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表白
咚咚咚, 突然響起的敲門聲驚得謝海安從馬桶上跳起來。
“你還出不出來?”冉風清冷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你要上廁所嗎?我馬上就出來。”謝海安深吸一口氣,拍了拍自己漲紅的臉。
他暗暗在內心給自己加油鼓氣“沒什么的謝海安,是個男人都會這樣。”
謝海安挺直腰板假裝若無其事地推開門, 卻對上了冉風似笑非笑的眼眸。
剛剛建立起的自信心一瞬間煙消云散, 謝海安一溜煙跑上床騎在被子上蒙住了臉。
冉風嘴角勾起愉悅地笑,走進了衛生間, 淡淡地瞥了一眼晾在衣架上還在滴著水的內褲。
謝海安覺得臊死了,夢到冉風親他就夢遺已經夠丟人的了,還讓當事人知道了這件事, 他還怎么見人。
見冉風從衛生間里出來,謝海安悄悄地露出一只眼睛瞄他, 見他面色如常, 似乎也沒有要提剛剛事情的意思,才稍稍松了口氣。
“一會憋死了。”
“啊, 什么?”
“我說你再不從被子里出來一會憋死了。”冉風的語氣帶著笑意和揶揄,讓謝海安剛剛降下溫度的臉又開始臊起來。
“你怎么醒那么早啊。”謝海安悶聲開口, 想轉移一下話題。
冉風卻并不上套,饒有興趣地盯著謝海安露在外面的那只眼睛“你做了什么夢?”
“哎呀, 煩死了。”謝海安再把被子蒙在頭上,聽到了冉風的笑聲透過被子傳進來。
兩人之間溫情的調笑還沒有落地,臥室外突然傳來了開門聲。
冉風走了出去, 謝海安疑惑地從被子里探出頭來問道“是誰啊?”
見冉風沒有回答,謝海安也起身跟了出去。
門口站了一個美麗的女人和一個男人, 那個男人謝海安是見過的, 是上次來冉風家的那個瑞明總裁遲暮強。
女人看起來十分清瘦卻非常美麗,眼眸之前和冉風有些相似,只是面色有些蒼白。
見到謝海安眼里露出一絲詫異, 隨即露出溫柔的微笑“這是小風同學吧,我們回來是不是吵到你們休息了?”
“沒有,媽。”冉風雖然站在臥室門口沒動,眼神中卻滿是關切。
卻在見到母親身邊站著的遲暮強時按下了心中的喜悅,不滿地皺了皺眉。
“阿姨好,我叫謝海安。”聽到冉風的稱呼,謝海安趕忙問候。
“你好,小朋友。”冉妍的聲音溫溫柔柔,笑起來更是溫婉柔和。
雖然冉風長得和她很像,但是他冰冷淡漠的性格卻和冉妍天差地別。
冉妍身邊的遲暮強自然地給她脫下高跟鞋,換上拖鞋,對著冉風開口道“小風,帶同學去休息吧,一會還要起來上課。”
冉風看了看舉止親昵的兩人,沒再說話冷著臉拉著謝海安進了臥室。
謝海安感受到了冉風并不愉悅的心情,他湊過去戳戳冉風的胳膊“阿姨看起來是個很溫柔的人哎。”
謝海安猶豫了一下,小心地開口道“你還是應該再和阿姨好好聊一聊,至少要搞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在和阿姨生氣。”
冉風沒有說話,半晌在鼻子里哼出一個“嗯。”
冉風在床頭抽出一本書看,謝海安靠在他肩膀上湊熱鬧,沒一會兒就開始打瞌睡。
看到謝海安迷迷瞪瞪的樣子冉風覺得好笑,輕聲道“想睡就去睡吧。”
謝海安黏黏糊糊地揉揉眼睛“我不困,我陪你看書。”
冉風沒再強求,謝海安靠著冉風的肩膀睡著了,一個半成年的男生重量并不輕,冉風這個姿勢并不舒服,卻沒有動。
謝海安轉醒才發現,兩個人就這樣坐到了天明。
“你咋不叫醒我啊。”謝海啊看著冉風在揉發酸的肩膀,有些不好意思。
他的肩膀上還有一些莫名的水漬,像是謝海安睡覺流的口水。
