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百鬼夜行（2） 成長的代價很沉重……
2017年12月17日, 東京街頭。
穿上了長得像黑色長條垃圾袋高專教師制服的夏油杰抱著貓從小巷子里走出來。
冬日刺骨的寒風刮過，他頓了頓，默默把貓圍在了脖子上，Satoru也縮了縮, 和他靠在一起取暖。
夏油杰仰頭看向遠處商場大樓的LED大屏, 才勉為其難地確認了時間……竟然直接和上一回的落點差了十二年。
他呼出一口白氣, 心下感嘆道：“難度跨幅也太高了。”
想當初他可是被直接投放到了盤星教內部, 上來就有指引先處理那群瘋了魔的高層占領盤星教，順勢便能解決衣食住行問題。
現在竟然隨隨便便就毫無引導的被丟在了冬日的街頭，先不提要怎么在這個世界完成能量收集的指標……如果甚至都沒辦法帶著Satoru在這里活下去的話，就暫時不用想那些了吧？
夏油杰嘆了口氣，“……如果這真的是游戲的話，關卡設計策劃一定會被玩家罵得狗血淋頭的。”
現在唯一的好消息大概是他的咒靈們都還在，沒隨著新手保護期的離開一起報廢要他從零開始……這樣的話, 實在不行還能去湖里抓點魚烤來吃, 怎樣也不至于餓死。
哇, 這樣一想，還真是全新開放世界呢！身無分文、從做野人開始的冒險生活, 與此同時還需要盡力收集咒靈、咒具還有特殊的咒物之類的, 真是充實的生活啊。
……呵呵。
夏油杰艱難地哄好了自己，抬手拍了拍對倒霉的現狀一無所知的小貓咪的腦袋, 認真地承諾道：“Satoru, 我不會讓你餓肚子的。”
小貓咪疑惑地歪了歪頭, 但能夠感到人類誠摯的上貢之心, 于是非常贊許地應和道：“咪嗚咪嗚！”
“……啊。”夏油杰有點悵然，“確實不大一樣呢。”
果然，小貓咪的腦袋就那么大一點, 就算再聰明，也沒可能完全理解人類的話語，只是憑借著純粹的喜愛在回應他的話，想要和它無障礙交流還是太過困難了。
這樣看來，Satoru現在就只是一個漂亮的小花瓶貓，除了給飼主提供情緒價值以外什么也做不到了。
算了，小貓咪其實本來就是這樣的存在吧？果然是因為先前店長太過體貼，甚至還幫他處理了很多其他的問題，所以在現狀凄慘之時，才會讓他感到幾分微妙的失望。
沒等貓察覺出不對，夏油杰的心中就自行充滿了愧疚，連忙伸手呼嚕呼嚕小貓，抱歉道：“沒有沒有沒有，沒有覺得Satoru醬不好的意思，寶寶你可是全世界最可愛的最懂事最討人喜歡的小貓咪！”
Satoru：“喵？”
可憐的小貓咪并不清楚自己因為腦子小小而遭遇了一點小小的嫌棄，很受用地因人類的恭維高興地瞇起眼睛，甩了甩松鼠似的毛茸茸尾巴。
夏油杰確認哄好了貓，卻忽的感到一股奇異的視線——他對視線相當敏感，當即便扭頭瞪了過去，只是在看見那個人時又不禁愣住了。
眼睛上纏著繃帶的白發男人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他。
穿著教師制服的白發男人提著裝著甜點的口袋，靜默地佇立在那里，他似乎在注意到夏油杰的時候就停下了腳步，保持著一個非常微妙的距離——無論夏油杰是現在轉身就走，還是假裝沒看見他與他擦肩而過，都是一個非常合適的反應距離。
夏油杰：“……”
誒，這回竟然才剛落地不久就遇到這個世界的五條悟了嗎？
相較于上一個世界遇到的宛如受寵小貓的囂張男高中生，對方的變化實在太大了……夏油杰倒也不至于認不出是誰，只不過意識到那個——那個“五條悟”竟然也會成為老師，見到自己還擺出一副這么不開心的樣子的情況后……嘛，他的心情還挺微妙的。
大概就是——雖然對方順利成為了能夠獨當一面的頂級獵食者，但卻莫名地給人一種孤獨感。哈，大概是習慣看那兩個高中生勾肩搭背了，當一只落單的五條老師出現的時候，夏油杰反倒有點不習慣了。
夏油杰能從對方突然止步的行為中感受到幾分遲疑和猶豫，再想到讓他不得不穿上黑色長條垃圾袋來到這個世界的、作為邪/教頭子的同位體……
嗯？就那兩個如膠似漆的小鬼，竟然也有可能走到對立的兩方去嗎？
他真心實意感到困惑了。
五條老師也真心實意感到不爽了，本就緊抿著的唇角壓得更加向下。他本以為，哪怕是現在，他和對方也能夠非常默契地互相假裝沒看見，可對方像是不認識他似的愣愣地站在原地盯著他。
無論是六眼還是靈魂，都無比確認對面那個戴著貓圍脖的長發男人是夏油杰，可非要說的話……再仔細看看，這家伙到底誰啊？
盡管是夏油杰沒錯，但不是他更熟悉的那個前幾天氣勢洶洶跑到高專發表了開戰宣言的教祖大人。剛才被想要逃避的心情影響，五條老師沒來得及注意對方身上的衣服，現在一看……顯然是高專的教師制服嘛。
宣戰那天，五條老師才算好不容易仔細見過一次夏油教祖……盡管那家伙經過十年的積累，體內的咒靈含量也相當恐怖，可也只有四位數。而對面的夏油杰……
一眼看過去，幾乎是無法估量的程度。
這具身體，甚至都脫離了人類的范疇吧？五條老師皺眉。難道這家伙……生吞了整個世界的咒靈嗎？這真的是人類能夠做到的事？
哦，還有那只正在給夏油杰當圍脖的大白肥貓……盡管看不出有什么異常的地方，但直覺告訴五條老師，這只貓身上一定有大問題。
兩人就這么默默地對視了一會兒，夏油杰自然而然地露出一副笑臉迎了上去，語調略微上揚，顯得有幾分輕佻地招呼道：“呀，悟。”
雖說能明顯感覺到對面的真教師心情非常不妙，但——哈，自己現在可是高專教師（偽），可不是那個邪/教教祖，就算五條老師生氣，也跟他絕無關系，他很無辜的好不好？
——不久之前還在可惜此次沒辦法繼續當盤星教祖的夏油杰如此理直氣壯地想到。
五條老師：“……”
不是，你們夏油杰怎么都喜歡這樣跟他打招呼？
原本還在思考面前顯然不屬于這個世界的夏油杰究竟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的五條老師被過于熟悉的招呼方式勾起了一些不好的記憶，一時間更加沉默了。
自從夏油教祖離開后，他就意識到遲早會有這么一天，只是在五條老師個人有意識的躲避之下，十年來他們總是擦肩而過，哪怕在路上撞見也會很有默契地在真正碰面之前各自退走。
十年前的新宿街頭，17歲的夏油教祖就已經把可以處置他性命的刀遞到了五條老師手上，當時完全被這種打擊捶懵了的白發少年曾舉起過刀，但最終仍然頹然將其丟下。
十年后在東京高專，27歲的夏油教祖笑瞇瞇地將刀撿起來重新放到五條老師手中，即便已經努力做了十年的心理準備——五條老師也徹底被逼到走投無路了。
夏油杰這下也有點不安了，他有點微妙的愧疚感——
仿佛對方只是在路上好好地走著，突然就被他飛過來創了一下，結果不僅沒收到應有的道歉，人還在地上坐著，就看見罪魁禍首當即在他面前跳了一段踢踏舞。
五條老師沉默了一會兒，干巴巴地回應道：“……你好，杰。”
他是真的很久沒和夏油杰這類生物交流過了。
上回面對夏油教祖還是那家伙大搖大擺跑到高專宣戰的時候。邪/教頭子輕佻的態度讓人無比火大，害得他講話也情不自禁地夾槍帶棒，最終還是沒能給那家伙好臉色看。
明明本意不是想說那些話的。
況且……面前這家伙看起來確實很無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還敢這么大大咧咧地上來和他打招呼。
五條老師沒有遷怒夏油杰，他拎得很清楚——惹他生氣的家伙雖然也是一個“夏油杰”，但又不是面前這只大冷天在外游蕩的野生狐貍。說不定就算他生氣了這家伙也搞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情況，所以還是算了吧。
大多數時間都不怎么在乎別人心情的五條老師那顆聰明的腦子飛速運轉，才勉強給出了一個正常人類的回應方式，但卻好像因為這種體貼的溫柔弄巧成拙了。
你、你好？？？？？？
自從經歷過小悟同學沖進教會就是一頓撒潑的事情之后，乍一看見這么有禮貌、幾乎像是被誰欺負了一般的五條老師，夏油杰相當不好了。
他只是跟對方打了個招呼而已！應該也沒有做什么很壞很壞的事情……吧？
場面頓時凝固住了，哪怕是夏油杰也有點笑不出來。
于他而言，要判斷五條悟這類生物的想法，最重要的一個方式就是觀察對方那好大兩扇心靈的窗戶，只是對方現在用繃帶嚴嚴實實地把眼睛包了起來，夏油杰只能看見他下撇的嘴角。
夏油杰：“……”
不安desu
怎么會變成這樣！那位陽光開朗大男孩究竟經歷了什么才會變成這個時常擺著副仿佛快死老婆的臭臉的冷酷男人？
成長的代價也實在太沉重了吧？
兩個人類相顧無言，但小貓咪毫不理解人類的復雜情感，它只感到圍脖架變得莫名悲傷的情緒，于是很快就鎖定了帶來這種憂愁的白發男人。
于是Satoru暗搓搓地將身體縮了回來，四只爪爪踩在了夏油杰一邊肩頭上，擺出了準備捕獵的姿態。
出擊！出擊！偉大的貓咪會為沒用的鏟屎官掃平一切障礙！
“咪嗷——！！！”Satoru后腳一蹬，故技重施，徑直朝著五條老師的臉撲了過去。
夏油杰肩頭一輕，才驚恐地發現Satoru對巨型白毛貓男的襲擊機制又被觸發，下意識就伸手出去試圖攔截小貓咪，失聲道：“Satoru——”
不可以、不可以對這個五條蹬鼻子上臉啊！
五條老師：“……”
Satoru的襲擊被冷酷的無下限擋住了，白發男人拎著貓命運的后頸皮制服了過于囂張的小貓咪，靜默地觀察了一會兒——白毛藍眼，長得很可愛，卻會隨機襲擊無辜路人，心靈有點丑。
方才夏油杰的呼喚也沒能逃過他的耳朵。人無語到一定程度真的會笑，五條老師嘴角向上扯了扯。
好嘛，夏油教祖套著五條袈裟，疑似夏油老師的家伙的貓叫作“Satoru”，卻偏偏見不到真正的五條悟待在身邊，他們夏油杰都是有點意思在身上的。
五條老師緩緩開口，“Sa、to、ru？”
夏油杰試圖從他手中把貓奪回來的手頓時僵住了。
他有點欲哭無淚，許久之前經歷過的同樣的尷尬再次浮上心頭。
早就說了——不要把自己的名字拿給貓用啊！就算和貓長得很像也別這樣做！
第52章 百鬼夜行（3） 不重要
夏油杰隨機應變的能力很強。
他若無其事地將無比囂張今日終遭制裁的Satoru從從五條老師手里搶回來, 故作驚訝道：“是，怎么了嗎？難道這個世界的你不叫做‘悟’嗎？”
“不，我確實叫五條悟。”五條老師也不知道有沒有看穿他的小把戲，隔著繃帶瞟了一眼難得被制服所以又慫又生氣的貓, 陰陽怪氣道, “這貓長得還真漂亮啊, 杰一定挑了很久吧？”
不止是長相, 連這種招人嫌的性格也很微妙的對上了，此貓簡直是一款量身定制出來的完美代餐……夏油杰這類生物就是喜歡在這種方面上下功夫。
比如那個五條袈裟哈，要不是五條老師特意去查過了，他都不知道夏油教祖穿的袈裟叫“五條”。
Satoru回到飼主懷里，有了靠山之后立刻又有底氣起來，“咪咪喵喵”的對著五條老師一頓輸出，雖然聽不懂, 但感覺罵得很臟。
“真不好意思, 悟沒有受傷吧？是我沒看好砂糖（Sato)……”夏油杰立刻捂住了小貓咪的嘴, 非常關心地檢查了一下五條老師的臉蛋，抱歉道, “砂糖找人玩的方式就是這樣, 沒有惡意的，它只是一只小貓咪啊, 它能懂什么？也不要非和小貓咪計較吧……”
更傷人的熊家長出現了！
五條老師：“……”
隨機應變的能力很強, 但隨機應變的作用有限。五條老師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 才真的確定這家伙對于“砂糖”這個名字沒有要多解釋的意思。
“我說啊。”五條老師這才緩緩開口, “……杰難道覺得，砂糖這個名字就好到哪里去了嗎？”
他非常能確定剛才貓撲過來的時候夏油杰叫的不是他。因此，盡管夏油杰十分掩耳盜鈴地臨時將此貓改名為砂糖, 五條老師也仍然驚詫于對方奇異的腦回路。
無論是五條袈裟還是什么佐藤砂糖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就算、就算這只貓就叫Satoru也沒問題，只是名字而已，又沒申請專利，愛叫什么叫什么唄。
只是……夏油杰臨場給貓改名，顯得無比地做賊心虛，叫人想替他找補都不知道從何找起。
夏油杰強顏歡笑，“這名字怎么了？挺甜美可愛的呀……悟不覺得嗎？”
要不是怕對面的真教師尷尬，他才不給小貓咪改名字呢。
這不是成人社會的默認法則嗎？既然知道了對方的意思就好好地裝作無事發生順著臺階下啊！這個名字明明不是他起的，可為什么這種尷尬的時刻都是由他來承擔？
五條老師深吸了一口氣，還是沒忍住“嘁”了一聲。
隨便吧，他哪兒管得了夏油杰在想什么？
這樣想著，五條老師準備繞開他走人。
五條老師倒是知道這個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夏油杰肯定有什么事情要做，但看起來又非常無所事事的樣子。不過這家伙雖然體內咒靈很多，但周身的氣質已經溫和到讓人難以置信了，相對的非常無害。
……這家伙大概也沒辦法做特別壞的事情吧？算了，他懶得管。就像如果夏油教祖不跳到他臉上來宣戰的話，五條老師也不想管他的宗教事業，只可惜……
下一秒，夏油杰伸手毫無阻礙地抓住了他的衣角。
完全理解了“全新開放世界”意義的夏油杰決定發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至少先解決吃住問題。
“哎呀，悟。”夏油杰略顯心虛地笑著說，“我剛剛才到這里，暫時沒地方可去呢。”
雖然很抱歉，但是——拜托了，收留一下，收留一下。
他絕不能帶著Satoru露宿街頭！
