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相逢 “好想你”
這一擊太猝不及防, 即使褚蘇剛意識到就側身閃了出去,卻依舊避無可避,側臉被凌厲劍芒劃出淺淺一道。
傷口很快滲出些血跡, 被夾著雨雪的冷風吹過, 又后知后覺感受到一陣鉆心刺痛。
褚蘇輕嘶一聲, 還沒來得及緩口氣,一道劍光又以破竹之勢正面襲來,這攻勢迅速而猛烈, 若正面接下, 絕不會好受。
他咬牙,腳尖輕擦雪地, 順著劍光急急往后退去。
“妖氣都熏出二里地了,沒想到這么弱,只會躲啊,”不遠處傳來聲嗤笑, “不僅弱得不行, 品味也夠差。”
聞言, 褚蘇眼睛微微睜大, 動作有一瞬間的停滯。
這聲音……
絕不會錯。
是姜策玉。
他心跳陡然加快,腳下用力,飛身躍至一顆樹干上, 在下一波攻勢到達之前,大聲道:“姜策玉, 別打了, 我是褚蘇!”
話音落下的瞬間,身側忽然變得安靜,偌大空間除了呼嘯不絕的寒風, 竟再聽不到任何。
褚蘇努力放輕呼吸,胸膛卻不受控制大幅度起伏著,他用力抓著身側樹干,望向前面的雪地。
那里站了個人,身上穿著件破破爛爛的衣裳,頭上戴著頂草帽,帽檐被壓得很低,將他的大半面貌隱去,單看這身行頭,可謂邋遢至極,但他身量修長,墨發隨風飛揚,邋遢中竟又隱隱透出幾絲倜儻不羈來。
他拿著把被幾塊破布纏起來的長劍,方才攻擊褚蘇時,他就立在原地不動,長劍甚至都未曾出鞘,僅僅幾道劍芒,便將褚蘇逼至窮苦之境。
那人遲遲不應,褚蘇盯著他,又試探性喊了句:“……姜策玉?”
姜策玉似乎笑了一聲,接著腳尖點地,幾個眨眼間,就閃身站到了褚蘇身側。
他又長高了些,褚蘇需要微微抬眸才能與他對視,但也正是因此,褚蘇可以從這個角度清晰、完整地看到他被草帽遮住的那半張臉。
輪廓分明、眼眉深邃,桀驁又漂亮。
還是記憶中的那副模樣。
是姜策玉無疑。
確認這個信息的那一刻,褚蘇竟然忘了動作,他心頭在這一瞬間涌出很多種情緒,這些情緒過于凌亂雜糅,以至于讓他無法清晰地描述,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
但他知道,自己一定是開心的。
僅僅用開心不足以描述,是很開心,特別特別開心。
在小鏡湖那么多個日夜,那張時常停駐在腦海里的臉終于具象化地出現在眼前。
他張了張嘴,正欲說些什么,姜策玉手中長劍驟然出鞘,直直橫在他脖頸之上。
“都說兔妖最善幻術,”姜策玉垂目打量著他,“今日一見,果然不是徒有虛名。”
褚蘇被這句話噎住,他嘴唇張張合合,半天,終于憋出來一句:“……你,你是不是有病?”
姜策玉勾了勾嘴角:“學的還挺像,再罵兩句。”
褚蘇不如他愿,只看著他,不說話。
姜策玉嘖了一聲,像是覺得無趣:“你很聰明,知道假扮他讓自己多活一會兒,但很遺憾,就到這里了。”
說話間,問鼎更加逼近,冰涼鐵劍已經貼上褚蘇咽喉。
“你還是這么固執,”褚蘇感受著脖頸上的觸感,問道,“你為什么這么篤定我不是他?”
“他身上可沒你這么臭,”姜策玉上下掃了他一眼,“品味也沒你這么差。”
褚蘇沒說話,閉上眼睛,運轉體內靈氣,待再睜眼,身上的妖氣已然散去。
“你……”姜策玉面色沒有改變,手卻微不可查地顫動起來,“為什么妖氣沒了?”
外形可以幻化,性格可以偽裝,但氣息不會騙人。
氣息確然能夠借助外物被隱匿、被偽裝,但這種手段偽裝出的氣息往往漏洞百出,而且他方才感受到的妖氣在整個不義谷中都難得一見,偽裝這樣強大的氣息漏洞必然更多,以他如今的修為,要勘破再容易不過。
明明是應該再容易不過的。
可是……為什么他什么都沒感受到。
姜策玉目光如炬,咬牙又問了一遍:“為什么妖氣沒了??!”
“我在小鏡湖新學了一種術法,可以將氣息偽裝成任何我想要的樣子,而且以假亂真,幾乎沒有破綻,”褚蘇說著,從懷中摸出一塊玉佩,展臂放到姜策玉眼前,“你不相信我,總該認得它吧?”
姜策玉看向他手心。
是當年采春他給褚蘇的翡翠玉佩。
他拿起玉佩,往其中注入靈力探查了番。
……不是幻境造物。
“小鏡湖……玉佩……”姜策玉攥緊玉佩,拿劍的手顫動得越發明顯,“你、你真的是……”
話說一半,再說不下去。
就像是害怕說完之后,眼前一切就會消失一般。
“我真的是褚蘇,”褚蘇接過他的話,有點無奈地道,“該怎么證明我就是我呢?”
他頓了頓,垂下眼睫,看向姜策玉握著玉佩的手:“你當年說憑此玉佩可以讓你幫我做一件事,我現在想好要讓你做什么了。”
他抬眸看他,語速極慢,一字一頓說得清晰無比:“我要你相信我。”
姜策玉沒答話,只死死盯著褚蘇,瞳孔、嘴唇不受控制顫動著,分明胸膛起伏變快,身體卻像被定住,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真的是……
竟然真的是嗎。
耳邊風聲在這一刻停止喧囂,呼吸、心跳、一切聲音都被厚重積雪掩埋,這一片廣闊天地,只剩萬籟俱寂。
在不義谷的這段時間,姜策玉遇到過太多妖怪,這些妖怪各有神通,其中自然少不了擅長幻術的,這些擅長幻術的妖怪會幻化成許多他熟悉的人,熟悉的事,而在這些熟悉的人事中,他最常見到的,便是褚蘇。
幻術讀他心中所想,難有破綻,他在這上面吃了不少虧,因此更加謹慎。
他以為今天又如往常一般。
……本來是這樣以為的。
時間似乎過去很長,又似乎很短,姜策玉渾身緊繃,在他終于確認這一切都不是幻象后,緊繃的弦驟然斷開,他只覺渾身脫力,連問鼎都再拿不住。
沉重的鐵劍從樹干掉落到雪地,將地面砸出一個深坑。
他低頭,往前走了兩步,不等褚蘇反應,一下子將他攬入懷中。
下一刻,樹干發出聲''咔嚓''脆響,兩個人的重量太集中,脆弱的樹枝無法承受,生生從中間折斷。
兩人直直墜落下去,姜策玉抱褚蘇更緊,他在空中調整了下姿勢,用手護住褚蘇后腦勺。
過了幾秒,姜策玉后背重重摔在雪地里,草帽被掀開,在地上滾了幾圈,停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
褚蘇趴在姜策玉身上,手也下意識護住了他后腦勺。
這個姿勢令兩人緊緊貼在一起,姜策玉沒有松手的意思,褚蘇便也由著他,靜靜保持這個姿勢不動。
姜策玉的衣服很薄,身體卻很暖,他的體溫從層層疊疊的破爛布料傳至褚蘇身上,灼得他隱隱有些燥熱。
就這么抱了很久,褚蘇用手指點了點他腦袋:“好了,起來了。”
“我不,”姜策玉將臉埋在他的花袍子里,小聲說,“再抱一會兒嘛。”
褚蘇腦子混混沌沌,他趴在姜策玉身上,沒頭沒尾接了句:“可是我衣服很丑。”
“不丑,”姜策玉蹭了蹭他脖子,“暖和……可愛。”
“你剛才可不是這么說的,你說我品味差,兩遍。”
“剛剛是我沒長眼,原諒我好不好,”姜策玉將嘴唇覆到被毛氈帽蓋住的耳朵邊邊,低聲說,“超級好看特別好看無敵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
褚蘇說:“油嘴滑舌。”
姜策玉繼續蹭他:“是真的。”
“別說我了,你這穿的是什么啊,衣服怎么破成這個樣子,”褚蘇用自己的花袍子裹住他,“不冷嗎?”
“我衣服帶的太少了,又天天出去打架,沒過幾個月它們就都成破爛兒了,我也不能不穿衣服到處跑,就只好掛著這幾件破爛兒……不過它們雖然破,但不臟的,我每天都有換洗,”姜策玉胳膊更加用力,讓袍子結結實實包住他們兩個,他呵出口氣,繼續回答褚蘇的問題,“之前好冷,現在不冷了,特別暖和。”
褚蘇知道姜策玉在胡謅,方才姜策玉抱著他從樹上跌落時,身上分明暖的跟個小火爐似的,他知道姜策玉不冷,知道姜策玉用了術法暖身,卻不戳破,只放輕語氣,就像哄小孩子一樣拍了拍他腦袋。
“好可憐,我們小寶。”
姜策玉聞言立刻可憐巴巴地吸了吸鼻子,道:“我真的好可憐,天天在這深山老林里,都快成野人了。”
他貼著褚蘇小聲撒嬌:“要多抱抱才能好。”
“好好,”褚蘇輕嘆口氣,“多抱抱。”
兩個人還有很多話想說、想問,卻都默契地沒有開口去提,到最后,姜策玉嘴唇隔著毛氈帽貼上褚蘇耳朵,似乎是輕輕啄了一下,又似乎只是在低聲耳語。
他輕輕地說:“好想你。”
耳邊傳來陣陣熱氣,酥酥麻麻,褚蘇身體微微有些僵硬,他吸了口氣,側臉抵住姜策玉脖子上裸露的皮膚。
“我也是。”
第72章 綿纏 “寶寶,張嘴……”……
姜策玉在不義谷外圍搭了個小木屋, 從外面看十分簡陋,但里面挺溫馨,廳堂、臥房一體, 空間不大, 東西卻十分齊全, 床、桌子、椅子等該有的家具都有,床上面一點兒還開了個小窗戶,窗邊靠里搭了塊木板, 上邊放著幾盆水仙和一些雜物。
水仙開得很好, 一小朵一小朵的白色小花,輕輕搖曳著。
褚蘇被姜策玉領著進了屋, 他簡單掃了一圈,然后拖了把凳子坐下,道:“你還挺有情趣的嘛。”
姜策玉沒回答,他看著褚蘇臉上的傷口, 抿了抿唇。
“疼嗎?”他伸手, 想去觸碰褚蘇的臉, 卻又在半空撤回, “……對不起,都怪我。”
“不怪你,一點兒都不疼, ”褚蘇雙手抱著胳膊搓了搓,下巴對著房間最中間的火盆抬了抬, “我好冷啊, 能不能生個火。”
褚蘇在故意岔開話題。
他不想說這個事,姜策玉也不再提,他從房間角落堆的干柴里撿出幾根, 扔到火盆里,然后掐訣點燃。
直接使用術法暖體需要耗費許多靈力,但借助明火會大大減少消耗。
不僅消耗少,效果還更好。
不過一會兒,小小的房間就熱了起來。
姜策玉拖了個凳子坐到褚蘇旁邊,問:“餓了嗎?”
褚蘇道:“有點。”
姜策玉從儲物囊中拿出只野雞,沖他道:“今天打的,我烤給你吃。”
褚蘇很配合地給他鼓掌:“好厲害。”
姜策玉憋了憋,到底沒憋住,嘿嘿笑了起來:“你等我一小會兒。”
“好。”
姜策玉提著野雞走了出去。
褚蘇將手肘放在木桌上,下巴抵著手掌,歪頭看姜策玉背影。
既陌生又熟悉,既有暌違已久的尷尬又有克制不住的心跳。
在小鏡湖的這兩年,他一直刻意不去想狐面男的話,不去想姜策玉那番醋意滿滿的質問,每每想起,便心中燥郁,無法集中,可到底是為什么心中燥郁,為什么無法集中,他卻不敢給出清晰明確的答案。
他身上罪孽太深,因為明白不可饒恕,所以不去奢求。
姜策玉很快處理好,回來時甚至洗完澡換了身最順眼的衣服。
他把野雞架到火盆上,搬了兩把小凳子放到火盆邊,招呼褚蘇過來坐。
屋子里已經十分暖和,褚蘇把袍子帽子取下來放在椅靠上,走過去坐到姜策玉身邊。
他把雙手放到火盆邊緣,一邊烤著火一邊問:“為什么到這里來?”
