛使她自愿參加了一位植物學家的實驗,被注入了植物毒素。
而奇跡般的,她不僅大難不死,還成功將所有血液轉化為了葉綠素,并且獲得了操控植物,以及通過分泌激素控制他人的能力。
這可謂是完美的一次實驗,若是爆到公眾眼前,必然會掀起一陣要求進行變異推廣的熱潮——雖然變種人不太受歡迎,但當變異成為觸手可及的平常事之后,局面必然會發生逆轉。
畢竟,哪個普通人沒想過,自己也擁有神奇的能力呢?
然而,這場實驗雖然在變異成果上達成了完美,但也有其不成功、甚至稱得上大失敗的一面。
……不,不是說艾薇如今的綠皮膚問題。
事實上,到目前為止,大部分的人體實驗,尤其是動植物和人類基因混合的實驗,都逃不過一個重要缺陷:當基因融合之后,人類原本的大腦和想法就會受到另外物種的影響。
這在蜥蜴博士身上,體現為蜥蜴的獸性和攻擊性,而在艾薇身上,則異曲同工,她被植物想法過多干預,越來越認可一個理念——不該是人類主宰世界,而是植物主宰世界。
二十幾年來都被視為同類的人,在那一夕之間,就變成了她眼中的異類,變成了敵對關系。
艾薇曾經不止一次地,想要讓人類臣服在植物面前。她魅惑過無數政/客,試圖通過上層社會改變一切;她也對蝙蝠俠超人下過手,打算利用超級英雄的號召力。
然而,無需多言,這些嘗試統統都失敗了……
更可氣的是,除了需要考慮一統世界的大事,她還發現,有相當一部分的人類,正在“虐待”著她的同伴、她的珍寶。
這令毒藤女怒火中燒,于是,甫一越獄,聽到植物園展覽日的宣傳時,她離開同哈莉道了別,趕到這邊來。心中的仇恨叫囂這要用鮮血來償還。
這是一個相當冒險的舉動,她畢竟才剛越獄,逃跑的馬腳還沒掃清,就大張旗鼓地出現為非作歹,簡直就像立了個靶子,告訴黑漆漆的騎士這里有他的目標,快來帶她回阿卡姆啊。
但是——那又如何?阿卡姆反正不是第一次去了。
這次的恨,她要他們當場就付出代價。
艾薇冷厲的目光,掃向了玻璃窗外,那些擁擠熱鬧的人群,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
如果不是他們的支持,這株卡杜普爾花,還會好好生長在斯里蘭卡,和它那些死去的同類一起。
喧鬧的人群沒有察覺任何異常,他們依舊吵鬧著喧嘩著,等待珍稀植物展覽的開幕。
一陣不知源頭的香氣,逐漸彌散開來,自眾人的鼻腔涌入血液,傳遍全身的神經之中。
這是一種很美妙的味道,仿佛世界上所有的花朵都聚集在一起,只為綻放這迷人的香氣,但它又并不濃郁到嗆人的地步,而是剛剛好的,維持在最佳的臨界點。
“……嗯?恩里克?你怎么了?”德斯蒙特問,就在剛剛,這個來意不明的學長還笑著和他道別,可是在剛剛邁出腳的那一瞬間,恩里克就定住了腳步,好似一座石像。
同其他人一樣,德斯蒙特也嗅到了同樣的味道,但他不覺得曼妙無比,而是嫌惡地屏住了呼吸——這個香氣,和家里那瓶香水好像啊。
那是他從一個故事大會——啊好像是叫心理互助小組?——的成員手里買到的,根據那個渾身流膿、面貌不清的女人說,這是世界上最珍貴的香水,它擁有的味道無人能夠抗拒,簡直不是人類可以調配出來的香味。
要是一個人噴了它,就會無條件獲得所有人的喜愛。
彼時,剛剛被開除的德斯蒙特正煩惱于人際交往,于是,他二話不說,從父母的倉庫里取出了一顆萬能藥,和女人進行了交換。
不過,當他滿懷期待地,打開香水蓋、還尚未按壓噴頭的時候,他就嗅到了輕微四溢的味道——太臭了。
少年德斯蒙特一個作嘔,立刻蓋回了蓋子。
“嘔——”看著這個外表華美、味道卻不堪的玻璃瓶,德斯蒙特意識到,自己是被那個女人給騙了。這香水這么臭,光是聞聞就令人反感,怎么可能吸引到喜愛?
自覺被耍,第二天,德斯蒙特氣勢洶洶地趕到了心理互助小組的地點,可是直到散會,他都沒見到那個女人的身影。
而之后的幾次小組聚會,她也一直在缺席,他再也沒見過她。
這讓德斯蒙特更加堅定了之前的想法:這個女人,就是為了騙他父母留下來的萬能藥,才處心積慮騙了他的。這香水,不過是個一目了然的騙局。
德斯蒙特因此頹廢了好幾天,他覺得除了哥哥西索爾外,不會再有人愿意愛他、接近他了,他將永遠孤單地生活在夜谷小鎮,這個幾乎所有人都認識彼此,但又沒人對任何人知根知底的地方。
哈,說來也奇怪,明明夜谷地方不大,他怎么就打探不到那個女人的消息了呢?就算因為膿水過多,遮掩了他對她本人的感知,這么一個特征明顯的人,怎么會憑空消失呢?
……好吧,放在夜谷,毫無蹤跡的消失,也不是一天兩天的稀奇玩意了。
德斯蒙特安慰那個受傷的少年自己,往好了想,也許那個女人不是故意要躲他的,只是恰好成為失蹤一員了呢?
思緒回到現在,德斯蒙特屏住呼吸,他優秀的身體機能完全可以保持幾天的缺氧生活——事實上,就是真窒息死了,他也不擔心自己的靈魂會消散。
總之,他把注意力拉回到了身邊人上來,這才發現,恩里克不是唯一行為古怪的人,還有更多更多相同的路人。
他們一個個表情迷茫,肢體僵硬,前一秒還興高采烈地同朋友談天說地,轉瞬就變成了木頭一樣。
這奇怪的現象并沒持續多久,他們很快恢復了靈活的動作——但這并不是好事,因為他們的動作帶有非常強烈且無差別的攻擊性。
換而言之,就是他們一堆人,莫名其妙的,開始攻擊一切身邊人、乃至自己的同伴。
第三十二章
不得不說,這些平常手無縛雞之力、稍微加個班就腰酸背痛的人類,在催眠狀態下,居然也有不俗的攻擊力。
德斯蒙特看著恩里克陡然側方撲去,壓在一個陌生人身上,揮舞著拳頭打在對方臉上。雖然這一擊輕松得手,但他顯然找錯了對手——那個人一個翻身,用更加強勁的力道、更加堅實的拳頭打在恩里克的腹部,發出沉悶的打擊聲。
恩里克痛苦地悶哼一聲,作為一個靠技術“發家致富”的人,他在力量、體格、技巧方面都不太入流。
但他居然沒有捂住受傷的部位,連連哀嚎著求饒,而是紅了眼睛,改用牙齒撕咬,就像是迷失理智的野獸一樣。
他的對手也不遑多讓,兩個人一句溝通都沒有,完全退化成了野蠻的產物。
他們兩個的現狀,是在場大多數人的縮影。他們明明都素未謀面,此時卻盡情廝打著彼此,好似有不共戴天之仇。
德斯蒙特皺著眉看著這慘烈的景象,一瞬間以為自己回到了尚未開化的角斗場——毫無美感的纏斗畫面,文明的痕跡不再。
這個時候,他已經意識到哪里不對勁了。
雖然以哥譚市民在網上的風評來看,發生這種惡性沖突是完全有可能的。但突然之間、又是這么大的規模,就不太自然了。而且,在這些人激情的動作之中,有一項違和格外突出:他們的眼睛都是無神的、仿佛染著迷蒙的霧氣。
“……被操控了嗎?”德斯蒙特避開一個朝他撲來的大塊頭,踩著欄桿跳到了一個凸起的展臺上面,這讓他能有遠離暴亂的人群,也能擁有更佳的視野。
除此之外,還有最有趣的一個優勢,“原來,蝙蝠俠就是這種視角啊。”看多了混剪的粉絲說道。
雖然有關蝙蝠俠的大多數影像資料都很模糊,但他的粉絲里,不乏有技術高超、還非常狂熱的存在。
他們耗費極大的心力,將模糊的影像還原成高清的1080p,盡管仍有不足、蝙蝠俠的臉也依舊被擋得嚴嚴實實無從窺探,不過成果還是喜人的——指在為剪輯大手提供材料方面。
其中有一個鏡頭,被奉圈子的鎮站之光,作為蝙蝠俠同人網站的背景圖,在眾多粉絲之中流傳——
漆黑的夜色、森冷的空氣,連月亮都拋棄了這個罪惡之都,不愿灑下應有的光輝。但在這黑暗之中,有一束明黃色的燈光固執地印在天空之上,同那個身影一起,深深烙印在視網膜之中。
他腳踩在滴水石獸上,披風在鋒利的空氣中獵獵作響。那堅硬的鎧甲反射著一點光亮,這光并不溫暖,而是充斥著冷厲,像是凜冬的雪,觸手生涼。就像他那雙寒鷹般的眼睛,以最強硬的手段,才能刺透最深沉、最厚重的黑暗,將一切罪惡都扼殺在泥潭之中。
他是這座城市陰影中的守護者,是罪惡聞風喪膽的制裁者,是蝙蝠俠。
德斯蒙特很喜歡這張圖,它的色調、它的布景、它的內容,都像是蝙蝠俠此人,好似一把鋒利的刀刃,既能處決邪惡,也會劃傷光明。
他從eBay上買了一幅超清的巨型海報,就掛在房間里。
從德斯蒙特的腳下,傳來震動的聲音,但和之前拜蒙的那次不同,這次更像是地底下有什么,正要突破束縛,沖向地面上來——
巨型的藤蔓頂破了水泥地面,一塊一塊的石板到處散落,附近的建筑也坍塌下來,植物園的玻璃盡數碎裂,折射著陽光閃亮的弧線。
那些原本站在地面上、互相廝打著的人群紛紛站不住身子,東倒西歪地摔在石塊上,本就受傷流血的他們,此時狀況更加雪上加霜。而且,哪怕受到了如此強烈的外部刺激,他們也依舊掙扎著,要繼續未完成的指令——不惜一切代價,消滅周圍的人類。
在察覺到動靜的那一瞬間,德斯蒙特就靈活地從展臺上跳下來,踩到了一株藤蔓上,任其左搖右擺,也輕松地保持著平衡。
他的目光透過植物層層疊疊的間隙,看到了站在中心的、一個綠色皮膚的女人,她有著一頭紅色的卷發,身上的衣服不是用的任何衣料,而是由植物編制而成,看起來非常的有創意。
德斯蒙特不合時宜地想到,這有點像他之前看到的動畫電影……嗯,好像是叫芭比公主之森林公主來著?他還蠻羨慕主人公的,她可以和動物們說話呢!
毒藤女艾薇憤怒地看著這些自相殘殺的人類,一邊驅動著藤蔓絞殺了幾個礙眼的家伙,一邊從植物園里小心運輸出那些珍寶。
她要帶它們回到自己的基地去,而不是留在這里,任由可恨低賤的人類擺布。
“偷盜是不好的行為,女士。”一道陌生的聲音吸引了艾薇的注意。“還有,是你控制了他們嗎?”