五條老師對自己突然罷工的無下限不予置評，他繃著臉靜靜地盯了一會兒主動碰瓷的野生狐貍男，很無奈地點頭說：“行。”
走在大路上突然沖出來一只狐貍倒在他面前——這是真想跟他回家。
這種信任也太恐怖了，甚至能夠轉交到異世界的同位體身上……盡管纏著繃帶，五條老師還是忍不住閉了閉眼。
隱約感到幾分算計意味的五條老師覺得，這個疑似教師的家伙貌似很容易被騙的樣子。
到底是誰把這家伙放出來的？
……
半小時后。
“事先說明一下……”五條老師打開門，“我很少回這邊，這邊有叫鐘點工過來打掃，如果杰介意的話，我最近不會讓他們過來。”
這里是五條老師的房產之一，東京某處的一間公寓。裝修大概是讓其他人搞的，相當的簡略，五條老師應該只把這里當偶爾的落腳處，也沒有特意改變什么，所以這里看起來非常冷清，沒什么人味。
他想了想，又提醒道：“如果沒有特別必要的事情，這段時間還是不要出門比較好。當然，不是限制杰的自由的意思，只是建議。”
夏油杰抱著剛剛才被帶著去買來的生活用品，這才堪堪反應過來，一邊瞳孔地震一邊想——好靠譜一男的。
倒也沒有說店長和DK不靠譜的意思，但和五條老師相比，他們都挺活潑的。該說不愧是在做老師的人嗎？情緒穩定到已經有點麻木了。
五條老師很少主動開口和他說話，除了被Satoru撲臉并且知道了貓的名字后微妙地產生了點小情緒之外，反應一直都是淡淡的。
夏油杰也在一種微妙的心虛感阻止下沒再主動招惹他，直到對方一副準備把他放在這兒不管了之后才發出了困惑的聲音：“……沒有目的逼問環節嗎？”
想當初，小悟同學可是直接A了上來，害得他毫無準備只能臨場亂編，怎么這次他可以在拿到劇本之后就已經做好準備了，五條老師卻根本不接招。
可惡，情緒太穩定可是會失去很多快樂的。
五條老師扭過頭，好像很莫名地看了他一眼，才很沉靜地說：“沒有，如果杰不想說的話，我不會問的。沒別的事情的話，我就先走了。”
夏油杰呼吸一滯。
不知怎的，看到五條老師這副樣子，他的心臟好像被一只手攥住了似的。那只無形的手慢慢地用力收緊，夏油杰胸口十分沉悶，還帶著幾分難言的酸澀。
那幾乎是自從見到五條老師開始隱隱壓在心頭的違和感。白發少年開朗的笑臉與五條老師面無表情的臉不斷在眼前交替閃現，夏油杰忽的頭疼欲裂。
悟，怎么會……變成這樣呢？
“等一下！”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再次拉住了五條老師。白發男人看起來有點意外，但也很順從地停下了腳步。
“悟，發生了什么？你看起來……很難過。”
“……啊，大概是不得不去進行一場自己不愿意的處刑吧，在一個周以后。”
夏油杰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說話的語氣竟然不自覺地帶上了幾分不滿的情緒，“不愿意的話，就拒絕啊。這種事情難道一定得交給你來做嗎？”
“對哦。”五條老師這時候反而笑了，他輕輕地掰開夏油杰的手，很溫和地解釋道，“因為要處刑的對象是杰——這個世界的杰。盤星教的教祖、最惡詛咒師，我唯一的摯友、one and only，所以這種事只能由我來做，其他任何人都不可以。”
“這下杰明白了嗎？”五條老師問。
夏油杰：“……”
明白了，不僅站在對立面，而且馬上就得決一死戰了。
他沒說話，五條老師自有幾分教師的通病，嘆了口氣進一步地解釋道：“前情省略——總之，這個世界的杰在三年級的時候立下了‘殺死所有非術師，創造屬于咒術師的樂園’的壯志，叛逃高專、奪取盤星，成為了很不得了的超級大反派。
不久之前，他帶著自己的團伙向高專宣戰，要在12月24日，也就是平安夜那天，在新宿與京都投放咒靈屠殺普通人，開啟名為‘百鬼夜行’的暴亂，走出殺死所有非術師的第一大步。”
五條老師用盡可能輕快的語氣說：“怎么樣，很厲害吧？”
“……”夏油杰倒是不意外，只是意識到總是被他坑的那個小倒霉蛋男高中生竟然真的也有成為超級大反派的可能性略感唏噓。
不過他很快就意識到五條老師話語中的問題所在，情不自禁地吐槽道：“……計劃不都全部告訴你們了嗎？這樣到底怎么才能邁出清除非術師的第一步啊，難道高專是蠢貨，不會疏散人群？”
夏油杰說到這里頓了頓，想到那場略顯草率的星漿體護衛活動，一時間也有點懷疑高專或許確實能做出這種蠢事。
提前透露計劃的反派和也許不會做出應對的正派……恐怕真是旗鼓相當的對手啊。
與此同時，五條老師正借著繃帶的遮掩悄悄地觀察夏油杰的反應。
非常平淡，像是早有預料似的……強裝鎮定時的微動作全都不存在，竟然真的是真實反應。而且，話語中很明顯地將高專放在了一個第三方的立場……并沒覺得高專是自己人。
不對勁，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對勁。這家伙根本不是高專教師吧？好像……其實是個很了不得的反派角色哦！
并沒意識到自己被還沒改掉的教祖立場輕易暴露了身份的夏油杰怎么想也覺得無論如何自己也不應該是這種笨蛋，于是很不解地說：“那家伙到底想干嘛？”
莫非是反派和正派必須要出現的……呃，例行摩擦？
“不知道哦——什么嘛，連你也搞不明白啊，真奇怪！”五條老師聳了聳肩，夸張上揚的語調背后，繃帶后冰藍色的貓眼冷靜地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夏油杰。
這個杰究竟是什么來頭？
“如果不愿意的話，就不要用這種語氣說話了，悟。就我個人的想法而言，我希望悟是真的，能夠發自內心地感到快樂。”
夏油杰微微抬眼看向他，視線仿佛越過了嚴嚴實實的繃帶，直擊到那雙眼睛。
五條老師：“……”
誒？為什么突然說這個？
不理解話題跳躍度的他感到幾分茫然，頭一次有了點想要躲避眼神的感覺，對方卻猛地伸手揪住了他的領口，萬分真摯地說：“悟覺得只有自己才能做‘夏油杰’的處刑人，可你自己也說了‘不愿意’，他想死就隨便自己死啊，稍微考慮一下別人的感受吧！”
他還是說出來了。
五條老師垂下眼，就像他自己也能隱約意識到這場暴動最終的結局，這個不知道從哪里來的杰，或許是在預設，又或者是……對自己有過的經歷做了個冷酷的否定。
在靜默的對峙當中，五條老師緩緩開口：“不重要。”
——他的感受不重要。
夏油杰頹然松手，不知從何而來的憤怒如退潮般重新沉入心底，他后退半步，垂首道：“抱歉。”
Satoru在他們倆腳下跳來跳去地“喵嗚喵嗚”，發出拖拉機一樣不高興的聲音，很急，但沒有辦法。
夏油杰像是不知道該做什么似的，只能把貓抱起來，急切地想要找點事做，莫名忙碌地摸了摸小貓腦袋。
五條老師搖了搖頭，“沒關系。”
他主動開門離開，給了夏油杰一個調整的空間。
面對著緊閉的公寓大門，夏油杰茫然地眨了眨眼。
第53章 百鬼夜行（4） 我打教祖？會贏的！……
12月18日, 東京咒術高專。
家入醫生神情凝重地走到了五條老師身邊，順著他的視線看向操場上正在進行體術練習的學生們，其中多出來的一個身影格外顯眼。
“我的眼睛恐怕沒有出問題吧？”家入醫生擰著眉頭，“那家伙是……”
盡管不大愿意承認, 她的確也掌握了能靠招式與身法認出某位知名輟學校友的能力。那個正在跟乙骨憂太切磋的家伙——貌似就是夏油杰本人啊。
就算臉看起來不一樣……這個大概可以用咒靈偽裝, 家入醫生越看越確信自己的判斷, 一時間大為震撼。
嘖, 那小子不是前幾天才來宣過戰嗎？還是說她一覺醒來掉到了某個傳說中的和平if線世界，連詛咒師都能上桌吃飯了？
家入醫生正在思考是不是得回去再睡一覺。
“噓。”五條老師故作神秘地豎起食指作出噤聲的手勢，“那個是杰，但又不是杰。”
盡管昨天發生了點不愉快，五條老師今早到高專上課之后還是去確認了一下夏油杰的生活狀態。果不其然，一開門就又受到了一只蠢貓的“熱烈歡迎”。
五條老師：“……”
他單手就把貓防住了。這貓又菜又愛玩的，到底什么毛病？
五條老師拎著貓的后頸皮把它拎起來, 粗略估測了一下重量——Satoru倒真的只是毛毛厚, 真實的重量也就十來斤吧, 和它相較于其他貓咪來說的大骨架而言，這個體重算是輕的了。
就這貓夏油杰吃什么它都想來一口、積極陪吃的諂媚做派, 怎么會就這么點重？
不過……貓的腸胃真的有這么強大嗎？這貨其實是披著貓之皮囊的神奇小妖怪吧？五條老師看著貓露出了思索的神情。
Satoru看起來非常想揍他的臉, 只可惜就算在貓中也算手長腿長的它還是無法和人類相比，就算抱住五條老師的手臂也被可惡的無下限攔住無法破防。
非常擅長惡貓先告狀的Satoru非常可憐地“喵嗚喵嗚”嚎叫起來。
夏油杰叼著牙刷從衛生間探出頭來, 見此情景也不禁默了默, 他心知必然是Satoru先撩者賤, 但拋開事實不談……不, 這次還是別拋開事實了吧。
因為又靠譜又孤獨的五條老師實在令人憐愛，哪怕是夏油杰也沒辦法再睜著眼睛說瞎話地去給小貓咪撐腰。他只是看了一眼就逼迫自己強行移開了視線，決定至少先刷完牙再去營救小貓咪。
Satoru：“喵？！”
五條老師笑了, 湊到小貓咪耳邊惡魔低語：“你媽媽不要你咯～”
……
“……停一下，難道就是這只貓？”家入醫生打斷了五條老師的敘述，看向被他強行按在懷里的貓，觀察了一會兒也不得不承認此貓和五條老師九點五分相像——扣的那零點五缺在客觀意義上的物種不同。
一些死去的記憶突然襲擊了家入醫生的腦海，很多年以前并不懂某位知名肄業校友為什么會把旁邊這個人高馬大的天空塔比作貓的原因終于找到了。
這么一想，還是夏油教祖厲害，竟然能直接看到五條老師的本質。
Satoru被按在五條老師懷里，持續不斷地發出發動機的聲音，不知道的以為高專里打哪兒來了一輛鬼火摩托。
家入醫生緩緩伸手意圖戳戳貓腦袋，大白肥貓在意識到時便已經開始對她齜牙咧嘴。
脾氣好爛一貓，白長這么可愛。家入醫生悻悻地收回手，又看了一眼因為訓練時間實在太短所以被夏油杰輕松拿下的一年級生，被貓吸引走的注意力這才緩緩歸籠。
家入醫生：“……”
不對，她要問的和貓到底有什么關系？家入醫生突然反應過來，抬頭看著表情有幾分詭異慈愛的倒霉同事，又低頭看了看貓，又抬頭看了看五條老師。
“那它怎么會在你這里？”家入醫生問。
“因為這是杰的貓嘛。”五條老師慢悠悠地解釋著，把無法掙扎的小貓咪的爪子拿起來沖著家入醫生晃晃，扯了扯嘴角道，“至少長得挺可愛的，是吧？”
仍沒從「那種記憶」中逃出來的家入醫生頓時驚恐道：“……哪個杰？”
五條袈裟也就算了，如果真的再養這么一只貓的話……她真的會很想逃——逃到高專入學開始，她要跳級和歌姬學姐當同級生。
“硝子，你這反應很傷人誒。”五條老師沖操場那邊抬了抬下巴，阻止了女同學預備連夜爬上崆峒山的行動，“這個啦。那家伙現在自己都顧不過來，才不會再養這種小動物。”
——再。
家入醫生心情有點微妙，五條老師剛入學的時候，雖然算不上特別常識缺乏，但由于本人并不樂意適應大多數人的心情，所以看起來像只不近人情的野獸，她也不太清楚夏油教祖是什么時候跟他混作一團的，回過神來的時候，五條老師就已經被勉強馴服為了只對某人的膝貓。
這家伙……該不會是在說自己是被棄養的小動物吧？
她莫名一陣惡寒。這種形容也蠻惡心的，她怎么會這樣想？家入醫生輕輕搖頭把詭異的想法扔出腦海，嘆了口氣道：“這回一定要打嗎？”
作為兩人唯一的共同同期生，她倒也不是一點都看不出來。明明兩個人都有意識地互相躲避了十年，忽然這樣沖上來，很難不讓人懷疑是準備破罐破摔——破罐還要往某個誰臉上摔的那種。
“這又不是我能決定的。”五條老師聳聳肩，“現在大概只有盤星教臨時放棄這項行動才能中止吧。”
這場鬧劇看來是沒辦法阻止了，很難干擾兩個笨蛋的想法的家入醫生笑了一下，“好吧，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
她指的是出現在高專的夏油杰。家入醫生沒那么理解“是杰又不是杰”的繞口令，只是暫且明白這貨是出現在世界上的第二個夏油杰。既然和那個詛咒師有關，這樣大搖大擺地出現在高專總會讓人心中莫名升起幾分困惑……
如果沒記錯的話，也許現在他們是敵對關系？
“哦，這個啊。”五條老師知道她在疑惑什么，開朗一笑，“我今天早上帶著杰去登記咒力的哦，順便還登記了一下咒靈的，就是那個有外貌偽裝效果的咒靈。”
經過一晚，夏油杰那顆神奇的小腦瓜不知道思索了什么，竟然請求要和他一起去高專。
五條老師實在想知道夏油杰想干嘛，欣然同意，但并沒把貓還給他，就這么把貓揣著一路到了高專。夏油杰看起來很想把貓要回去，不知怎的最終還是憋住了，貓似乎已經被這種境況震驚到大腦停擺，路上幾乎一直是呆滯狀態，直到剛剛才反應過來，非常幽怨地在五條老師懷里發出發動機的聲音。
嗯，超有意思，再看看。于是在高專大多數咒術師都在準備應對一周之后的百鬼夜行時，五條老師就這么悠悠地把最惡詛咒師的同位體帶回了高專。
家入醫生靜默了片刻，很難形容五條老師這種類似通敵的行為，只是真心實意地感嘆道：“高專有你這樣的教師，真是有福了。”
“硝子，你講話真的很毒。”五條老師抱怨道，“我只是在替另一個解決不了問題的倒霉蛋暫且照看一下問題本人罷了。”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詛咒和咒力就是他們這種世界的底層設定，想要用自己的力量清除咒力，簡直就像試圖自己掐死自己似的——人是不能掐死自己的，就算意志再堅定，也會在身體本能的控制下于窒息前松開手。所以，在意識到夏油杰體內的詛咒量幾乎約等于整個世界的程度時，他稍顯震撼地想，居然真的有人能掐死自己。
