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好厲害——”菜菜子非常不怕生地牽著美美子沖進了砂糖貓貓教里,“好——大的地方,就像宮殿一樣!”
作為高中生想養育另外兩個幼崽聽起來還是太離譜了,靠譜的大人夜蛾把自己的問題學生教育過,替枷場姐妹們安排了暫居的去處,她們兩個之前在高專有所合作的孤兒院暫住,等夏油成年后再領養。
不過……如果是過年的話,把她們兩個接出來也不會有人阻止。
夏油遠遠綴在后面,聽見小女孩們大呼小叫的感嘆聲咂了咂嘴,又一次打量了一遍夏油杰搞出來的這個豪華建筑。
大概因為是同位體,他也挺喜歡這種風格的。
砂糖貓貓教能在短時間內就建出這樣的規模,和教祖大人動不動就對著來求取幫助的富商政要獅子大開口脫不了干系。
咒術界的官方中樞組織——總監部,其實在面對普通人的政/府時總是有些端著。盡管本質是一群貪婪的爛橘子,但面上卻要裝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樣子,以保留作為咒術師的……威嚴?神秘感?反正就是那樣亂七八糟的東西。
但這個……砂糖貓貓教,非常市儈,無論任務有多困難,錢到位事也到位,因為太過積極,作為競爭對手還是不可避免地引起了“窗”的注意力,本來又準備叫咒術師探查,不過臨近過年,誰也不愿意搭理這種任務,只能暫時擱置了。
其實正在競爭對手老巢的夏油:“……”
算了算了,沒找上他就當不知道。
“教祖大人、教祖大人!”一個有些疲憊的女聲呼喊著靠近。
夏油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畢竟真正的教祖大人趕著今晚跨年前去收他養的咒靈——就是之前他們去處理的那位村上先生——還說自己會帶著晚飯一起回來,以他熱愛迫害高中生的畫風,夏油真有點擔心今天的晚飯是生切咒靈玉。
希望那家伙能考慮到美美子和菜菜子今晚也在,稍微靠譜一點。不過他去接菜美的時候順便在便利店買了點速食便當,如果那家伙靠不住……至少小朋友們不會餓肚子。
高中生就這么悠閑地走著神,急迫的女士慌慌張張地跑過來,徑直要撲到夏油身上,“教祖大人!請、請再救救彩香吧!”
夏油第一時間想躲,但在看見來人只是普通人后還是忍住了,扶住有些慌忙的婦女,“您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
對方抽噎道:“教祖大人,請再幫幫彩香吧……”
夏油有點猶豫。其實除了村上先生的事件之外,他其實都很有眼力見的沒去參與砂糖貓貓教的委托,能找到總部來的求助者每個開口都是這種調調,但據教祖所說,每個都到不了會死的程度,不用太著急。
只是現在教祖本人不在,這位女士似乎之前也來過,一副非常熟悉教祖大人的樣子,可他又不知道,甚至連菅田真奈美也放假去了,連個給他前情提要的人都沒有,況且美美子和菜菜子還在這里……
“……夏油大人?”跑進去好遠,發現夏油沒能跟上來的枷場姐妹又返了回來,扒在門口怯生生地看著他。
夏油咬了咬牙,正準備推拒請這位女士下次再來,可她卻在看見兩個小女孩的瞬間泣不成聲,近乎馬上就要暈厥過去。心軟的高中生喉頭一哽,無奈道:“……抱歉,我先將她們安置好再和您去解決問題,好嗎?您可以先進來坐一會兒。”
女人同意了他的提議。
……
要讓小朋友們乖乖待在原地是很困難的事情,夏油思來想去,翻出個形象比較可愛的咒靈陪著她們——被咒靈操術吸收后的咒靈幾乎就只會定格在當時的最佳狀態,沒有一點成長的空間,這家伙就只是一次性的空間轉移,夏油無語之后將落點位置定在了高專操場。
認真囑咐過小女孩們無論去哪里都要帶上這只咒靈后,夏油被她們臉上一閃而過的失望神情刺痛了良心,承諾過一定會早點回來后才跟著女人離開。
她的情緒已經平復下來了,只是眼圈還控制不住地發紅。女人叫做竹下秋子,是一位單親媽媽,唯一的女兒竹下彩香今年五歲,受困于咒術師的才能,再小一些的時候……她還不能理解只有自己所能見到的怪物是什么,所以并沒有展露出多余的異常,不過現在……
僅有母女兩人居住的公寓也沒有半點年味,幾乎算得上陰寒了。角落里盤踞著幾只咒靈,甚至比蠅頭還要弱一點,就算是完全不明白那是什么存在的弱小咒術師也能誤打誤撞祓除掉的程度。
但對于尚不知事的幼崽而言,沒有任何人為她撐腰,獨自面對對她而言十分恐怖的怪物還是太超過了。
夏油頓了頓,在竹下秋子的招呼下坐在了沙發上。
“我真的沒辦法理解……如果是吸引大人的注意力的話,我難道還做得不夠嗎?”竹下秋子給夏油倒了杯水,十分疲憊地按了按眉心,情不自禁地抱怨道,“上一次教祖大人來過之后,她就變好了一段時間,最近居然又……我工作繁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彩香她怎么總是要這樣呢?”