她偏頭朝那個方向看去,一張年輕的面龐印入眼簾。這個青年的身影,不像是她所熟知的那幾個——也就是蝙蝠俠和他的羅賓們——“你是誰?居然沒被我的孢子迷惑……”
變異之后,艾薇擁有了操控別人的能力,初代的毒素需要通過皮膚接觸傳遞,進化之后,她則可以將毒素寄存在孢子之中擴散、達成大規模控制的效果。
當然,為了數量,需要犧牲一定的質量,一些精神比較堅定的,可能就不會被操控。不過,對普通人來說,還是綽綽有余的。
毒藤女的眼神上下打量著這個年輕人,好像在思考自己是不是應該過去給他一記“致命之吻”,也就是將有毒孢子通過嘴唇接觸渡過去。這是在她所有的攻擊手段中,迷惑效果最好的一種,連超人和蝙蝠俠都無法幸免——如果忽略那個黑漆漆總是在關鍵時刻擺脫控制的話。
想到這里,艾薇黑了臉,右手一抬,好像指揮家一樣做了一個“起”的手勢,就要讓粗壯的藤蔓將這個面生的男人捆過來,將有毒的孢子種在他身上。
德斯蒙特輕巧地躲過,連褲腳都沒被藤蔓掃到。
他皺著眉頭說:“你怎么能用問題來回答問題?還一言不合就動手——這是不對的行為。如果你喜歡這些植物,你該用正當手段買走才對,而不是搶劫。”
“買走?”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艾薇嗤笑起來,“是你們人類把它們從原來的棲息地擄走的,現在卻想讓我用‘正當手段’帶它們回家?!這假惺惺的言辭,真是令我作嘔!”
“什么叫‘擄走’?植物園的植物,都是他們在實驗室培育出來的啊。”
德斯蒙特單手掛在一根藤蔓上,那些尖利的倒刺怎么也刺傷不了他的皮膚,艾薇驅使著伴生植物拼命搖晃,還是撼動不了這個家伙——人猿泰山嗎他是?!
她一時氣悶,語氣更加兇惡:“你這白癡,這都相信?他根本是從原生地擅自走/私過來的!而且他還對當地的環境造成了極大的破壞——你知道那里的植物,需要多少年才能恢復嗎?你們這些丑陋的人類,根本不配做地球的主人!”
德斯蒙特傻傻地回答:“需要多少年?”面對女人敵視的目光,他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錯話,“啊不對,那你為什么不把這個告訴警察?我記得,走/私珍稀植物好像是重罪吧?”
“說了也不過是要他們賠一筆錢。”毒藤女憎惡地哼道,“難道他們殺了這么多的生命,不應該以命來抵嗎?!”
在她的眼里,人類早就不是自己的同族了,而屠殺了植物的人類,則是罪大惡極的連環殺人犯,除了死刑,別無他路。
黑發青年順著一條藤蔓滑下,落到了艾薇相近的對面,他的臉上是真摯的神色,和其他都無法理解毒藤女“過激理念”的人不同,“你說得對。我也覺得他們該死。”
“……你認真的?”艾薇雙手環胸,難得被人贊同的她,反而露出了不解的表情,“別以為你這么說我就會放過你。你和他們一樣,都是來看展覽的吧?那你也是一樣的罪魁禍首,你們都自以為自己比植物高貴、可以把植物當做附屬品。但是憑什么,你們人類不是那個低等的物品呢?”
德斯蒙特搖搖頭:“我沒覺得我比他們高貴,只是單純來看展覽而已——不過也許你是對的,為什么不是植物來參觀人類呢?”
也許是缺少正常讀書和社交環境的培養,德斯蒙特的理念一直異于常人。不是說他有著驚世駭俗、自成一套的世界觀,而是,作為一個接觸的太少的人,他會很容易被一些聽起來有道理的話帶偏。
他曾經特別渴望交到朋友——現在也是,但沒有之前那么偏激了——因此,他學會了很多理論上可以提高一個人社交能力的東西,比如說認真傾聽、換位思考什么的。
就算是一個人在他面前說,自己討厭這個世界、想要所有都毀滅,德斯蒙特也不會第一時間想他是不是精神有問題,而是仔細琢磨一番,嘗試理解對方的想法。
這種性格,導致他的表現比較違和,因為在很多事情上,他其實沒有特別強烈的想法,比如一個生活所迫的人犯罪值不值得原諒啊、一個貪/污但干了實事的市長應不應該連任啊、一個超級英雄的存在究竟是對法律的補充還是蔑視啊……
他都沒什么太多的感想,除非被問道,才會緊急思考一下。
而他判斷一件事該不該做的依據,只有兩點:一個是他愿不愿意做,一個是會不會傷害到自己的朋友。
這聽起來好像很草率,畢竟哪怕對待世界毀滅,他也是這兩個簡單的依據,完全不考慮造成的破壞、無辜的生命之類的。
而這時聽了毒藤女的話,他也不覺得,把人的性命和植物相比有什么不對等的,反而能夠理解艾薇的心情——她的朋友、她的家人被殺害了,它們的居住地也慘遭破壞,所以她想找罪魁禍首報仇。
如此講來,是不是覺得理所應當多了?
這邊,超級反派、剛從阿卡姆逃出來、手里還有鮮血的毒藤女艾薇愣住了,她沒想到,真有人會在乎這個問題:明明都是地球上的生物,為什么不是植物做主導呢?
她復雜的目光看著面前真摯的青年,“……你和他們都不太一樣。”她垂下眼瞼,思考了兩秒,“如果你愿意接受我的孢子的話,我可以試著讓你也變成我們的樣子。”
德斯蒙特立刻回絕:“還是不用了,我不太喜歡綠皮膚。唔,非要說的話,我還挺喜歡你的紅頭發的。”
“油嘴滑舌。”艾薇調笑道,她掩去了心里的一點遺憾,就好像這只是普通的一次邀約,“既然如此,我還是得殺了你——祝你在天堂過的愉快。”
什么?德斯蒙特再度擰眉,他可不愿意去天堂,那對他來說,可以稱得上是詛咒了!
然而,在他開口之前,只聽一聲破空的風聲自背后傳來。原來是艾薇不知何時,灑下了一顆食人花的種子,那種子在她的催化之下,不僅迅速扎根、發芽、開花,體型也尤為巨大,真正地可以囫圇吞下整個人體。
“再見了。”美艷的女人笑著同他揮手。
不過,那笑容卻轉瞬凝固在臉上。
“……好惡心。”德斯蒙特甩甩手上的黏液,他剛剛以極快地速度轉身,巨力摧毀了食人花的根莖,殘留的渣滓沾在了他的皮膚上。早知道這樣,應該先戴上手套的。“你怎么會喜歡這種東西?”
艾薇咬牙罵了一句該死,還想繼續攻擊,卻聽到了她最想聽到的聲音——那是發動機轟鳴的巨響,仿佛一道雷劈開了目前的局面。
“蝙蝠車——!”德斯蒙特比毒藤女先叫出來,他的眼睛閃閃發著亮光。上次在醫院處理拜蒙的時候,他還問了一句蝙蝠俠也沒有開車來,卻聽到了否定的回答——黑暗騎士表示,自己倒是開了蝙蝠摩托,但是在打斗中,被邪/教成員炸了一個輪胎。
這次再見蝙蝠俠,就算他不同意簽名,也能讓自己摸摸蝙蝠車吧?德斯蒙特期待地想。
而艾薇,她正在抉擇自己是該留下來,拼一下蝙蝠俠還會不會被“致命之吻”控制;還是盡早離開案發現場……她可不想成為越獄時間最短的那個阿卡姆第一人!
氣氛霎時凝固,然而,從蝙蝠車上下來的,卻并非他們想象中的那個人。
“……呃,他是在這段時間里,又換了一個羅賓嗎?”毒藤女俯視著這小朋友的身高,之前那個雖然看起來也小,但好歹也是個少年,親起來沒啥負擔。
但是今天這個……小學生嗎?蝙蝠俠真的不是雇/傭/童/工?
雖然找知道黑暗騎士的羅賓大多是未成年——拜托反派也不是人人都沒童年的——但是,至少也要有兩位數的年級才行吧?
這么想著,艾薇也這么說了:“小朋友,你今年,有十歲嗎?”她一邊說,一邊比劃著對方的身高,有點好奇地想,他是怎么踩得動油門的?還是說,座椅調得特別低?
德斯蒙特也很好奇,問:“你是羅賓,還是蝙蝠俠的兒子呀?我記得,好像要十六歲才能考駕照?”
來人一身紅黃相間的制服,披風長達腳踝,雖然個子不高,但氣勢很足,“兩者都是。至于駕照——哼,那種東西,還要十六歲才能考嗎?”
艾薇:“……你是不是故意忽略我關于年齡的問題的?”
第三十三章
年幼的羅賓再度冷哼一聲,屈起的手臂表示了其拒絕的態度。
達米安·韋恩,作為刺客聯盟的少主、小小年紀就攻讀了博士學知識——只有知識沒有文憑,他的博導還被母親塔利亞殺死了——的天才少年,完全不覺得自己以九歲稚齡無證駕駛有什么問題,還開的是蝙蝠車,比一般轎車難度還高的多。
不過,他確實不愿意把真實年齡說出來。因為這既有可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也會降低自己的威懾力——雖然他尚未發育的個子已經暴露了這點。
艾薇看出他回避自己的問題,故意用輕蔑掃視他兩眼,全然不因對方還是個孩子就緩和下語氣:“瞧瞧你這副樣子,不會還沒上中學吧?你那個監護人呢?不會忙著在幫你做學校作業吧?嗯?要是他這種’好學生’性格,大概能拿到全部的小紅花吧?”
似乎是想到老對手帶著孩子、一臉吃癟的模樣,毒藤女嗤笑一聲。她不喜歡人類,對其幼崽也不可能網開一面,事實上,比起還算有點“道德觀”的成人,這些全憑興趣做事的小孩可要討人厭多了。
他們會無緣無故地拔了植物的根莖、碾碎脆弱的花朵,甚至還要拿著打火器去灼燒藤蔓,看它們蜷縮成團的樣子哈哈大笑。
對于植物們無言的痛苦,毒藤女感同身受。當她還是那個平平無奇的女大學生時,她就會沉著臉趕走前來搗亂的小屁孩,而在擁有能力之后,她也不會因為這種行為的幼稚而收斂——實際上,她更加變本加厲,還會用藤蔓把傷害植物的小孩們吊起來,狠狠抽一頓,就算他們哭得鼻涕滿臉,也不覺得足夠解氣。
也許她曾經也像一些女同學一樣,憧憬過撫養一個可愛的小天使,但這種念頭,當時在她看到那些吵鬧的小鬼后,就會消失得一干二凈。更何況是現在,因為變異,她已經失去了生育的能力,也不再覺得自己和人類同族,相較之下,植物才是她的孩子、她的珍寶,她會拼上一切來保護它們。
面具之下,達米安的臉瞬間就黑了。
年齡是他目前最大的軟肋,身高體型也是,不過嚴格來說,這項也得分歸到前者去。
因為年紀小,盡管他再三解釋,自己能在夜巡中保護自己、可以替父親抓住罪犯、絕對不會拖后腿,蝙蝠俠帶他出門的次數都是屈指可數。而在這每一次中,父親還都要反反復復地警告他說“不要用開刃的飛鏢”“不要下致命的毒藥”“不要擰斷敵人的喉嚨”。
上一次他反擊的時候不小心下了重手,差點把鋼筋捅進對方的腦袋——但他最后收手了!只是借力把那個大塊頭敲成了腦震蕩而已。
可是他的父親、蝙蝠俠走過來的第一反應,就是探了一下敵人的鼻息,確認沒死之后沉默了一會,才對他說:“也許你還太小,不應該做這份工作。達米安,你明天還是不要和我一起出來了。”
達米安不可置信:“可是——!父親,我明明按照你說的,沒有殺了他啊!他還活的好好的呢!”
“他差點就死了,如果你下手再重一點的話。”黑暗騎士糾正道,“而且你剛剛的反應,本來就是想殺了他的,不是嗎?”
“可那是因為他快把我殺了!”羅賓對他的父親怒目而視,心里除了憤怒,還帶點他不愿展露的委屈,“我只是在反擊而已!難不成我要什么都不做,然后死在這么一個無名小卒手上嗎?!”