假設夏油杰體內的詛咒全都來自于他所屬的世界，那么失去了詛咒，底層設定被打破的世界還應該怎么存續下去？但夏油杰本人一副一切如常的樣子，如果不是他演技進步到了連五條老師都辨別不出來的程度……那個沒有咒力的世界就是真的保留了下來。五條老師對此非常好奇，不過問題本人對自己身上的問題一無所知，問大概也問不出什么東西。
五條老師路上試探了一下，輕而易舉地便確認了這家伙沒有在高專學習過的記憶。嘛，雖然世界不一樣，但高專的作息表大概也不會有特別大的改變吧？這家伙思考之后回答的作息表更接近于普通學校的……嗯，嗯嗯。
按照夏油教祖的標準，這個夏油杰其實是一只猴子呢。
很難說對方的偽裝有什么用，大概背后的主導者就是知道他不會主動揭穿，才直接安排了一個最容易暴露的身份。至于為什么要把夏油杰送過來……不太懂，但既然是杰，就勉為其難替那個自己沒辦法解決就麻煩別人的家伙照看一下。
可到底怎么搞到這種程度的？五條老師對那個世界的發展產生了幾分不明覺厲的肅然起敬。
家入醫生毫不留情道：“所以自己的‘問題’就準備順其自然咯？”
“啊……”五條老師回避著裝傻了，他擺了擺手，借著響起的下課鈴揣著貓往學生們那里走。
“好、好厲害啊，佐藤前輩！”乙骨憂太被夏油杰從地上拉起來，不可置信地說，“就算、就算休學之前的成績也很好，就算過去了十年，回憶起來的速度也太恐怖了！”
今天同學們都不在，他還以為要被五條老師單獨教導體術的他會被揍得很慘，結果五條老師卻帶來一個長相陌生氣質卻有點熟悉的長發男人，非常不負責任地告訴他，“這是十多年前輟學的佐藤前輩，最近準備重回咒術界，所以拜托憂太幫他復健一下！”就溜到一邊去了。
乙骨憂太一開始還以為這個前輩是五條老師特意叫來訓練他的，可一開始，他們竟然真的是菜雞互啄，只被體術怪女同學淺淺訓練過沒多久的乙骨憂太竟然也有能占上風的時刻。只是很快……佐藤前輩就像是開了掛，宛如肌肉記憶被喚醒了似的，動作越來越凌厲，從旗鼓相當漸漸到了乙骨憂太單方面被碾壓。
真恐怖、真厲害！他要什么時候才能做到這種程度啊？
頗有點弱氣的少年非常頭痛地想。
“哈哈，你也不賴……”夏油杰干笑了兩聲，心情十分復雜。
肌肉記憶，這具身體的肌肉記憶！早在那兩個DK的世界時，他就已經意識到自己可以靠肌肉記憶書寫符咒，而在回到自己的世界時，他嘗試過這樣做，不出意料的失敗了。
夏油杰在思考，他意識到了一件事——這具身體，真的和他在自己的世界時所使用的身體是同一具嗎？
在和乙骨憂太的對練中逐漸選擇靠身體本能戰斗取得了優勢的夏油杰的心逐漸沉了下去。他敢保證，如果在原來的世界的話，他怎么也不可能做到這種程度——完全無視自己的意識，只靠身體本能戰斗。
好恐怖，夏油杰不敢細想，甚至不敢嘗試聯系五條悟詢問。畢竟現在重要的事情大概不是這個……他昨晚思考了片刻，還是決定遵循自己的心意——無論如何，他得阻止夏油教祖。
至于為什么？他不知道，但先做了再說，船到橋頭自然……
“喲，憂太。感覺怎么樣？”五條老師揣著貓靠近。
乙骨憂太真心實意道：“太厲害了……”
“嗯嗯。”五條老師點頭，“那么，辛苦了憂太，你可以下課休息咯。”
“啊，好的。”乙骨憂太鄭重其事地又對夏油杰鞠了一躬，“佐藤前輩，非常感謝您的指導，我今天收獲了很多。”
夏油杰：“……”
他為什么莫名地有點心虛？
不知道該怎么回答的夏油杰只能微笑頷首送走刻苦的少年。
五條老師冷不丁道：“吶吶，杰。你該不會想靠這種一下午速成的體術就想去和我們的教祖大人碰一碰吧？”
Satoru仍然在持續地當發動機，呼嚕呼嚕呼嚕，夏油杰連忙把貓搶回來，聞言自己也覺得有點搞笑，扯了扯嘴角，堅定道：“啊，會贏的！”
莫名心頭一跳的五條老師：“……”
突然覺得好惡心。
第54章 百鬼夜行（5） 贏了！
12月19日, 距離百鬼夜行開始還有5天。
夏油教祖收到了一封郵件。
那個號碼很熟悉，即便已經到了現在他也能倒背如流，只是郵件的內容實在讓人略感困惑——
【杰，我被詛咒變成貓了！快來救我！】
夏油教祖：“……”
啊？
距離收到這封郵件已經半個小時了, 夏油教祖在回復框里點來點去, 一會兒把鍵盤調出來, 一會兒又把鍵盤收回去, 遲疑了好久，什么都沒打出來。他心中覺得萬分荒謬，以至于不知道該說什么。
難道是高專引誘他的陰謀嗎？直接用計策把他這個主導人騙過去拿下。沒了領導，百鬼夜行自然辦不起來，如此便可兵不血刃地結束此次危機……
事到如今，他同悟早就已經是敵人。就算是計謀，也太過蹩腳了……悟的身邊已經有了許許多多其他的同伴, 就算遇到危險, 需要求助的也不會是他這個曾經的摯友、罪大惡極的詛咒師。
可他卻仍然為這一封自決裂起唯一的一封郵件心神搖蕩。止不住的去想, 萬一悟真的遇到危險了怎么辦？高專的學生良莠不齊，萬一悟現在遇到的危險只有他能解決怎么辦？
……得了吧, 清醒一點。夏油杰, 你早就失去悟的信任了，就算有這種事, 輪得到你來管？
夏油教祖搖了搖頭, 準備將那封郵件刪掉, 順便再拉黑此號碼, 就當無事發生。
百鬼夜行勢在必行，他可不能被其他事情吸引注意力。
只是他手指剛動，下一封郵件就發了進來。
【是真的！用爪子打字很慢, 我給杰拍照片，真的！】
夏油教祖：“……”
呃、那……那他就再等等？剛剛才決定了要徹底一刀兩斷的夏油教祖捧著手機，帶著種莫名的緊張等待對方的下一條郵件。
又是十分鐘之后，一張小貓努力自拍的照片發了過來。就算是貓，這種懟臉照也看起來會非常丑，唯一的好消息大概是沒開廣角。
那是一張俯視角度的照片，手機應該被放在地上，毛茸茸的白色小貓臉擠滿了半張照片，它努力地用自己璀璨寶石似的藍眼睛瞪著鏡頭，試圖以此證明自己的身份。
夏油教祖登時嚇得站了起來，原本坐著的椅子都被帶倒在地發出“哐當”一聲巨響。很快，有人敲了敲門，一個男聲傳來——是拉魯。
“小杰？發生什么事了嗎？”
“……沒什么。”夏油教祖壓下心中的震撼，盡可能鎮定地回應，“我不小心打翻了水杯。”
“啊，好吧。”拉魯撓了撓頭，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夏油教祖會打翻水杯，但還是很體貼地離開了。
夏油教祖的良心隱隱作痛。
倒也不是不信任自己的家人們，但……不行。悟畢竟是敵對方的最強，而沒能向家人們解釋過去的他只突然憑借私情要保護這個遭受詛咒的悟，還挑上了即將發動百鬼夜行的時候……可惡，明明他都宣戰了！
不，還是不要說了，這樣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甚至……既然悟選擇了向他求助，證明這個詛咒甚至是來自高專內部。難道在這種時候都有人想要除掉悟這個不怎么聽從管教的最強嗎？那群爛橘子的走狗究竟有沒有腦子？！
夏油教祖眉頭緊鎖，那個號碼才慢悠悠地又花了五分鐘才發來一條新郵件，看來貓爪打字真的很辛苦。
【是真的，杰這下相信我了吧？幫幫我】
夏油教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打字回應道：
【我明白了，悟現在在哪里？我會幫你的】
……
“……我看，你比那家伙還擅長騙人。”五條老師終于拿回了自己的手機，看著偽裝貓爪打字，假裝寫了十分鐘才發送過去那串地址后夏油教祖幾乎是秒回了一個【好】的屏幕內容，緩緩地嘆氣。
他心情非常復雜，無論是夏油教祖真的相信他變成了貓，還是這家伙真的就為此從藏身處離開決定來幫助“被變成了貓的他”，都讓人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
看來并非是他自作多情，夏油教祖那家伙也沒真的拋卻對他的信任。
五條老師：“……”
可惡，那他豈不是利用杰的信任以行欺騙之事了嗎？這樣不好，真的不好。
果然，就像夏油杰本人所說的，他有一個餿主意——這可真是個餿主意，五條老師都不敢想夏油教祖到場之后會是怎樣的光景。
“應該不能說我很會騙人吧？”夏油杰視線游離，其實自己也沒想到這種騙術就能騙到那個據說是大詛咒師的壞蛋同位體。沉吟片刻，夏油杰緩緩道：“……他比高中生還好騙。”
想當初，小杰同學也并不總是那么輕易就會上套。但仔細想想……是不是因為他當時完全和五條悟不熟，所以根本沒試圖用過這種方式去逗他玩呢？
意識到自己的同位體幾乎都是笨蛋這件事還挺沉重的。
夏油杰長舒了一口氣，還好他比這群家伙聰明點。
五條老師莫名地看了他一眼。
這家伙到底在高興什么？
很可惜，作為高專的007教職工，他的日程表排得還挺滿的。如果不是這兩天遇到了夏油杰，他倒也不會把工作往后推，所以現在才到了不得不去處理一趟的地步。
這也就意味著，不管是夏油杰還是夏油教祖，都會有一段脫離他監控狀態的時間。
事已至此，自從決定把手機借給夏油杰那一刻，大概就已經證明了他也想賭一手來自異世界的變量會為這個世界帶來轉機。
“我大概會有三天不在。”五條老師想了想還是叮囑道，“嘛，杰還是盡量別和那家伙起沖突比較好。”
他倒也沒有擔心夏油教祖真的會被昨天才開始復習體術的夏油杰拿下……非要說的話，他其實有點擔心要是夏油杰出了意外，一個掌握了時空法則的神經病就會殺過來，稍微會有點麻煩。
夏油杰點頭，自信道：“放心，不會有人受到生命威脅的。”
不過人身自由會不會受到限制，他就不能保證了。從物品欄里翻出來的神奇道具——據說是自動拾取來的、上一個世界祓除了天元的戰利品，獄門疆·里和莫名其妙打倒了幕后黑手羂索所得的獄門疆·表。
因為當時沒有注意，所以它們倆就被隨意地扔在物品欄角落里，沒有被自動回收拿去填充世界屏障……大概真是由于他太努力直接讓能量收集進度條爆表了。
原本追求一切都要做到最好的夏油杰這回到現在都沒有主動開始收集咒靈，其實是已經盯上了這個世界的天元，所以昨天去高專踩點，今天準備偷襲夏油教祖給可能因為天元消失而遭受重擊的高專減輕壓力。
嗯，這樣一看，所謂無引導全新開放世界也沒有那么困難嘛。
五條老師：“……”
五條老師閉眼：“好吧，那你加油。”
他實在搞不懂夏油杰腦子里在想什么——每一個都是。
五條老師邁步離開。
可憐的輔助監督電話又打了進來，伊地知潔高聲音都有點哭腔了，“五條大人，我們真的要遲到了，現在改簽的話……”
“知道了知道了，再吵派你去打哦。”五條老師半真半假地威脅道。
“噫——我？！”伊地知潔高震驚，下一秒他就捂住了嘴，聲音變小了很多，“我還是馬上改簽吧……”
“不用，我馬上就到。”五條老師說著，掛斷了電話。
此刻的五條老師并不知道，未來會有比百鬼夜行更大的麻煩等著他，其名為——
砂糖貓貓教。
……
半小時后，夏油教祖終于趕到地址處。
附近沒有人，夏油教祖略顯慌張地四處張望著，卻沒能發現貓的蹤跡。
可惡，果然是因為他的猶豫來晚了一步嗎？淡淡的懊惱涌上心頭，自從悟將地址發給他之后，就沒有更多的郵件發來了。
夏油教祖也不知道該不該發郵件詢問——如果太過熱切的話會顯得他也動機不純，就算悟不會那樣想……讓一只貓在街上繼續辛苦地用爪子按手機也太危險了。
但……現在悟在什么地方？不會已經遇到危險了吧？！
“咪嗚～”隨著這一聲貓叫，一只大白貓從隱蔽的巷子里探出腦袋來。長毛貓的毛發很難打理，可這孩子看起來毛發柔順光滑，似乎被好好照顧著……又或者說，是剛剛才變成貓，所以根本沒來得及經受流浪之苦的風吹雨打。
夏油教祖看著那只貓。
貓也看著他，似乎是認出這個穿著五條袈裟的假和尚是誰，邁動步子很輕快地朝他跑來，尾巴豎得高高的，在他腳下繞來繞去地蹭，還附帶著“咪咪喵喵”的撒嬌聲。
盡管貓是沒辦法說人話的，但不知怎的，夏油教祖腦中已經自動為它配了音。
“杰杰杰杰杰——快看我快看我快看我，這次我真的變成貓了啊啊啊啊啊——”
夏油教祖：“……”
卡——哇伊！
他繃著臉蹲了下來，強忍住了伸手摸摸小貓的沖動，試探道：“……悟？”
“喵！”貓充滿活力的大聲地回應。
夏油教祖呼吸一滯。
天殺的，這就是他的貓！高專一天天的究竟怎么回事？這么好的小貓就這樣丟在外面……
“那個……我、我就摸一小下。悟不會介意吧？”夏油教祖最終還是伸出了罪惡的手，貓毫不介意地抬頭用腦袋蹭蹭，奇異的、毛茸茸的觸感幾乎在他心頭輕輕撓了撓。
夏油教祖覺得自己甚至可以原諒這個世界一分鐘。
至于為什么是一分鐘……
“獄門疆，開門。”熟悉又陌生的聲音響起。
隨著話音落下，系在小貓脖子上的奇異正方體忽的張開了血盆大口——血紅色的眼睛被四個分布四角的正方體牽引在正中間，眼神十分不妙地注視著夏油教祖。
還沒來得及發現敵人是誰，直覺就告訴他應該立刻轉身離開，但手下的貓卻不依不饒地扒拉住了他，發出非常急切的“喵喵”聲，夏油教祖因此延緩了離開的腳步。
夏油教祖遲疑道：“……悟，怎么了嗎？”
他記得，那個正方體狀的咒物剛剛是系在這只悟變成的貓脖子上的。
貓：“喵！”
夏油教祖：？
“果然還是先離開比較好。”夏油教祖準備抄起貓暫且離開，貓卻輕盈地將身形一扭，避開了他的手，也成功將夏油教祖在獄門疆范圍內拖延至了一分鐘。
被啟動的獄門疆束縛住的夏油教祖：“……”
所以，果然是高專有詐嗎？可那只貓給他的感覺、還有那雙眼睛……無疑都說明這只貓和悟脫不開關系，詛咒應該是悟主動承擔的，甚至這場引誘也是悟的意料之中嗎……
夏油教祖心中莫名的憂傷還未來得及蔓延，就被慢慢踱步到他眼前的長發男人的長相嚇了一跳。扭了半天的貓非常順暢地跳進了長發男人懷里。