彩香的房門緊閉著,竹下秋子剛剛去敲過,只換來了小女孩崩潰的哭叫與拒絕出門的反抗。她大概和菜菜子與美美子差不多大,所以竹下秋子先前見到那兩個孩子的時候才會那么崩潰吧。
夏油:“……”
情況相當清晰,獨自一人撫養女兒的母親對于有著咒術師才能的女兒的異常感到相當疲憊。無法否認對方已經盡己所能地嘗試去理解女兒,但成年人的生活中仍有極大部分要放到謀生上去,盡管竹下秋子愿意為了女兒去找“神棍”過來演戲,但她本身其實還是無法理解自己不可視之物,于是選擇了更加科學的解釋——失怙的孩子因為孤獨想要更多的吸引母親的注意力,所以才編造了有怪物的謊言。
都怪那個教祖收費太隨機了,看竹下秋子的樣子,大概都花不到一頓飯錢就能解決吧。對方認為是和神棍的心有靈犀,夏油杰多半也懶得解釋,于是竹下秋子也沒發覺不對,愉快地把自己糊弄過去了。
“您今晚大概有跨年活動吧?”竹下秋子嘆了口氣,再次站起身來,她這次打算直接用鑰匙打開女兒的房間,“……除靈活動什么的就快點進行吧,拜托您了。”
“如果,她說的是真的呢?”夏油問。
“……您說什么呢?”竹下秋子保持著基本的禮貌扯了扯嘴角,并沒將這種話當真,“請開始吧,我馬上就把彩香叫出來。”
意料之中的沒有用,夏油也知道結果如此,沒有過多解釋。要放下“帳”直接給人看也不是不行,但直接讓普通人知道這樣的事會引起不必要的恐慌,為了不違反那些搖搖欲墜的校規……還是別這樣做。
要讓普通人理解咒靈的存在還是太困難了,因為不是每個咒術師都會投身祓除咒靈的一線,大多數平民咒術師要在普通人的社會生存下去,自然要將自己偽裝得和旁人一樣……
……嗯?這個、啊,差不多就是那個混蛋大人所說的,佩戴猴子面具的理論吧?某種意義上來說,還挺有道理的……
趁著竹下秋子進去抓女兒的時候,夏油將竹下家中四處盤踞的弱小咒靈全部逮了起來。
當彩香被母親抓著手不情不愿地踏出房間時,看見的就是那些驚嚇到她的咒靈全被一個帥氣的大哥哥抓了起來,她情不自禁地倒抽了一口涼氣,屏住了呼吸,那些在她看來張牙舞爪的可怕妖怪在夏油手里就像毫無反抗能力的小蟲子似的。
夏油對她溫和地笑了笑,選擇用最直觀的方法在小女孩面前將咒靈殺死。隨著咒力的燃燒,那些小小的咒靈直接被燒成了灰燼,劉海很怪的大哥哥將手攤開給她看。
“已經全都被消滅掉了哦,小彩香。”夏油柔聲說,“這下可以離開房間了嗎?”
彩香抿了抿嘴,眼睛眨巴眨巴,忽的就溢出了淚水,她用力眨了眨眼,搖頭道:“沒有用,反正……只要我還能看見,這些妖怪就永遠會出現……”
這大概是平民咒術師都會遭遇的階段,夏油倒是自己獨自摸索,最后已經能做到哪怕有咒靈貼上來也能在他人面前裝得就像完全不知情的樣子了,但這種事情對于一個五歲的小女孩來說是不是有點太殘忍了?
咒靈對視線很敏感,夏油給她提出靠譜的建議,“其實只要小彩香不去看,假裝看不見,就不會被襲擊了。”
“做不到啊!”不知怎么的,彩香一下就崩潰了,“明明就是存在的東西,怎么能做到說他們不存在啊!不是都說好孩子要誠實守信嗎?怎么在這種事情上就要人撒謊——”
“啪!”