蝙蝠俠冷靜地看著他,一副他在無理取鬧的樣子,“你沒有辦法處理好這件事,說明你還沒有足夠的能力來應對——達米安,這份工作不是這么簡單的,你還是先在洞里待上幾天,做些后援支持的工作。等到時機成熟,我會再讓你一起出來的。”
“所以你是想讓我做冷板凳咯?”達米安尖銳地問,根本不信他“時機成熟”的鬼話。
“……”蝙蝠俠再次沉默。
見父親沒有反駁,年幼的羅賓一甩披風,怒氣沖沖地掏出鉤子,“切!我才不稀罕做這種沒有報酬的任務呢!你自己留在這里吧!”他先行離開了現場。
被留下來的蝙蝠俠看著孩子離去的方向,知道他是要回韋恩莊園去,沒有去追,停在原地處理著后續。
在他心里,有一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完——他很高興,達米安記住了他的話,在最后關頭扼制了自己的本能反應,沒痛下殺手。
面對一上來就戳了自己的痛處,還提到了蝙蝠俠的毒藤女,達米安像是炸毛的貓咪,立刻回擊。他挑釁地回道:“你這老阿姨,廢話怎么這么多!難道是怕被我關進阿卡姆,所以在拖延時間嗎?”
雖然不像一些女性那樣對年齡的話題過度敏感,但被叫老阿姨,艾薇心里還是不爽的:“敢這樣和我說話——那就看你這個矮子,到底有沒有足夠的本事了!”
要是今天來的是蝙蝠俠,她可能還要抉擇一下投降逃跑的速度。但既然是一個陌生的未成年小鬼,她倒要看看,這新羅賓,究竟擔不擔得起這個代號。
原本禁止不動、仿若雕塑一般的巨型藤蔓霎時舞動起來,氣勢洶洶,長滿了鋒利的尖刺。它們順著主人的心意,靈活地從四面八方襲來,柔軟的植物此時更像是精制的鋼鞭,要是被甩到,不說斷幾根骨頭,皮開肉綻那是綽綽有余的。
達米安眼神一凝,面色嚴肅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面對稍有名氣的一位超級反派——他被母親送到父親身邊也沒多久,少有的幾次夜巡中,遇到的基本是黑//幫打手類人物。總之,不太符合他剛開始的幻想和雄心壯志。
但這并不代表他會害怕、瑟縮,恰恰相反,加速分泌的腎上腺素令他興奮起來,提前注射的解毒劑發揮著作用,使他頭腦清醒、絲毫沒被毒藤女的孢子迷惑。
“咻咻——”藤蔓擊中了地面,原就裂開的水泥地此時更加破爛不堪。好在韋恩集團作為知名慈善公司,成立了相關的善后基金會。否則,市長今日恐怕又是無眠之夜。
達米安側身躲開的同時,從蝙蝠家祖傳(bushi)萬能腰帶之中,取出了一把漆黑色的蝙蝠鏢,一個翻滾,手指順著力道甩出了武器。
金屬反射的光線吸引了德斯蒙特在的視線,照耀出他渴求的神色,青年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哇,偶像同款誒!
在互聯網上,一柄未被回收的蝙蝠鏢能夠賣出兩萬美金的高價——因為哥譚地方混亂、回收難度和風險都極高,而蝙蝠俠又是一個很“環保”的超級英雄,他的武器,除非掉在洶涌的河海里、或是被炸毀了,否則他基本會及時帶走。
物以稀為貴。作為少有的蝙蝠俠“本人代言”的“周邊”,一把蝙蝠鏢的價格,比超人用過的水杯還要高。
——雖然在超級英雄受歡迎榜上,他們兩個的地位差距是相當大的。畢竟超人算是全民偶像,世界之大,基本哪里都有過他的英雄事跡。一些其他城市的人,在遭遇危險之時,為了保命,也會呼喊“超人!救命!”。因為據說,超人可以聽見整個地球的聲音。
而像蝙蝠俠這類的城市英雄,很難獲得其他城市人民的追捧,尤其是在哥譚名聲不太妙的情況下。就算他加入了正義聯盟,從種種跡象看來他還是其中關鍵的一員,也沒法改變本人不討喜、不營業的性格。
相較之下,同是超級英雄,但分外有錢的斯塔克集團總裁、鋼鐵俠就要知名多了。
每個季度更新一次的“超級英雄大眾榜”之中,他都有相當多的路人票。畢竟,在這個金錢至上的時代,慕強的人,往往也會表現為慕富。
德斯蒙特倒是對這些不甚在乎,他也不懂一些后援會的粉絲發起的“投票打榜爭第一”“不能讓自己的偶像屈與人下”的言論,只是單純也想收集一把蝙蝠鏢做藏品。
“……”不知道,蝙蝠俠的兒子,會同意自己把它帶走做紀念嗎?德斯蒙特按下自己蠢蠢欲動、想要接住蝙蝠鏢的手,冷靜地思考著……還是說,他應該突破道德底線,偷偷把飛鏢藏起來呢?
見到這熟悉的武器,毒藤女冷笑著,驅使藤蔓帶著自己離開了危險的區域。她之前已經吃過教訓了,永遠不要上手拿蝙蝠家的玩意——盡管那看起來很酷,能夠彰顯一個反派舉重若輕的格調,但被微型炸彈爆破一臉或是吸入迷醉氣體的感覺,可并不好受。
然而,就在她輕松避開,打算對被藤蔓攻擊的羅賓發表一些激火言論之時,那旋轉的蝙蝠鏢掉了個彎,竟自動改變了路徑,從不遠處朝她飛來。
“——?!”艾薇怒罵一句,在她被關在阿卡姆的這幾個月,蝙蝠俠居然又升級了一次裝備。
那些后面來的囚犯,怎么搞的,這也不提個醒?真該在越獄成功的瞬間,就把他們和警衛一樣,都做成植物的養料!
但現在說這些,都已經沒有用了。艾薇趕緊樹起了藤蔓圍墻,將蝙蝠鏢堪堪擋在自己面前。“轟隆——”一陣巨響,伴隨著火光,她的巨型藤蔓燃燒起來,灰燼四散在空中,帶著嗆人的煙霧。
藤蔓墻轟然倒下,艾薇一邊咳嗽,一邊眼神兇厲地盯著那個新來的羅賓。她雖然沒有被爆炸傷到,但她的伴生植物受到的痛苦,盡數都傳遞給了她,令她心如刀絞:一是因為灼烈的疼痛,而是因為見到自己的寶貝被傷害。
“我要殺了你!讓你為它們陪葬!咳咳……”盡管喉嚨不適,感覺自己呼吸間都是煙灰,但艾薇還是一揮手,灑下了全部的種子,一瞬間,更多的綠色植物瘋狂生長起來。這是她從阿卡姆帶出來的最后存貨,沒有補充,一旦失敗,她就真的再無還手之力了。
達米安看出她處于弱勢,不免得意地回應:“哇哦,我好害怕啊。”然后,他朝艾薇吐了個舌頭。這顯然更加激怒了對方。
很好,越是憤怒,越容易出錯。達米安在心中為自己鼓掌,綠色的眼睛好似盯緊老鼠的貓咪,閃爍著獵手的風采。
新的一輪較量開始,年幼的新任羅賓一邊躲閃,一邊尋找機會靠近毒藤女。他知道,近戰體術是對方最顯著的弱點,只要接近,他就能在瞬間制服她。
這邊的兩個人在絞盡腦汁地擊垮對方,另一邊的德斯蒙特沉思自己是應該去幫這個陌生人,還是去拿被炸到遠處的蝙蝠鏢呢……
心中的天平很快偏向了一邊,小鎮青年坦然地放棄了維護正義,跑向了羅賓的背面——煙熏火燎之中,他看得很清楚,那個蝙蝠鏢完好無損,只是被氣浪沖到了另一個方向。
在斷裂的水泥塊和墻壁之中,德斯蒙特翻翻找找,一個黑色的物體出現在面前。
“質量真不錯。”德斯蒙特感嘆說,他舉起飛鏢,著迷地看著其在陽光下折射出的光線。
蝙蝠形狀、由堅硬的特殊合金制成,沒有開刃,估計專門是爆破用的。黑色的漆面上,有一些訓練留下的刮痕,但并不顯得破舊,而是使其更加有危險的魅力。仿佛透過這一小小的金屬塊,看見它曾經的持有人在夜晚的哥譚、黑暗中的陰影里,同罪惡戰斗的模樣。
雖然剛才想著要拿走,但真的捧在手里,德斯蒙特反而猶豫了起來:這蝙蝠鏢看起來還能在崗位上兢兢業業工作十年,不是一個單純的展品那么簡單,他還是還給新羅賓比較好吧。
“……”他不舍地觸碰了一下飛鏢锃亮的光面,最終還是決定依照現世的道德,歸還回去。除了蝙蝠俠應該還有用外,另一個原因,是他擔心這會像在夜谷一樣,撿了不屬于自己的東西,結果上面是奪命的咒語。
德斯蒙特抬腳就要離開,突然感覺到腳踝被陌生的力量觸碰了。
“……恩里克?原來你在這里。”青年看著這個無力倒在地上、身上盡是傷痕和灰塵的男人,表情平淡地說。
在羅賓騎著蝙蝠車來抵達的時候,他就從車上釋放了一種新型的氣體,在德斯蒙特看來,味道也不怎么樣。但是,那霧氣被吸進原本腦袋迷糊、被毒藤女操控的人群之后,他們一個個都停止了廝打的動作,轉而像是柔軟的面條,無力地癱倒下來。
這應該是什么解毒劑混合著昏迷氣體。
德斯蒙特本來沒在意,他本來就一直屏住呼吸。后來,為了解決艾薇,他早跑得遠離了初始位置,也根本不記得還有恩里克這個人。
此時前來拿蝙蝠鏢,他才后知后覺地發現,原來他又回到了這邊。
從恩里克顫抖的手指和虛弱的表情來看,他似乎是剛從昏迷中醒來,不知道面前的情況,只感覺自己渾身是傷,情況不妙。勉強辨認出熟悉的面孔后,他第一時間想要求助德斯蒙特,“……救命……醫、醫院……”
他的眼睛里,燃燒著對生命的渴望。
德斯蒙特蹲下來,輕輕拉開了他的手,神色平靜,帶著一點疑惑,“為什么要求助?你本來就快死了啊。就算現在去了醫院,結果也是一樣的。”
什……么?恩里克遲鈍的腦袋緩慢地運轉,處理著接收到的信息,什么叫他本來就要死了?
第三十四章
恩里克勉力半睜著眼,額頭上的傷口流出的鮮血此時已有些凝滯,扒拉在眼皮上,張合之間,都帶來被拉扯的感覺。
他就好像來到了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聽著德斯蒙特的話,仿佛是接觸了一種全新的語言。當然,這只是他一時震驚的表現。很快,他就找回了語言能力,只是喉嚨干涸異常,聲音也十分沙啞難聽:“你什么意思……咳咳,我還沒死呢……?”
有那么一瞬間,他甚至不確定自己還活著,一切都是那么的模糊陌生,只有痛感依然將他牽扯在人間。
德斯蒙特也不清楚,這是不是恩里克的死期之日。
他聽「盒子」后來說的話,知道了恩里克這個面貌和善的學長,在背地里經營的勾當,所以并不認為他值得救治——這個家伙,還要過溫斯蒂的信息呢。估計是看她獨身一人,又性格孤僻,莫名失蹤的話,也不會引起太多的反響。
雖然溫斯蒂理所當然地無視了這個不懷好意的學長,但德斯蒙特還是因為他冒犯了自己的朋友而有些生氣。
所以,就算「盒子」暗指的死期不是今天,他現在見死不救,也沒關系吧?總之都是要死的。
此時,面對對方的回答,他冷淡地說:“你殺了那么多人,難道不該償命嗎?”