“出來歷練,”姜策玉眼中火光跳動,“因為我要變強。”
說著朝褚蘇看了過去。
此時此刻,在火光映照下,褚蘇側臉被暈染成一種十分溫柔的暖黃色,姜策玉愣了愣,好一會兒才低聲繼續道:“我要保護你。”
褚蘇偏頭與他對視:“保護我?”
“嗯,擇機告訴我,你體內那股氣息煉化之后,會有一段時間變得很脆弱,”他盯著褚蘇的眼睛,耳尖微微泛出抹緋色,“這段時間,我想成為那個可以保護你的人。”
姜策玉這番話說得不可謂不直白,縱然對他的心思早有猜測,褚蘇心中還是瞬間升騰起一股難以言明的情緒,震動、酸澀,還有一些無可抑制的隱秘開心。
這些情緒無法訴說,表現到明面上似乎就成了尷尬和不好意思。
褚蘇快速眨了兩下眼睛,瞳孔茫然地在眼眶中動了動,最后又偏過頭去。
不知是因為火焰過于熾熱,還是因為胸中翻涌太甚,褚蘇只覺耳朵、側臉,整個身體都在發燙,他從地上撿了根干柴,把它丟到火盆里。
干柴融入火光,碰撞出星星點點的火花。
“……哦、哦,”褚蘇道,“這樣啊,謝謝你。”
姜策玉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他轉過頭,輕咳兩聲道:“那你呢,為什么在這里,不是要在小鏡湖呆兩年嗎?”
褚蘇將身上發生的事一一告訴了他。
聽褚蘇講完,姜策玉道:“原來如此。”
他把野雞翻了個面,又問:“你今天去蜘蛛精的巢穴做什么?”
“有個小人參精讓我救他爹,說只要救了他爹……”說著忽然想起什么,有些懊惱地拍了拍手掌,“哎都怨你忽然跟我打架,讓那個老人參精跑了,本來可以取他內丹的。”
“我明天再給你抓回來。”姜策玉說。
“罷了罷了,這些老東西滑溜得很,專門去抓太不值得,不僅費時費力還不一定有收獲,”褚蘇擺擺手,“就當做好事了。”
姜策玉笑了兩聲,身子往他那邊靠了靠。
兩人的衣服若有似無地摩擦著。
天地靜謐,夜色深重。
這諾大的空間只有他們兩個人。
這種氛圍難免讓人遐想,姜策玉眼睫微微顫動,把凳子往褚蘇那邊拖了點兒。
距離終于不再若即若離似有若無,兩人胳膊緊緊貼在一起,姜策玉歪頭,靠上褚蘇肩膀。
只是這樣還不夠,他又把自己腦袋往褚蘇脖子上頂了頂,好半天,終于開口,聲音低低的,尾音帶著些繾綣:“還可以再抱抱嗎?”
如果說白日那個放肆的擁抱還可以理解為離別太久再次相逢的情感宣泄,那現在,沒有理由再去解釋再去掩蓋。
就只是最原始的欲.望驅使。
褚蘇呼吸陡然粗重起來。
他怎么說也是個正常男人,在如此曖昧微妙的氛圍下,自己挺喜歡的人在耳邊這樣煽風點火,他不可能沒反應。
腦袋里的顧慮、擔憂以及各種各樣亂七八糟的想法一邊叫囂著讓他冷靜一邊又被他逼著連滾帶爬地逃開,幾番斗爭這些想法到底占據下風,再見不著半點兒影子。
褚蘇微微張開嘴巴喘氣,他轉身正對姜策玉,還沒動作,姜策玉的手已經覆到了他后背。
是一個緊緊的擁抱。
姜策玉聲音微微上揚:“我就知道你會答應的。”
沒了袍子和帽子,這個擁抱更加親密無間,姜策玉應是特意挑了方向,側臉貼住褚蘇沒有受傷的那半邊臉,開始密密麻麻地說一些凌亂無章的話:“我忍了好久了,但是我不想讓你覺得我很隨便,而且我今天劃傷了你的臉,那個傷口好紅,你說不疼,但我知道一定很痛的,天氣這么冷,肯定更痛,我看到覺得好難受,就更不敢抱你了……”他蹭了蹭褚蘇,“但是我真的忍不住了,你就在我身邊,你明明就在我身邊……我太想你了……”
褚蘇想跟以前一樣,輕輕拍拍姜策玉后背,像哄一個小孩子那樣哄他,可他做不到,他粗重地呼吸著,喉頭狠狠吞咽了幾下。
“姜策玉……”他喘著氣喊他。
姜策玉察覺到褚蘇的異樣,呼吸也驀然粗重起來,他微微松手,將自己的額頭抵上褚蘇的。
“……嗯?”他用鼻尖蹭著褚蘇的鼻尖,同樣喘著氣問,“怎么了?”
彼此的氣息噴灑在對方臉上,姜策玉半垂著眼,看褚蘇的眼睛。
他半睜著眼,睫毛長而濃密,此刻,這漂亮的睫毛正因為某些不可言說的原因一顫一顫著。
姜策玉深吸口氣,一只手放在褚蘇背上,另一只手從他背上慢慢游離,最后落到他臉上。
褚蘇沒躲,反而把側臉放在他手心蹭了蹭。
這個動作讓姜策玉更加難耐,他用拇指指腹摩挲著褚蘇的臉,眼睫,鼻梁一寸寸撫過,最后到嘴唇。
褚蘇的嘴唇紅潤飽滿,姜策玉輕輕地撫摸兩下,突然加了些力。
被按壓的那處立刻凹陷進去一點,褚蘇發出一聲很悅耳的低喘,姜策玉身體跟著這道聲音僵硬起來,手上動作卻不停,他聲音很低,帶著點懇求,又帶著點強硬:“親親它,親親它好嗎。”
褚蘇眼神迷離:“親什么……”
姜策玉手指撥弄著他的唇瓣:“親它……親我的手指。”
褚蘇抬眼看姜策玉,乖乖啄了他的手。
兩人視線糾纏著,手上軟綿的觸感已經讓姜策玉有些神志不清,他啞著聲音說:“寶寶,張嘴……”
姜策玉其實不知道在這種時刻應該怎么稱呼對方,但直覺讓他不愿意直接叫對方的名字,這樣太生疏,他腦袋里儲備的愛稱太少,能叫他不去思考脫口而出的只有‘小寶’‘寶寶’,而‘小寶’在他潛意識中都是長輩去叫的,所以,他下意識地喊了‘寶寶’。
一喊出來,就有些后悔。
即使思維已經將近潰散,他還是意識到,這樣太冒犯了。
褚蘇還與他對視著,他看著褚蘇眼睛,忽然清醒許多,而清醒過來,就有些緊張。
他進退維谷,舍不得主動結束又無法更進一步,于是只能等待褚蘇的回應。
他想,如果褚蘇表現出一絲不快,就馬上停止。
就馬上停止。
褚蘇的睫毛似乎掃過了他的睫毛。
下一秒,他張開嘴巴含住了姜策玉手指。
這綿纏夜色,讓太久不見、有太多思念的兩個人都失去了理智。
姜策玉無法思考,他把手指放在褚蘇嘴巴里輕輕攪動,指腹按壓著他的舌頭,按壓著他口腔里的軟肉。
褚蘇任由他的手指動作,舌尖也會主動追逐,到最后,手指不由自主探向更深的地方,褚蘇咽不下去又吐不出來,只能哼哼唧唧發出陣喘息聲。
姜策玉眸色愈發晦暗,他把黏膩的手指抽出來,聲音嘶啞:“別親它了。”
“也親親我,”他說,“親親我。”
第73章 勇決 “可以伸舌頭嗎?”
褚蘇聞言, 用雙手托住姜策玉的臉,他慢慢湊近姜策玉,兩人的嘴唇分明只有咫尺之遙, 他卻不再繼續動作了。
姜策玉難耐地將自己側臉往他手心里抵, 他看著褚蘇, 眼中似有水光閃爍:“寶寶……”
褚蘇用指尖勾著姜策玉耳廓,從上耳根撫摸到下耳根,最后用拇指和食指指腹揉捏他的耳垂。
這實在太刺激, 姜策玉輕輕喘出聲來, 他小幅度蹭著褚蘇額頭,語氣纏綿又急切:“可以嗎, 可以親嗎?”
褚蘇湊他更近,啞著聲音說:“我在等你。”
他是有私心的,即使在這種意亂情迷的時刻,即使已經無法忍耐, 他也不敢主動, 好像如果是他主動, 那后面一切未知的事情、一切負面的情緒, 都需要他去給出結論他去承受,但如果是姜策玉主動,他似乎就可以欺騙寬慰自己, 這不怪他,他們兩個會做這種事情, 不過是因為夜色太迷離。
……
‘我在等你’。
這句話在腦袋里‘嘭’地一聲炸開, 姜策玉胸膛重重起伏了兩下,隨即用手錮住褚蘇后頸,不管不顧地將自己的唇貼了上去。
好軟……
他在夢中無數次地吻過這雙唇, 但他知道那是夢,在享受的同時,又清晰地明白那不過是自己欲念凝成的幻象,而現在,眼前這個人,他的面龐、他的身體、他的體溫和他的呼吸都是如此真實,如此滾燙。
他們真的在接吻,在這個寂靜又寒冷的雪天。
姜策玉想了好久,渴了好久,真正得到了,卻不舍得放肆蹂躪,他親了親褚蘇嘴唇,又偏了方向,一點點親著他耳朵、側臉、下巴,到處都擦過親過,最后又落回唇上。
褚蘇雖然不會主動來親他,但會用手撫摸他的側臉、后背,還會發出很好聽的聲音。
火盆里的干柴已經快要燃盡,但房間里的溫度卻越來越高,坐在火盆邊的兩人在用力親吻擁抱對方,不知饜足地拿彼此身體取暖。
褚蘇意識早已模糊,在姜策玉試探性地伸出舌尖舔他嘴唇時,他抓著姜策玉肩膀的手猝然加了力。
姜策玉低喘一聲,腰無意識往前頂了下,他啄了啄褚蘇的唇,重新緊緊抱住他。
“好渴……好難受……”姜策玉在褚蘇耳邊吐氣,“可以伸舌頭嗎?”
“啊……哈……”
這話太直白太色.情,褚蘇控制不住喘出聲來,他的身體情不自禁瑟縮了一下,耳尖也隨著他這個動作擦過姜策玉嘴唇。
姜策玉被褚蘇的影子籠罩,面上都是陰影,眼里全是暗色,他垂下眼睛,沒有猶豫,一口咬上褚蘇耳朵。
動作慢慢失控,他一寸一寸舔著咬著褚蘇耳垂,嘴唇舌尖慢慢往下游離,最后再次落到他唇上。
“寶寶,張嘴……”他又一次說。
褚蘇身體顫動了一下,嘴唇剛剛啟開一條縫,便被姜策玉強硬地撬開齒關闖了進去。
雖然沒接過吻,但到底在夢中實踐過那么多次,姜策玉一下子找到了門道,他舌尖追逐著褚蘇的舌尖,強迫他的舌頭與自己的糾纏,他大幅度地舔著他的舌肉,他的上顎,挑弄著他口腔里每一處平常看不到的地方。
褚蘇身體被迫往后仰倒,姜策玉一邊吻著他一邊護住他的后腦勺。
兩人滾倒在地上。
這個姿勢讓兩人更加嚴絲合縫地碰撞在一起,姜策玉胸膛緊緊壓在褚蘇胸膛上,他吻得更深,呼吸聲、喘息聲、還有一些黏膩水聲交織在一起,讓人幾乎失去思考能力。
褚蘇能感受到有什么東西正在抵著自己小幅度蹭著,他曲了曲身體,小聲道:“姜策玉……”
姜策玉短暫地跟他分開,兩人嘴唇拉出一道泛著水光的銀絲。
他喉嚨滾動著,忽然將一條腿彎曲起來,抵進褚蘇的雙腿,膝蓋跪在地面上。
“沒有了,沒有了,不要管它,”他用額頭蹭著褚蘇額頭,“還要……”
說罷又吻了上去。
褚蘇不自覺夾緊雙腿,雙手圈住他的脖子,迎了上去。
直到一陣糊味兒傳進鼻腔,褚蘇才猛然清醒起來。
他推開姜策玉,看著已經變成一坨黑炭的野雞,深深吸了口氣。
姜策玉還不想停,他用一只手壓上褚蘇肩膀,軟著聲音說:“還想要嘛……”
褚蘇看了看姜策玉。
因為吻得太久,他的嘴唇已經紅得不像樣子,褚蘇耳根滾燙,他安撫性地親了親姜策玉唇瓣,道:“不要了,快起來。”
姜策玉哼了兩聲,末了吸口氣,跟褚蘇方才親他一樣又親了親他嘴唇。
“好吧……”他撐著地面起身,把褚蘇拉了起來。
褚蘇拍拍衣服,看著野雞道:“這雞是吃不到了。”
“沒關系,我還有,我再去烤,”姜策玉扯了扯褲子,尷尬地笑了笑,“……再去洗個澡。”
褚蘇用拇指指腹點了點中指指腹,在姜策玉即將出門前喊住了他。
姜策玉回頭看他:“怎么了?”