“見你睡得熟,不想打擾你。”
臥室的房門被敲響,冉妍叫他們出去吃飯。
兩人簡單的收拾好出去看到遲暮強系著圍裙正往餐桌上端著油條,看起來與他的長相作風十分違和。
冉妍已經換了一身家居服,坐在餐桌前向他們招手。
謝海安最開始還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天生社交達人的謝海安沒一會兒就開始和冉妍談天說地。
冉妍也是一臉慈愛地看著謝海安“要是小風能像你一樣活潑就好了。”
“姐姐,你這是嫌我話多?”謝海安搞怪的語氣逗得冉妍直笑。
“小小年紀油嘴滑舌的。”
冉風給謝海安剝了一個雞蛋“快吃吧,吃飯堵不住你的嘴。”
“怎么你嫉妒姐姐喜歡我啊。”謝海安沖冉風眨眨眼。
“你叫我冉姨吧。”冉妍被謝海安哄得十分開心,心下里也十分喜歡謝海安。
遲暮強也笑著看小孩逗冉妍笑。家里也很少這樣熱鬧過。
冉風不愛說話,又不喜歡遲暮強,以往餐桌上的氣氛都很壓抑,謝海安的到來讓原本沉重的氣氛,變得十分歡樂。
但是這份快樂僅維持到他倆走進教室就消失了。
一是教室里的氣氛非常活躍,大家都在討論著一件事,就是今天爆了的熱搜,瑞明老總遲暮強離婚了。
二是他走進來迎面看到了劉婷,劉婷似乎有話和他說,他才想起來書包里還有一個燙手的山芋。
他沒敢和劉婷對視,匆匆忙忙地回到座位。
冉風看到了謝海安的異樣,也看到了他和劉婷之間奇怪的氛圍。
謝海安感覺自己心亂如麻,實在是不知道該怎么處理。
他想拒絕劉婷,又怕劉婷想其他的辦法把情書給冉風。
他又想把情書丟了,告訴劉婷冉風不喜歡他,但他的良心卻無法容忍他這樣做。
現在謝海安覺得自己好像毛巾一樣擰巴。
蔣旭真用筆戳戳謝海安的后背,謝海安無精打采地回過頭“干嘛啊。”
“你聽沒聽說瑞明的總裁離婚了啊。”
謝海安神情復雜地瞟了冉風一眼“那咋了啊,和我們有啥關系。”
“你怎么回事,那可是瑞明啊!在宣城誰不知道瑞明的老總遲暮強啊!”蔣旭真用一只手撐著臉“那得多有錢啊,我要是有那么有錢就好了。”
“聽說他沒有孩子哎!”李菲菲湊過來懟了懟蔣旭真的肩膀“你多去瑞明門口轉轉,沒準他能收你做養子。”
“白日做夢。”陽鵬的聲音不合時宜地插進來,引得大家笑了起來。
謝海安對這個話題興趣缺缺,看著蔣旭真他們手舞足蹈的樣子在心里撇撇嘴想到“我早上剛和他吃過飯呢。”
冉風也似乎沒有聽眾人的竊竊私語,一副事不關己樣子,似乎大家說的只是一個甲乙丙丁。
就這樣擰巴了一天,謝海安終于決定把劉婷的情書給冉風,這樣他就可以知道冉風到底是不是喜歡劉婷了。
晚上兩人寫完作業,洗完澡冉風靠在床頭看書,謝海安一邊看冉風給他做的復習大綱,一邊吃冉妍洗的水果。
房間里窸窸窣窣的翻書聲,讓謝海安七上八下的心更加煩躁。
他看著眼前黑乎乎的字似乎出現了重影,看了幾遍也沒看到心里。
“累了就休息吧。”
謝海安抬頭看冉風,不知道冉風看了自己多久了。
謝海安深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是下定某種決心,他撓撓頭猶豫道“冉風,我有東西給你。”
說完慌忙地翻起書包,似乎是怕自己后悔一樣。
找了半天,謝海安終于翻到了那封情書,他一只手拿著信封遞給他。
信封是粉色的,上面還印著一顆愛心,不難看出那是一封情書。
冉風的眼中有些詫異,清澈靈動的雙眸微動,眼底閃過一絲柔意,狹長的桃花眼微微上挑,嘴角噙上一絲笑意。
他沒有伸手接,微微后仰靠在了床頭上,他微微挑眉,稍稍歪頭輕笑道“這是什么?”