“……”恩里克驚恐地瞪大了眼睛,他第一時間想否認,但背著光,看不清德斯蒙特的神情,只能看見那雙冷漠的、不似人類的眼睛,里面閃爍著金色的流彩,仿佛神明審判惡行。
恩里克的呼吸突然急促了起來,這不是受傷的痛呼,而是恐懼的作用。雖然他一直奉行著“惡人生存”的法則,但也逃不過偶爾夜深夢回、那些被他販賣的生命的怨恨的聲音。
他也許可以為自己辯解,他從來沒有參與過買/賣/人/口、販/毒放/貸的生意中,充其量只是買賣了一些私人信息,就像那些把客戶電話賣給推銷公司的行為一樣。
但他不是蠢貨,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做法遠比后者可恨殘忍得多——那些被他賣掉信息的同校生,往往會出現在社會新聞的失蹤新聞里,還有他們父母痛哭流涕的哀求。
他不知道他們去了哪里,也許是違法的地下場所,也許是危險的人/體/實/驗室。
他知道的是,他們的后半生會和希望毫不沾邊,他們也永遠都回不到曾經。
可是在貨真價實的金錢面前,這些淺淺的不安有什么重要的呢?更何況,他擔心的是自己暴露,被關進暗無天日的牢里、最后被同牢的犯人捅穿腰腎,而不是良心的譴責。
“……”恩里克顫抖著牙關,恐懼的眼淚從眼眶里流下,就好像那些被他毀了的家庭一樣,“不、不……求求你了,我不想死……我有錢,我可以把錢給你……救我、救我……”
德斯蒙特輕輕地搖了搖頭,表示了拒絕。隨后,他毫無留戀地離開了。
靠著專門針對毒藤女的一系列道具,達米安最終還是順利抓住了偷襲的時機,從藤蔓的空隙間,一躍跳到了艾薇的身邊,憑借出色的格斗技巧壓制住了對方,并且用迷霧噴劑迷昏了她。
如此一來,她就沒法操控植物解救自己、一轉頹勢了。隨著毒藤女的倒下,失去了主人的力量來源,植物們也漸漸癱倒下去,恢復了他們本該有的安靜無害的模樣。
德斯蒙特回來的時候,正巧看見新羅賓揪著自己的披風,扭頭查看上面的破損——毒藤女的植物團隊里,有一株會分泌腐蝕性液體的,把他的制服都搞得破破爛爛了。
這下子,回去找阿爾弗雷德修補,肯定會被操心的管家說的。
達米安有些怵自家掌管廚房的實權人物,但又不會自己做針線活,只能臭著臉,把罪魁禍首艾薇從地上提起來,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粗暴的很。
見狀,黑發青年熱心地說:“需要我幫你縫一下披風嗎?我會做一些手工活。”是之前一個人待著的時候,無聊學來打發時間的小手藝。“哦對了,這是你的蝙蝠鏢。”
“……謝謝。”達米安打量的目光充滿了警惕。雖然他回到蝙蝠洞之后,在新增的資料里面看到過德斯蒙特的名字和照片——這也是為什么,他沒有把其視為毒藤女同伙的主要原因。
但他依舊沒法信任一個陌生人,尤其是在父親對他的態度是,尚在考察之中。從記錄來看,達米安判斷出來,父親應該對他的神奇能力有所忌憚。
所以,盡管有些心動,他還是冷淡地拒絕了德斯蒙特縫披風的好意,只是單手接過了蝙蝠鏢。
算算時間,聽著不遠處的動靜,應該是GCPD快要到了。作為一個無名英雄——小跟班的后續被達米安省略——他決定立刻上車離開,“我帶毒藤女去阿卡姆,至于和警察解釋的問題,你應該可以做到吧?”
德斯蒙特點頭,雙掌合起,抵在唇上,渴望地問:“在你走之前,我可以拍一張和蝙蝠車的合影嗎?只拍一部分也行,拜托了。”
達米安本來想酷酷地說不,但看在德斯蒙特提出要替他縫披風、又省去他滿地回收蝙蝠鏢的麻煩,未成年的新羅賓看著對方懇求的真誠目光,做了一個(違背祖宗)的決定:“……可以。不過,你要保證,你不會給任何人看。”
戈登局長再一次姍姍來遲,現場已沒了犯罪者的身影。事實上,他連蝙蝠車的尾氣都沒抓到。但依據附近居民的證詞,他能得出,是自己不知名的朋友解決了這次危機。
他一面指揮著醫療人員盡快救治傷員,統計死傷人數,一面找到了植物園唯一清醒的目擊者,“是你?”有些中年發福的局長皺著眉問,為巧合而感到驚訝,“我記得你是上一次惡魔……呸、廢棄工廠的目擊者,是吧?你怎么又卷進這次事件中了?”
“我來看展覽的……”德斯蒙特晃了晃他的VIP票,此時已經完全作廢了。但他的心情較之前,更加高昂了。
因為,在他的手機里,多了一張新鮮出爐的照片:他燦爛又略帶拘謹的笑臉,和一個半露出來的黑色輪胎。達米安只同意讓蝙蝠車的一部分出鏡。
德斯蒙特決定,他要回去把照片打印出來,貼在房間天花板上。沒有“人”會進他的房間,所以,也不算破壞了約定。
——淳樸的小鎮青年完全沒想到,一個輪胎而已,根本看不出來這和蝙蝠車有什么關系。
原來如此。戈登點點頭,為其不幸感到同情。不過,在哥譚這個地方,經常到警局作客的目擊者,沒有一百個,也有八十個。德斯蒙特這才兩次,實在算不得最慘,說不定之后還有機會呢……
達米安暢快地開著炫酷的蝙蝠車,引擎的轟鳴聲令他興奮無比。
要不是布魯斯和提姆,兩個韋恩集團的主事人,此時正在紐約,被一場發布會纏著脫不開身,他也不會獲得這樣的好機會——既可以在長輩阻止前先行躍進蝙蝠車的駕駛座,也可以獨自一人面對小有名氣的超級反派毒藤女。
這次,父親一定能看到他的真正實力的。
達米安得意地勾起嘴角,眼睛好似即將收獲圣誕大禮的孩童一樣,熠熠生輝。不過,在他看來,蝙蝠俠才是要收到大禮的那一個——他將把毒藤女送回阿卡姆,作為他的第一份戰績。
是的,第一份。還有那么多一同出逃的囚犯,在達米安眼里,都是他可以打包獻上的禮物,只要趕在一天后,父親和提姆回來之前。
一天的時間,聽起來好像很短,但要是他打起十二分精神,全力進行調查和追捕,未必不能抓回兩個、三個、甚至四個超級反派,讓他們滾回阿卡姆去,為蝙蝠俠減輕負擔。
超級反派什么的,也沒新聞上被吹的那么厲害嘛。剛出社會沒多久的刺客聯盟少主想著被他捆起四肢、塞進后備箱的毒藤女,心里滿是意氣風發。雖然那些早早備好的裝備起了不小的作用,但也要看其使用者是誰啊——換了他班里只會吹噓的同齡小屁孩,估計見到鮮血的那一瞬間,就哭著找媽媽了。
然而,就在達米安暢想未來之時,一道巨大的、眼熟的身影出現在蝙蝠車前,聲勢浩大得宛如卷起了一陣沙塵暴。
“——什么?!”突然之間,達米安蝙蝠車的輪胎陷進了沼澤里面,不論如何踩油門、運轉引擎,車子都被困在原地動彈不得……不、也不是動彈不得,而是被一股巨力控制著,不再像之前一樣,如臂使指。
女人的聲音自車外傳來,帶著銳利的尖笑:“哈哈哈……瞧瞧我們的蝙蝠先生,一段時間不見,居然會被這么簡單的陷阱困住——你之前的那些設備呢?不會因為泥人被困在阿卡姆,就提前卸掉了吧?嘖嘖,這可不像是你的風格……”
“咦?瞧瞧我發現了什么。”一張涂滿油彩、審美堪憂的臉蛋,出現在蝙蝠車的車窗,女人亮晶晶的眼神死死盯著弱小可憐又無助的達米安(?),“原來是一只新小鳥!怪不得這么簡單就被我們抓住了……泥人,快來看看,這說不定是我們以后的長期對手。”
“什么長期對手?”一堆泥沙混合出了人形,啪嗒啪嗒地掉著泥點,他有著粗獷的男聲,“不是來救艾薇的嗎?你趕緊的,我可不想才出來,就又回到阿卡姆去。”
第三十五章
短短一個小時不到,情勢就發生了逆轉。
年幼的新羅賓被小丑女哈莉·奎因結結實實地捆起來,吊掛在一所廢棄工廠里,“這樣子才符合蝙蝠的習性嘛,你說對吧,小鳥?你是不是應該謝謝我幫你離偶像更近了一步,嗯?”
哈莉單手將棒球棍杵在地上,調侃地看著她新鮮出爐的手工藝品“倒吊人”,又說:“也許我該把你這個樣子的照片拍下來做留念……哦不,你不喜歡這個主意。那么,或許開個展覽更符合你的名氣,哈?我相信,絕對有無數的哥譚市民愿意花大把價錢,來看這場獨一無二的秀的。”
從昏迷中醒來的艾薇站在她身邊,轉了轉酸疼的手腕——達米安該死的捆/綁技在她胳膊上留下了深深的紅印——漂亮的眼睛里,盛滿了憤怒:“不如把你變成藤蔓的養料,怎么樣?也許這樣,你能學會什么叫做紳士。”
“這可說不好。”一個長著鯊魚腦袋、卻有著人類身體的家伙說,“我覺得他對待女性的態度,是從蝙蝠俠那里學來的。糾正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哈莉聳肩,“有道理。那個黑漆漆的小蝙蝠上次給我狠狠來了幾下,搞得我在阿卡姆的前一個月,都是在醫療室度過的——一個毫無紳士風度的超級英雄,哈,我懷疑他究竟有沒有女人喜歡。”
她又皺著眉頭想了想,不甘愿地承認,“好吧,也許他健美的身材和‘人格魅力’還是有的。對吧,艾薇?”
毒藤女白了她的好姐妹一眼,“他替我擋了那顆子彈,我才——那只是每個女人都會的一時沖動!我很快就回到正軌了OK?不管怎么說,他比那個審美堪憂的瘋子好多了!”
“嘿,不許你這么說我的甜心。”哈莉當然明白她在指誰,“他只是太忙了,才沒有去阿卡姆救我出來。我知道布丁是愛我的。你根本不懂!”
才怪。艾薇翻了一個比之前還大的白眼,就要進行她們兩個閨蜜之間的日常辯論:小丑這個張嘴閉嘴就是“我的宿敵蝙蝠俠”的男人,究竟有沒有在心底為小丑女留一席之地。
然而,這個時候,泥臉的聲音打斷了對話:“喂,你是不是打算用藏在手里的刀片把繩子割斷?”
艾薇和哈莉都看向了被他們一眾團伙圍在中間的、像是風干臘腸一樣吊掛著的達米安,“不是說了要檢查完他全部能夠藏東西的地方嗎?”哈莉看著泥臉繳獲的刀片,“這又是哪里來的……鯊魚王,你怎么沒解了他的腰帶?”
“呃……”鯊魚王撓撓魚鰭,“可是解了腰帶,他的褲子不就掉了嗎?我們真的要這么對一個小屁孩嗎?這會成為他一生的陰影的吧!”
“……”兩個女人思考了一下,異口同聲:“為什么不!”
意料之外的,神經博士站在了超級英雄的這邊,“嘿,我們不該這么做!他已經快成長為一個男人了!你們不能這樣羞辱一個男性!”
艾薇低頭看他,神經博士是個天生的侏儒,“你這么說……不會是因為共情了自己吧?”
哈莉嗤笑一聲,嘲諷道:“絕對是。這小孩都快長得比他高了!博士,你在上學期間,是不是經常被籃球隊的人掛在衣柜里啊?”
“是橄欖球隊!”神經博士厲聲說,“還有,要是你們再這樣和我說話,我就、我就……我就退出這個團隊了!”
泥臉捂住臉:“……天,又來。我們都鬧了幾次散伙了?”
鯊魚王拍拍他的肩:“我都習慣了,這個團隊一天不鬧一次,我都覺得不對勁……靠,你身上的泥沾到我衣服上了!這下好了,我今天還要去和家長介紹的母魚相親呢!你毀了一切!我不想和你做同伙了!”