“耶，教會歸我咯！”那個和他長著同一張臉的長發男人歡呼道。
“喵嗷！”貓也跟著他得意洋洋地嚎叫。
夏油教祖：“……”
有沒有搞錯啊？！這家伙到底是哪里冒出來的……莫非是傳說中的二重身嗎？！
短暫無語片刻后，夏油教祖頓時便意識到這場騙局起始的問題所在，登時怒道：“喂，你這家伙到底是什么東西？！你對悟做了什么？！”
他很快注意到，這家伙身上的是高專的教師制服。
“我是另一個世界的夏油杰。”長發男人微笑著附身，很不客氣地揪了揪教祖的臉蛋，勉為其難地解釋道，“這個呢，是我的貓。你的悟好得很，大概剛剛登上了前往國外的飛機，不出意外的話……他會在國外連軸轉兩天然后還得來應對你的百鬼夜行。”
“我覺得這樣不太好，所以你呢，暫且冷靜一下。”夏油杰直起身子，用面對后輩的語氣溫柔道，“你的反派做得有點失敗了，我先給你做個示范。哦，對了，以后不要這么好騙。”
夏油教祖頭皮發麻，“等等，你要干什——”
“獄門疆，關門。”
——一只狐貍成功地被關入貓箱。
第55章 百鬼夜行（6） 砂糖貓貓教，再臨！……
夏油杰換好五條袈裟重回盤星教據點時, 碰上了一個赤著上身的金發外國男人。
對方看起來很疑惑，“小杰？你什么時候出去了？”
竟然、竟然有新角色，看起來似乎和夏油教祖關系不錯……但夏油杰的視線卻情不自禁地往他胸口那兩點愛心處看了看，又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 回應道：“突然想出去透透氣而已。”
“哦……那這只貓是？”金發男人又問。
“路上撿的, 可愛吧？”夏油杰笑瞇瞇地向他展示, 揮了揮Satoru的爪子, “我決定叫它砂糖。”
他以自己有限的素質決定不在盤星教的成員面前暴露Satoru的真名，畢竟誰都知道五條老師的名字，要是讓夏油教祖在此社死，保不齊禁閉結束之后他會恨不得直接自盡。
金發男人湊過來認真地觀察了片刻，點頭道：“這個名字不錯，和它很相配。不過這時候撿貓回來……”
“別擔心，我會照顧好它的。”夏油杰淡定道。
“……我倒也不是懷疑這個。”金發男人直起身子, 頗有些擔憂地問, “小杰, 你真的沒事吧？”
又是打破杯子，又是出門撿貓, 與此同時還在籌備百鬼夜行……作為家人, 當然清楚他們的教祖大人最近狀態沒那么好。
夏油杰思索了一會兒，沉重道：“那可能還是有點事的。不如先給教會改個名字就當轉轉運吧……新的名字就叫‘砂糖貓貓教’好了！”
金發男人瞪大了眼睛：？？？？？
他們的教祖大人……小杰他終于瘋了嗎？
……
第一次（各種意義上的）夏油教祖未參與的盤星教家庭會議。
“什么？”菅田真奈美瞪大眼睛, “這種時候……突然要給教會改名？”
離百鬼夜行只剩下最后五天了, 臨場改名會顯得有點奇怪, 像是迫不及待準備迎接失敗然后帶著整個教會轉生似的。
拉魯神情凝重, “嗯，既然是小杰提出的……其實改名也無所謂。但，這個名字其實略顯奇怪。”
米格爾淡定地開了罐啤酒, “能有多奇怪？夏油那家伙品味挺高的吧，應該也不會……”有什么奇怪的名字。
拉魯雙手交疊放在鼻前，作深思狀絕望道：“砂糖貓貓教。”
“噗——咳咳咳咳咳咳！”米格爾果然還是被自己的啤酒嗆到，一口噴了出來，不自覺地爆了粗口，震撼道，“他精神終于出問題了？！”
菜菜子彈射出去在他背上拍了一掌，“米格爾，不許這么說夏油大人！區區‘砂糖貓貓教’，就算是更惡心萌的‘軟軟萌萌甜甜砂糖貓貓教’也在所不辭！”
“知道了知道了——你這小鬼也知道是惡心萌啊！”米格爾呲牙裂嘴地屈服于聽不進一點養父壞話的毒唯小鬼，比起她能舉出的更離奇的例子，他還是更愿意接受本來的樣子，“所以我們真要改這個名字？我是說，短一點的那個。”
美美子移開視線，看向一直沉默的禰木利久，“……其實這個名字很可愛，對吧？只要大家不介意的話……美美子沒有意見。”
禰木利久大驚，緊張道：“我、我當然也沒問題！只要是夏油大人的決定……”
大家看起來都沒有意見，菅田真奈美無奈扶額，“……啊，確實也過了那么喜歡賣萌的年紀。不過就這樣吧，既然夏油大人愿意，那我來處理更名的問題。”
只有米格爾仍然在吐槽，“戰斗的時候把這種名字報出去，一定會很丟人的。倒是再問問夏油啊，改名的意志那么堅定嗎？”
拉魯哈哈干笑著安慰他，“別這么想米格爾，說不定戰斗的時候這種名字會讓敵人笑到完全無法專注戰斗呢？這樣一想，會不會好受一點？”
米格爾：“……”
他們這群人的溺愛是一脈相承的。反正也無所謂了，只要是那個夏油混蛋的想法，就算再離譜，也沒有誰會真的想反對的。
米格爾也點頭了，“行吧，改名叫改名吧。”
他們連沖到高專去宣戰都能做出來了，還有什么是他們做不出來的？
于是夏油杰第二天起床之時，意外熟悉的菅田真奈美就非常認真地告訴他，給教會改名的事情已經做好了，如果有必要的話她會加急訂一個新的牌匾過來。
夏油杰：“……”
好厲害，真的好厲害！無論哪個世界的秘書小姐業務能力都強得有點可怕了。
原本想給同位體留點臉面的夏油杰想了想，又摸了摸自己的貓，一咬牙說：“訂！”
雖然他其實很不想那樣做，但真奈美他們看起來很積極的樣子誒！夏油杰當然不愿意辜負他們的心意。
米格爾出門回來看見甚至連原來的牌匾都被撤掉換成了“砂糖貓貓”之后，默默無語了片刻，喃喃道：“……不知道為什么，覺得有點更惡心了。”
本來以為只是嘴上說說而已，但竟然連牌匾都換掉了，完全就是認真到不能再認真了。
他本來在門口仰頭觀察新的牌匾，一低頭突然看見一只雪白的貓，忽然理解這名字的由來。這只貓，長得挺可愛的，米格爾走到它面前蹲下來，福至心靈道：“你這家伙，不會叫‘砂糖’吧？”
其實并不叫砂糖的Satoru：“咪嗚？”
菜菜子和美美子非常著急地跑了出來。
“哇啊砂糖大人，你怎么跑到這里來了！”菜菜子一把抓住貓，半真半假地責怪道，“不可以亂跑哦，夏油大人把你交給了我們，要是跑不見了的話，我們都會很擔心！”
“嗯嗯！教會里面已經很大了，不用到外面去。”美美子也緊跟著附和道。
她們兩個向來被夏油教祖寵得無法無天的，完全是兩個小惡魔，突然會對除了夏油之外的生物這么嗲還真是少見，米格爾縮了縮脖子，“我少看了兩集？這只貓就是……”
菜菜子把貓抱起來，連忙糾正道：“怎么能說是‘這只貓’，這是砂糖大人！”
Satoru對這種教會的布置還挺熟悉的，所以只是跑到門口等人，結果還沒等到夏油杰回來，就先遇到了米格爾。它倒不介意被菜菜子抱起來，因為它依稀記得曾經和幼崽版菜美姐妹玩過。
米格爾：“……”
這已經不是少看兩集的程度了，他是不是不知不覺間錯過了一年？其實現在其實是2018年的12月20日了對嗎？
美美子認真地跟他解釋道：“因為夏油大人非常喜歡砂糖大人，所以我們也會喜歡它。首先是要努力表達善意！”
米格爾放棄與她們交流，轉而問道：“所以夏油那家伙又去哪里了？”
菜菜子思考了一下，回答道：“夏油大人說，是去高專踩點了。”
……
“家入小姐，一直在看外面呢。”今天接受治療的咒術師情不自禁地提問道，“外面有什么東西嗎？”
有什么東西……啊，先前才來高專宣戰過的詛咒師的同位體堂而皇之地在操場上游蕩算嗎？
以五條老師的忙碌程度，竟然能抽出兩天時間來觀察據說來自平行世界的夏油杰已經很超過了，所以當五條老師離開后，她還以為最近是沒辦法見到任何夏油杰的。結果那家伙竟然自己一個人過來了。
盡管以佐藤這個姓氏的大眾化程度，保不齊往上數幾屆真會有姓佐藤的高專肄業生……夏油杰如此囂張地在高專里晃蕩這回事，還好夜蛾校長最近因為總監部對百鬼夜行的重視程度見天的在外開會，暫且還不知情，否則絕對會驚到又掉好幾根頭發吧。
家入醫生表情很詭異，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向他人說明這件事的詭異程度，面對著咒術師的求知的眼神，她最終還是搖了搖頭，“不，沒什么。已經差不多了，如果實在擔心的話，可以在這里休息一會兒。我暫且出去一趟。”
“啊、好、好的！”
將咒術師莫名緊張的注視關在門后，家入醫生決定擔負起作為成年人的責任，比如暫且去和貌似在謀劃超厲害計劃的、疑似詛咒師的家伙交涉一下。
“嘿，夏油。”家入醫生雙手插兜，“一個人過來沒關系嗎？”
夏油杰回頭，看見披著白大褂的家入醫生稍微有點意外——他那邊的家入硝子，一開始似乎是對醫學挺感興趣的，不過高中之后仿佛覺醒了，幾乎彈射起步生怕再被追上似的逃離了，醫學界顯而易見失去了一顆非常不得了的新星。
“是硝子啊，這樣也認得出來嗎？”夏油杰有點意外地指了指自己的臉，他知道因為同位體宣戰的行為，他現在同高專的關系會很尷尬，所以用了咒靈模糊了一下相貌，現在給大多數人的感覺大概是誰見到都會覺得有點眼熟，但又想不太起來。
“當做是人渣雷達之類的東西吧，所以就算化成灰應該都能認出來。”家入醫生淡定道，“據說有人最近要發動恐怖襲擊呢，這么閑地待在這里也不怕被遷怒？”
因為是非常熟悉的說話方式，夏油杰也放松下來，笑瞇瞇地說：“不怕哦。”
雖然這一次是毫無指引的開放世界，但店長上回給他通報了一下上一個世界的后續情況……天元死去之后的騷亂沒有持續特別久，普通人的接受能力還挺強的，很快就把咒靈當作了自然災害之類的東西，那個世界的咒術師反倒變得更輕松了一點，還附帶了兩個長大成人的小鬼仍然歡快地生活的一系列照片，小杰同學人模狗樣地在高專開學典禮上講話的樣子也挺有樣子的。
好吧，人類就是這種生物。夏油杰對于再次做出同樣的事情也沒那么有負罪感了。
家入醫生挑了挑眉，“嗯哼？這種語氣，很像是‘我有個餿主意’的意思啊。”
和那兩個家伙當同期，多少也對那他們的各種語氣很熟悉了。盡管五條老師現在大多數時候有少講話裝深沉的嫌疑讓人有點難以分辨，但這個比起那位教祖大人來說活潑過頭的夏油杰竟然讓她難得地撿起了這種原來習得的無用技巧。
昨天剛剛把人囚禁還搶了人家教會的夏油杰聳了聳肩，“也不至于吧？應該會比那小子的計劃好一點。”
家入醫生回憶了一下，發現他這顯然是憋著壞準備搞大事的狀態，連忙問：“那你是準備做什么？方便透露一下嗎？”
就當是她為了校長愈發堪憂的發量進行一點微弱的努力吧。
夏油杰搖頭，“秘～密～”
之前被五條老師盯著，他不方便光明正大的觀察高專設施。不過今天自己來仔細看看之后，發現這個地方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懷舊風格啊。讓本來準備認真對待的夏油杰有幾分黑線，如果不是他不想在盤星教待太久，他早就溜了，也等不到家入醫生過來逮他。
在盤星教見到了這個世界的菜美姐妹讓他稍顯意外，不過其他人就說不上太熟悉了，雖然只從第一印象來看，盤星教的干部們都是很不錯的人，但……哈哈，畢竟先前和他們相處的并不是他本人，所以一直待在那里很可能會露餡。
家入醫生毫不客氣地露出了嫌棄的神色，“嗚哇，這種語氣好惡心，已經不是DK了吧夏油君。”
她倒也知道從夏油杰這里問不出什么東西了，于是退而求其次地問：“那么你計劃中的傷亡人數有估計過嗎？”
夏油杰認真道：“我會盡力降到最低。”
那兩個小鬼的世界到底是五條悟和夏油杰仍然處在相同陣營的狀況，所以才能輕輕松松地解決問題。
這邊嘛……倒也不能說關系不好。畢竟一個是隨隨便便就能把最惡詛咒師的同位體輕易帶回家的最強咒術師、一個是聽說最強咒術師有可能變成貓就急急忙忙沖過來準備幫忙的笨蛋最惡詛咒師，作為立場不同的兩方來說……關系好得有點恐怖了。
但因為立場不同，所以有混亂的話多少會有點麻煩。那么接下來就是拿下天元的他再幫忙處理的部分了。
家入醫生靜默了片刻，“啊，好吧。”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這家伙很認真誒，那就姑且相信他好了。
第二天聽說盤星教更名為砂糖貓貓教的家入醫生：“……”
那還真的蠻厲害的。
第56章 百鬼夜行（7） 不○○就不能出去的房……
幾乎每個人聽到“砂糖貓貓教”這個名字時, 第一時間腦海中出現的想法都會是——
“那是什么玩意？我的耳朵應該沒出問題吧？”五條老師用‘你在開玩笑嗎’的語氣反問剛剛通知他盤星教更名這種消息的伊地知潔高。
伊地知潔高：“……”
他其實也蠻想問的。
其實改不改名倒無所謂，但只要想到自己的敵對勢力竟然臨場將名字更改成這樣一個略帶惡心萌的名字，就會情不自禁地覺得有些迷茫。
一方面是迷茫自己先前如臨大敵的究竟是群什么玩意兒，至于另一方面……的確還是有點擔心盤星教改名一事其中是否有他們尚未領悟到的深意。
咒術界大概也這么想, 于是決定讓遠在國外的五條老師也來悟一悟。所以剛從連手機都不會有信號的深山老林里出來和伊地知潔高會合的五條老師就被迫要來思考一番夏油勢力突然改出這樣一個名字究竟有什么深意。
……有什么深意？有個屁深意。
不就是偉大的最惡詛咒師真的被一個咒術新手拿下了唄。
五條老師無語閉眼, 輕而易舉就改出這種不正經名字的盤星教和真的試圖思考這種名字究竟有什么內涵的咒術界, 怎么不能算是旗鼓相當的對手呢？
畢竟這種名字怎么想都不可能出現在夏油教祖的那充滿大義的高尚腦子里, 想必現在正在扮演教祖的就是那個扮教師扮得破綻百出的家伙。
可這事仔細想來其實相當靈異，因為非常相信夏油教祖的實力，所以五條老師暫且想不到他究竟要放水放出幾個大洋才能落到那個咒術半吊子體術也半吊子的偽教師手里。
現在甚至連教會都讓人家拿走了……嘖，笨蛋。