“情書。”謝海安被他搞得有些不耐煩“看不看啊。”
冉風曖昧地輕笑一聲,不再逗謝海安,快速接過謝海安手中的信封。
仔仔細細地拿著信封反反復復看著封面,白皙的手指輕輕地摩挲著封面上的紅心,輕笑開口“真土。”
謝海安感覺心口漲漲的,他微仰著頭似乎這樣可以讓他驕傲的自尊不落在地上,強壓下去撕碎那封情書的沖動,壓下心口泛濫的沮喪。
冉風豐神俊朗的容顏上已經壓抑不住的喜悅涌上眉梢。
他小心翼翼地拆開的手中的信封,指尖所處之地微微顫抖,視如珍寶細細讀起信中所述。
時鐘滴滴答答的轉著,冉風臉上的笑容卻慢慢凝固,他眉頭逐漸緊縮,呼吸變得急促而粗重。
見冉風的反應,謝海安有些奇怪,心中暗想難道劉婷寫的不是一封情書,而是一封宣戰書?
“寫得啥啊。”
冉風緩緩抬起頭看著謝海安眼中的笑意已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閃爍著的憤怒的火焰。
他的臉上陰沉得如同暴風雨前的烏云,他的嘴唇緊抿著,不停地顫動,胸腔隨著每一次喘息而起伏。
謝海安有些緊張地咽了口口水,喉結上下動了動“咋啦啊,劉婷寫啥了?”
“劉婷?”冉風冷笑一聲,從床上站起來步步逼近謝海安,將手中的信紙丟到謝海安臉上。
從后槽牙擠出陰森幾個字。
“謝海安!你是不是有病!”
第22章 冷戰
謝海安看著突然暴起的冉風, 覺得莫名其妙,本身心情就十分差勁,這一下心里酸楚的感覺再也藏不住了。
他感到自己的心仿佛被什么緊緊地攥住, 頃刻間縮成一團。
謝海安打掉被丟在臉上的情書, 吼道“你干嘛啊。”
冉風深深地喘息著神色慢慢沉了下去“你給我這個是什么意思?”
他的語氣是平靜的,但話底卻仿佛隱隱正裹挾著風暴的暗流在慢慢涌動。
“什么我什么意思?劉婷給你的情書和我有什么關系?”謝海安感覺心中的難過如同瓶中渾水的泥沙, 漸漸沉了下去。
“謝海安!你是在故意裝傻嗎!”冉風的聲音緊繃,黯啞的嗓音極力壓制著即將噴薄而出的怒火。
“你不是喜歡劉婷嗎?”謝海安從未見過冉風這么生氣,心中也有些發怵“還是說你喜歡學委啊。”
冉風恨不得撕碎謝海安的嘴, 氣極反笑“我喜歡你大爺。”
就在此時冉妍推門進來,有些不安地在謝海安和冉風之間來回看“小風, 怎么那么大聲, 你們怎么吵架了嗎。”
冉風將頭偏過去,并不想讓冉妍看到他失態的樣子。
見兩人都沒理她, 冉妍擔心地看向謝海安“海安,怎么了, 剛剛吃飯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
謝海安有些哽咽地動了動喉嚨“沒事冉姨,您早點去休息吧, 我們也收拾收拾要睡了。”
冉妍猶豫了一下,慢慢地退出房間。
寂靜的房間里兩人都沒在開口,冰冷的氛圍讓謝海安如同墜入冰窟。
謝海安微微張嘴, 想說什么卻又不知道要說什么,只得作罷。
冉風將地上的信紙撕碎丟進垃圾桶, 翻身上了床背對謝海安躺下。
謝海安捉摸不透冉風驟變的態度, 他覺得很疲憊,看著冉風的背影,他覺得喉嚨有千言萬語想說卻又難以開口。
沉默許久, 謝海安慢慢爬上床側躺在冉風身側,對著他冷冰冰的背影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謝海安才昏昏沉沉地睡去,第二天一早起床卻發現旁邊冰冷冷的,冉風早已不知去向。
謝海安洗漱完走出臥室,冉妍看到他笑瞇瞇地開口“海安起來了,快來吃飯。”
“冉姨,冉風呢?”