泥臉:“……”
泥臉:“這又關我什么事?你自己要摸上來的……”
這邊是反派團體搞內訌,那邊,達米安還在奮力尋找逃脫的方法。
他本來貼在手套內側的刀片已經被收走,手臂被扎扎實實地捆起,單單依靠肌肉力量,實在難以觸碰到他的萬能腰帶。再者,這動靜未免太大了些,肯定會再次引起注意。
刺客聯盟的少主咬著牙,聽著反派們為了他的褲子大肆辯論,其間夾雜著一頭鯊魚煩人的哭嚎——天,他頭一次知道,一只鯊魚可以發出這樣的聲音。
“……”被這些白癡抓住,未免也太丟人了。
要是可以,達米安肯定也要做出捂臉的動作。在幾個小時之前,他還以為超級反派都像毒藤女那樣,是邪惡的代表、兇殘的化身,隨便一次出場都要以一批倒霉鬼的鮮血灑在大地上。
然而,在他被他們運到了這個偏僻的郊外工廠——其實這里令他有點眼熟,但又說不上來——后,他們就暴露了本性。
私底下的相處里,他們既不邪惡也不兇殘,不會在英勇不屈的俘虜身上刻下刀刀鮮血淋漓的痕跡。事實上,在刺客聯盟,他天天見到的,要比這血腥得多了。
不過,在他外公的手下,可沒有這么多時常表現得好似狂躁癥發作的家伙。
“……”達米安郁悶地想,難不成,他要安心等著父親和那個格雷森來救他嗎?那也太丟臉了!父親絕對會對他再一次失望的!
這個時候,有什么奇怪的預感,驅使著達米安努力抬頭——他感覺自己有些腦充血——看到了天花板上的窗戶。
彼得又一次,接到了詹姆森的電話。
隔著這么遠的信號,報社老板的聲音依舊沒有半點緩和:“彼得!我要你交的蜘蛛俠照片呢?!都兩個星期了,你還不交上來!你是不想干了嗎?”
兩個星期?彼得看看時間,“……明明才八天啊。”
詹姆森聽不清他的嘟噥,“你說什么?”
彼得還想著今年的獎金,當然不敢直說,“沒什么……只是風太大了。老板,真的不是我不想交給你蜘蛛俠的照片,可是你也看到了,他最近根本沒有出現啊!網上也沒聽說他又救了誰誰誰,不是嗎?”
“所以,你是想告訴我,蜘蛛俠真的不見了嗎?”
彼得瘋狂點頭,想要表示自己對蜘蛛俠的去向毫無頭緒,“對啊對啊。我是真的找不到蜘蛛俠,他可能有什么別的事要忙吧?”
“……”詹姆森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語氣居然有些落寞,“彼得,連你也找不到他……你覺得,他會不會是,呃,出事了?報社里面,已經決定替他發一份訃告了。”
彼得:……?
彼得:!!!
蜘蛛俠本俠立刻從實驗數據中驚醒了,“什么?!不不不、詹姆森,我想,他應該還活得好好的,只是一時間被其他事情絆住了手腳……真的!詹姆森,你信我,蜘蛛俠還沒死啊!”
“你又怎么知道,彼得?你不是說,你和蜘蛛俠不熟嗎?啊?”詹姆森立刻找回了狀態,“我就知道你小子是騙我的!我手下那么多的攝影師,除了你之外,還沒一個能拍到蜘蛛俠的高清照片。你還想騙我,自己和蜘蛛俠不熟?我成立公司以來,就沒遇見過像你這么——天真的!”
輸出完這些,詹姆森又說:“彼得,雖然我不愿意承認,但你知道,對于紐約來說,蜘蛛俠究竟有多重要嗎?”
彼得還是第一次聽到老板說這么誠懇的話,尤其話題還是事關他最“討厭”的蜘蛛俠,不禁有些緊張,“……呃,挺重要的?”
“對,挺重要的。”詹姆森肯定道,“那你知道,一個超級英雄長期不活躍,市民們會有多恐慌嗎?你知道從蜘蛛俠消失在網絡上,皇后區的犯罪率提升了多少嗎?彼得,你知道這幾天來,我都不敢讓我女兒半夜出門嗎?因為沒有蜘蛛俠的紐約夜晚,會發生什么,你永遠也不敢冒險。”
“我比任何人都討厭蜘蛛俠——但我知道,紐約,至少是目前的紐約,還需要他的存在。”
看著來電通話的顯示,棕發的青年舔舔干澀的上唇,“我知道了,詹姆森……我會想辦法拍些他的照片的。”
“那就好,彼得。”最后,詹姆森暴露了他一貫的嘴臉,“我希望看到你在明天下班前把照片發過來。”
說完,他立刻掛斷了電話,徒留彼得握著手機發愣:“……明天??”
可憐的打工人雙手顫抖,恨不能賭氣捏碎自己的手機——當然啦,他單薄的錢包冒不起重新買一個的風險。只能含恨咬牙接受。
在他痛苦望天之際,另一通電話打了進來,“喂?”
“哈嘍!彼得,是我,德斯蒙特。嗯……發生了什么?你怎么聽起來有點無精打采的?”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彼得邊嘆氣邊說,完全沒有說服力。
但德斯蒙特最不擅長的,就是分析別人的情緒,于是信以為真,依舊興致勃勃地說:“我和溫斯蒂今晚要去那個廢棄工廠,你要來嗎?”
“我怎么記得你要去植物園來著……哦對了,我剛剛看到的新聞。”彼得疑惑地問,“去那里做什么?拜蒙不是已經被趕回地獄了嗎?難不成那些邪/教徒……”
“和他們沒有關系。”德斯蒙特否定道,“但是你記得蘇格拉底偷偷喝了一滴死人血嗎?它還是沒恢復過來,溫斯蒂說,想要配解藥,就得到現場去取點樣品回來。所以,我決定陪她過去。你呢?”
“……這大晚上的,我也不放心你們啊。”彼得說,“我會來的。哦對了,其實,也許你們可以幫我一個忙。”
第三十六章
在約定的地點見了面,彼得關心地詢問了一下植物園發生的事。
“……一個新羅賓?哇哦,我完全沒在網上看見過他的消息。看來他確實才加入蝙蝠俠的團隊沒多久。”蜘蛛俠思忖,“不過你說,他好像不到十歲?那未免有點太小了吧!”
“這有什么。”溫斯蒂說,“我十歲的時候,已經會調配上百種毒藥了。只有無知的大人才會覺得,小孩子是柔弱的、需要保護的。”
彼得攤手,“你說的有道理,不過,大部分的小孩確實是需要保護的……”
小女巫思索了一下,贊同道:“也是,我小學同桌就特別沒用。看到一點點血,他都能暈過去。”
溫斯蒂的臉上,露出懷念的神情,自她的同桌轉學后,她就再找不到第二個那么容易受到驚嚇的對象了。
對于這個話題,德斯蒙特沒有參與。因為他對同齡小孩的認知,只存在于書本和電視上,完全沒有實際的、長期的體驗……在中學之前,他都是在家里度過的。
而好不容易上學后,他又被開除了……
青年略帶落寞的眼神很快消失,注意力轉而被吸引到了彼得的小請求上去,“你想讓我們拍一組蜘蛛俠的照片?那太棒了!我的相機沒有白帶出來!”
“其實用手機拍拍就行……當然,我很期待你的攝影技術。”彼得笑著說,他完全可以像之前一樣,用蛛絲將攝像頭粘在墻上,固定好角度,然后自己擺拍幾張。不過,既然恰好有朋友的幫助,他也不會固執地要自己動手。
反正,主要目的是向紐約人民證明,蜘蛛俠還活躍在世界上——至于地點則必須模糊,省得被發現他跑到哥譚來了——就行了。
彼得樂觀地想著,完全沒有意料到,相信德斯蒙特的攝影技術,會是怎樣的災難。
此次出行,溫斯蒂和上次一樣,提了一個皮質的手提箱,黃銅色的把手訴說著年代的古老。
德斯蒙特探頭看了兩眼,“哇,是四百年前的古董誒,做的真漂亮,保存的也很好。”
“嗯?真的?”彼得也被吸引了注意,“溫斯蒂,你居然把古董拿出來隨便用……?”
雖然之前就在溫斯蒂的公寓里,撿到過幾枚古金幣,但彼得還是為亞當斯一家的豪氣所震懾,不過,“德蒙斯特,你是怎么看出來的?我覺得和普通的箱子差別也不大啊……是不是這些花紋,是某個世紀特殊的印記?”
“那倒沒有。”德斯蒙特平靜地回復,完全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什么奇特之處,“我只是和讀懂拉丁文一樣,能夠看出一些物品的基本信息。怎么說呢,大概是一種直覺吧?”
彼得似懂非懂地點頭,“又是‘神’的庇佑嗎……聽起來,倒是挺方便的。”
德斯蒙特戳戳溫斯蒂的箱子,“你在箱子里裝了什么?還是蘇格拉底嗎?哦對了,還有‘東西’,你帶它出來了嗎?”
“是一些采樣用的工具。”溫斯蒂一邊把箱子打開,一邊解釋,“‘東西’在家里照顧生病的蘇格拉底,它吐了好多黏糊糊的東西,我讓‘東西’順便打掃一下。”
“那可是個大工程。”彼得思考了一下,還是想象不出來一只手應該怎么打掃房子。
他們兩個蹲下來,認真聽著溫斯蒂解釋這些器具的作用。“這是用來放血的,你看這些凹槽,可以讓血液順暢地流出來;這一小瓶是腐蝕液,可以快速腐蝕尸體和金屬;還有這個……”
彼得看著這些玩意,心里不由得發憷——溫斯蒂她,究竟是怎么帶著這些通過安檢的?
就算是沒被抓個現行,光是她帶著這些,就夠警察把她抓進去問問了吧……
“……不過,這些大多都派不上用場。”溫斯蒂的聲音,充滿了遺憾,“我們只是要去取一點殘留的血跡回來而已,這個空瓶子就夠了。”
那就好。年輕的超級英雄松了口氣,他剛才還擔心,溫斯蒂是不是要把他們兩個引到偏僻的地方,然后做點邪惡的實驗……
好吧,他最近是有些神經緊張。再怎么說,溫斯蒂也會選擇無辜的陌生路人,而不是兩個朋友吧。
彼得:“……”
彼得凝重地握住女生的肩膀,說,“溫斯蒂,你一定不要沖動。千萬別對陌生人下手,我可不希望之后要去牢里探望你。”
溫斯蒂堅定地回看他,“我不會進牢的,別擔心。”
所以重點是不會被抓嗎……彼得無奈扶額。
第三十七章
因為同伴苦惱的表情,溫斯蒂不得不承諾了一句:“放心吧,我們真的只需要這些玻璃杯而已,我只是沒有合適的箱子,才把它們一起帶出來的……當然,要是碰上好機會,我也不介意用上一些。”
所以你果然是期待它們派上用場。彼得無奈地看她一眼,“那邊現在,應該只是個被警戒線拉起來的廢棄工廠而已,拜蒙被驅逐回了地獄,別的路人也不會隨便進去。所以,你大概很難撞見這個‘好機會’。”
小女巫神秘地微笑道,“誰知道呢?有備無患而已。”
一輛平平無奇的白色貨車。
如果不是它停在這個地方,完全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德斯蒙特三人組各自騎著一輛自行車,抵達了廢棄工廠的附近。他們本來是打了Uber的,但是等了很久,都沒有司機愿意在夜晚載客到這么偏遠的郊外去——誰知道會不會一去不復返。
那塊地方,公交車和地鐵的站點都沒有普及;要是租車呢,他們三個早就過了十六歲的人,居然沒一個有駕照的。
德斯蒙特和溫斯蒂,都是因為沒這個必要,他們過去的活動范圍不都大,還有專人接送。而唯一生活在大都市的彼得,則是因為自己“抽不出時間”,一心忙于學習、打工、和維護正義。
因此,他們能選擇的、最便捷的交通工具,也就只有兩個輪子的自行車了。
好在哥譚雖然是座大城市,但面積不算大,他們三個的身體素質又一個塞一個的好,騎了一個多小時的車也不累。
一路上都很順利,連紅燈都沒遇見幾個,逐漸靠近郊區的時候,更是順暢的很,甚至不用注意分散的行人。
德斯蒙特很少有這種和朋友出來兜風的時刻,因此感到新奇又舒暢,眉梢之間,都是喜悅的神色。他們三個人隨意地聊著天。
“……「盒子劇場」?”談話間,德斯蒙特聽到了耳熟的名字。“溫斯蒂,你看過這個節目?”