想到夏油教祖究竟是怎么被騙過去的，五條老師覺得自己本應該不爽的，但實際上他又在莫名地暗爽——嘴上說是敵對方，聽說他出事了之后又很急嘛。杰這家伙, 當個超級邪惡反派還做得這么口嫌體正直的……
不過, 夏油教祖究竟被抓到哪里去了, 才能讓那個偽教師在他的教會里這么亂來？五條老師抿了抿唇，語氣硬邦邦地回答道：“我當然也不知道, 這種事也好來問我, 讓那群爛橘子太閑了就往腦子里多灌點水。”
省得一天天大腦放空就來研究這些莫名其妙的玩意。
絕望的打工人伊地知潔高將五條老師的回復稍作修飾，最終以“毫不知情, 無法理解, 大人們最好多思考一下其他事情, 不要將敵方腦子不太正常的行為太放在心上”的內容發了回去。
雖然最終好像還是把幾個身體不那么硬朗的大人氣得險些高血壓就是了。
12月22日晚六點, 五條老師終于回到了東京。
盡管覺得已經拿下盤星教的夏油杰現在已經不大可能還待在他那間公寓里，五條老師還是決定先回去看一眼，只是剛到樓下, 他就意識到公寓里有熟悉的咒力，以六眼的視角來看，那道咒力殘像好像還在移動的樣子。
在移動，是活的、至少是一個活的夏油杰。
五條老師：“……”
事情變得更加詭異起來了。無論在他公寓里的是偽教師還是教祖大人都會顯得有點靈異。
如果是教祖大人的話，那家伙應該不是自愿來到這里的……他倒也沒想過會在這種情況下再和摯友重逢。
他確實想讓外來的力量為這個世界帶來幾分轉機，但也沒想讓自己直接一腳踏入強制愛片場，甚至強制方和被強制方都是被迫的！
五條老師的腳步略顯遲疑，隱約感覺那只看起來疑似非常無害、實則相當兇險的野生狐貍迫害完夏油教祖后又將迫害的矛頭指向了他。
嗯，真搞不懂這家伙已經拿下反派方最強，又準備來拿下正派方最強究竟是謀劃著什么。算了，上吧，Great Teacher Gojo可是不會逃避的！
五條老師深吸一口氣，邁步上樓。
在電梯里時，他一直在思考自己會遭到怎樣的襲擊，可推開門時卻首先聞到了一陣飯菜的香氣——
這大概是屬于普通人的小小幸福，繁忙的工作結束后，回到家就能和妻子一同享用對方用心準備好的一桌熱騰騰的飯菜。
但大多數咒術師習慣于獨來獨往，哪怕是生于龐大咒術家族的人也不會有多強的凝聚力，只是一群被共同的利益裹挾起來的、相對而言比較熟悉的家伙而已。
這種場景對于咒術師而言幾乎都是奢望，所以開門之后見到室內一副溫馨幸福的場景時，五條老師反而嚇了一跳。
流浪太久的貓不會輕易放下戒備心，面對溫暖的房間和充足的食物，首先會想到會不會是可怕的壞蛋的引誘手段。
……恐怕真的是。
“晚上好。”夏油杰抱著貓走出來，淡定地跟五條老師打了個招呼，“吃過了嗎？”
他今天穿得相當休閑居家，仗著室內溫度怡人就只穿了一件黃白相間的毛絨絨的家居服，看起來手感很好，而頭發不像平常那樣束成半丸子頭，而是松松地扎起來攏去搭在肩膀上，離那個比較危險的發型略差一步，但也已經足夠讓五條老師謹慎地停住腳步。
“哇，是不是不太好？”五條老師戰術后仰。
月黑風高、咳，不，倒也還沒到那種時間，天還沒完全暗下去呢……總之，孤悟寡杰的，不太合適……吧？
夏油杰也很莫名其妙，“悟突然說什么奇怪的話呢？在國外跑了三天很辛苦吧，先吃飯怎么樣？我親手做的哦。”
五條老師：“……”
他乖乖走到餐桌邊，舉起手機咔咔一頓拍，雖然不大確定這是不是鴻門宴，但……手機先吃，先存了再說。
先不論這桌飯菜有沒有問題，至少賣相看起來十分可人，搞得五條老師是真的有點餓。
夏油杰把貓掛脖子上，走過來幫五條老師拉開椅子，又不容置疑地輕輕把他按在座位上，又將繃帶拆掉。
五條老師那雙亮閃閃的漂亮藍眼睛總算露了出來，毛茸茸的頭發也跟著垂下來，這張臉居然和少年時期沒什么分別。他的表情有點震驚，眼睛瞪得溜溜圓，看見夏油杰活像見了鬼。
“我已經吃過了，這些都是給悟準備的。”夏油杰很溫和地在他身邊坐下替他布菜，就差直接喂進他嘴里了。
五條老師：“……”
嗯……唔……啊……好、好像那個哦，五條家那群爛橘子心目中端莊賢淑的家主夫人。
可想到這家伙其實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夏油杰，背后還有一個五條悟在盯著——爽是蠻爽的啦，但又莫名其妙的頭皮發麻呢。
可不是他主動的哦，把這個狐貍精丟出來的家伙最好自己反思一下。
“……杰，先等等。”五條老師微妙的良知驅使他按住了夏油杰的手，凝重道，“那家伙現在在哪里？”
……他真的好在意夏油教祖的下落！夏油杰莫名想到自己曾經看過的一個故事，具體內容已經不明，大概講的是丈夫為了救回被擄走的妻子向可惡的壞蛋出賣色相。
可惡的壞蛋夏油杰強行繃住表情，把那種微妙的背德感甩出腦海，溫柔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吃過飯我就會帶悟去見他。不用擔心，飯里沒毒。”
“我也沒懷疑這個……杰肯定是不會害我的。”五條老師看起來心情十分復雜，“不過什么才算叫出意外呢？”
夏油杰頓了頓，才試探道：“……比如，那可能是個，不○○就不能出去的房間？”
說起來，獄門疆·里算得上是獄門疆的后門……要在不把夏油教祖放出來的情況下把五條老師塞進去，是可以做到的嗎？？？？？？
五條老師不確定道：“杰，你剛剛說了什么？”
他是不是聽到了什么很不得了的東西？
“不重要。”夏油杰夾起一塊玉子燒喂到他嘴邊，言簡意賅道，“吃。”
肉眼可見的，夏油杰沒耐心了。比起最近行事非常突兀的夏油教祖來說，他現在更像個找到了目標的恐怖大反派，于百忙之中抽出一點時間來敷衍了一下五條老師，并且再不配合的話他好像要采取強制措施了。
五條老師：“……”
吃唄，又死不了。
五條老師莫名其妙地在夏油杰的照顧下吃完了這頓飯，夏油杰默默拿出了一罐果啤遞給他，總算圖窮匕見，但因為匕太過明顯一時間讓人不知道做出什么反應。
“要讓我失去意識嗎？這不太好吧。”五條老師知道自己糟糕的酒品與可憐的酒量，很體貼道，“就算我清醒著也會配合杰的哦。”
“不，你還是沒意識比較好。”夏油杰認真道，“我需要讓那小子暫時不要思考我都做了什么事情。”
哦，砂糖貓貓教。五條老師了然，改過這種名字，就算以后再改回去也洗不清自己身上給大眾的詭異印象了。
“好吧、好吧。”五條老師點了點頭。
……
獄門疆內。
可惡的、混蛋教師。夏油教祖正在獄門疆內的空間跋涉，地面上鋪滿了各種各樣的白骨，對于穿著木屐的他來說，行走實在太過困難了。
這里的時間完全是凝滯的，甚至連身體機能也沒有任何出現變化，夏油教祖也無法確認究竟過去了多久。如果那個混蛋準備靠把他關過12月24號來阻止百鬼夜行的話——哈，挺好的，成功了。他現在除了去把那個混蛋玩意打一頓之外沒有其他任何想法。
夏油教祖已經確認過了，這里是無法從內部突破的。但他永遠不會坐以待斃，現在，他正在試圖尋找一個也許存在的出口、或者這個空間比較薄弱的點。
不過大概是失敗了，這個空間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嚴密。如果沒有外界的干擾，他大概永遠都出不去了。
就在夏油教祖停下腳步之時，昏暗的空間頂部突然撕開了一道裂口，不知何處的光芒透了進來。夏油教祖很快就反應過來抬頭看過去。
可那道光很快又被遮蔽了，堵住缺口的是一只圓溜溜的藍色貓眼。那只眼睛靜靜地觀察了一會兒獄門疆內部，很快又挪開。從獄門疆內往外看，也只能看到一片白茫茫的空間。
那道裂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慢閉合。
這也許是離開這里的時機，就算不知道沖出去會到達哪里……夏油教祖召出飛行咒靈，準備先不論三七二十一賭一把再說。
可他還沒來得及飛起來，一只帶有粉色肉墊的貓爪用自己的爪尖勾著一道熟悉的人影出現在了裂口處。
壞蛋貓并不在乎夏油教祖是否有想要逃出獄門疆的心思，直接將爪子探了進來，扒在裂口處搖晃了幾下，“嘿咻”一下將完全失去意識的五條老師狠狠地向著獄門疆更深處的空間丟了出去。
夏油教祖：“……”
喂！！！！！說好的他的悟平安無事在國外出差呢？！
一邊是能夠逃出生天的通路，另一邊是同樣受困并且毫無防備的摯友……
來不及思考，夏油教祖的身體比思想更先反應過來，反應過來的時候，飛行咒靈已經拍打著翅膀帶著夏油教祖飛快地沖向了正在墜落的五條老師。
只是為了將五條老師扔進來而打開的裂口關閉了，從外界透進來的最后一點光亮最終消失，熟悉的黑暗重新籠罩了夏油教祖之時——意識全無的超大只巨型流浪貓重重地砸進了他懷里。
喝醉的人意外的沉重，仿佛是被卡車從咒靈上創了下去似的，夏油教祖抱著五條老師咕嚕咕嚕地滾進了下方的白骨堆里，十分骨感，硌得夏油教祖全身都痛。
五條老師不知道還處于醉酒的哪個階段，現在靠在夏油教祖的胸膛上睡得格外香甜，長長的眼睫毛幾乎要貼到臉上了，簡直像是沉眠的乖巧天使。
夏油教祖：“……”
雖然但是……好可愛哦。
首先反應過來的是嗅覺，帶著點微甜的酒氣從五條老師嘴里飄出來。
意識到五條老師究竟是怎么被拿下的夏油教祖也有點震撼。
自從五條老師見識過自己醉酒的破壞力后，他就完全拒絕酒精了，偏偏他五感又都很敏銳，就算只有一點點酒精含量他都能聞出來，所以幾乎沒可能被暗算。
一切的一切，只能證明五條老師是自愿上鉤的。
什么啊……
夏油教祖的表情一下崩壞到難以再偽裝得游刃有余的樣子，他心情復雜地將五條老師挪到一邊去，自己爬了起來，準備去找個遠遠的角落發霉。
果然啊，悟也覺得那家伙更好吧？作為教師的、更加“正常”的夏油杰。
下一刻，他的腳踝被人抓住了。
五條老師鬼魅似的聲音響了起來，那雙眼睛幾乎真的像貓似的，在黑暗中散發著讓人毛骨悚然的藍幽幽冷光。
“好久不見，杰。你要去哪里？”
第57章 百鬼夜行（8） ZZZZzzzzz……
五條老師的聲音很冷淡, 自從新宿那場決裂之后，夏油教祖所能得知的他，大多數時候都是這樣。
把墨鏡摘掉換成繃帶，頭發整個豎上去, 毛茸茸的后腦勺也不復存在, 只留下粗糲的發茬, 見天的繃著嘴唇垮出不高興的冷酷樣子……夏油教祖記憶里的無憂無慮的快樂少年好像一夜之間成為了了不起的大人。
了不起的大人總是不高興, 大約就是成長所會帶來的苦痛。
夏油教祖心知這是他一手促成，所以也不會故意撞到五條老師臉上去，可遇到了實在避不開的時刻，甚至已經做好了最糟的打算，準備迎接遲到好幾年的判決時，率先避開的還是五條老師。
東京就這么大點地方，要說真的遇不到怎么可能呢？時間逐漸往后行進, 五條老師身邊也有了越來越多的同伴, 他也不總是那么不高興了, 可他還是會避開夏油教祖。
夏油教祖便明白了，他還是成為了五條悟這光明磊落的一生唯一的污點, 所以對方才會對他這么避之不及。
他本來是這樣以為的。
可當多出來的那個家伙出現時, 夏油教祖在漆黑的獄門疆中靈光一閃。五條老師不是厭惡“夏油杰”這個存在，只是單純的、是“他”出了問題罷了。
不過仔細想想也能明白吧, 能夠順利度過“苦夏”成為教師的夏油杰, 同他這個已經面目全非的“前摯友”相比, 簡直是沒有沾染任何污穢的白月光, 所以才能得到悟的好臉色，甚至說是更近一步的忍讓……
“我去哪兒？”夏油教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狐貍似的，幾乎是那種又驚又怒的應激反應, 故作冷酷地回應道，“那都和悟沒有關系吧？松手。”
五條老師冷臉沒繃住多久，但還算得上聽話，很委屈地松手了。
大概是沒想到他真的會松手，夏油教祖腳下一個踉蹌，花了點功夫才穩住身形，回頭看過去的時候，五條老師已經坐了起來，盤腿坐在白骨堆上，仰著臉很乖巧安靜地盯著他。
——走吧，就像很久以前一樣，他不會阻攔你。
夏油教祖抿了抿唇，他也清楚自己剛剛的反應實在太過激了，大概是被關太久了，脾氣也肉眼可見地變壞許多，剛剛近乎已經到了拿著五條老師撒氣的程度。
說到底，悟其實也很無辜吧？完全是無意識地被……呃、被貓丟了進來。
按照他曾經的經驗而言，現在的五條老師大概已經過了咒力失控術式暴走的第一階段，現在正在有意識地發呆，會下意識地扯住身邊熟悉的人也是很正常的事，結果還被他兇了一下，總覺得還挺可憐的。
……嘖，熟悉的人。夏油教祖轉過身蹲下，和跟著他動作移動視線的五條老師對視了片刻，覺得自己不能和醉鬼計較，調整回了游刃有余的大騙子假笑，才突然伸手在過于乖巧的教師額頭上一彈。
“笨蛋。”顯然更笨蛋的家伙顛倒黑白率先指責道，“沒有人告訴悟，不可以隨便喝別人遞過來的酒嗎？”
五條老師認真反駁道：“不是隨便喝的。”
是為了見到杰才挑戰了自己并不擅長應付的酒精的哦！
夏油教祖：“……”
行吧，還真是故意的，那還真讓人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悟不是討厭酒精的味道嗎？”夏油教祖又艱難地扯了扯嘴角，輕輕道，“就算再喜歡對方，也不應該勉強自己去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看吧，又被騙了。”
面對一個難得把繃帶拆掉，瞪著眼睛卻一副無辜的清澈樣子的笨蛋摯友，蒼青色的塵封記憶卻無法控制地涌入腦海。明明先前他都已經克制住不去想這些的……
比如，面前這個白毛笨蛋讓他們發現酒量和酒品都奇差還是在一年級的時候。