小女孩的臉被抽向一邊,竹下秋子自己也愣住了,瞳孔不住震顫著,看了看自己的手,才慌張地撲過去將女兒抱在了懷里,毫無章法地道歉著,“不、彩香……我、我——媽媽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彩香,剛才、剛才……讓媽媽看看……”
她說到最后也有些失控,崩潰地大哭道:“我只是想讓女兒變成正常人啊,我到底又做錯了什么?為什么你就非得這樣對我!”
母女兩人交替的哭聲讓只是誤接了這場并不屬于他的委托的高中生相當頭痛,他單膝蹲下,很絕望地一只手撐著腦袋,視線在母女兩人臉上來回移動,最終嘆了口氣,決定將那些倒霉校規拋之腦后,掐訣念咒,“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濁殘穢,皆盡祓禊。”
一道小型的“帳”落下來包裹住了整個客廳,夏油召出個咒靈,用力一拍手喚回了相擁而泣到屏蔽外界的竹下母女二人,指了指自己的咒靈,深吸一口氣重復道:“……小彩香說的,都是真的。她的確能看到這樣的妖怪。”
竹下秋子:“……”
女人臉上的表情呆滯了片刻,隨后一把將女兒拉到身后,噔噔噔退出去好幾步。
夏油見她應當已經理解了情況,便收起了“帳”和咒靈,站起身來告辭,“總之就是這樣,請您也對小彩香多一些信任吧,我先離開了。”
他走到門口,忽的聽見身后傳來女人顫顫巍巍地詢問:“……那么,呃、陰陽師大人,彩香還能有辦法,看不到嗎?”
夏油回頭看了一眼,女孩躲在母親身后,瞪著眼睛很害怕地看著從絕望的母親身上流露出的咒力,她大概也知道自己看見的“妖怪”從何而來,所以才會說出那樣的話。
“……”
夏油頓了頓,才搖頭說:“做不到,這是不能拋棄的才能……大概也是詛咒吧。”
心緒極為混亂的夏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無法否認竹下秋子對女兒的愛,但人終究會畏懼自己看不見的危險,讓她知曉咒靈的存在真的對嗎?
人會產生負面情緒幾乎是不可控的事情,盡管她能為了配合這個年齡的女兒向神棍求助,但她自身還是會產生咒靈對作為咒術師的孩子造成恐嚇,而被嚇到的孩子又會激發母親心中的負面情緒,再次緩慢地產生咒靈,這仿佛是一種絕望的循環。
平民咒術師幾乎都會有這種遭遇吧?夏油也記得的,自己小學時期那段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回家路,有人在的地方就會產生咒靈,所以回家路上甚至能看見好幾只不同種類的咒靈……
時至今日,他已經忘記那種無措的恐懼了,因為他很強,所以才能走出那條路,但今天遇到會被連蠅頭都不如的咒靈嚇得不敢踏出房間的彩香時,他才猛然意識到自己其實算是個別特例了。
其他人呢?其他的咒術師能夠戰勝這些嗎?會淹沒在旁人的口誅筆伐之下,連戴上猴子面具的機會都沒有吧。
咒術師、普通人、咒靈……這些東西在夏油腦海中不斷旋繞著,踏入砂糖貓貓教時也仍然是難以消解的困擾。
直到被煙熏火燎烤得咪咪叫的satoru慌不擇路地一頭扎進他懷里,苦大仇深地想了一路的高中生才堪堪回過神來。
看見教會里的煙霧彌漫的‘慘狀’,夏油震驚地探頭四顧,“怎、怎么了?!哪里燒起來了?!”
“啊,不要大驚小怪……”據說會帶晚飯回來的教祖大人探出頭來,滿臉笑瞇瞇很沒說服力地解釋道,“只是我在生火而已,今晚準備野炊哦。”
“你在教會里野炊個頭啊!”夏油額頭青筋暴起,“到處都是煙,你是要表演煙熏自己嗎?還有……美美子和菜菜子呢?”
“啊,夏油……大人?”美美子也探出個頭來,小姑娘的視線在教祖與高中生臉上轉來轉去,恍然大悟似的說,“這樣啊,原來有兩個夏油大人。”
菜菜子跟著伸出腦袋,“誒,好厲害,比宮殿還要厲害一點!不過好餓啊,什么時候能吃飯呀?”
夏油杰淡定道:“別管那么多嘛,總之先吃飯吧,杰君。”
夏油:“……哦。”
總之,先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