少女嗯了一聲,“我來哥譚的當天,就買了一臺電腦。”型號還是她弟弟推薦的,“開機的時候,收到了「盒子劇場」的鏈接,所以我就點進去看了。”
吸引她的,不是那些花里胡哨、奪人眼球的霓虹色廣告詞,而是她才買的電腦,公寓里還沒裝上WiFi,卻接收到了信號這件事。要是別的人,肯定高呼靈異事件,甚至心驚膽戰地丟棄這臺鬧鬼的設備。
可是溫斯蒂不僅面色不變,還興味盎然地,接觸了她人生中的第一場綜藝節目。
——要是真鬧鬼,她才覺得遇上了難得的好事呢。
而事實上呢,雖然和她期待的有所差異——這嶄新的電腦沒有任何附靈的跡象——但這個節目倒確實有些意思,比她在夏令營被迫看完的迪○尼好了不知幾百倍,那才是徹頭徹尾的曠世爛片。
鮮血、詛咒、還有怨靈游蕩,這些都是亞當斯一家鐘愛的主題。
溫斯蒂以小時候閱讀《你所不知道的六百六十六種酷刑》的態度,仔細研究了一番里面橫行的扭曲怪物、技法高超的隱蔽陷阱、如附骨之疽一般的詛咒,并著迷地進行了記錄和學習。
別的觀眾拿「盒子劇場」當做難得的消遣,或是作風夸張的投機取巧者,而溫斯蒂,則將其視作一套寶藏圖,探尋著其中每一處的的奧秘與根源。
彼得說:“哇哦,看起來你還挺幸運的。我聽說他們的鏈接是隨機發送,很多人花錢都買不到觀看的機會。”他疑惑地問,“「盒子劇場」真的好看嗎?我看評價,都是清一色的好評……而且都說它有點血腥?我一直以為這是種營銷手段呢。”
溫斯蒂意味深長地說:“我挺喜歡的。不過,確實有營銷的成分……”據她感受,隔著屏幕,觀眾依舊會受到主持人、或是別的什么存在的干擾,導致精神被迷惑——但并不明顯,只是一點點心理暗示罷了。
如果不是溫斯蒂本人樂于鉆研相關方面,又在弟弟身上實驗過,也不會察覺出來。
“是嗎。”彼得不可置否地道,“它火的這么突然又莫名其妙,果然有營銷的成分。不過,我不太明白,既然是為了營銷,節目組為什么不肯放出過往的錄播視頻呢?感覺網上只有觀眾的片面之詞。”
德斯蒙特想著家里那個小小的黑匣子,微笑著回答:“我想,只是因為主持人想要熱鬧的氛圍,又不希望引起注意吧……”
這聽起來可真夠具體的。彼得忍不住扭頭看他,卻被另一個的意外吸引了目光,“嘿,我們上次來的時候,這里有停車嗎?”
三人組踩下剎車,視線都隨他看去。
還有幾百米,他們就到了廢棄工廠門口了。也就是說,這里是一片徹徹底底的荒郊野外,沒有人煙的存在。上次哥譚大學靈異部來時,路邊就沒有一輛車的痕跡——實際上,連新鮮車轍都沒有。
可是這輛白色貨車,卻停在了幾步之遙的地方,而明明被GCPD貼上了新封條的大門,此時則大開著,在郊外的風中,鐵質大門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響。
彼得第一時間懷疑的,就是當初那伙拜蒙的信徒,還沒被肅清干凈,殘黨們躲到這里來了。
說實話,一個郊外的廢棄工廠,附近荒無人煙,又剛被警察仔細檢查過,不會有流浪漢在,確實是一個很好的藏身之處。
溫斯蒂下了自行車,拎著她的手提箱對彼得說:“我就知道‘好機會’總會來的。”她隨即轉頭,“德斯蒙特,我們走吧。”
“……”彼得看著他的兩個朋友毫無警惕之心,甚至興致勃勃地,就要進入廢棄工廠,趕忙把自行車倚在路邊,“你們就這樣大搖大擺地進去嗎?太危險了,萬一他們有槍/械呢?就算你帶了那些毒藥和冷兵器,也來不及拿出來吧?”
然而,少女只平靜地看他一眼,“除了這些,我還從家里帶來了另外的東西。”
她捧起一本紅色的精裝書,封面上,是彼得耳熟能詳的名字:《飄》。
依靠著變異之后的攀附能力,彼得輕松爬上了房頂,找到之前見過的天窗部位,探眼看進去。
他其實并不確定貨車上的人是不是在大廳位置,甚至于也許整件事都只是他的胡思亂想,但好在,今天的他,被幸運女神眷顧了——廢棄工廠里面,不僅有他懷疑存在的危險分子,還恰巧都聚集在大廳。
不過,不是他之前想象的邪/教殘黨,而是更加出乎意料、更加危險的團體:阿卡姆常駐人士、今天剛從里面越獄出來的,還新鮮的很……不對,這是什么古怪的形容。
蜘蛛俠嘴角抽搐了一下,懷疑自己被溫斯蒂整天念叨的“新鮮尸體”“新鮮血液”“新鮮秘藥”給洗/腦了。
想到向他展示了一下“名著威力”,希望用《飄》里面的怪風吹倒工廠,再把可疑人員綁起來、進行“你所不知道的六百六十六種酷刑”的少女,彼得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到底誰才是那個“可疑人員”啊。
不對、重點應該是,亞當斯一家是哪里買到這樣的書的?打開之后,里面沒有白紙黑字,只有呼嘯大作的狂風。宛如書名具現一般,擁有將物體吹得“飄”走的力量。
“……毒藤女艾薇?”德斯蒙特也跟了上來,“她不是被羅賓抓走了嗎?啊,他也在這里。”
禮貌的小鎮青年友好地同注意到他們存在的吊掛羅賓打了個招呼,完全沒有注意到對方“???”的表情。
發現天花板上有人時,除了警戒外,達米安確實是有些期待意外的發生的——但不是指他被人營救走,因為這樣太遜了,他要自己把小丑女毒藤女他們幾個揍一頓,然后再統統捆回阿卡姆去。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這個不久前還同自己有過一面之緣、大抵是站在正義這一方的德斯蒙特,居然在見到他被吊起來、而毒藤女在一旁和同伙“嬉笑打鬧”的時候,只輕描淡寫地揮了揮手,還做了個“hello”的口型,仿佛他們是在路邊平平無奇地偶遇了對方。
“……!”這個白癡!達米安翻了個巨大的白眼。要知道,以他現在的姿勢,這個動作可不輕松。
彼得也注意到了青年的動作,“他是之前你說的羅賓嗎?看來是在送毒藤女的路上,被小丑女他們劫走了——真沒想到,他們還是一個團伙作案。我一直以為他們都是那種獨行俠呢。”和這座城市的英雄一樣。
“是他。”德斯蒙特肯定道,“才過去這么短的時間,他居然被抓了呀……早知道,我該陪他一起去送艾薇的。”
“艾薇?你聽起來好像不害怕她?她之前不是威脅要殺了你嗎?”
黑發青年聳肩,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她只是有點偏激罷了,覺得我們‘人類’搶占了植物的生存空間。其實我覺得她說的有點道理。這個世界上的所有罪惡,都是來源于人類的存在。”
彼得挑眉,似乎沒想到德斯蒙特還會有這種看法,他說:“但是那些歡快的、喜悅的存在,也是因為有了人類,不是嗎?雖然黑暗無法清除,但我想要保護的,就是那些美好的事物而已。”
德斯蒙特垂下眼睛,突然笑了:“你說得對,我也很喜歡他們帶來的快樂。”
所以,他會想辦法,拯救這個世界的。
第三十八章
在彼得的提醒之下,德斯蒙特才明白過來,羅賓目前處于一個怎樣危急的情況。
“……那我們現在就下去救他。”青年一邊說,一邊就要撬開天窗,打算直接跳下去。
彼得趕忙拉住了同伴,“你怎么說一套是一套。毒藤女他們有五個人,你一個人下去,肯定會被圍攻的。”
德斯蒙特回他一個無辜的眼神,“可是,加上你和羅賓,不就是五對三了么?我覺得,保守來說,我們都至少可以一打二,所以應該是六比五,我們占優勢。”
“還能這么算?”彼得失笑,故意逗他,“我覺得,你應該不算一打二的范疇吧?”
德斯蒙特不解:“什么?你之前還說,我身體素質很好呢。”
彼得雙手一攤,點頭說,“是,你身體素質確實不錯。不過,”他刻意拉長了一些音調,好似偵探宣布犯人前的戰術停頓,“——你不覺得,自己根本沒什么戰斗技巧嗎?”
上任三年的超級英雄、蜘蛛俠以過來人的經驗說道:“你做出的戰斗反應,都只是身體的下意識反應而已,和我之前一樣,沒什么技巧在里面。就像是上次我們在這里遇見拜蒙,雖然我感覺出來你很想幫我,但有的時候,”他比劃了一個極小的手勢,“我真的感覺你是來搞破壞的……當然,最后那一招真的厲害,謝謝你救了我的命。”
面對朋友真誠的態度,德斯蒙特只能無奈地承認,“因為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和別人動手,也沒學習過系統的戰斗意識。”
偶爾遇見礙事的對象,他要么輕松用過人的身體素質制服,要么就開個大招,直接“魔法攻擊”。總之,戰斗技巧什么的,還真沒出現過在他的世界。
彼得說:“我理解。但是德斯蒙特,這些人,”他指了指天窗下面,“他們和那些普通人不一樣。他們或者擁有奇特的能力——就像你一樣,或者是精于體術。更甚至于,也有兩者兼具的可怕對手。如果你每次都這么莽撞,我很擔心你有一天會中招。”
在剛開始變異、行俠仗義的日子,蜘蛛俠也是有過被外界的稱贊迷了心智,自以為天下第一,靠著蜘蛛毒液變異的強大體質就能制服所有反派的經歷。
因為他早期遇見的對手,大多都是蜥蜴博士、章魚博士這種,意外從學術研究員變成心智扭曲的怪物。盡管心理上被變成了嗜血殘忍的生物,肉/體上也經歷了超凡的進化,他們也是不可能像是突然注入不存在的格斗技巧一樣,成為高手。
那個時候,其實彼得和他們的起跑點是一樣的:他們都是依靠戰斗本能在戰斗。
可是后來,蜘蛛俠的對手,發展到了更多更廣泛的存在。有智商超人、狡猾奸詐的致幻客,也有精通力量驚人、勢力龐大、本身又是格斗大師的金并——不得不說,他被這個坐擁辦公室的“大老板”打得真慘。
每一次的遇險,都是一次全新的歷練。在強敵的壓迫下,彼得在飛速地成長著,從一個只是好運變異的高中生,變作了如今能當一面的超級英雄。
他在進步、他在蛻變,也因此,他能看得出來,德斯蒙特現在,和曾經的他,面臨一個相同的問題。
蜘蛛俠褪去面罩的臉,是一張清爽干凈、充滿陽光的面孔。此時,他正認真誠懇地直視著德斯蒙特的眼睛,說:“也許這不是一個好時機……德斯蒙特,我很高興這幾天,能得到你的幫助,不管是之前拜蒙的事,還是今天你愿意幫我拍照片。但是我也有一個問題想問你:你是想做一個超級英雄嗎?就像你喜歡的蝙蝠俠那樣?”
德斯蒙特一時怔楞:“不,我只是想幫忙……說實話,我沒想過這些,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嗎?”