尚未認清學弟們人渣屬性的歌姬前輩竟然還為一年級操辦了入學的派對。除了某個大少爺之外，另外兩位都是隱隱帶著點叛逆的臭小鬼，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嘗試過飲酒了——當然，好孩子不要學。
在某些壞蛋的激將法下，因為嫌棄酒味躲得遠遠的大少爺當即淺嘗了一口。后來的事情……
夏油教祖不太想回憶了，總之，為了阻止暴走的五條老師拆掉整棟教學樓，他和他的咒靈都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事后還是被趕來的班主任教訓“不要在教學樓里喝酒更不要酒后發瘋拆教學樓”。
不過他腦袋上只有一個包，悟頭上頂了三個——一是自知酒量差還要喝，二是喝醉后竟然差點拆了教學樓，三是醒酒之后竟然拒絕承認自己的犯罪事實，一副記憶清空了的樣子。
不知不覺間，夏油教祖臉上的笑已經變得非常真切溫柔，可想到如今的情況，又情不自禁地悵然起來，“……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悟就不用和我待在同一個地方了。”
說到底，那個騙子現在消耗的也不過是少年時的他累積下來的信任罷了。他都沒舍得用那些感情來脅迫五條老師，那個混蛋……
夏油教祖的怨氣愈發濃烈，要不是出不去，他必定要手刃那個擅自玷污他純潔心意的混蛋家伙，只可惜下一秒就被對面的醉鬼逮住了。
對面雖然腦子不太清醒，但講話又很直接，五條老師非常誠摯道：“我沒有被騙，來這里只是因為我很想杰。”
他的視線格外熾熱，夏油教祖像是被燙到了似的慌忙躲避開，故作淡定道：“……哦，那悟想錯人了。”
“沒想錯。”
“想錯了。”
“沒想錯。”
“想錯了。”
“沒想錯。”
突然意識到這種對話的持續性和弱智性，準備繼續回嘴的夏油教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微笑著心平氣和道，“……我理你干什么。”
和醉鬼吵架大概是最沒意義的事情，更何況對面這個醉鬼還是醒酒之后就會清空記憶的笨蛋，吵了也白吵。
“干嘛不理我？”五條老師癟了癟嘴，看起來十分委屈，“虧我還特意來見杰。杰這樣很壞哦。”
“我、我很壞——？我本來就是詛咒師，壞點怎么了？！”剛剛才立下了不跟醉鬼吵架的誓言的夏油教祖頓時急了，比起其他的情緒，更多的其實是惱羞成怒。
事情都已經到這種地步了，明明兩人站在了敵對方，這家伙全還是能很坦然地說出自己是特意來見他的話。夏油教祖一邊覺得頭暈腦脹，一邊又覺得這實在非常荒謬——
說到底他會被騙當然還有五條老師出借了自己手機的原因。畢竟，干他們這一行的，聯系方式都相當固定也很少出借，那串號碼夏油教祖倒著背都熟悉，那種時候當然不會覺得是有人借了五條老師的號碼來騙他。
這家伙聯合著外邊的野生夏油杰騙了他，現在還好意思說是特意來見他。
好啊，正反雙方的最強全被關禁閉了！
等到出去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會被那個發表了要給他示范一下反派的正確姿勢的混蛋搞成什么樣子——說不定還根本出不去！躲都躲了十年，突然就要和他在這種奇怪的空間里一起關禁閉，到底有什么毛病？！
“悟腦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你就那么相信那家伙真的不會害你嗎？姑且算你想要阻止我這種兇惡詛咒師的計劃，那你現在也被關進來做什么？！你的高專不管了嗎？學生呢、同事呢，全死了也沒關系嗎？！”
五條老師貓似地縮了縮脖子，眼神飄忽地裝傻道：“聽不懂，完全聽不懂杰在說什么。難道是正論嗎？好像有很多很多小鳥在叫，聽不懂。”
夏油教祖頓時卡殼了。
他有時候真的懷疑這人是不是借著醉酒誆他。可仔細觀察了片刻后，夏油教祖很絕望地發現五條老師確實沒醒酒，這也就意味著他久違的正論輸出也幾乎全要被這小子忘掉。
多新鮮，最惡詛咒師在這兒教育最強咒術師該怎么當一個好老師，管得真寬。
“……一開始就不該和你搭話的。”夏油教祖嘆了口氣，很挫敗地揉了揉臉。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等到度過這醉酒認真發呆的第二階段，對方就會很干脆地倒頭就睡。很可惜，因為他剛剛和這家伙搭過話，對方已經不想認真發呆了，更傾向于和另外一個人類聊天來消磨精力。
除了被關起來會有點無聊之外，這個空間沒有任何明顯的危險，地面上那些白骨堆又不像是能動的樣子，就算把這家伙丟在這里也不會有多大問題……算了，暫時再照看這個笨蛋醉鬼一會兒吧。
醉鬼很不能理解，“為什么不和我搭話？杰一個人不會寂寞嗎？”
“悟是十萬個為什么嗎？”夏油教祖無奈地回，“不會寂寞的，畢竟我們都不是需要和朋友一起上廁所的小學生了。”
醉鬼五條老師真心實意地贊嘆道：“哇，那杰好厲害哦，我就會覺得有點無聊……從很久很久之前就一直覺得很寂寞誒。”
夏油教祖：“……”
他應該是犯了特別特別嚴重的罪，才要在這里經受這種酷刑。
該回答嗎？然后痛哭流涕地懺悔又若無其事地假裝一切如常嗎？怎么可能，回不去的。
可是面對一個非常多話的醉鬼，不搭理他的話……對方就會自顧自地開始展開其他話題。
五條老師思索了片刻，似乎意識到自己剛剛裝傻躲過了夏油教祖的質問，后知后覺提起了幾分良心準備從中挑一個回答。
“那個，杰。”五條老師伸手戳戳突然陷入emo的夏油教祖，堅定道，“我是相信你才相信他的哦，不要因為這個傷心呀。”
夏油教祖沒理他，于是醉鬼非常鍥而不舍地繼續湊近，雙手按在夏油教祖肩上，他很有自知之明地催促道：“嗯……快說點什么，杰。因為我要睡了，再不說就來不及了。”
“……我沒什么要說的。”夏油教祖移開視線，他已經在倒數對方要昏迷的時間了。
“那就完蛋啦！”五條老師非常開朗地笑著說，“杰要和我一起被關在這里一輩子了，事業大失敗哦！”
夏油教祖：“……”
夏油教祖：“哈啊——？！”
五條老師非常安詳地往后仰倒，自動化無下限非常體貼地隔絕了他的腦袋和底下的白骨親密接觸。
夏油教祖登時大驚，被奇怪的情緒偏離的正常重點突然回到了腦海，久違的事業心升了起來，連忙撲上去尖叫道：“等等、悟！這種時候就別睡了啊！外面都發生了什么倒是告訴我！！”
五條老師（安詳）：ZZZzzzzz……
……
12月23日晚，經確認，五條老師完全失蹤，音訊全無。
因為五條老師回高專述職的時間總是會拖拖拉拉到最后一刻，所以他這次的失蹤竟然遲了整整一天才被發現。據他的輔助監督伊地知潔高所說，最后一次與五條老師見面是在對方的公寓樓下。
被迫拿著五條老師公寓備用鑰匙過來檢查一下里面還有沒有活人的家入醫生心情意外的平靜。
她隱約能意識到，那個夏油杰所說的很厲害的計劃好像開始實行了。這貨顯然和那位開戰前先向敵方宣布一下自己的戰術的教祖大人不一樣，一點信息都舍不得往外透露，真讓人不安。
這樣想著，家入醫生打開門，她看見一只貓端莊地趴在沙發上，這只貓——白毛藍眼睛，怎么看都是夏油杰的貓。
發現家入醫生開門，貓緩緩歪了歪腦袋，警覺地跳走了。
家入醫生：“……”
她關上門，若無其事得好像自己從未來過。
事情真是變得越來越厲害了。
好啦，現在有兩個壞消息，家入醫生默默拿出手機編輯郵件。
一個是他們的最強似乎已經被來自平行世界的夏油杰綁架咯！另一個是，明天的百鬼夜行似乎還是會照常舉行哦！
嘿，世界好像要爆炸咯，先點個煙吧。
第58章 百鬼夜行（9） 加油啊，劉海很怪的大……
12月23日, 盤星……不，砂糖貓貓教百鬼夜行行動前最后一次干部會議。
在不知情的狀況下被排擠過了的夏油杰終于有機會參會，為了避免突然需要對參會干部進行點名暴露自己與兩名外國男性不熟的事實，他決定自己先放出一個炸彈。
“五條悟已經被我抓住了。”他拿出一枚正方體狀的咒物擺在桌面上, “這是獄門疆, 五條悟現在便被封印在其中。我們的計劃少了個重要的阻礙。”
雖然里面不止裝了五條老師就是了……等到事情結束, 他會把那兩個倒霉蛋放出來的。
只希望他們不會在里面鬧出人命。夏油杰微妙地移開視線不再看獄門疆, 他和這個世界的同位體并沒有多相處，只是區區一面之緣，也沒辦法確認“自己”究竟變成了什么樣的家伙。
不過能做出這么大個教會……比起他當初半年多借著原盤星教的遺產搭起來的可要厲害多了。
在邪/教事業上能取得如此突出貢獻，想必夏油教祖也是個相當了不得的神經病。如果不是被他家里的美麗小貓瞇了眼睛，大概還真沒那么容易拿下夏油教祖。
為此做出了重大貢獻的Satoru十分得意地“喵”了一聲。
原本在計劃中被托付了至關重要的、拖延五條老師返回高專的困難任務的米格爾頓時大驚，“有這東西，夏油你怎么不早用？”
他險些以為是因為自己平時講話太欠揍才被派去打五條悟呢……好吧, 開玩笑。米格爾也知道是只有自己才能發揮出手上的黑繩——能夠一定程度上解除術式的咒具的真正實力。
夏油杰露出一副很為難的表情說：“獄門疆的生效有限制, 我也無法保證一定能讓他在范圍內停留一分鐘, 所以這幾天都在思考要如何做到這事……好在，我最終還是成功了。”
“不愧是夏油大人！”菜美姐妹很積極地給他捧場, 和他家里那對小朋友沒什么分別。
米格爾狐疑道：“不是說他特別強嗎？原本都只是想拖延他返回的腳步而已……這怎么成功的？五條悟是這么好對付的家伙？”
“……我自有方法, 秘方，不能說。”夏油杰皮笑肉不笑。制服醉酒第一階段的五條老師實在是太恐怖的事情, 好在對方發酒瘋也發得比較克制, 擰死他幾只咒靈之后就安詳地倒了。
“只要最終成功了就好。”拉魯微微皺眉, “但是……小杰你一個人去做這件事還是太危險了。我們的重點本來就不是五條悟, 而是吸引注意力為你奪取詛咒女王爭取時間。”
嗯？詛咒女王？誰？
剛知道百鬼夜行還有這一層深意的夏油杰不動聲色地把獄門疆收回自己的神奇袖子里，頷首道：“的確如此，可讓五條悟在正面同你們戰斗還是太危險了。他畢竟是當代最強的咒術師, 我不希望你們遇到危險。”
“放心吧，如果失敗的話，我們會全力撤退的。不會給夏油大人留下任何后顧之憂。”菅田真奈美認真說。
原·盤星教的重要干部們都非常堅定，預備發動明天即將到來的一場惡戰。
這才完全弄明白他們的計劃內容的夏油杰大受震撼，原來整場百鬼夜行明面上是暴動，實則是盯上了那位乙骨少年身上的特級咒靈祈本里香。
其實盯上了高專地下薨星宮里的天元大人的夏油杰：“……”
嘛、嘛。反正都是盯上了高專里的咒靈，也算不上特別偏離就是了。
不過……就算知道乙骨憂太身上有特級咒靈，夏油杰的興趣也十分微弱，有種仿佛上輩子吃過教訓的尷尬感。
算了，不管那個。在祓除天元之前，他更想盡量避免沖突，以免被百鬼夜行吸引走注意力的高專迅速回防。如果可以的話，就讓他這么默默地去默默地走吧。
“那么，到此為止吧，明日我們必將取勝，大家今天好好休息。如果還是出現意外……不必在意我的死活，只管保全自己。”既然已經聊得差不多，夏油杰很干脆地為這場會議作結，只是強烈的既視感忽的涌上心頭。
熟悉的、仿佛不存在的記憶試圖涌入腦中的感覺……夏油杰緊急搓了搓貓頭，在突然想起什么之前成功轉移開了自己的注意力。
停一下，真的停一下。這具身體有點太不講道理了，有些時候的反應根本不顧靈魂的抗拒。
盡管知道這種情況只要他舍不得放棄Satoru就遲早會繼續發展下去，但夏油杰暫且還想要再逃避一下。
“我們明白！”禰木利久點頭，隨即很擔憂地看了一眼夏油杰，關心道，“不過，夏油大人……您沒事吧？”
“沒關系。”夏油杰拍了拍他的肩膀，雖然這位陰沉的青年存在感不那么強，但其實也算是上個世界也見過的‘熟人’，“利久，萬事當心。”
禰木利久頓時屏住了呼吸，好半天才激動道：“好！”
會議散場，最終再向菜菜子和美美子確認過她們的行動方案，夏油杰神情溫和地將她們送回房間，房門關上，轉過身后，他才頗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盤星教這群核心干部們是真心擁護夏油教祖的，并且也沒人時刻把大義掛在嘴上心頭，似乎只是為了夏油教祖才聚集在一起。這個教會的核心成員，比起從屬……更像是家人吧。
這樣的話……雖然坑了夏油教祖，但卻不能再坑他的家人們了。就算是卑鄙的異鄉人，也是有自己的原則的。
12月24日，日落之后，布置好新宿和京都兩地的咒靈，夏油杰同干部們告別，順利溜進了咒術高專，先前讓五條老師帶著他過來登記咒力算是起了作用。
在這個無論是反派還是正派看起來都稍顯隨意的咒術界，他竟然是這么謹慎的家伙，真是相當難得。
因為上回前往天元處險些把Satoru丟掉，所以這次夏油杰把貓也帶上了，絕不讓小貓再經歷第二次差點被棄。
高專對于盤星……咳，砂糖貓貓教的宣戰非常重視，比起原來隨便放養星漿體來說已經有了相當明顯的進步。
只可惜因為咒術師的人數實在太少，高專能夠調動的也不會有那么多，防過砂糖貓貓教，就沒有多余的戰力用于防備高專內部了，這才讓夏油杰有了繞后偷家的時機。
“這條路好熟悉啊……”重新站在高專偏僻幽靜的山間小路上，夏油杰嘆了口氣，喃喃道，“到底是誰的記憶帶來的既視感呢？”
“……不會真是我自己吧？”
……
普通的無咒力世界。
家入硝子下午開門的時候就看見五條悟坐在酒吧里面。她不禁懷疑了片刻早上下班時有沒有清場，后來想想對方現在作為世界上唯一的咒術師出現在哪里都不意外，也就釋然了。
就算明知道對方過來是決定找個樹洞聊聊……雖然很不想搭理他，但家入硝子還是走了過去。
“今天是什么事？”家入硝子坐到他對面問。