“那個,”褚蘇不與他對視,“你在哪里洗澡來著,我也去洗洗,啊,不是一起洗的意思,你先洗我再洗,還有,我這里正好新買了幾件衣服,”他從儲物囊中拿出一件新的冬衣遞給他,“那家鋪子衣碼稍微偏大一點點,你穿應該正好。”
姜策玉接過衣服,沖他笑:“好。”
洗澡的地方距離小木屋不遠,往前走兩步就到,是個小瀑布,水流挺急,所以沒結冰,下面有方池塘,水非常清澈干凈。
褚蘇把身體埋在水里,并沒有使用術法讓身體完全暖起來,冰涼的流水從身上拂過,他終于完全冷靜。
生理和心理都冷靜下來。
方才消弭的種種情緒在此刻重新涌上心頭,短暫放縱后,這些情緒反撲得更喧囂猛烈,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么心情,是開心,是害怕,還是后悔。
這些情緒似乎都有,它們彼此交纏混雜,讓人難以厘清。
褚蘇閉上眼睛,將臉沒入水中。
其實他再清楚不過自己到底在害怕些什么,但是他不敢坦誠地跟姜策玉說,他怕姜策玉會介意,怕他們兩個會生疏,怕他們的關系會因此破裂。
越害怕越不愿意講,越不講就越害怕,惡性循環,拖得越久越無法打破。
他從前總是想,只要姜策玉不問,他就不說,如果可以一直這樣,他們就能始終以當前的模式相處下去,但如今他發現這種方案不可行,即使姜策玉不問,即使他們表面關系和諧,他依舊過不了自己心里那關。
他很喜歡姜策玉,姜策玉也很喜歡他。
但他無法在這種狀態下和姜策玉發展成更加親密的關系。
看如今這形勢,姜策玉是不會主動過問了,若是要徹底解開心結,他得放下這些顧慮,鼓起勇氣主動告訴他。
他在水中長長吐出一口氣。
這樣才對,不要投機,不要優柔寡斷,也不要擔心。
而且之前他問姜策玉,他是不是說過自己不在意那些。
萬一那不是一時口快,萬一……他就是那樣想的呢。
在水中憋氣太久,在快要窒息的臨界點,褚蘇猛地從水中抬起頭,他仰著腦袋,劇烈地喘息。
空氣迅速涌入肺里,水珠隨著身體起伏從他的睫毛上滴落,劃過側臉,下顎,最終重新匯入池中。
他穿好衣服,往小木屋走去。
剛回去,姜策玉就沖他招了招手:“怎么洗那么久,快來,我已經烤好了,”他把兩只雞腿掰下來放到褚蘇碗里,“快來嘗嘗。”
褚蘇接過木碗,坐到姜策玉身旁。
他望著重新燒起來的柴火,道:“姜策玉,你還記得那只狐貍說過的那些話嗎?”
姜策玉道:“我從來不記廢話。”
“都是真的,”褚蘇看向他,“他說的都是真的。”
不等姜策玉說話,褚蘇又繼續道:“我確實活了兩輩子,確實修的是邪魔外道,我確實,”他咬牙,“折辱了你。”
他不能停下,必須一鼓作氣將這些話全部說出來。
只要有一瞬的猶豫,他就會退縮。
“我對你做了很過分的事情,就像那只狐貍說的那樣,你怨我恨我……都是應該的。”
四周忽然變得安靜,褚蘇垂著眼睛,不再說話。
許久,他聽見姜策玉輕輕嘆了口氣,很快,一個高大身影籠住了自己。
姜策玉剛剛掰過野雞,手上油膩膩的,于是他就用胳膊搭著褚蘇肩膀,然后側臉有一下沒一下地蹭著褚蘇側臉。
“你搞這么嚴肅,我還以為有什么大事兒呢,”姜策玉說,“原來就這啊。”
褚蘇聽著這話,莫名其妙眼眶酸脹,視線也跟著模糊起來,他吸了吸鼻子,小聲說:“什么叫就這。”
“我才不在意這些,很早就跟你說過了。”
褚蘇抿唇,下巴抵在姜策玉肩膀上。
眼眶再噙不住淚水,無聲滴落到他身上。
姜策玉嘿嘿笑了笑:“你為什么跟我說這些呢,讓我猜猜……”他腦袋碰了碰褚蘇腦袋,似乎真的在認真思考的樣子,好一會兒才繼續道,“是不是因為太喜歡我,所以覺得必須要告訴我?”
褚蘇低聲說:“誰喜歡你。”
“是是,你不喜歡,”姜策玉用力貼著他,“是我喜歡你。”
“好喜歡好喜歡,每一天都在想你,一見面就迫不及待想抱你,想親你,想告訴你,我好喜歡你。”
第74章 此情 咱倆是什么關系?
窗外隱隱傳來野獸嘶鳴, 姜策玉又抱著褚蘇蹭了會兒,道:“別想這些了,快吃飯吧。”
說完松開懷抱, 從碗里拿出只雞腿放到他嘴邊:“來, 張嘴。”
‘張嘴’這兩個字在耳邊重復了太多次, 褚蘇幾乎瞬間就對它產生了不好的聯想,他抿了抿唇,耳朵、面頰迅速染上層緋色。
因為剛剛才哭過, 他眼睛本來就紅紅的, 如今再看,更是整個人都是紅的, 就像剛從蒸籠中提出來一樣。
姜策玉也意識到剛剛那兩字有些不妥,他輕咳一聲,把雞腿塞到褚蘇手里。
“快吃吧,肯定好餓了。”
褚蘇‘嗯’了聲, 把雞腿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四周忽然安靜下來。
只能聽到窗外的悠遠蟲鳴以及柴火灼燒的噼里啪啦聲。
兩人自顧自吃了會兒, 姜策玉到底先忍不住, 含糊不清地喊了聲:“褚蘇。”
“嗯?”褚蘇應道。
“你說……”姜策玉低頭啃雞爪子, “咱倆現在是什么關系?”
褚蘇低頭啃雞腿:“是啊……咱倆現在是什么關系。”
“應該不僅僅是朋友吧,畢竟都、都……”說著說著,聲音低了下來, “都親了……”
褚蘇聲音也低了下來:“是啊……都親了。”
跟姜策玉說開后,褚蘇心中顧慮少了大半, 他知道姜策玉在問什么, 在確認什么,其實他可以直白地給姜策玉一個答案,但真到這會兒, 卻發現開不了口。
只不過這回,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害羞。
沒錯,害羞。
他一個活了兩輩子的老東西,竟然也會因為情愛害羞,竟然也會因為害羞而不敢言語,若是讓上輩子那些人知道了,怕是要笑掉大牙。
叱咤風云、妄自尊大的褚天師,竟然在這種時刻慫了。
簡直不可思議、不可理喻。
不行。
不能慫。
褚蘇做了會兒心理建設,片刻后輕吁口氣,把木碗放下。
“姜策玉,”他抬頭喊姜策玉的名字,“剛剛是騙你的。”
“什么?”姜策玉跟他對視,“什么騙我?”
“剛剛說不喜歡你是騙你的,”褚蘇笑了笑,“我沒有不喜歡你,相反,我很喜歡你,跟你一樣,也很喜歡很喜歡。”
他喉頭滾了滾,深深吸進一口氣。
“所以,我們要不要試試?”
姜策玉聞言,瞳孔遽然收縮,他呆愣許久,反應過來后把雞爪子一扔,一下子撲到褚蘇身上,他吸吸鼻子,可憐兮兮地說:“我還擔心你就想嫖我,親了不認賬呢。”
褚蘇說:“在你心里,我就這么混蛋啊。”
“誰讓你都不主動抱我,”姜策玉悶悶哼了聲,“也不主動親我。”
“我又不跟你一樣,”褚蘇笑著說,“是只狗崽子。”
“我就是狗,”姜策玉蹭他耳朵,故作兇狠,“你小心了,狗崽子很兇殘的,每天都要咬你親你舔你。”
木屋很小,除了凳子有兩個,其余家具都形單影只,當然,床也只有一張。
褚蘇看著這張窄窄的木床,挺酸爽地瞇了瞇眼。
若是平常,兩個大男人睡一張床也沒什么,但偏偏他和姜策玉關系不一般,而且這不一般的關系才剛剛確定。
剛剛在一起,就要睡一張床嗎?
腦子里不可避免浮現出些旖旎畫面,褚蘇閉眼,暗暗掐了自己一把,強迫自己把那些糟糕的念頭切斷。
不能想不能想。
真成混蛋了。
姜策玉倒是十分坦蕩,先是自己脫鞋上了床,然后把他也拉上了床。
床很小,被褥也只有一床,姜策玉睡在外側,用被子將兩人緊緊包裹在一起。
“這個褥子很薄,要是晚上冷了,你就抱緊我。”
褚蘇跟他臉對著臉,瞧著他這么大方的樣子,沒忍住笑了:“我發現你一點兒都沒不好意思啊。”
“你不好意思我也不好意思,那還睡不睡了?”姜策玉雙腿分開,夾住褚蘇大腿,“而且我巴不得跟你一起睡,就算真表現的不好意思,那也是裝的。”
姜策玉簡直坦誠得過分,褚蘇心中亂七八糟的想法被他強勢撫平,他嘆口氣,往姜策玉身邊擠了擠。
兩人依偎在小小的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褚蘇用指尖一圈一圈纏著姜策玉頭發把玩,問道:“你現在去到多深的地方了?”
“大概一半吧,”姜策玉說,“越往里碰到的妖精厲鬼越兇惡,寸步難行。”
“已經很厲害了,畢竟最里面是處魔神遺跡,”褚蘇道,“聽其他小妖怪說,你跟那些大妖怪對上從未敗北,真的假的?”
“當然是假的,都是以訛傳訛罷了,”姜策玉笑道,“我剛來時,也遇到過很多打不過的妖怪,不過近幾個月,確實很少遇到打不過的了。”
“那你修為提升很快啊,一般人一年如何可能到你這個地步。”
“我也覺得挺奇怪,確實有些過分快了,”說著似乎想到什么,姜策玉眨了眨眼,語氣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冀,“你有沒有覺得,吃了那只野雞后特別有力氣,腦子特別清醒?”
褚蘇盯著他亮晶晶的眼睛,呵呵尬笑:“……是、是啊。”
雖然他確實有感覺到一點兒,但這難道不是因為補充能量后的自然反應嗎?
修為提升總不可能是因為吃了野雞.吧!
可看著姜策玉的模樣,他又不忍心把這句腹誹說出來了。
得到肯定回復,姜策玉語氣更加激動:“我之前只是隱約這么猜測,如今看來八九不離十了!”
褚蘇繼續尬笑:“八九不離十?八九不離十啥?”他不確定地問,“修為八九不離十是吃野雞提升的?”
姜策玉重重點頭:“嗯嗯。”
褚蘇:……
“也不能說是因為吃野雞,”姜策玉點點儲物囊,一根皎白腰帶霎時出現在手中,他拿到褚蘇面前,“應該說,是因為這個。”
褚蘇視線落到姜策玉手上。
待看清那東西是什么后,他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
這……這赫然是擇機給他看過的,奉瑾神君遺落在盤龍穴的東西!!
當時褚蘇問過擇機,為何高高在上的神君會將腰帶這樣私密的東西遺落在盤龍穴,腰帶私密,這問題也私密,最終當然沒問出來個所以然,只得到擇機一個高深莫測的眼神和一句高深莫測的話——
“此乃天機,天機不可泄露。”
褚蘇無意窺探天機,便沒多問,只嘆聲道:“他留下了天機,卻要我拼死去尋回這天機。”
可沒想到,完全不需要拼死,他竟然這么簡單地就看到了這天機!
真是走狗屎運了。
“你,你從哪里搞到的?”褚蘇說話都有點兒不利索了。
“之前去跟蟒蛇精打架,從它的巢穴里發現的,”姜策玉說,“我看這個東西用來捆野雞野兔什么的正好,就就留下了。”
“所以你是用這個捆的野雞??”
“是呀,”姜策玉蹭蹭他,“怎么了?”
褚蘇被噎住,一時有些說不出話來。
呵呵。
是他武斷了,吃野雞還真能提升修為。
姜策玉見他不說話,用額頭抵了抵他額頭:“怎么了嗎?”