彼得撓撓頭,自己也對眼前的情況感到棘手,他畢竟不是專業人士,只是想到什么說什么,“就是,呃,我覺得,你好像有點對這種事‘上/癮’?”他胡言亂語地解釋,“我不是說你這樣不好,我覺得你這么做很善良很有責任心,可是我不知道,究竟該不該讓你卷進這些事里面……這很復雜,涉及到這些超級英雄超級反派的事,不是簡單的‘見義勇為’可以概括的。”
“我擔心你在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就一腳踏進了這個世界。”棕發的青年說。
他不是認為,德斯蒙特沒有成為超級英雄的資質——每個人都可以成為英雄——可是他不確定,是不是應該讓朋友在稀里糊涂、一無所知的狀態下,成為一個“順其自然”的超級英雄。
因為超級英雄從來沒有這個說法,在他們站出來、站在炮火中心,為了保護平民百姓、為了維護正義的時候,他們早就做好了一定的心理準備。
這并不是說一門課程、一門教育那樣,是刻板嚴謹的,它沒有一個固定的章程,甚至可以隨時后悔。
可是彼得,他自己作為一個曾經幾度“罷工”的超級英雄,他希望德斯蒙特至少在真正踏入這個世界時,有一個清晰的認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自己是為了什么而拼命、而流血。
只有這樣,在發生一些意外時,他才能做好心理準備,而不是一切的爆發都像突如其來、毫無應對之策。
“我……”德斯蒙特的嘴巴張合,卻什么都說不出來。
就像他之前說的那樣,他根本沒考慮過那么多的東西,只是純粹的“想要幫忙”。如果不是自己的朋友被牽扯到其中,他大概會絲毫感想也沒有,只當做吃飯時電視的新聞背景,聽聽卻不入耳。
可是這幾天下來,他也不是真的毫無體會的——他陪溫斯蒂一起出席了馬洛的葬禮,見到了那些人傷感的眼淚;他看到羅拉的朋友在校園的角落獨自哭泣,不停地對不存在的亡靈道歉;他從新聞上得知,那兩個被自己帶到安全地帶的護士,一直在感謝陌生“英雄”的搭救。
德斯蒙特很難形容,自己在碰見這些事時,他的心里涌上來的,是一種怎樣的感受。
他不是沒有過強烈的情緒,更不是冷漠似鐵的機器人——雖然他有時表現的像是——他知道喜怒哀樂是怎樣的情感,也切身體會過。
但他沒有像這樣體會過,周邊人的情緒。
在他小的時候,他和父母生活在家里,沒有上過小學、更別說是幼兒園。他知識淵博的父母親完全可以承擔教育的工作,年幼的他要是對什么技藝感興趣,隔天他的爸爸就會學會然后傳授給他。
大體來說,一個高智商的人類,很容易表現得比較淡薄、理智,總之,沒有激烈的情緒表達。德斯蒙特的父母就是這樣,他們幾乎不會開懷大笑、也不會沮喪流淚,他們最常做的表情,就是面無表情。
這并非說他們不好相處,偶爾鄰居有麻煩,上門借些生活用品,他們都會熱心地予以幫助,除了近乎面癱的表情外,他們算是在夜谷比較平易近人的一對夫婦了。
后來他們意外去世,德斯蒙特被接到遠房表哥西索爾家里,還帶上了一直服侍他們家的管家迪恩。
工作繁忙的夜谷電臺主持人西索爾在征得了小孩的同意后,把他送到了夜谷中學去——然后沒過兩個月,德斯蒙特就因為傷害同學被開除了。
西索爾當時很憤怒,因為據德斯蒙特說,那個孩子本來是把他堵在小路里,想要教訓一下這個不合群的怪人的。
護短的哥哥當即就要牽著被打青了后背的德斯蒙特,去和校長理論——“他失去的只是一條生命(而且還沒死,只是異變了而已),我弟弟可是受傷了啊!”——卻被年幼的小孩制止了。
德斯蒙特哭著說,他不想再被老師趕出教室,一個人在走廊里罰站了。
從此,德斯蒙特不再有和一群人相處,直觀感受他們情緒的機會了。他從校園里的危險怪胎,變成了獨居在家的怪胎。
小孩子的情緒過去的比較快,雖然這件事給他帶來的影響很深,但在宅家幾個月之后,他慢慢感到了孤獨。
這使得他開始在夜谷各地和周邊悄悄——他害怕被鎮上的其他孩子發現甚至挨打——“探險”,居然漸漸的,遇見了些許愿意和他溝通、交友的存在。至于是不是人類,德斯蒙特則完全不在乎。
朋友的存在給予了他很大的鼓勵,讓德斯蒙特從孤僻的小孩變得健談了一些。可是就算他愿意拋去過去一切恩怨,那些長大的小孩子,依舊不愿意和他打交道。
至于高中,因為夜谷小學、中學和高中都是鎮子的公立學校,不僅臨近彼此,校長還是同一個,咬緊了說不允許德斯蒙特上學。
知識方面,倒是無所謂。德斯蒙特在家自學,既有西索爾從旁教導,也有博學的盧卡和「盒子」充當導師,比同齡人的進度不知快了多少。
可是隨著年齡增長,德斯蒙特越來越想交到更多的朋友——大概這是一種不健康的報復性心理吧,總之,在一次沖動之下,德斯蒙特報名了哥譚大學的入學考試,并順利地入學,來到了這座陌生的大都市。
這里到處都是夜谷沒有的“奇觀”,而對小鎮青年來說,其中還有一個顯著的差別:他的身邊人,怎么這么多啊?
第三十九章
有一段時間里,德斯蒙特很渴望和陌生人相處,想要從中找到更多的的朋友,體驗更多精彩的情感。可是但他真正身處于這種環境之下,面對太多的人類,他反倒露了怯。
都說人類是社交性生物,生活在群體之中,會受到同類深刻的影響。
德斯蒙特在書上讀到過這些理論知識,但總是感覺茫然的:他不太接觸別人外露的情緒,既不知應當如何處理面對,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淺淺的波動,代表了什么。
初來哥譚,最吸引德斯蒙特,當然是那些和夜谷截然不同的地方:清澈透明的雨水、單調統一的人類種族、暢通無阻沒有隱形墻壁的道路……他懷著一顆驚嘆的心,走遍了這座富有魅力的城市。
除了這些奇觀以外,他最高興的,還是自己交上的兩個朋友——博學多識的溫斯蒂,和小有名氣(大概?)的彼得。與朋友相處的日子,一點也不像困在家里那般無趣乏味。
他們一起窩在沙發上看恐怖片(雖然彼得說自己一點也不害怕但還是被嚇了一跳),一起去網紅餐廳吃飯(主要是德斯蒙特容易被營銷號拿捏但好在味道不錯),一起去夜間的荒郊野外探險(溫斯蒂最熱衷的休閑項目可惜一直都一無所獲)。
原來和真正的人形生物交朋友,有這么多不一樣的樂趣。德斯蒙特一天比一天更確信,自己當初參加哥譚大學入學考試是正確的選擇,如果不是他在萬千高等學校當中,一眼挑中了這個在學術領域和危險程度上都名列前茅的大學,他也不會擁有這些歡樂的時光。
畢竟雖然很喜歡自己的舊朋友們,但德斯蒙特知道,他是沒法正大光明帶著他們出門的——朋友們的意愿是其次的,主要是社會不能接受他們……他們這些怪物、這些異類。
久違的,德斯蒙特感受到了社交的滋味。
這讓他一方面感到了滿足,就好像小時候的空洞,被友情的絲線一點點填補上了;另一方面,他又有些惴惴不安,擔心自己會因為一時的失誤,再次毀掉了新的生活。
所以在面對身邊人時,他變得更加小心翼翼了,不知該如何加入同學們的閑談之中——這也是他一直沒交到另外的朋友的原因。
曾經熱心的埃倫娜,在意識到德斯蒙特根本不上鉤的時候,也惱怒地放棄了這個目標。而在派對上遇到的ATD副會長艾特伍德,雖然答應了會在招新時留一個名額給他,但一直沒有后續。
當彼得露出這樣認真的神情時,德斯蒙特的表現是傻乎乎地怔楞原地,腦袋里胡思亂想了很多不相關的事情,嘴巴卻張張合合,不知如何回應,好像一條從水里跳到岸邊的魚。
“我不知道……”他重復著這句話,半響,垂下了眼,“我會好好想想的。”
彼得微笑著看著他,說:“多考慮一些總是沒錯的——現在,讓我們下去把羅賓救出來吧。”
德斯蒙特還未回答,就聽見一道粗獷的男聲說:“我想,已經沒這個必要了。”
彼得和德斯蒙特立刻轉頭,一道眼熟的身影映入眼簾。他有著褐色的身體,涌流著數不盡的粘稠泥液。因為這點特性,他才成功悄悄溜上了屋頂,沒引起兩個注意力不在其上的兩個人。
“等等?你是那個,呃,蜘蛛俠嗎?”泥臉指著彼得臉上的面罩,憨厚的臉上是疑惑的神情,“你不是在紐約那邊嗎?來哥譚做些什么?”
如此說著,他偷偷在心底舒了一口氣——要來的是蝙蝠俠,他還真有點擔心才逃跑不到二十四小時,就被抓回阿卡姆去。那怎么行!好歹也要槍幾個銀行再回去啊!
“……”彼得下意識地拉著德斯蒙特跳開了幾步,保持安全距離,做好了備戰的姿勢,“這個我可不能說。不過,我現在要做的事,倒是可以告訴你——”
“咻”的一聲,彼得眼疾手快地利用韌性極強的蛛絲黏住了天窗的邊緣,使勁將其掀了起來,正好朝著泥臉的方向丟過去。
他并不確定這是否能對敵人造成傷害,這個家伙,看起來有點像他的一個老對手沙人,也許這種純粹的物理攻擊效用不大。
但這好歹為他爭取了時間——“小心點!”他對德斯蒙特說了一句,然后拉著對方的手,一起跳進了天窗里,重重砸在工廠大廳里,揚起一陣嗆人的灰塵。
與此同時,德斯蒙特甩出了一把溫斯蒂給的小刀,正正好好地割斷了捆住達米安的繩索。
羅賓反應神速,當即扭動著身體,在地上翻滾了一圈,減緩了受力,保護住了自己的腦袋。
“你就不能先說一聲嗎!”他喊道,一邊爬起來,活動著有些僵硬的關節。
剛剛差點直接一頭、沒有任何防護地,撞在堅固的水泥地上了。
“什么?”小丑女叫道,“蜘蛛俠?和這位不知名先生,你們兩個是這么知道我們在這里的?你們和小蝙蝠合作了嗎?”
毒藤女艾薇面色難看,本就泛著綠色的皮膚更加冷然,“你是跟著我找過來的?不然這么短的時間,怎么會……”
被蝙蝠家層出不窮的小手段搞PTSD的她,不由得懷疑,自己身上是不是被這個青年貼上了定位器一類的玩意。
德斯蒙特茫然回應:“我們只是來這邊夜游而已,剛好看見了。”
艾薇:“……”呵呵,還挺有(倒)緣(霉)。
泥臉這時緊隨其后,也從屋頂上跳了下來,不過與他們兩個人不同,他的落地要穩重很多,飛濺的泥點壓住了灰塵,“嘿,你那樣真的很不禮貌!我生氣了!”
“我也生氣了……”哈莉舉著棒球棍說,“你的臟泥巴濺了我滿身!跳下來之前,你能不能先看清楚!蠢貨!”
她狠狠瞪了這個同伴一眼,但也知道現在搞內訌,是最愚蠢的行為。于是她拉回了敵對的目光,怒氣沖沖地看著這兩個不速之客,“既然你們自己要送上門來,那就陪著這只小鳥一起死吧!”
不再多言,他們幾人當即混戰在了一起,擊打聲和被痛擊的驚呼聲在空曠的室內回響,十分擾民。
不擅長戰斗的神經博士眼睛一轉,就決定去操控那個眼生的、沒帶面具的年輕人——蜘蛛俠和羅賓明顯是硬茬子,催眠需要更多時間,這個不懂遮掩自己的,則一看就知是新手,一般比較容易得手。
然而,當他要求泥臉輔助自己,并成功接近德斯蒙特,使對方同自己眼睛直視,發動了能力的時候——
“啊——啊——!!”他慘烈的聲音,居然蓋過了其他幾人合起來的動靜。
哈莉被嚇了一跳,捂著左臂被羅賓劃傷流血的口子,嘶了一聲,“怎么回事?博士,你被他踢碎了○○嗎?叫得比被殺的雞還難聽……博士?!你死了嗎?”
她抬眼看去,那個矮小丑陋的男人正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滾著,不斷發出非人的慘叫聲。
這看起來就像是他被從○○一路剖開了內臟一樣慘。哈莉咋舌道,警惕的目光落在那個體術一般的青年人身上,難道他和神經博士一樣,都是專攻精神側能力的嗎?