“世界要爆炸了。”五條悟很淡定地說。
“哈？”哪怕是家入硝子也忍不住發出了困惑的聲音。
“我姑且長話短說吧。”五條悟簡單地思考了一會兒，說，“宿儺的空間斬給這個世界留下了不可愈合的漏洞，雖然我努力修過，但還是失敗了。所以，在被其余平行世界擠壓的情況下，我們的世界也在逐漸同化至原本既定的命運中去——也就是大家需要使用「那種」planB，并且很多問題都還沒能解決的垃圾世界線哦。”
家入硝子頓了頓，坐直了身子，難得地嚴肅起來，“……我還以為你會贏才是常態呢。”
五條悟故作驚訝，“哇啊，我還以為大家都覺得我不會贏呢，原來硝子居然是認真的嗎？”
家入硝子眼神死地盯著他。
似乎是感到了女同學的無語，五條悟若無其事地把這一項揭了過去，對他們即將遇到的世界爆炸的重大難題做出總結，“總而言之，未來已經是一片黑暗了，現在也沒辦法做出挽救，只能寄希望于讓我們這個世界跳出命運的過去的變量了。”
“……你是說，那個突然詐尸把自己的腦袋撿回來重新安回脖子上的家伙？”家入硝子挑了挑眉。
當年乙骨憂太砍下夏油杰（ver.羂索）的腦袋后，還沒來得及處理接下來隨著咒靈操使的身體死去，體內的咒靈失控后會產生的咒靈大暴動，剛剛才倒下去的無頭尸體就自己站了起來，尸體君默默用咒靈把自己的頭撿了回來，非常迅速地向目瞪口呆的乙骨憂太解釋過“自己不是那個抹布腦子，是來幫高專的”后就迅速潤走了。
只是后來再也沒有人見過那家伙，唯一一個目睹了此事的乙骨同學提起時，也情不自禁地懷疑是否是自己在緊急的戰斗中出現了幻覺，回憶起了自己所遭遇的強敵之一，才擬造出了這么一段記憶，但打掃戰場時也確實沒能見到咒靈操使的身體……這事最終成了一樁懸案。
“勉強算是吧。”五條悟點了點頭，很客觀地說，“宿儺那時候借助了無數束縛，那道沒有前搖且鎖定了‘五條悟’這個存在的空間斬，我理應是躲不開的。但就像你們在直播里看到的那樣——那道空間斬偏移了，我才能得以反應過來躲開。”
家入硝子迅速get到了他的意思，“你是說，當時的戰場上，出現了第二個可以被判定為‘五條悟’的存在……喂，那只貓——所以之前的說法是騙人的嗎？”
“不是哦，那個是如果我沒搞砸的話的planA。”五條悟非常理直氣壯地說，“但我現在搞砸了嘛，要修好一個世界的裂縫可是很困難的，就算是最強也不能說百分百成功吧！命運就是那么難以違背的東西，我可是真的盡力了！”
家入硝子正在思考。
在新宿之戰中獲勝的五條悟借助某些世界之外的力量重啟了這個千瘡百孔的世界，但他勝利的前提是當時的戰場上存在第二個可以被判定為“五條悟”的存在，而現在看來，這個存在卻是他在勝利之后創造出來的——甚至攜帶著這樣一個東西回到過去的還是情況不明、唯一一個成年了都沒有恢復記憶的前咒術師夏油杰！再結合這兩個家伙現在正在做的事情，還有夏油杰（ver.羂索）死亡后突然詐尸的尸體君……
這段經歷不會是一個巨大的莫比烏斯環吧？這樣的話……他們的世界也只會無盡地在這樣的發展中重復下去。
“……這種事干嘛告訴我？”家入硝子絕望道。
她畢竟是個后勤醫療角色，無論在哪里也左右不了那群肌肉猩猩的想法，久而久之，她就懶得表達自己的想法了，只要那群家伙覺得沒問題就都OK。
而五條悟現在卻突然把關于這個世界的秘密告訴她……可惡，她也還是什么都做不到啊，這家伙是想再找個人和他一起頭疼是吧？
五條悟很輕快一拍掌，承認道：“當然是因為在為怎樣把這種事情告訴杰而苦惱啊，反正都這樣了干脆先告訴硝子彩排一下！”
家入硝子：“……”
家入硝子閉眼：“我謝謝你。”
“對了，如果杰那邊出了意外，我們這條世界線當然就會消失啦，所以等到這里陷入時空亂流之后，我也就完全沒辦法了，一切都只能看杰要什么時候才能找到作為關鍵節點的‘過去’了。”
五條悟好像沒覺得這是什么大事，非常淡定地開擺道：“這下真要靠杰來創造新世界了，加油啊，劉海很怪的大哥哥。”
家入硝子扶額，依稀覺得這可能是當初開會不帶五條悟以至于全世界都得收到的小小報復，只能默默附和道：“……加油啊，劉海很怪的大哥哥。”
這下世界是真的要爆炸了。
第59章 百鬼夜行（10） 追上來和老子重逢吧……
世界上有很多離奇的事情, 比如——非特殊情況，薨星宮常年處于封閉狀態。
夏油杰被封閉的結界擋在薨星宮外面，一時間心情有些波動。
好嘛，原來他也是笨蛋, 考慮了那么多場外因素, 偏偏忽略了目標本身的問題！
沒關系, 來都來了, 一定有辦法……夏油杰深吸了兩口氣，敲了敲腦袋試圖敲出某個靈光一閃的絕妙主意。
Satoru向來不在飼主有正事的時候搗亂，自從對方開始研究要怎么破除防御結界進入薨星宮內部開始，就蹲到一邊用小貓咪探究的眼神凝視試圖修復大腦的飼主，進行日常的人類觀察活動。
事實證明，腦袋和壞掉的電器大概沒什么特別大的差別，一個新點子竟然真的讓夏油杰敲了出來。
既然結界存在, 那就一定有辦法可以接觸。可惜只是咒術半吊子的他沒有那種專業的破解法, 只能做出引起警報的暴力破拆法。
夏油杰靠著本能將咒靈融入漩渦當中——這個東西似乎是叫做極之番, 總之就是把他的咒靈朋友們物理意義上的擰成一股繩變作光炮發射出去。
這操作非常敗家，至少夏油杰覺得那些他辛辛苦苦吃的咒靈死得很可惜, 但為了快速擊破薨星宮的防護結界, 他會永遠銘記它們的！
【警報！檢測到能量外泄！】
許久沒有反應的系統乍一發出彈窗就是無情的警報。夏油杰萬萬沒想到還有這一出，頭疼道：“別吵、先別吵……馬上就還給你行不行？”
他這場自以為完美的潛入實在被莫名多出的意外情況破壞得毫無美感, 人無語到一定程度除了尷尬的笑實在不知道該做出什么反應。
“轟——”
【——警報、最高警報！】
隨著爆炸聲響起, 高專的警報終于后知后覺地意識到有敵人入侵, 毫不客氣地響徹整個校園。與此同時, 還有不斷在他視野中跳亂碼彈窗的弱智系統，兩相交映，實在顯得情況非常緊急。
如今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高專的主要戰力都在新宿和京都面對砂糖貓貓教發動的百鬼夜行, 一時半會兒不會有人沖過來要把他捉拿歸案。
好好的暗中行動，一下讓自己搞得像光明正大進來搶劫似的，真是一世英名盡毀于此……好在薨星宮的結界也應聲而破，沒讓夏油杰的尷尬繼續持續下去。
事已至此，他已經是一個非常失敗的反派了。夏油杰閉了閉眼，沒辦法了天元大人，本來還想給你解釋一下你的死因的，可他現在實在趕時間——
……
五分鐘后，夏油杰攥著天元的咒靈玉走出薨星宮。
這個世界的天元死得相當莫名其妙，她雖然意識到了有敵人入侵，卻礙于自己不能擅自從薨星宮離開，所以暫時沒有做出反應。結果前來此處的刺客顯然有一些只靠世界之內的思考無法理解的外掛，剛一照面就被擰成了咒靈玉。
天元原本留下的咒力還未完全消散，以至于的籠罩著整個國家的結界暫且還未破碎，如果沒有先前那一出強行敲開薨星宮大門的操作，甚至等到夏油杰離開，高專方都難以發現他們的天元大人已經徹底被抓走了，簡直就是一場完美的暗殺。
夏油杰嘆了口氣，覺得自己這樣總是在信心滿滿的事情上搞砸的能力也相當超乎尋常。比如理子妹妹、又比如奪取詛咒女王祈本里香的戰役……
嗯？
……他腦子里究竟多出了什么奇怪的東西？
夏油杰不禁一怔，還沒來得及探究就又被不斷彈窗報錯的系統吸引走了注意力，這倒霉東西自從來到這個世界開始，不僅沒給到他任何助力，他借用一點咒靈就急得像被切了電源一樣——又不是不還給它！再說了，那些咒靈也是他吃的啊，用點怎么了？
他剛剛估算過，用掉的咒靈最多只能算作5%的能量，等到他調伏這個天元之后，多的都能還回去，偏偏這個倒霉玩意催得又急……夏油杰舉起那顆咒靈玉，這次為了防止啟用緊急返程程序，他之前一點都沒調伏過咒靈。
【警報！檢測到能量外泄！@#%&*#】
“……喂，沒那么嚴重吧。加倍還給你行不行？”這下是徹底開始報亂碼了，夏油杰有點無奈地深吸一口氣，面不改色地將咒靈玉往嘴里塞。
生理上想要排出入嘴的過于巨大的異物的嘔吐反應被他個人壓制到最低，咒靈玉貼至舌根時，強烈的、如同擦過抹布的嘔吐物的味道近乎從此擴展蔓延至所有感知神經，一切的一切都在驅使他停止如此反人類的舉動，而夏油杰卻神色如常，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似的。
咒靈玉被塞入喉管，撐出明顯的凸起，隨著喉結一動順利被咽下，令人惡心的滋味仍然沒有散去，可每次咽下這樣的東西時，夏油杰都忍不住想，這些咒靈玉真的在他的肚子里嗎？還是說落到了某個神秘空間里去了呢？
調伏成功。
夏油杰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仰頭向上的動作還沒來得及變化，異變突生。天元原本留下的咒力在被他調伏之后驟然散去，依靠這些咒力維持的結界也在此刻破碎。
碎裂的結界化作瑩瑩光點飄搖落下，映著落日的余暉，竟然還有幾分如夢似幻的綺麗。上一次調伏天元時，夏油杰根本沒能看到這一幕就被著急忙慌的緊急返程程序遣返了，他從未如此清晰地見過這樣的場景，那些光點毫不在意觀賞的人是什么心情，自顧自地緩緩地落到他眼中。
在光點接觸虹膜時。視野像黑白電視的雪花屏那樣忽閃忽閃，尖銳的雜音瞬間充斥著耳畔，在這之中零星閃過許多來自同一個人的聲音。
——“我們是最強的！”
在這一刻，朦朧的情愫被埋在自由暢快的心緒下，那是煩惱最多只到因為逃課闖禍被班主任教導的、無憂無慮的青春時光，仿佛只要說出這樣的話，兩人一起就能無視掉一切的艱難險阻一往無前。
——“杰，解釋一下。”
在這一刻，諸多心緒中最大的組成部分是痛苦，燥熱的苦夏中，夏日突襲的暴雨就像愚昧之人混亂的掌聲，交雜著混在大腦中，被壓迫的咒術師、愚昧無知的普通人，曾經堅持的意義驟然被全部推翻。與此同時，另一邊卻是仍然一往無前著的摯友。悟已經成為了最強，現在這樣的他，不再能夠跟上的他，還有那些他無法忽視的，屬于同類、屬于咒術師的苦難。
“我已經選擇好了自己的道路。”他回答道，“……想殺就殺吧，你的選擇都有意義。不過要注意，不要殺我以外的人。”
他轉過身。白發少年舉起手，做出“茈”的手勢，最終卻仍然沒有出手，任由他消失在人群當中。
為什么不那個時候就殺掉他呢？
——“——，——”
長達十年的掙扎終于來到了盡頭，早已意識到詛咒是無可消弭的、屬于這個世界的“絕癥”的他，仍想在此之下做出一些小小的掙扎，在無可辯駁的失敗來臨時，仍然盤算著東山再起的他終于在那個巷子得到了遲到十年的終局。某種意義上而言，那幾乎是只有五條悟能給他的、別具一格的happy ending。
在這之后，一切的嘈雜聲逐漸遠去，只留下令人無比安心的寧靜。在這之后，悟就徹底是毫無破綻的“最強”了，因此，即便是死亡，他也無比安心地閉上了眼。
然而，好景不長，再一次聽到那個聲音，已經近乎是失態的嘶吼。
——“杰，你還要任人擺布到什么時候？！”
人是無法掐死自己的，可聽到這個聲音的那個瞬間，理應腐朽的右手像是條件反射似的彈起，死死地掐在那具身體的脖頸上，如果能再用力幾分就好了，如果真能在那一刻掐死那個鳩占鵲巢的家伙就好了。
但那時他只是一只右手，很快就被控制著身體的家伙鎮壓了。靠著回光返照的力量蘇醒片刻的靈魂又沉沉地睡去。
再次醒來時，耳畔響起的是一個完全陌生的聲音，就仿佛客觀的局外人似的旁白，冷酷地陳述了事實。
——連一刻也沒有為■■■哀悼。
那個人名落入耳中時好像十分模糊，夏油杰費盡全力去聽，才依稀聽出那個熟悉的名字，多余的情感悉數退去，只剩下巨大的空茫。
在這個充斥著詛咒的混蛋世界里，真的存在著有意義的東西嗎？如果一切都是沒有意義的，那他們相對而言短暫的一生到底算什么東西？
視野重新歸于正常時，比起其他的東西，最先占據了眼前的是系統的彈窗，是非常熟悉的口吻。
【杰，別再發呆了。有人過來了哦。】
夏油杰扶著額頭，非常不確定地說：“……悟？”
突然塞入腦中的記憶與原本二十余年的記憶混在一起，他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整個人半死不活，比起拯救世界其實更想立刻帶著全世界一起爆炸。
【嗯，是我。在被憂太攔下來之前，暫且先離開吧，杰。】
夏油杰：“……”
搞不懂，完全搞不懂，到這一步腦中只剩下一片空白了，他默默跟著五條悟的指引往外走。
【因為一點意外，我們那個世界暫且陷入了無法確定的狀態呢，所以杰暫且回不去了，這段時間內要做異世界流浪漢了耶。】
這么厲害的無家可歸，夏油杰卻莫名地很平靜，有氣無力地問：“是我搞砸這件事了嗎？”
【不，這次真的是我搞砸了，得讓杰來幫我收拾爛攤子。】
“我以為我已經給悟添了很多麻煩……嗯，悟還是相信我啊。”夏油杰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盡量提起精神問，“好，我要怎么幫到悟？”
【也就是和之前做的事情一樣哦，收集足夠多的咒力，積攢到可以突破世界壁的程度，然后就能找到我們的世界從而真正地改變未來哦，聽起來很厲害吧？這下真的要靠杰來創造新世界了。】
夏油杰緩緩向前走著，看見那些文字只是輕輕地垂下眼簾，“悟也知道，我很容易搞砸重要的事情。又搞砸了怎么辦？”
彈窗那邊停頓了片刻，夏油杰想，自己也太容易給人掃興了，現在看來，他明明是唯一一個可以為那個世界爭取轉機的人，卻偏偏要問這么一句。