“……沒什么,”褚蘇親親他嘴角,“你真是一個小福星。”
“福星?我?”
“啊,你。”
褚蘇將事情原委一一跟他說完。
姜策玉聽完也覺得好笑:“所以我是用神仙的腰帶抓雞了?”
“是啊,”褚蘇笑著說,“可真有你的。”
“這么聽起來,我確實是個福星,這樣你就不用去盤龍穴冒險了,”姜策玉小腿用力,欺身壓到褚蘇身上,“那你是不是應該獎勵下福星?”
發絲垂下,遮住兩人側臉。
隨即而來的,是一個綿長的、柔軟的、濕潤的吻。
姜策玉密密麻麻地親著褚蘇,但到底控制住沒做出更瘋狂的行為,一吻結束,他從褚蘇身上下來,粗重地喘著氣。
褚蘇也沒好到哪兒去,他咽了咽口水,為了從情.潮中脫身,生硬地轉移話題:“之前你打不過那些妖怪,要怎么辦?”
“打不過我就跑,”姜策玉配合地回答,“我運氣很好,總是死不了。”
褚蘇笑了笑,沒說什么。
不是因為運氣好。
而是因為他體內有一絲強大的魔氣護體。
若非如此,自己當年也不會放心地讓他一個人回仙山。
不過他并不打算將此事告訴姜策玉,生命可貴,如果知曉這事后,姜策玉不再珍視自己的身體……
他無論如何都不愿意看到類似的事情發生。
不過得確認下,這絲魔氣是否會傷到姜策玉。
“你這兩年,有沒有感覺到身體不舒服?”褚蘇偏頭,“比如說腦子混混沌沌的,身體偶爾不聽使喚?”
“沒有啊。”姜策玉說。
“從來沒有?”
“嗯,從來沒有。”
“身體上沒有的話,”褚蘇思考了會兒,又問,“那你有沒有覺得哪里有些異常?”
姜策玉想了想,半晌,道:“還真有一點。”
“什么?”
“我經常會夢到你,但不是現在的你,”姜策玉說,“披散著頭發,紅色的瞳孔,紫色的嘴唇……總之,和現在你的樣子很不一樣。”
褚蘇擰眉。
不會錯。
那是上一世的自己。
他心跳加快,突然感到緊張:“你夢到我什么了?在夢中我們在做什么?”
姜策玉睫毛微微顫動,眼神瞥向他:“你真想知道?”
褚蘇:“當然啊,快告訴我。”
“我們在……”
姜策玉咬了咬下唇,俯身湊到褚蘇耳邊,很輕地吐出兩個字。
“做.愛。”
第75章 清閑 “我這么喜歡你。”
褚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捂住了姜策玉嘴巴。
“我靠靠靠靠靠……”褚蘇實在兜不住臟話, 睜大眼睛道,“你說什么呢。”
姜策玉彎了眼眉,親親他手心:“不是你問的嘛。”
褚蘇尬住, 收回手。
確實是他問的, 而且回頭想想, 姜策玉夢到前世的他,不外乎會是這種情景。
是他大驚小怪了。
“那個人,”姜策玉湊近, 試探問他, “是上輩子的你?”
褚蘇沒有隱瞞:“嗯。”
他聽出姜策玉語氣中的猶疑,心中泛出陣酸楚, 又反問:“……你怕他?”
既是前世的自己,對待姜策玉必然苛責暴虐。
他怕他,再正常不過。
可想到這個,心中還是憋悶。
縱然姜策玉說自己不在意, 可此事在心中扎根太久、太深, 聽到姜策玉提起, 他還是免不了去聯想些不好的東西。
令他害怕, 令他難堪。
“不怕,”姜策玉出乎意料地搖了搖頭,“夢中的你, 對我也很好。”
褚蘇詫異:“真的?”
“真的,”姜策玉說, “你裝兇的, 每次我哄哄,你就對我很溫柔。”
褚蘇抿起了唇。
前世魔氣攻心,他已經記不太清那時候發生的很多事, 但在不甚清晰的記憶中搜尋,他知道自己對姜策玉一直不好,他罵他、囚禁他、強迫他,這些混賬事充斥著他的腦海,他已然忘記,自己在不做這些事時是如何跟姜策玉相處的。
難道前世的自己會因為姜策玉的幾句溫言軟語就對他好,對他溫柔嗎。
他記不得了,真的記不得了。
姜策玉也適時問他:“你……上輩子就喜歡我嗎?”
褚蘇有些茫然:“什么?”
“畢竟我想不出來你為什么會喜歡我,”少年嗓音清澈,若是細聽,能發現帶了絲不易察覺的不安,“我之前待你很兇,身上也沒什么可取之處,還總是拖累你。”
他掌心收攏,指節微微突出:“你是因為他喜歡我……還是因為我喜歡我?”
褚蘇看到他目光閃爍。
他忽然意識到,不僅僅是自己,姜策玉也同他一樣,有自己的擔心,有自己的害怕。
他伸手摸了摸姜策玉發頂,輕輕笑了笑。
“誰說你沒有可取之處的,”他說,“你待我很好,有好多好多優點,不僅沒拖累我,還救了我好多次。”
“是嗎?”姜策玉音調一下子抬高了些,“那你說說,我有什么優點?”
瞧著他亮晶晶的雙眼,褚蘇心頭一下子變得軟綿,他笑開:“你長得好看,身材好,聲音好聽。”
“原來你是喜歡我的臉啊!”
“怎么了,喜歡臉不好嗎?”
“也可以吧,”姜策玉癟嘴,“這張臉總算也有點用處。”
褚蘇被逗樂,笑出聲來。
姜策玉盯著他的笑顏,心中刨根問底的心思也褪了下去,他輕嘆口氣,用雙腿夾緊褚蘇:“算了,我也懶得管你是因為什么喜歡我的了,如果真是因為他,我還得謝謝他。”
褚蘇道:“什么他啊,你啊,你們不是一個人嗎?”
“才不是,”姜策玉抱住他,輕輕說,“我這么喜歡你。”
*
姜策玉跟蘊靈仙山請了一年半假,如今褚蘇也算是瞎貓撞上死耗子完成了任務,他問過姜策玉要不要提前回仙山,姜策玉卻道想再歷練會兒,言辭閃爍,褚蘇卻是輕易讀懂了另一層意思——
他想他們兩個有更多的獨處時間。
褚蘇自然是應下。
不義谷外圍,左右也是樂個清閑。
褚蘇并不會跟著姜策玉去更深的地方,曾經不可一世的妖道魔尊如今也害怕給人惹麻煩,他就留在小木屋周邊修煉,獵幾條魚幾只野畜,做好飯菜等姜策玉回來。
他廚藝極好,每每姜策玉回來吃他做的菜總不吝夸獎,日子就這么一天天過著,褚蘇竟然也從中體味出一絲幸福來。
處理完枯骨生死陣一事,若是姜策玉愿意,他們就這么當一對清閑道侶也不錯。
是夜。
褚蘇姜策玉早已入睡。
嚴冬時節,天黑得早,今夜月色卻難得透亮。
自從魔氣煉化完后,褚蘇睡眠終于慢慢好轉,他不再會被細微的動靜吵醒,所以他也沒有注意到,往日總不消停的蟲鳴乍歇,四周不知何時靜謐得有些詭異,連落雪聲都可以聽到。
與此同時,一只有著細長脖頸和尖銳利喙的生物悄然出現在窗外。
搭著昏黃月色,從窗戶里面只能看到個影子,可怖異常。
小木屋周邊被姜策玉布下了結界,以他如今的修為,即使是中階妖物也不得靠近木屋半分,可眼下,窗外的這道影子卻輕而易舉的、在姜策玉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湊到了他們跟前。
那只生物先是在窗外打量了片刻,接著,一道‘吱呀’聲落,窗戶竟是無風自開。
它將細長的脖頸探了進來。
它仔細看著床上的兩人,視線最終落到褚蘇臉上。
尖利的喙靠近褚蘇,再往前一分,便能刺穿臉上那層柔軟的皮膚。
它卻不再有動作了。
又看兩眼,它將腦袋收回,轉身離開。
褚蘇是被一陣寒風吹醒的。
他沒驚醒姜策玉,起身關窗時,看到窗外那一排還沒被風雪完全掩埋的鳥類爪印。
他蹙眉,默默起床將那一排腳印踩去。
第二晚,他沒睡。
那道身影如約而至,只不過這次更過分,竟然是直接推開木門,闖了進來。
褚蘇心中難免緊張,面上神色卻不改。
他盯著那道身影,問:“你是誰?”
那身影頓住,一開口,竟是道溫潤女聲:“你不怕我?”
“為何要怕,”褚蘇扯出個笑,“若你真想做什么,昨晚就做了吧。”
那聲音染上笑意:“我特意來找你的,你隨我出來一下吧。”
褚蘇看了姜策玉一眼。
“無需擔心,他會做個好夢。”
褚蘇暗暗吐出口氣,穿鞋隨那生物出了門。
搭著月色,褚蘇終于看清那生物。
竟是只黑凰。
它的尾羽,也是枯骨生死陣原材料之一。
上一世褚蘇來過兩次盤龍穴,第一次,是為了尋趁手法器,第二次,便是來尋這黑凰。
可當時他尋覓許久無果,便只能放棄,所以上一世他開啟枯骨生死陣時,原材料是不全的,獨獨少了這尾羽。
書中記載,缺了黑凰尾羽除去會令枯骨生死陣效力減弱些許,并不影響其他,因此他也沒有執著這尾羽。
可后頭生出許多變數,褚蘇現在也無法確定,這些變數是不是因為缺了這味材料導致的了。
想不通的事情他向來不去多想,但他無論如何都沒料到,上一世怎么都尋不到的黑凰竟然主動湊到他跟前來了。
他心中預感此事必不簡單,又深吸口氣,率先開口問道:“特意找我做什么?”
黑凰將一根羽毛打入他的體內,沒頭沒尾道:“只有你能阻止他。”
褚蘇看著羽毛進入自己身體:“這是什么?你是什么意思?”
“不必擔心,這根羽毛不會對你身體產生影響,”它道,“它會在合適的時機發揮它的作用。”
“什么叫只有我能阻止他?”褚蘇急切問道,“他是誰?”
“等到合適的時機,你就會知道。”
“什么時候才是合適的時機??”
“等到合適的時機,你就會知道。”
合適的時機,合適的時機,又是這句話。
褚蘇心中猝然煩躁,正欲再問,卻發現身前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只剩一雙爪印。
褚蘇蹙眉,一掌將爪印那處轟的雪花四濺。
姜策玉也在此時悠悠轉醒。
見側塌無人,他往窗外看去,便瞧見褚蘇只穿著身中衣便出了門。
他從椅靠上拿起花袍子,出門幫他披上。
“怎么這么晚一個人在外頭站著?”姜策玉睡眼朦朧,面色紅潤,倒真像黑凰所說,做了好夢。
“聽到窗外有動靜,就出來看了看。”
“什么動靜?”姜策玉一下子清醒了,“有什么東西能闖進我的結界?”
“就一根枯枝,進去睡吧。”褚蘇捏了捏他手指。
“別有什么事情瞞著我啊。”姜策玉說。
“沒有。”
“真沒有?”姜策玉半信半疑。
“真沒有。”褚蘇拉長聲音。
“我怎么不太信呢,”姜策玉嘟囔,“就算有枯木越過了結界,我也應該感應到的。”
“非要有什么事兒是吧。”褚蘇說。
“對啊,”姜策玉很自信,“說吧,瞞我什么了?”
“好吧確實有,”褚蘇嘆氣,“等到合適的時機,你會知道的。”
姜策玉嘖了聲:“這話我怎么聽著這么賤呢。”
褚蘇不再說話,笑著掐他的腰。
姜策玉猛地蹦起來,耳尖紅了大半:“干什么呀,這里很敏感的。”
褚蘇聞言,更加用力地掐了把:“很敏感?”
“啊啊啊啊啊你干什么,”姜策玉撲上去,也掐上他的腰,“是不是不想睡了?”
“姜策玉。”
“啊?”
“你說這話聽著好怪啊。”
“啊啊啊啊啊你還說!”姜策玉有點兒惱羞成怒,“不見棺材不落淚,我真不讓你睡了!”