那為什么不用?
小丑女下意識開始提防這個男人,懷疑他正在憋一個能將他們一網打盡的大招。
艾薇湊到姐妹身邊來,手里開出一朵嫩粉色的花,對著哈莉的傷口噴出一股無色的氣流,麻痹的作用瞬間凍結了她的痛覺神經,“這樣感覺好點了嗎?那就好,我們先走吧。”
她們對視一眼,明白彼此都在擔心著那個可能,再加上目前戰況焦灼,雖然好像沒什么損失——神經博士被她們全然忽略了——但越拖下去,他們就越危險。畢竟,英雄等來支援是常見的情節,可是對反派來說,就不大可能了。
瞬間厘清了事件的緊迫性,艾薇和哈莉用暗號通知了一下剩下的兩名隊友。
既然想著要跑了,那他們就放開手腳……咳,演了一波,步步退到工廠門口去,就打算讓泥臉丟一個巨大泥球,然后他們趁機跑路——
達米安和彼得躲過了突如其來的泥球,飛快向后退了幾步。緊接著,臉色一變,察覺了這幾個家伙的意圖,幾乎是異口同聲,“攔住他們!外面就是他們的貨車!”
然而,這個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拜拜——”跳上車子,化著濃重妝容的女人得意地探出頭來,朝他們揮手道別,“下次再一起玩吧!哈哈哈哈……”
鯊魚王一腳踏上了油門,重重地踩下,縮小了的泥臉掛在他的肩膀上,指揮著道路。
他們都默契了忽略了倒在地上、還在翻滾的神經博士,比較他們雖說是同伙,但也只是在阿卡姆臨時結的隊,還沒來得及培養感情。
神經博士其人,又比較神經質,還厭女,哈莉和艾薇不知道嘲諷了他多少次。
總之,反正也救不了,那還是自己的安全比較重要。
壞蛋團體眼看就要逃脫,達米安仿佛看到了父親回來之后,那失望的眼神,不僅大叫一聲:“不——誒?”
他的聲音卡在中途,一方面是出于震驚,另一方面,則是被大風刮得幾乎張不開嘴。
他迅速退到了兩邊的墻壁后面,還是感覺到了那股劇烈的狂風,“這是怎么回事?”他看向一起躲過來、臉上帶著恍然大悟神情的兩個人,“你們搞的?”
“算吧……?”彼得說,“我們的朋友帶了一本書來。”
第四十章
GCPD的警車和阿卡姆的專業人士幾乎是同時抵達了這里。
戈登看著身穿防護服的守衛把被捆住四肢、陷入昏迷的逃犯運上了車,他們的動作十分輕柔小心,隨時提防著被驚醒的超級反派們咬一口——這么說或許在語義上不恰當,畢竟他們又不是路邊的瘋狗,但在阿卡姆的工作人員心里,這二者的意外危害性相持不下。
“……這家伙怎么辦?根本扶不起來啊!”一個醫護人員無奈地叫道,在他手上,流淌著一坨粘稠的棕褐色液體,正是被狂風吹散、失去了原來形態的泥臉。
好在他的上司經驗豐富,“鏟車馬上就到,你去叫威廉過來,他帶著關押泥臉的特制箱子。到時候,把他鏟進去關上就行。”
“是。”醫護人員應了一聲,心中思考著自己一個醫學專業的,怎么就變成“高危物種飼養員”了呢?每天都心驚膽戰、頭疼不已,專業知識基本沒有用武之地,倒是已經開始去報一個武術培訓班了。
要不是這份工作高薪又有編制……還時不時有些來歷不明的灰色收入,他們是真干不下去了!
“找到另一波人的線索了嗎?”見下屬抱著證物過來,戈登連忙問道。
“只有打斗的痕跡在,但是現場破壞太嚴重,到處都是一團糟,基本找不到明確的指向。”年輕的下屬羞愧地說,因自己辦事不力而臉面通紅,“那些蹭上的血跡,初步判斷,應該是小丑女的傷口留下的。”
戈登面色凝重的頷首,又問:“那神經博士呢?他恢復了嗎?”
在他們收到情報,說是今天剛從阿卡姆逃出來、尚且的新鮮的小丑女毒藤女幾人被捆在廢棄工廠,亟待他們打包帶走的時候,GCPD剛剛處理完植物園的殘局,正打算打道回府。
——從動亂的阿卡姆趕到摧毀的植物園,再到這個廢棄工廠來,從某種意義上,他們也是對囚犯們緊追不舍了。
真是一場鬧劇。戈登疲憊地捏捏了緊皺的眉間,聽見下屬遲疑的回答:“神經博士他……好像是真的瘋了。”
“什么?!”GCPD的局長不敢置信,“你是認真的?確定他不是在裝瘋賣傻?”
雖然這些人都被關在阿卡姆瘋人院里面,屬于真正意義上的“瘋子”“心理變/態”,但在大多數時候,除了特有的夸張,他們的表現,還是偏向常人的——尤其是在利用高超的智商耍弄警方的時候,根本看不出來他們有精神上的缺陷。
……當然,精神病和瘋癲其實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只是人們習慣如此稱呼而已。戈登知道,他的下屬指的,就是這種情況。
下屬也是一臉困惑不解,說:“神經博士是這些人之中,唯一清醒的一個,所以我們立刻進行了簡單的詢問。但是不管我們說什么,他都表現出一副呆愣的神情,偶爾還會無意義的尖叫,完全聽不懂話的樣子……如果神經博士不想回答我們的問題,明明可以像之前那樣含混過去的。這樣的態度,實在叫人奇怪。”
神經博士,作為一個高智商罪犯,擁有心靈操縱的能力,手上直接和間接的人命不計其數。
在GCPD和阿卡姆配備的心理醫生眼中,他一直都是非常棘手的對手。因為他的心靈操縱能力,能夠幫助他看破對面人的情緒——所以在審訊的時候,他們必須小心斟酌自己的每一句話,控制好個人情感,才不會在交鋒之中占下風。
利用自己的特殊能力,神經博士在調查過程中故意礙事、挑起爭端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戈登有充足理由懷疑,他這次也是在貫徹自己不配合的態度。
但是有必要以裝傻來表態嗎?戈登回憶著同這個反派的幾次接觸,在他看來,神經博士是那種比較固執死板、又傲慢自大的人,他可以洋洋得意地用自己的超凡力量戲耍警探,但絕不會做出扮傻這樣丟面的事。
那么,在這段時間里,究竟發生了什么,能讓這樣一個以智商出名的反派,嚇破膽子的事呢?
戈登不由得,想到了前不久發生在這里的慘案……
那個女孩的靈魂,不會還沒安息吧?
局長隱蔽地掃視了一下四周,在心里默默畫了一個十字。
在一片荒郊野外,羅賓回收了他偷偷開出來的蝙蝠車。
和蝙蝠俠打過交道的阿卡姆一行人都知道,絕對不能把對方的裝備留在身邊,不然隨時都會有被定位被偷襲的風險。因此,哈莉叫泥臉先行把蝙蝠車搬到了偏僻的角落——還重重砸了幾十下,可惜太過堅挺,沒有報廢成功。
達米安確認了一下車子的狀況,以及這里的坐標,又在廢棄工廠留下的監聽器里聽到了GCPD趕到的聲音,這件事才算落了幕。
只要別在押送的路上又出幺蛾子就行。
他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目光落在扎著兩條麻花辮的少女身上,她正捧著一個廣口玻璃瓶,里面裝了一小塊浸濕的棉花,染著她從地上采集到的干涸血液。
據說,這是用來破解一個詛咒的原材料。
對于這些魔法側的東西,達米安難免有些好奇,尤其是那本打開之后、憑空出現狂風的書。
他注意到,書的側脊上,寫著一個熟悉萬分的名字——《飄(Gone with the wind)》,心中有所猜測,于是旁敲側擊了幾句,問溫斯蒂手里,是不是還有一些其他的“名著”。
溫斯蒂無所謂地點頭應是,不過她手上只帶了這一本,其他的,則留在亞當斯一家的古堡里面,充當地下金庫的第一層保障。
沒有辦法見識另外幾本神奇的名著,達米安有些失望,不禁打探起溫斯蒂有沒有出手《飄》的意愿——答案是否定的,亞當斯一家的長女缺什么也不和缺錢,再加上她也不是貪財的性格。
這本書在她手里,除了偶爾的功勞,更像是一種對家鄉的緬懷……盡管她隨時可以回去。
“那再見啦!”德斯蒙特三人同羅賓揮手道別,一齊看著炫酷的蝙蝠車消失在視野之中。
彼得終于可以脫下他的面罩,不由得長長吐了口氣,臉上帶著一些悶氣的紅暈。
雖然他心里清楚,也許這個羅賓和蝙蝠俠一樣,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但保險起見,他還是堅持著維護自己搖搖欲墜的馬甲。
這個時候,夜色已經完全籠罩了天幕,凄清的月亮掛在半空。在哥譚這座發達的工業城市里,幾乎一點星星的影子都看不見,只有偶爾經過此地、閃爍著的飛機燈,和伴隨它的轟鳴。
在離開廢棄工廠時,他們三個沒忘記帶上自行車,正好可以從這邊騎行回住宅區去。
溫斯蒂自己租下了一座單身公寓,德斯蒙特住在卡文特里街區,彼得則住在哥譚大學安排的學生宿舍里面。
“希望我室友已經睡著了。”彼得說,和他住在一起的,是一個有點八卦的男生,經常盤問夜不歸宿的他,是不是去陪女朋友了——他還問彼得,溫斯蒂是不是真的在排擠她的同學身上,下了邪惡的咒語。“否則他肯定會拉著我繼續說到明天早上。”
“我可以提供昏睡的藥劑,你只需要給他嘗一滴就夠了。”溫斯蒂保證道,“無色無味的,不會被他發現。”
彼得看她一眼,神情復雜,“……也許我該和他說,你真的會給同學下咒的。”
“什么?”溫斯蒂擰眉,一副疑惑的表情,“你怎么知道的?”
彼得:“……”
彼得:“不是吧?!”他一腳踩上了剎車,差點被慣性甩出去,撞在了樹上,“溫斯蒂,你不要沖動啊!同學之間的矛盾,都是可以和平解決的!”
看到他狼狽的模樣,溫斯蒂露出難得的笑容,輕飄飄地說:“開個玩笑。”
“……”德斯蒙特看著她完美的好似從動畫片里面打印下來的笑容弧度,“不知道為什么,感覺有點滲人。”
羅伯特是一名保安,在一所博物館工作。
他蠻喜歡自己的生活的,又清閑又安穩,每天只要過三點一線的日子,就能領到一筆不小的工資。雖然平淡無驚喜,但非常適合他這種胸無大志的人。
再加上,最近的他,喜歡上了一個漂亮的女同事,上班的時間,從無聊變作了甜蜜的遐想。
“戴安娜,今天也來的這么早啊?”他一手捏著報紙,看似隨意平常地和對方打招呼,手心緊張的冷汗卻幾乎滲透紙張。“聽說昨天你們從哥倫比亞帶回了一座雕像,忙活到很晚吧?”
昨天和今天一樣,羅伯特被安排到早班,所以只能早早下班,看不到出差去運送文物歸來的戴安娜。
他心里遺憾,于是現在緊張地同對方搭話,好像希望能夠彌補昨天錯過的時光。
氣質姣好的女人笑著同他問好,“還可以,不是太晚。想到今天就要進行新的研究,就忍不住早起過來了。你們比我們上班時間還早呢,辛苦了。要喝咖啡嗎?”
“啊、當然,我是說,謝謝。”羅伯特雙手接過了那杯散發著馥郁芬芳的飲料,腳下悄悄把丟了一個咖啡杯的垃圾桶往桌子下面踢了踢。
“不客氣。”戴安娜禮貌回應,突然,她的目光落在了保安室里面、羅伯特的背后,“這里都破洞了?我去和后勤部說一聲,讓他們過來修一下。”
“……”羅伯特緊跟著轉頭,一個小小的、不知由來的黑洞映入眼簾,在潔白的墻壁中,格外醒目,“不用了,我自己去和他們說吧。你去忙吧,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