很可惜，他已經不是那個對一切困境都無比自信的少年郎了。要是可以的話，他也很想回答一句“就放心交給我吧”。
【搞砸了就搞砸了唄^ ^反正老子已經爽過了，接下來發生什么老子可不管哩】
夏油杰：“……”
好吧，那也可以。
夏油杰點了點頭，但記憶一瞬間涌入腦海，給身體帶來了極大的負擔。而他現在還得努力離開高專，以免出師未捷身先死。
他想，至少接下來還有悟給他導航，就算這件事非常困難，只要他們兩個一起，就沒什么做不到的。
【對了，杰。這個世界已經開始陷入時空亂流了，在那種情況下，我這個意外情況很快就會消失，所以接下來是只有杰一個人的戰斗。】
夏油杰一怔，隨即失控道：“那我怎么可能做得到？悟難道不知道……我是個做普通人也很失敗的家伙嗎？！”
如果他足夠成功的話，那天就沒可能以那樣如同喪家之犬的姿態經過GS寵物店了……假設他們根本不會重逢，甚至一開始就沒有相遇過，這些事情真的還會發生嗎？
他這個人，或許真的就是五條悟的劫數吧。如果沒有他的話，五條悟怎么會遭遇這樣沒有意義的死亡呢？
【杰現在大概又在想很過分的事情吧，不過我才不在意呢。還記得我說過的嗎？一生一次的請求要用在更重要的地方。】
夏油杰無奈道：“……這種時候的call back到底有什么意義？”
【所以杰記好了，這才是老子一生一次的請求——再努力一次，追上來和老子重逢吧。】
“……哈？”
【啊，時間到了。】
“喂，等等！悟！”夏油杰驚惶地向前伸手，透明的彈窗不可觸碰，他的手無助地穿過了彈窗。
最新的彈窗帶著非常惡劣的語氣很體貼地停在他的指尖前。
【哈，老子才不會再跟杰道別呢，大壞蛋，追不上來的話就等著在機場里哭吧！】
“什么……意思？”彈窗消失，再也沒有回應，夏油杰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站在了熟悉的巷口，盡頭處卻已經不會再有那個人。
“喵嗚~”但是Satoru端坐在巷口，它不知道是什么時候跑走的，此刻很乖巧地在夏油杰上一次生命的終點等待他。
這時，夏油杰才再次注意到它的眼睛——原本只是一雙漂亮藍色貓眼的已經轉變成為了另一雙他更熟悉的眼睛。
夏油杰眼眶發澀，緩緩走到Satoru面前蹲下，把小貓咪攏過來抱進懷里，聲調顫抖地問：
“怎么又是這雙眼睛呢……你的腦袋會被燒壞嗎？”
第60章 百鬼夜行（11） 不知道誰有問題但絕……
12月25日, 圣誕節。
砂糖貓貓教的干部們聚集在事先商量好的、百鬼夜行結束后會合的隱蔽據點。
“我們……算失敗了嗎？”禰木利久試探著問。
昨天晚上，他們分別在新宿和京都同高專的人手交戰。盡管對面沒了五條老師，但相對而言算得上有人數優勢，他們靠著夏油杰的咒靈才打得旗鼓相當。
只是打到一半, 天元結界破碎的動靜實在太大, 正反兩方幾乎同時一頓, 隨即后撤仰頭觀摩此等奇觀。迫使砂糖貓貓教的干部們徹底撤退的是——夏油杰的咒靈很快就全部收回了。
不是因為主人死亡而失去控制, 而是自行撤退……這倒是能證明他們的教祖大人暫且還活著，可這副要撤退的樣子，或許是奪取詛咒女王的計劃已經成功了。
于是他們分別四散而逃，在次日抵達了這里。可令人疑惑的是，夏油杰卻還沒有回來。
“怎么可能！”菜菜子跺了跺腳，急道，“雖然不知道究竟詛咒女王怎么樣, 但你們也說了, 那個什么——天元！絕對是被夏油大人干掉了！既然這樣的話, 我們就沒有輸！”
美美子也懇切道；“那個……大家，我們再等一等好不好？高專那邊也沒有說最惡詛咒師已經伏誅了吧？”
米格爾很客觀地說：“夏油囑咐過我們, 如果他沒有回來, 我們就分別散開，不能讓高專將我們一網打盡, 等避過這段風頭再做打算。”
小朋友們急得想哭, 現在可沒有確認夏油大人的死訊, 盡管知道戰敗后的安排, 但現在的情況又不完全一樣！
菅田真奈美按了按眉心，“如果是那樣的話，美美子和菜菜子是要和我走的, 你們兩個還記得吧？”
理智上知道歸知道，但情感上……菜菜子和美美子都還想再等等，癟著嘴悶悶不樂的樣子。
拉魯略微沉吟，最終拍板道：“再等一天吧。”
他話音剛落，緊閉的門就從外面敲響了。
“咚、咚、咚。”非常沉悶的三下，卻帶著某種特別的節奏。
眾人皆是一頓，菜菜子直接驚喜地跳了起來，萬分喜悅地沖過去開門，“夏油大人，您終于——誒？”
她腳步猛然一頓，指著仍然掛在夏油杰脖子上的Satoru震驚道：“砂糖、砂糖大人的眼睛怎么了？還有夏油大人，您沒事吧？”
盡管不明白為什么六眼會被轉接到Satoru身上，夏油杰還是替它找了個繃帶遮眼睛。貓似乎對自己眼前多了東西沒有意見，或許是因為六眼，它的行動仍然如常。
只是這副打扮實在……夏油杰心情很復雜——很像、甚至因為是貓所以有點加倍的可愛，但他現在代不了一點。
他的正餐死了，他的心也快跟著死了。如果不是真的還有“復活吧我的愛人”這樣的選項，夏油杰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重新爬起來努力。
“……我沒事，別擔心。”夏油杰搖了搖頭，他腦子還在突突突地疼，看見菜菜子沖過來只是心情很復雜地摸了摸她的腦袋。
他是真心實意寵愛這兩個孩子的，一瞬間傳回來的、屬于身體保存的記憶疑似還混雜了點其他臟東西——那個擅自拿走別人身體的家伙，似乎對他養育孩子的方式很有意見。
后來、后來那兩個孩子也就在十五六歲的年齡早早夭折了……夏油杰視線掃過屋內的眾人，他還在消化自己那些前世記憶，信息處理能力沒那么強的他直到現在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他的家人好像也沒活下來幾個。
夏油杰：“……”
真是好失敗的一生。事到如今，萬千思緒最終凝結成了三個字——
他服了。
幾人被顯然狀態奇異的夏油杰看得頭皮發麻，菅田真奈美試探著問：“夏油大人，我們接下來……？”
夏油杰也知道自己這副死人臉給他們帶來了多大的壓力，頓了頓努力露出個笑來，“再隱藏幾天吧，如果高專那邊沒有異常的動向，說不定過幾天又能重操舊業了。”
除他之外的眾人交換了一下視線。
壞了，夏油大人絕對是在高專遭遇了十分恐怖的襲擊，現在已經完全不正常了。
“對了，抱歉……我沒能奪取詛咒女王，所以轉換了一下思路。沒想到刺殺天元的動靜會這么大。”夏油杰強作鎮定，并不為此感到可惜。
他現在倒是知道祈本里香的真實情況了——本身就是強大咒術師的乙骨憂太詛咒了她的靈魂，才讓她成為了強大的咒靈，如果真由他調伏了的話，最終的效果肯定會大打折扣。
沒關系，他現在又吃了一個天元，只要行進的世界足夠多，總有一天真能合成出超級大天元……哈，他腦子里都在想什么東西。
到底為什么要合成大天元？比起那個，夏油杰現在有個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圣誕快樂，大家，”夏油杰按了按眉心，徑直朝向米格爾伸手，“米格爾，把你的繩子借我用一下。”
米格爾警覺道：“……你要干嘛？”
夏油杰這個鬼狀態，他真有點害怕這家伙要用他的繩子上吊。
“當然是正事。”夏油杰勾勾手，“會還你的，別那么小氣。”
米格爾依依不舍地把黑繩給了他，一邊還囑咐道：“真的要還啊！這可是我們那邊要花整個國家的力量編上好幾年才能有這么一根，很珍貴的……”
夏油杰頭也不回地上樓去了，這個據點也是他原來考察過的，對于布置與安排也非常清楚。
拉魯安慰性地拍了拍米格爾的肩膀，“……相信小杰吧。”
……
獄門疆內。
不知道已經過去了多長時間，夏油教祖面無表情地往前走，這個空間大概也沒有邊界，據他估測，自己已經走了五個小時，也仍然沒有摸到盡頭。
他倒是已經被關習慣了，現在心情波動的唯一原因就是身后不遠處那個一言不發地跟著他的白發教師。
夏油教祖猛地頓住腳步，回頭怒道：“悟別再跟著我了！”
五條老師也停了下來，理直氣壯道：“我沒跟，恰巧走在杰后面而已。怎么？這一片都被杰劃了地盤嗎？”
夏油教祖：“……”
那還真是挺巧的，這么大個空間，偏偏就走在他后面。
這種時候，先沉不住氣的已經失去了繼續發作的底氣。夏油教祖視線游離，轉過身去意欲再走，就聽后頭五條老師淡淡道：“算算時間，今天已經到圣誕節了哦。杰已經徹底錯過百鬼夜行了。”
“悟想說什么？”夏油教祖有些難堪，“你覺得那家伙就是好人嗎？誰知道現在外面是什么鬼樣子……”
“誰知道呢？反正也不會更糟了，所以我沒那么在意。”五條老師雙手插兜，很淡定地站著，說話的內容卻有幾分曾經那個少年的影子。
他歪了歪腦袋，面無表情地說：“我們也出不去吧，杰。比起那個，倒不如先思考一下怎么和唯一的室友搞好關系。”
夏油教祖在那個瞬間甚至有點崩潰，“……你有病吧？”
他堂堂一個詛咒師在為外界的情況著急上火，結果正方代表跟他說不在意。這不就顯得他的努力有幾分可笑嗎？
“我畢竟也沒有辦法。”五條老師很坦然，“我都逃避整整十年了，當然就是不想殺掉杰啊。你這次到底到底是在發什么瘋？”
夏油教祖感到十分無力，頹喪地垂下頭，自嘲似的扯了扯嘴角，“悟是這樣想的嗎？我所做的一切、全都能被歸結成發瘋？對，反正你們也難以理解吧，好好的大好前程不要，非得去走一條倒霉的獨木橋，完全就是沒有意義的……”
五條老師一怔，似乎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語也有些情緒化，顯然讓對方多想了不少，于是連忙解釋道：“……我不覺得杰做的一切沒有意義，只是這種方法沒有可行性而已。普通人是殺不完的，如果真的做到那一步，接下來咒術師的后代里就會大量地產生普通人——這是平衡，世界的平衡。普通人、咒術師、詛咒，這些東西會一直存在，互相制衡，可以的話，我們完全能用更溫和的方式達到你想要的……”
“夠了！”夏油教祖努力瞪著眼睛，他只怕自己一眨眼就會落下淚來。
“悟，這個世界上聰明人太多，糊涂蛋太少。詛咒源源不斷地從人類的惡意中誕生……不斷死在與咒靈戰斗征程中的咒術師、被普通人迫害的咒術師、每個人的死亡都沒有意義的咒術師——為什么要管、為什么不能視而不見，為什么一定要去做那些蠢事？我做不到無視這一切，因為我就是那樣的糊涂蛋。”
不知不覺間，眼淚已經順著眼角滑落下來，夏油教祖露出個非常勉強的笑來，很輕很輕、像是嘆息般地說：“普通人就是導致這一切的直接原因吧？為咒術師鋪就這場無休無止的馬拉松道路的愚昧猴子們……悟，我沒辦法不恨他們，所以對我而言，從一開始就不存在那樣的溫和方法了。”
“要么悟直接殺了我，要么……只要能夠出去，我就絕對會再這樣做。”
五條老師：“……”
他陷入了漫長的沉默當中。
夏油教祖自然知道自己這些言論有多不識好歹，傷人倒是另一回事……說完之后，他心頭倒是輕松很多。
這下悟應該能明白了吧，他已經是這么個無可救藥的爛人。那點舊日的情誼早該被消磨干凈了，繼續懷念也只是徒留痛苦罷了。
盡管如此，夏油教祖并不準備坐以待斃。他隱隱擺出了預備戰斗的姿態，也做好了要在這里和五條老師分個高下的準備。
五條老師的視線一直落在他臉上，直看得夏油教祖頭皮發麻。隨后他才慢悠悠地說：“那就恨啊，有什么大不了的。”
夏油教祖：“哈？”
五條老師還準備再說點什么。就在此刻，黑暗的空間內陡然射入一束光，并且那束光的范圍還在不斷地擴大。
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頭頂，下一秒，他們忽的腳下一空，強烈的失重感襲來。
夏油教祖陡然接觸到強光，情不自禁地閉了閉眼，可眼前還是一片眩暈，就像迎面被人扔了個閃光彈似的，不止是暈眩，還伴隨著強烈的耳鳴，這幾天疑似停滯的時間也瞬間流轉起來施加于身體，以至于他召喚咒靈的動作都是一頓。
“砰！砰！”兩聲悶響。
唯一的好消息是，他們掉落的高度不高，也就半米多的樣子，頂多也就屁股著地有點微疼。
夏油教祖還沒睜眼，就突然被人撲上來捆了個結結實實。那個人的氣息實在熟悉，哪個人會十分警覺地防備自己的存在呢？
好不容易眼神終于對上焦，就和一張笑瞇瞇的臉對上了。
捆他的人臉上掛著陰惻惻的笑，非常不懷好意地和他‘商量’道：“晚上好，教祖大人，現在，把你的咒靈全部給我。”
夏油教祖：“……”
請問，這家伙是在非法囚禁之后終于想起來要對他進行敲詐勒索了嗎？
他感受了一□□內滯澀的咒力，很快就想到此人是從米格爾手上騙到了黑繩，一時間也有點無奈。
他的家人們大概也不會想到短短幾小時之內，他們的教祖大人就被掉包成了另一個家伙。畢竟……那家伙也是夏油杰。
“……你在說什么蠢話？”夏油教祖面無表情地緩緩道，“腦子出問題了嗎？要給我做示范的邪惡大反派？”
五條老師也有點懵懵地落到一邊，雖然知道不會被關太久，但這放出來得也太突然了。他看了一會兒夏油杰，覺得此人看起來實在和之前大有不同，只是他和夏油教祖的談話才進行到關鍵階段……
“那個……”五條老師試圖打斷一下這個ky到完全不看氣氛就放他們出來的家伙。
“悟閉嘴。”夏油杰臉上掛著仿佛資深客服一般的公式化微笑，很平淡地說，“不然我會把你們兩個面對面綁在一起。”
五條老師老師隱約能感受到這家伙是認真的，他倒是知道距離他被關進獄門疆里過了有多久……哪怕算上今天也才過了兩天半不到，這家伙到底受了什么刺激？
對方確實算是給他爭取了足夠多的時間，能讓他再想想辦法。五條老師默默退后半步，伸手做出一個“請”的姿勢。
OK，那你先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