褚蘇笑了兩聲,牽住他的手往屋里走:“今天好累,早點休息。”
末了回頭,嘴角噙著的笑意溫柔過甚:“馬上要除夕了,那天晚上守歲,”他頓了頓,繼續說,“我可以不睡。”
姜策玉怔愣片刻,反應過后心跳驀然加快,他追上褚蘇,跟他并排走著:“是怎么不睡呀……”
第76章 歸途 有人陪我睡覺
距離除夕還有十日, 褚蘇本想著照姜策玉請假的時間,除夕會在不義谷度過,可歷經黑凰一事, 他心中愈發放心不下, 思來想去, 還是決定盡快啟程回仙山。
既已將身上最難以啟齒的事情告知了姜策玉,枯骨生死陣一事他思量再三還是沒隱瞞,早告訴他, 他也可以幫忙照看下, 同時自己也能有提防。
姜策玉事事都依他,知道他心中顧慮, 自是應了下來。
今夜,便是他們在不義谷的最后一晚。
小木屋沒什么東西要帶走,姜策玉環顧了一圈,道:“如今要走, 倒有些舍不得。”
“畢竟住了這么久, 很正常。”
姜策玉從背后環住褚蘇, 將下巴擱在他肩上:“你之前說的還作數嗎?”
“什么?”褚蘇碰了碰他腦袋。
“我若回仙山, 除夕便不能和你一起守歲了。”
姜策玉跟仙山請假一年半,中間過了兩個春節,若是一直在外歷練, 不回家也勉強說得過去,但若是回了仙山, 不回臨州與家人團聚一番, 于情于理,都不合適。
姜策玉話中暗示褚蘇自是明白,但他裝不知道, 逗他道:“當然作數,即便你不與我一起守歲,我也不睡。”
姜策玉咬他耳朵:“別裝傻,你知道我在說什么。”過了會兒,又悶聲說,“為什么不愿意讓大家知道我們的關系。”
“不想大家議論我們,仙山那幫人好事,人多口雜,這么傳下去不知道要傳成什么樣子。”
“我不在意。”
褚蘇笑了:“先讓大家適應一會兒,這種事情,順其自然就好。”
姜策玉道:“可是這樣,我就不能想抱你就抱你,想親你就親你了。”
褚蘇無奈:“姜三公子,即使大家知道,你也不能在大家面前做這種事啊。”
姜策玉:“為什么不可以?”
褚蘇嘆了口氣,看向姜策玉的眼神帶了些莫名意味兒。
像是憐惜,又像是憐憫。
姜策玉垂下眼睫,懲罰性地咬上他的唇。
“為什么要這樣看我。”
"這是你第一次與人談風論月?"褚蘇正想繼續說這樣明目張膽在別人面前親熱是不好的行為,嘴唇卻被更用力地咬了一下。
褚蘇吃痛,一抬眸,卻見姜策玉正目光沉沉盯著他。
他開口,聲音很低:“你不是?”
褚蘇愣住。
等等,他這種情況,到底算是還是不是?
姜策玉見他猶疑,目光愈發暗沉,他用手按住褚蘇的背,往他身上帶。
褚蘇連忙說:“是、是,我也是。”
姜策玉道:“晚了。”
他歪頭,舌尖強勢欺入褚蘇齒間,尋著他的舌肉又咬又舔,不過一會兒,便把褚蘇親的喘息連連。
褚蘇想離開喘口氣,又被姜策玉捏住下顎,重新吻了上去。
他的手掌從褚蘇后背游移,慢慢到腰際,又慢慢到更下面的地方。
褚蘇顯然鍛煉得很好,臀部結實而有彈性,摸起來手感極好。
姜策玉沒控制力道狠狠揉捏了兩把,兩人身體貼得太近,隨著這力道落下,姜策玉能感受到褚蘇身體出現了些微妙的變化。
他微微分開,喘聲道:“你有反應。”
褚蘇雙目迷離:“你這么摸,沒反應才奇怪。”
姜策玉舔了舔他耳垂:“你自找的。”
褚蘇親他:“你不比我好到哪兒去啊。”
姜策玉啞聲道:“我早有了。”
兩人又吻了會兒,雙雙滾到在榻上。
姜策玉扶住褚蘇的腰,讓他跨坐在自己身上,他用了巧勁兒,讓褚蘇正好壓在讓他爽的位置。
他仰頭喘了口氣,道:“除夕不能一起過,又不告訴別人我們的關系,還惹我生氣。”他往上頂了一下,聲音也隨著這動作起伏,“你要怎么補償我?”
褚蘇雖然被這一下弄得很有感覺,但心里還是下意識冒出個念頭——
不不不,不對。
為什么是他被頂??!
“補償倒是沒問題,”他平復呼吸,雙手撐在姜策玉胸膛上,語氣有些許尷尬,“不過咱們……位置是不是不對?”
姜策玉看著他:“你想在下面也可以。”
褚蘇松了口氣,膝蓋撐著床躺下身去,躺好后,他抓住姜策玉的手,想讓他坐到自己身上。
可姜策玉卻不為所動,他跪坐著,把褚蘇的腿抬起來,放到了自己肩上。
褚蘇越發感到不對勁:“不是不是,我說的位置不是這個意思……”
姜策玉親了親他腳背,然后單手脫掉上衣,露出利落流暢的肌肉線條以及勁窄的腰。
褚蘇面色發熱,還想說什么,被姜策玉用唇堵住。
他含吮著褚蘇耳垂,聲音已經有些克制不住的意亂情迷:“寶寶,好難受……”
褚蘇茫然地眨了眨眼,旋即,將手覆上了姜策玉裸露的背。
他嘆了口氣:“好吧……”
話未說完,又被姜策玉用唇舌堵住。
褚蘇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睡的,但醒來后身上清晰的疼痛讓他意識到,姜策玉昨晚有多不節制。
狗崽子精力好,又是第一次做這事兒,難免.流連纏綿,不愿意輕易放了他。
姜策玉還睡著,褚蘇側著身子,看了會兒沒忍住往他那邊擠了擠。
姜策玉哼哼兩聲,伸手攬住了他。
兩人一直睡到了正午。
醒后簡單收拾了下,便準備回仙山。
褚蘇出門時,不小心崴了腳,姜策玉見狀立馬緊張了,他扶住褚蘇,問:“是不是哪里不太舒服?”
褚蘇道:“沒有,就不小心。”
姜策玉不太放心:“昨晚我那個姿勢,確實會讓腿脫力,你真的沒有不舒服?”
褚蘇聞言發出聲悶笑,他停下腳步,抱胸直視姜策玉:“說起來,你懂很多啊,床上也會不少花樣,”說著瞇縫了下眼睛,“從哪兒學的?”
姜策玉掌心收攏,道:“是在夢里你教我的,”他反客為主,“我還沒問你從哪兒學的呢。”
褚蘇:……
呵呵。
有時候,是真的很想抽自己一嘴巴子。
*
姜策玉要回仙山這消息不知是誰透漏出去的,他們兩個方一到山腳,便見一群仙山修士梗著脖子在那兒瞅。
搖頭晃腦,面容稚氣,是蘊靈仙山近兩年新入學的學子。
“誒誒誒,快看,那個是不是姜師兄?”
“肯定是了!比我想象的還好看呢。”
“他旁邊那個是誰呀,也好看!”
“好熟悉……啊想起來了!是褚蘇,啊不褚師兄,他的畫像也在名人堂,和姜師兄的并排掛在一起!”
“褚師兄為什么會跟著姜師兄一起回來啊……”
“早聽聞這兩人關系不一般,今日一見,倒真像那么回事兒。”
“滾滾滾,姜師兄如何可能會是斷袖!”
“不是也看不上你啊,激動個什么勁兒。”
“……”
人群末尾,有個扎著兩個小辮子的姑娘碰了碰身邊妝容妖艷的女孩兒:“瑤瑤姐,你不是說要在今天給姜師兄表白嗎?快去呀。”
瑤瑤嘖了一聲,把她的手甩開:“少碰我,少安排我,”她捏緊拳頭,遙遙瞧著越來越近的玄色身影,“我自有打算。”
小辮子姑娘被這么吼了也不生氣,笑容堆得更深:“聽說姜師兄還不曾與人交往過,”她笑容狎昵了些,言辭十分奔放狂野,全然不像她看上去那樣嬌柔,“那他還是處子身,這種男人在床上調教起來才有意思呢。”
瑤瑤聽著也不臉紅,甚至贊同地點了點頭:“確實,這么有味道的男人,我定得嘗嘗咸淡。”
小辮子姑娘在旁邊攛掇:“他快來了,快來了,瑤瑤姐,準備了!”
“哎呀,要你別安排我!”
這么說著,心跳卻快了些,瑤瑤深吸口氣,整理了下鬢發,朝姜策玉的方向款款走去。
她清了清嗓子,又朝姜策玉走近兩步,甜膩地喊了聲:“姜師兄。”
姜策玉朝聲源看去。
本來這一路被人當猴一樣圍觀就令他心中煩悶,如今這人還直接攔住了他去路,他便更是煩躁。
他蹙眉,有點不耐煩:“什么事?”
瑤瑤用中指將碎發挽至耳后,露出一個很甜美的笑,一開口,卻有點語無倫次:“姜師兄,我叫楚瑤瑤,比你低一屆,現在是在外門,不過聽說今年要重啟采春了,待我尋到合適的靈器,定會成為內門弟子的,還有,我們見過幾次的,你還記得嗎,在食堂,我就站在你后面……”
姜策玉完全聽不懂這番稀碎的話想表達什么含義,他打斷道:“你有什么事?”
楚瑤瑤臉一下子漲紅,她深吸口氣,聲音有點夾不住:“我是、我是想說,我一直很關注你,你外出修行這段時間我終于認清了自己的心意,我每天都在想你,我很喜歡你……”
姜策玉很想翻個白眼,但看到周邊這么多人,到底給小姑娘留了幾分面子,他嘴角生硬地扯了兩下:“抱歉,我不能接受,你換個人喜歡吧。”
說罷便走。
“不喜歡也沒關系,”楚瑤瑤小跑到他身后,聲音低了點,神情卻很認真,“就只睡覺,可以嗎?”
姜策玉簡直被這姑娘的腦回路震撼到,他這回沒忍,白眼翻到天際,正欲開口罵人,忽然看到身旁一直憋著笑的褚蘇。
他將臟話收了回去。
隨即伸手扶住褚蘇肩膀,對楚瑤瑤笑了笑:“你換個人睡吧,有人陪我睡覺。”
第77章 發辮 “姜師弟,你怎么穿這么風騷!”……
蘊靈仙山會在除夕前一天放假, 但實際上除夕前一周左右就不會再給學生們安排什么事情,所以褚蘇姜策玉這會兒回來算趕上了好時候,正巧可以好好放松休息幾天。
太久沒回云水瓊宮, 兩人宿舍都已蒙塵, 褚蘇東西少, 很快收拾完,收好后他到處逛了逛,逛完一圈看到姜策玉還在收拾, 便去他宿舍看了看。
宿舍門半掩著, 褚蘇敲了敲門,姜策玉透過門縫看到他, 停下手中動作,小跑過去推門把他拉了進來。
“怎么這么客氣,直接進來呀。”
褚蘇笑了笑:“還在收拾呢。”
“是啊,”姜策玉用錦帕擦著檀木桌, “太久沒回來了, 到處都是灰, 衣服也很潮, 我整理了下,打算等會兒拿去洗衣房洗洗。”
“嗯。”
褚蘇應了聲,視線瞟到他床上。那里堆著幾摞折疊整齊的衣物, 塞滿了大半張床,這些衣物版型極好, 用料極佳, 一看便價值不菲。
說起來,姜策玉平素衣著配飾都很講究,便是發中那簇長生辮, 也是用暗金縷緞系住尾端,瞧上去華貴得很。
褚蘇又看兩眼,心中暗下結論。
大騷包。
在不義谷那副邋遢隨意的模樣,倒是難得能見到。
褚蘇走近,從桌上拿了塊帕子幫姜策玉擦桌子:“蕭風洛師姐約我們晚上一起逛市集吃飯,等會兒收完了一起去?”
“好呀,”姜策玉坐在凳子上,聞言把下巴擱在褚蘇腰間,從下往上看他,“那我快點收拾。”
褚蘇用手指撓了撓他下巴:“不著急。”
姜策玉收拾完,距離他們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個時辰,褚蘇盯著姜策玉的頭發,道:“要不要我幫你編長生辮?”他指尖穿過姜策玉烏黑順直的長發,“在不義谷都沒見你編。”
姜策玉眨巴眼看他:“你真的要幫我?”
“還騙你不成,”褚蘇把玩著他的頭發,“不過是編個辮子,又不是什么大事。”
“是大事,”姜策玉軟聲撒嬌,“我阿娘說,除了她和我,就只有我未來的妻子可以編。”
褚蘇插.在姜策玉發間的手頓了頓。
他沒想到這竟是如此私密的事情,登時有些進退不是,半晌,抽出手:“你……真的要我幫忙?”
“當然,”姜策玉抓住他的手,把側臉放在掌心親昵地蹭蹭,“你自己說的,現在反悔也來不及了。”
褚蘇愣了愣,少傾勾起嘴角,繞到姜策玉身后,解開了他發扣。
如墨的長發霎時傾灑下來,遮住姜策玉的脖頸,后背,垂落至腰際。
褚蘇用木梳順了順他頭發,然后從他耳后取出一縷,分成三股,白皙修長的手指在其中穿梭,靈巧地編了起來。
“多少結?”他問。
“都可以,不要太松,”姜策玉坐直身子,“也不要太緊。”
“好。”
檀木桌上放了面銅鏡,是姜策玉平常自己編辮子用的,而今,透過這面鏡子,他可以看到褚蘇的手指,也可以看到他垂下的眼睫。
他很認真的在給他編長生辮。
除了自己和阿娘,只有妻子能編的長生辮。
姜策玉盯著看了會兒,也垂下眼睛,過了片刻,他肩膀輕微聳動,低低地笑出聲來。
“笑什么?”褚蘇問。
“沒笑什么,”姜策玉拿起銅鏡,讓褚蘇的面容更好地倒映在其中,他歪了歪腦袋,近乎嘆息地開口道,“好喜歡你啊。”
“以前還以為你這張嘴只會罵人和陰陽怪氣,”褚蘇說,“如今看來,也挺會說甜言蜜語。”
“不僅會說甜言蜜語,”姜策玉舉起鏡子,讓褚蘇自己也能看到自己,“還能讓你爽。”
“少來,”褚蘇失笑,輕輕拍了拍他腦袋,“編好了,把頭繩給我,幫你系上。”
說著想起什么,又用手按住他肩膀:“不用了,我這里有個頭繩,倒是很適合如今這氛圍。”
說罷點點儲物囊,一根銀鏈醒獅紅繩便出現在手中。
醒獅很小,內芯是個鈴鐺,扎好后,正好垂下,平常就藏在馬尾里不容易發現,但若是大幅度動作,鈴鐺便會隨著頭發甩動發出清脆的響聲。
“好了。”褚蘇說。
姜策玉把長生辮拿到眼前,看了兩眼后甩了甩,一陣脆響立馬傳來。
“哪兒來的,這個?”姜策玉玩兒著辮子,問道。
“之前隨意買的小玩意兒,”褚蘇道,“不能與你的縷緞相比,但這種時刻戴著也別有番生趣。”
“哪有不能比,我超級無敵喜歡!”姜策玉仰起頭,用自己辮子去掃褚蘇鼻尖,“我戴著這個好看嗎?”
“好看,”褚蘇笑著說,“你戴什么配飾都好看。”
姜策玉嘿嘿笑了笑。
“那這個可以送我嗎。”
“當然。”褚蘇說。
姜策玉用指腹拂過醒獅,目光似水溫柔,他小聲說:“這是你送我的第二件禮物了。”
“第二件?”
“嗯,你不記得了?”姜策玉看他,“之前你送過我一對很漂亮的翠色耳珰。”
“哦那個啊,你不說我都忘了,”褚蘇嘆了口氣,語氣頗有些遺憾,“我是真覺得那對耳珰很襯你,但仙山不能戴耳珰這類配飾,可惜。”
“不可惜,”姜策玉用食指勾了勾褚蘇手指,“下次我偷偷戴給你看。”
“好。”褚蘇回勾住他手指。
“你想要什么嗎?”姜策玉說,“之前在臨州買的那根長命鎖你也送人了,說起來我還沒送過你禮物。”
“現在沒什么想要的,”褚蘇笑了笑,“之后瞧見喜歡的再找你討。”
“好,”姜策玉轉身環住他的腰,“什么都可以。”
為了搭配那根看都看不見的銀鏈醒獅,姜策玉翻遍衣柜,特意找了件紅衣,褚蘇窮得很,就兩件常服和仙山校服來回穿,自是不理解姜策玉這般費心費力搭配是為了什么,他問過,姜策玉只笑笑,說紅衣配銀飾好看。
褚蘇聽到這答案也笑,說他果然是個騷包。
不過笑過再回看,發覺姜策玉也沒說錯。
他穿這身衣服確實好看。
姜策玉常服以玄色為主,平常外出也大多是這色系,如今忽然換了風格,雖然有點不習慣,但很有味道。
顯然不是褚蘇一人這么想,洛無律瞧見姜策玉,第一反應就是捂嘴叫了聲——
“姜師弟,你怎么穿這么風騷!”
姜策玉被這夸張的反應搞得有點尷尬,他嘖了聲,瞅她一眼:“你管我。”
將近年關,仙山山腳的鋪子也非常有節日氛圍地掛起了大紅燈籠,放眼望去,一片張燈結彩,好不熱鬧。
四人到處逛了逛,看了會兒燈火表演,便十分有默契地去了有仙酒肆。
許久未來,倒有些想念這里的飯菜,褚蘇點了些之前常吃的菜,和其余幾人有一搭沒一搭聊了起來。
“你們回來的真是時候,”洛無律十分有師姐風范地給褚姜蕭三人倒茶,“再早一點兒都沒這么清閑。”
蕭風接話:“是啊,如今邪祟泛濫成災,仙山上下是越來越忙了。”
“你們兩個離開仙山太久,估摸著還不知道,為了騰出更多人手解決邪祟,現在一年級學子必須跟著高年級內門弟子出去除祟一遭,說是要早早歷練成長,”洛無律喝了口茶,“我和蕭風前幾個月帶完了,年后估計會有人找你們的。”
“一年級學子?”褚蘇問,“內門還是外門?”
“都要,內門還好,外門弟子質量真是良莠不齊,難帶得很,”洛無律似是想到什么不愉快的回憶,蹙了蹙眉,“所以我得提醒你們一句,到時候選任務,一定不要選黃階以上難度的任務,要不自己都得被拖累死。”
姜策玉一直在默默喝茶,聽到這兒忽然問了句:“要分開帶?”
這句話其實說的有些沒頭沒尾,但洛無律還是一下子理解了他什么意思,她把茶杯放在手心轉了轉,促狹一笑:“自然要分開的,不然浪費資源。”
她把茶杯放到桌上:“怎么,姜師弟,你舍不得和褚師弟分開?”
姜策玉握住茶杯的手猝然用力,他余光看了褚蘇一眼,輕咳兩聲,又重復了遍剛見到洛無律對她說的話:“要你管。”
洛無律意味深長點頭:“我不管,我不管……”她假裝抹淚,“本來還想問問你們兩個怎么一起回來的,現在看來,我也是不可能知道了。”
姜策玉:……
褚蘇:……
四人吃吃聊聊,轉眼已月上枝頭。
雖然這頓飯說起來是給褚蘇姜策玉接風洗塵的,但也算年前四人的最后一頓,再過一周,姜蕭洛三人便要各自啟程,回家與家人團聚。
褚蘇與褚家早已斷聯,自是只能留在仙山獨自過個冷清年。
吃到最后,蕭風單獨碰了碰褚蘇茶杯,笑得溫和:“褚蘇,我會想你的,回來給你帶好吃好玩兒的。”
洛無律見狀,也連忙碰上褚蘇杯子:“我也會想你的,也會給你帶好吃好玩兒的!”
姜策玉哼了一聲,伸手過去,把蕭風洛無律的茶杯撞開,然后又把手收回來一點兒,跟褚蘇茶杯碰上。
“我會最想你,”他說,“給你帶最好吃,最好玩兒的。”
第78章 手繩 舊歲已去,新年將來。
春節假期半個月, 褚蘇獨自待在仙山也沒閑著,姜策玉走后,他先是讓尤寶寶把奉謹腰帶給擇機送了去, 接著便開始著手調查仙山內有哪些長老近兩年不曾露過面。
現在已經可以確定, 妄圖開啟枯骨生死陣之人在仙山內部, 且這人修為地位不低。兩年前,他一刀劈死那幕后之人的分身,分身消逝, 本體至少需要閉關修養三到五年才可恢復, 所以,從這兩年里閉關的長老中, 大概率可以挖出些有用信息。
是夜。
褚蘇坐于書案前,毛筆蘸了墨,在潔白宣紙上寫下三個名字——
長奚、懷柔……
寫到最后一個名字時,筆尖頓了頓, 直到一滴墨滴落, 暈染開, 他才重新下筆。
衡清。
這三人是他多方打聽, 最有可能開陣的嫌疑人。
夜半風急,吹在窗面上,發出陣類似鬼魂嘶吼的聲音, 刺耳又凄厲。
褚蘇擱筆,單手撐住下顎, 垂目盯著宣紙上的名字。
蘊靈仙山的長老大多是活了幾百年的老東西, 背景經歷已不可考,所以他三人可能出于什么目的,有什么謀劃, 都不清楚。
在不知道動機的情況下,這三人的嫌疑本應是一致的。
本應是一致的。
只是……
褚蘇右手移動到衡清名字邊,曲起食指,輕點著桌面。
狐面男知道他身上有隗尤,也知道他插手了蠱雕一事,那說明這兩件事情發生在他身上并不是意外,極有可能是那人為了試探他故意為之。
讓他牽扯到這些事當中,最方便、最好調動他的身份便是師尊。
說起來,當初仙比衡清越過姜凜葉聽瀾把他收作徒弟時他便覺得奇怪,可若把這個行為與他如今的猜想結合在一起,一切就都合理了。
但衡清性子寡淡穩重,與當初在紫藤山見到的狐面男相去甚遠,無論如何都難以在主觀上將這兩人聯系到一起。
褚蘇吸了口氣,捏著宣紙一角放到了燭火上。
潔白的紙張被火苗點燃,很快變得黢黑,化為灰燼。
總歸還有至少一年時間,他可以慢慢調查。
忙活兩日,轉眼到了春節當天。
雪下得很大,褚蘇披著花袍子,推門出去。
仙山早已被皚皚白雪覆蓋,少了活潑好動的學子,整座蘊靈山就像與世隔絕一般,靜謐得有些過分。
當然,跟他一樣,過年依舊留在仙山的人也有不少,不過這些人大多是修煉已久,在塵世已然沒了牽掛的。
在仙山修煉的人到最后無非兩種選擇,一是一輩子留在仙山尋求指定的道,一是拜別師門尋求自己的道。
褚蘇伸手,一朵晶瑩剔透的雪花落在手心。
很快又融化。
他少見地開始思考起未來。
如今,他體內魔氣煉化完成,最初來仙山的目的已經達到,處理完枯骨生死陣一事之后,他要怎么選擇?
是留在仙山,還是拜別師門?
他忽然想起在不義谷的那段日子。
短暫卻美好。
那時候他想,若是姜策玉愿意,就與他當一對自在逍遙的道侶。
姜策玉他會怎么想呢?
心中有許多不確定,但想到姜策玉,這些雜念似乎又像手心的雪花一般消融。
是啊,他現在不是一個人了。
他有可以選擇的方向,而這方向清晰無比。
若是姜策玉想留下,他便跟他一起留下,若是他想下山,他便跟他一起下山。
半空忽然炸開一朵煙花。
天色還沒黑,煙花顏色并不明顯,不過這聲音卻是打破了仙山的沉靜死寂,給這冷清年添了絲熱鬧。
褚蘇笑了笑,打了個響指。
一抹火光從指尖升騰,與空中焰火交匯。
“砰——”
火光炸開,是耀眼的紅。
舊歲已去,新年將來。
*
半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一個人過著,總是分不清日月晨昏,這天夜里,褚蘇正睡著,忽地感到身側床鋪塌陷下去,接著,便被一個還帶著涼意的懷抱包裹。
縱然意識模糊,但聞著這人身上熟悉的皂角香氣,便知道是誰了。
褚蘇轉身與他相擁,嗓音還帶著些睡意朦朧:“怎么大半夜的回來?”
“我太想你了,”姜策玉親了親他發頂,“跟著家里人拜訪完親朋好友就馬不停蹄趕回來了。”
褚蘇把腦袋往姜策玉頸窩蹭了蹭:“肯定好累,快睡吧。”
姜策玉伸手托住褚蘇下顎,在他唇邊印下個吻,而后抱緊他:“嗯。”
床很小,睡兩個個子都挺高身材都挺好的大男人理論上非常擠非常不舒服,但兩人都睡的很死,直到巳時還沒醒。
姜策玉是因為連夜趕路太累,褚蘇則是因為聞著姜策玉的味道很安心。
褚蘇在睡夢中迷迷糊糊翻了個身,在感覺到自己腿上堅硬的觸感時先是皺了皺眉,又暈片刻,猛地驚醒。
他動了動身子,不可置信地盯著身側的人。
姜策玉也被這動靜驚醒,他揉揉眼睛,伸了個懶腰。
“醒了?”他偏頭,看著褚蘇笑。
“嗯,”褚蘇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他下巴,左右看了看,“真的回來了啊,還以為昨夜發了個夢。”
姜策玉抓住他的手,指腹在他指根縫隙中撫弄輕揉:“這么驚訝,看來經常夢到我。”
“少腦補,”褚蘇夾緊五指,把姜策玉手指緊緊桎梏在自己指間,“是因為你提前回來得太突然,我沒想到。”
姜策玉隨著褚蘇五指的動作發出一聲呻吟,褚蘇聽了立馬松手:“大早上的叫什么呢。”
“你好會夾,”姜策玉抱住他,嘴唇湊到他耳邊,微微喘息道,“太刺激了……”
“變態,”褚蘇一邊罵著,身子卻也一邊軟了下來,“我明明沒有這個意思……”
姜策玉笑了笑。
他親上褚蘇耳廓,輕輕啄了幾下之后,含住他耳垂,或輕或重地舔咬。
“是我有那個意思,”姜策玉往褚蘇耳朵里吹氣,“我太久沒見你了,忍不住。”
“啊……哈……”
褚蘇被他弄得渾身起了層雞皮疙瘩,他閉著眼:“之前沒看出來你欲求這么強啊,整天只知道喊打喊殺。”
“我也不知道,”姜策玉嘴唇從耳尖游移到脖頸,“就是想和你親密嘛……”
姜策玉的吻溫暖、濕熱,它們密密麻麻落下,褚蘇胸膛起伏著,用小臂擋住了眼睛。
這個早上格外漫長又格外熾熱,直到日光透過窗映照在發梢,一場大汗淋漓,才終于結束。
姜策玉給褚蘇買了很多東西,衣服、吃的、玩的,各種各樣應接不暇,但其中最被姜策玉看重的,是一根瞧著怪簡陋的紅繩。
瞧著姜策玉期冀的神情,褚蘇心中大概有了猜想,他問:“這是你自己做的?”
“你怎么知道!”姜策玉很驚訝的樣子,“我表現得很明顯嗎,一下子你就猜到了。”
褚蘇道:“超級明顯。”
“好吧,”姜策玉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腿上,然后將紅繩串在他手上,“我藏不住事兒,一想到馬上要送給你就更藏不住了。”
褚蘇笑了笑:“怎么做的?”
姜策玉道:“回家求二姐教我的,我總想著要送你個禮物,但是又不知道送什么,想了半天,還是覺得自己做的東西更好。”
說話間,紅繩已經被牢牢系在手腕,姜策玉看了兩眼,勾起唇角,然后抓著褚蘇的手,將他手腕舉到他眼前。
“雖然這條紅繩不值什么錢,編的也很粗糙,但你戴著還怪好看的,”他晃了晃褚蘇手腕,彎著眼睛問他,“你看,是不是?”
“是,”褚蘇也彎了眉眼,“好看。”
“喜歡嗎?”姜策玉問。
“喜歡。”褚蘇說。
“那你要一直戴著,不許取下來,”頓了頓,又補充道,“一輩子不許取下來。”
“這么霸道。”
“就是這么霸道,”姜策玉說,“我編了好久呢,白天編晚上編,跟著爹娘出門拜親訪友,他們聊天的時候,我也在編。”
褚蘇想到這場景,樂的笑出聲來:“你那些親戚瞧見你編這個,沒來八卦啊。”
“當然八卦了,”姜策玉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些瑣碎吵嚷的畫面,他抱胸嘶了聲,“你都不知道他們有多夸張,一個個那么大人了,竟然能發出那種聲音,做出那種表情,簡直把我惡心壞了,我不就編個手繩嗎,他們至于嗎?”
褚蘇越聽越好笑,到最后實在憋不住,捂著肚子笑倒在床上。
“你反應也太夸張了吧,有這么好笑嗎,”姜策玉看著他笑,也忍不住笑出聲,他跨坐到褚蘇身上,作勢去掐他脖子,“不許再笑了,再笑我要殺人滅口了。”
“可是真的很好笑……整天吵吵著要打架的小霸王竟然安安靜靜地編手繩,”褚蘇吸了兩口氣,繼續說,“這畫面真的太美了對不起……”
姜策玉扯他的臉:“不看看是為了誰。”
“謝謝,我一定會好好珍惜這個禮物的,”褚蘇用指尖擦了下眼角,終于緩過來點兒,“那你怎么回答那些人的?”
“還能怎么說,”姜策玉彎腰親了親他眼睛,“當然說這是給我喜歡的人編的。”
第79章 翠女 姜師兄也愛穿這顏色的
新學期剛過兩月, 便像洛無律之前說的那樣,有人找上褚蘇姜策玉,讓他們帶師弟師妹前去歷練。
這事被仙山列作了硬性指標, 自是不能推脫, 于是他二人一起去領了任務, 他們謹記洛無律教誨,打算找兩個黃階任務,可到了功善閣, 卻發現只剩一個黃階。
兩人相互推搡半天, 最終褚蘇到底拗不過姜策玉,接下黃階, 姜策玉則是找個了玄階。
褚蘇并不擔心姜策玉應付不來玄階任務,畢竟他能獨自進到不義谷深處,但就怕帶著些不曾除祟的師弟師妹,會出什么岔子。
姜策玉再明白不過褚蘇在想什么, 他捏捏褚蘇手指:“別擔心, 除祟的時候我不帶他們, 一個人去。”
褚蘇道:“要是仙山知道你這么干, 怕要挨罰。”
“我才不在乎罰不罰、怎么罰,而且仙山知不知道還說不準呢,”姜策玉說, “玄階難度的任務,師弟師妹自己估計也不愿意去, 我們若是一起瞞著, 就沒有這檔子事了。”
“也是,”褚蘇笑了笑,“那祝你計劃順利。”
“別擔心我了, 你才要當心呢,”姜策玉皺起眉毛,指尖加了力,“若是應付不來就趕緊跑,千萬別硬撐。”
“你也太小看我了,黃階任務而已,不至于此。”褚蘇笑著說。
黃階任務大多針對剛出世、沒什么武力值的小鬼怪,當年京都監鬼嬰已經算得上其中較為厲害的一只,便是不用靈力,靠著在褚家鼓搗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小玩意兒,褚蘇也能與其打得有來有回。
不過自己心里有底是一回事,帶著師弟師妹,又是另一回事了。
得提前把黃符陣法什么的準備好。
他垂目,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令牌。
上頭很簡單地印著兩個字——
翠女。
在功善閣領取任務后,會有專人登記任務以及任務執行人,褚姜二人離開不久,負責登記任務的仙山小弟子瞧著方才寫下的記錄,微微皺了皺眉。
越看越覺不對勁,小弟子眉頭擰緊,到最后,實在覺得奇怪,用胳膊肘撞了撞一起當值的弟子。
“這個任務是黃階?”小弟子指尖點著‘翠女’那一欄,不確定地問道,“我怎么記得這任務已經擱置很久了,這……這應該是天階?”
委托到仙山的任務按照難易程度分為天地玄黃四階,其中玄黃二階任務最多,地階次之,天階最少。
不過能接天階任務的修士少之又少,所以雖然數量少,卻還是經常會出現一個天階任務擱置許久的情況。
也正是因此,功善閣的弟子對天階任務大多都有些模糊的印象。
“你別天天疑神疑鬼的,”另一名弟子說,“任務令牌從未出錯,那令牌上寫的黃階就定然是黃階了。”
“我也是害怕出什么岔子,若真搞錯了,咱們可擔不起這個責。”
“你就放心吧,咱們只是負責掛牌登記的,又改不了牌子上的任務等級,若真出了岔子,也賴不到咱們身上,而且都說了,我在這兒干了這么多年,從未見過任務令牌出錯,你就放寬心,啊。”
“……哦。”
小弟子收回手指,環顧了一圈功善閣的任務令牌。
半晌,喃喃道:“今天怎么就剩一個黃階,往日明明很多的……”
“哎呀還在想呢,走吧別管了,吃飯去。”
“哦。”小弟子應了聲,又看兩眼,合上冊子離開。
*
次日辰時。
褚蘇要帶兩個外門弟子一起出任務,他早早便去學堂跟夫子打了招呼,約他們今日在有仙酒肆碰面。
等了片刻,耳邊傳來陣清脆的聲音——
“褚師兄,我們來啦。”
褚蘇循聲望去。
一男一女,正笑著沖他招手。
褚蘇也招了招手:“這里。”
那兩人步伐加快,很快走至褚蘇身前。
褚蘇沖他們笑笑,率先自我介紹:“你們好,我叫褚蘇,比你們高兩屆,這次由我帶著你們去除祟。”
“哎呀,褚師兄你不用自我介紹,我們早就聽說過你了!”女孩子歪頭,眼睛亮晶晶的,“夫子說是你來帶我們,還把我嚇了一跳呢,沒想到我運氣這么好。”
說罷嘿嘿一笑:“我叫桑不期,師兄你叫我桑桑就好。”
一旁的男生聞言‘噗’地一聲笑出來:“叫什么桑桑呀,師兄,叫她傷不起。”
“啊啊啊!”桑不期尖聲叫了一嗓子,作勢去追打男生,“梅堯!你這個沒藥可救的賤人,我今天非扇死你不可!!!”
褚蘇笑瞇瞇看著他們鬧,末了,食指中指指腹撫上額頭,輕輕嘆了口氣。
……現在的小孩子精力未免太旺盛了些。
“吃早飯了嗎?”褚蘇尬笑著伸手,“要不要先去吃飯,順便跟你們說說這次的任務詳情,桑桑……梅、梅梅?”
桑不期聞言爆笑出聲,梅堯則是紅了臉,他摳摳后腦勺,有點尷尬地開口:“褚師兄,你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好,那我們走吧,桑桑,梅堯。”
褚蘇帶著二人去到有仙酒肆,點上幾樣小菜,便開始說了起來。
“本次需要完成的任務叫翠女,”說著將任務令牌放在桌面,指尖按上,往桑不期梅堯面前推了推,“任務地點在一處叫做青巖穴的洞窟內,我們需要除掉的邪祟是一只飄零塵世已久的游魂,之所以叫她翠女,是因為她有一條青色巨蟒當做坐騎。”
“褚師兄,任務等級為黃吧,”桑不期咬了口包子,“你不用跟我們說這么詳細,我們跟著你就好啦。”
梅堯也咬包子,含糊不清地說道:“是的,褚師兄。”
“好,那我就不廢話了,你們跟著我便好,不必勉強自己,”褚蘇道,“我看了下路程,大概一周后回來。”
“好耶,”桑不期伸手在空中拍了兩下,然后偏頭看褚蘇,輕快問道,“褚師兄,你這身衣裳真好看,在哪家鋪子買的呀?”
聞言,褚蘇垂目看了看身上的衣服。
玄色勁裝,胸前繡著考究的暗金花紋,版型用料皆是極佳。
是年后姜策玉給他買的。
還沒來得及回答,桑不期又道:“姜師兄也愛穿這顏色的,你們是一起買的嗎?”
褚蘇輕咳兩聲,信口胡謅:“是,之前我們去臨州出任務,在那邊買的。”
“哦,這樣子,”桑不期點點頭,“可惜了,臨州好遠啊,不然我高低也要去買幾件。”
梅堯道:“你買了也穿不出褚師兄和姜師兄的樣子,想什么呢。”
桑不期拿筷子朝他脖子比了比:“你再犯賤,我不會讓你死得痛快的。”
梅堯:“呵呵。”
桑不期暴走:“滾啊啊啊!”
褚蘇看著他們吵吵,笑道:“你們關系挺好嘛。”
兩人異口同聲反駁:“誰跟他關系好!”
褚蘇哈哈笑過,默默啃包子,不再說話。
兩日后,三人到達青巖穴。
在路上時,褚蘇便隱約覺得不太對勁,待到洞口,心中的違和感更上一層樓。
按理說,黃字打頭,對應邪祟一般不會對人類軌跡產生影響,可方才御劍到青巖穴上空,周邊竟見不著半個村落,分明沒有村落,鮮有人煙,可洞口卻又有新鮮血跡。
這太不尋常了。
褚蘇盯著洞口血跡,遲遲不動。
“怎么了褚師兄?”桑不期將手挽到身后,側身看他,“怎么不進去?”
“沒事,你們先站在原地不要動。”
褚蘇皺眉,壓下心中不安,他從懷中掏出一張黃符,朝洞穴里扔了過去。
“風隨念動,萬徑歸同,追。”
言靈落下,黃符立刻化作一個小紙人,跌跌撞撞跑到了洞穴內。
通過紙人,褚蘇看到了洞內景象。
洞窟很黑,搭著不甚明亮的幽幽綠光可以看到洞穴頂部、側壁密密麻麻全掛著尸體,這些尸體的骨頭應是被徹底打碎,一具具皆是軟綿綿垂下,像一條條死掉的泥鰍。
洞窟主人似乎把這些尸體當作了玩具,他們被從各種不同的部位打結,有的是雙腿,有的是腿和胳膊,有的是胳膊和腦袋。
一眼望去,血腥詭異至極。
褚蘇迅速切斷了和紙人的聯系。
這種程度,絕對不會是黃階邪祟可以做到的。
他當機立斷,沖桑不欺梅堯道:“馬上離開這里!”
說罷立刻召出飛劍,雙腳踏上。
桑不欺梅堯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看褚蘇臉色,也沒多問,雙雙召出飛劍。
在三人準備離開的瞬間,洞窟內忽然傳出一陣咯咯笑聲。
下一刻,一條青色蛇尾直直卷上桑不期腰腹!
一切都發生在眨眼間,桑不欺就在眼前被擄走,梅堯先是愣了愣,待反應過后,驚恐地大叫一聲,踩著劍就往洞窟里沖了過去。
“桑桑!!”他扯著嗓子吼了一聲。
褚蘇睜大眼睛,停在原地沒動。
雖然那青色蛇尾就出現了一瞬間,但褚蘇還是認出來了。
不像任務里寫的那樣,只是條青色巨蟒。
……
那是騰蛇,十大兇獸中的騰蛇。
竟然是騰蛇,怎么會是騰蛇。
褚蘇捏緊拳頭。
以他的實力,只是逃的話,綽綽有余。
可是……
他看著梅堯劍影,手上更加用力,指節被捏得咯吱作響。
終是輕嘖一聲,調轉方向,朝著青巖穴飛身過去。
第80章 卦象 再試一次
褚蘇一邊往洞窟沖一邊給梅堯套結界, 待瞧見桑不期后,迅速抬手掐訣,攻向蛇身。
攻勢瞄準七寸, 隨著攻擊落下, 騰蛇身形一顫, 尾巴也稍微卸了力。褚蘇見狀,立馬朝桑不期大聲道:“就是現在!”
桑不期已經被勒得快窒息,趁著禁錮松動, 她胸膛劇烈起伏, 大口呼吸幾下后,手心撐住蛇尾, 用力一按,麻溜滑了下去。
騰蛇已經又攻過來,褚蘇無法分心再管桑不期,好在梅堯一直關注著這邊狀況, 看到桑不期掉下來立馬上前接住了她。
見兩人都進了結界, 褚蘇終于可以專心應付騰蛇。
騰蛇生性陰毒, 招招取要害攻命門, 幾個回合下來,褚蘇竟只能堪堪擋住攻擊,完全沒有反擊余地。
“別打了, 你這樣下去會把自己耗死的!”許是感覺到威脅,尤寶寶不知什么時候醒了過來, 她的聲音很急切, 一字一頓,如鳴鐘一般砸入耳中,“別管那兩個累贅了, 現在逃還來得及!”
話音落下,巨大的蛇尾又朝面門襲來。
褚蘇用飛劍去擋,劍身卻是直接被擊碎,他咬牙,急急朝側邊退去,召出封塵。
像封塵這樣的短柄彎刀更適合近身作戰,面對騰蛇這種鱗片堅硬的龐然大物便顯手短,褚蘇手持封塵與騰蛇對峙,可周旋半天,只能刮破點皮肉,難以擊中其要害。
這條騰蛇應是修煉許久,比想象中更難應對,又纏斗幾個回合,褚蘇漸漸不敵,連招架攻勢都有些費力。
“別管他們了,”尤寶寶的聲音再次傳入耳中,“快走!”
與此同時,騰蛇也終于耐不住性子,空中忽地響起蛇信吞吐的滋滋聲,不過一會兒,一只三角蛇頭慢慢從暗處顯現。
碧綠豎瞳在眼眶中左右移動兩下,待確認褚蘇位置后,它猛然張開血盆大口,以破竹之勢沖他攻去!
四周的空氣隨著騰蛇逼近變得冰冷腥甜,視覺、嗅覺、聽覺等所有感官被清晰放大數倍,一切流逝都仿佛在這一刻停止。
呼吸聲、叫喊聲、嘶吼聲交雜纏繞,嘔啞嘲哳,魔音貫耳。可在這樣緊張的、千鈞一發的時刻,褚蘇竟神奇地平靜下來。
他一邊抵擋著騰蛇,一邊在心中迅速推演每一種做法可能造成的后果。
洞窟內的血腥味越發濃郁。
褚蘇繞著洞窟與騰蛇纏斗一番,到最后,落至桑不期梅堯身前。
指尖飛速動作,他掐決道:“天地為囚,山河作牢,縛。”
言靈落下,他方才經過的地方迸射出一道道刺目金光,緊接著,這些金光相互纏繞,少頃便結成一張網,將騰蛇捆了起來!
梅堯盯著局勢,睜大了眼睛。
方才瞧著褚蘇雜亂無章的打法,他還以為這位大名鼎鼎的褚師兄已經束手無策,可沒想到,他竟是在布陣。
“褚師兄……”
話還未說完,便被褚蘇打斷,細密汗珠從額頭滲出,他小臂青筋暴起,費力維持著陣法:“趁現在,快離開這里。”
雖然方才表現得很冷靜,但到底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景,桑不期吸了吸鼻子,僵在原地無法動作,她嘴唇顫抖著,眼淚不受控制往下掉,就這樣僵持了好一會兒,直到梅堯俯身在她耳邊說了什么,她才大夢初醒一般,顫著聲音召出飛劍。
“褚師兄,那我們先走,”梅堯扶住桑不期肩膀,“你小心。”
說罷便御劍朝出口沖去。
褚蘇余光看著他們的背影,微微松了口氣。
有他斷后,他們兩個可以逃出去。
他們走后,自己也能盡快抽身離開。
他腳尖輕點,指尖下壓,加強陣法,正欲躍起攻擊騰蛇七寸,一陣撕心裂肺的凄厲叫聲驟然傳入耳中。
是桑不期的聲音。
褚蘇動作一滯,往出口看去。
桑不期梅堯沒能出去。
不僅沒出去,梅堯的肩膀還被穿了個大洞。
他不可置信地看了看還被束縛著的騰蛇:“怎么會……”
“你們打的太焦灼,讓我趁虛而入了啊,”一陣輕快女聲響起,“差一點兒就打穿心臟了,真可惜。”
褚蘇循聲望去。
一個頭發長至腳踝,只穿著件單薄過膝長裙的女人出現在眼前。
女人膚色蒼白,腳踝處系著根腳鏈,她伸手一揮,束縛著騰蛇的金網便一一斷開,騰蛇終于可以恢復行動,卻不再攻擊,而是乖乖盤踞在原地,似乎在等女人發號施令。
過了片刻,女人終于落下,她赤腳踩在騰蛇的鱗片上,每走一步,腳踝上的腳鏈便發出聲脆響。
褚蘇抓緊封塵,退至桑不期梅堯身側。
他先給梅堯簡單止了血,然后才重新看向女人。
女人淺淺打量著他,不攻擊也不說話。
“一個就夠難纏了,怎么還有一個!”尤寶寶又哇哇吵嚷起來,“褚蘇,別待在這里了,干脆直接用擇機的水潛符逃走吧!”
褚蘇還未回答,女人倒是率先問道:“水潛符,那是什么?”
“你能聽到?”
“沒錯,”女人笑了笑,“清清楚楚。”
褚蘇小口吸著氣:“……翠女?”
“你們人類確實愛這么叫我,”翠女往前走了兩步,“我很久沒見過你這么特別的人了,直接殺了倒是可惜。”
“特別?”
“不錯,特別,”翠女伸手,掌心緩緩顯現出一副八卦盤,“你的卦象,我看不透。”
說罷勾起唇角:“不如你到我身邊來,我好好地給你起一卦。”
“好啊,”褚蘇吞了吞口水,盡可能讓語氣聽起來輕松,他指向桑不期梅堯,“你讓他們兩個出去,我就配合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真好笑,”翠女像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神情猝然變得猙獰,她仰面大笑,“還是第一次有人跟我討價還價呢,你想的好美啊!”
“七七,”她用力踩了一腳騰蛇,“把他給我抓過來!”
騰蛇聞言立刻暴動起來,它雙目充血,吐了兩下蛇信子,緊接著便朝褚蘇沖來!
褚蘇離桑不期梅堯太近,見狀馬上閃身,將兩者距離拉到最遠。
翠女似乎并不擅長攻擊,她就在褚蘇和騰蛇纏斗時抓機會摸他經脈,一邊摸還一邊擺弄著八卦盤。
“窮兇極惡。”
“罪行滔天。”
翠女一個字一個慢慢念著,待到瓶頸,繼續抓住機會摸他穴位,撥弄兩下八卦盤又開始一字一字念叨。
“死無全尸。”
“至善至純。”
“以身殉道……不對不對……”
“……”
翠女瞇起眼睛,半晌,煩躁地把八卦盤往旁邊一扔。
“看不清,完全看不清!”她咬牙,使勁抓了把頭發,“你到底是什么人!為何你的卦象如此詭譎,一直變換不定!”
褚蘇喘著粗氣:“放了他們,我告訴你。”
“還敢提條件??老娘從不受威脅!”翠女怒目圓睜,“真是沒意思,七七,直接殺了他!!”
騰蛇收到命令,攻勢霎時更加瘋狂,褚蘇已經沒有力氣,一時不察,竟讓蛇尾卷上小腿。
翠女見他行動受到桎梏,立刻抓住他一只手腕。
指甲嵌入褚蘇皮肉,翠女伸出舌尖舔了舔唇,對騰蛇道:“七七,先別動,這個人讓我很火大,我們就這樣,慢慢把他折磨死。”
說著手上更加用力。
一個往里扯,一個向外拉,進也不是,退也不能。
翠女應是搞了什么鬼,褚蘇無法再用意念做任何事,他無法與尤寶寶對話,也無法再憑借意念操縱封塵。
小腿、手腕處的力道越來越大,褚蘇只覺身體都快被撕裂開,沒被束縛的那只手拿著封塵,可彎刀長度實在太短,他無法用它刺到蛇尾,無法用它傷到翠女,無法用它緩解當前的情況。
如今,只能用水潛符逃命。
可是……
他偏頭,看了眼躲在角落的桑不期梅堯。
如果他走了,這兩個人必死無疑。
……
他們分明還這么小。
這么想著,牙齒重重咬上下唇,褚蘇又開始劇烈掙扎起來。
最后、最后再試一次!
“桑桑!”他吼了一嗓子,“帶著梅堯離開!就現在!”
說罷,他身體旋轉成一個詭異的角度,下一刻,封塵脫手,猛地扔向在他身后的翠女!
翠女躲閃不急,咽喉被彎刀狠狠貫穿,她眼珠子用力往下瞪,難以置信地道:“……你、你瘋了。”
手腕上的力量頓時消減,可褚蘇卻不再能感受到。
他為了讓封塵更精準地刺向翠女,竟生生擰斷了自己的胳膊。
被修士的法器刺穿咽喉,必死無疑。
便是天階邪祟,也不例外。
翠女嘴巴又張了張,卻一個字再說不出來,只噴出幾口鮮血,然后直直摔落在地面。
褚蘇看向桑不期梅堯的方向。
他們走了。
他輕輕松了口氣。
幸好他把騰蛇引到了洞窟最深處,幸好他賭贏了,幸好,他同時牽制住了他們兩個。
感受到翠女消逝,騰蛇震怒,褚蘇再明白不過,以自己現在的狀態,絕無可能是騰蛇對手。
如今只能用水潛符脫身。
他伸手,艱難地點了點儲物囊,正欲拿出水潛符,卻見一陣劍芒忽而閃過,手中倏然多出一柄長劍。
他盯著青銅色劍身,掩飾不住的震驚。
這是……
問鼎??!
來不及多想,問鼎已經脫手而出。
它徑直朝騰蛇攻去,動作極快,幾道劍光閃過,便見眼前一片血肉橫飛,隨著一聲凄厲的嘶吼聲落下,小腿上的力道驟然消失。
褚蘇趕緊單手撐地站起來,退至一邊。
翠女尸體漸漸消散,意念也逐步恢復,如今騰蛇被問鼎牽制,無暇對他發起攻擊,他終于可以縱觀戰局,驅動封塵對騰蛇發起遠攻。
問鼎封塵配合得極好,騰蛇連連敗退,到最后只能負隅頑抗。
褚蘇掐著訣,看向洞口。
正好與一道熟悉視線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