“小風已經吃完了,先走了。”冉妍有些猶豫地看著謝海安“你們昨晚吵架了嗎?”
謝海安感覺喉嚨一陣酸澀“沒有,冉姨。”
這頓飯吃得食不知味,謝海安吃完飯就拿起書包匆匆離開了。
到了班級,冉風坐在位置上看書,謝海安走過來他并沒有抬頭,兩個人就這樣開始了第二次冷戰。
和第一次一樣,謝海安不知道緣由,也無力打破。
下午冉風去參加競賽的培訓,謝海安收到謝飛的短信。
謝飛出差回來了,謝海安也沒有理由在冉風家住下去。
放學后他沒有等冉風回來,到冉風家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向冉妍道謝后離開了。
謝海安拎著行李,漫無目的的在街上閑逛,一股悲傷的情緒從心底涌來。
心底不被發現的心意,像一場無疾而終的悲劇。
今天的天氣很晴朗,湛藍的天空已經染上了些火紅。
謝海安著天空飄散的云發呆,幸好思念無聲,不然震耳欲聾。
謝海安走到單元門口,看到有一個男人正靠著墻吸煙,他梳著干凈利落的黑色短發,穿了一身簡單的黑色休閑運動裝,身姿高挺,英朗的輪廓,完美的五官下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眸,與老舊的單元墻壁格格不入。
見謝海安走過來,男人手中的煙點了點,視線一路跟著他過來。
謝海安疑惑地看了看男人,確信他并不認識這個人。
路過男人的時候他聽到男人輕笑一聲,奇怪地轉過身,男人卻沒有在看他。
謝海安只當是自己的錯覺,打開房門,看到謝飛一臉頹廢地坐在沙發上。
“爸,你回來了。”謝海安把書包丟在沙發上,見到很久不見的父親讓他稍稍散去了煩惱,他坐在謝飛旁邊抱住他胳膊“都想死你啦。”
謝飛一臉疲憊,卻還是溫柔笑道“我不在家是不是都野飛了?”
“沒有~可努力學習了呢。”
“是嗎。”謝飛揉了揉謝海安的腦袋。
“行了,別膩歪我了,去寫作業去吧,等會你媽回來就吃飯了。”
謝海安拿著書包去了,許久未回的臥室,讓謝海安有些悵然若失。
謝飛今天做了不少菜,由于一個星期沒見到謝飛和謝海安,張蘭十分開心和謝飛說著科室里發生的事。
“海安,在冉風家有沒有給人家添麻煩呀?”張蘭許久沒見到兒子,感覺謝海安都瘦了,有些心疼。
“哪有媽媽。”謝海安扒拉著碗里的米飯,沒敢提起兩人吵架的事。
“他爸媽回來了嗎?”張蘭柔聲問道。
“回來了,我見到他媽了,長得可漂亮了。”
“是嗎,比你媽還漂亮嗎?”謝飛笑道。
張蘭嗔怪地笑著瞪了一眼謝飛“不正經。”
轉頭對謝海安說道“那孩子長得就漂亮,父母肯定差不了。”
“我今天在單元門口還看到個挺帥的男的,我進門他還瞅我來著呢。”謝海安含著米飯口齒不清地嘟囔。
“是嗎?我回來的時候沒注意。”張蘭溫柔地扯了條紙巾給謝海安擦了擦沾著油的嘴巴。
誰都沒注意,謝飛的神色驟然地縮了一下,拿著筷子的手微微顫抖,隨即恢復了正常,安靜地聽著張蘭和謝海安聊天。
吃完飯謝海安就回了房間看書,張蘭送水果的時候謝海安認真地連頭也沒抬,讓張蘭十分詫異。
“海安,在屋里面學習呢,我看著可認真了。”張蘭坐在化妝桌前笑著對平躺在床上的謝飛道。
謝飛不知道在想什么,微微回過神,輕笑道“他還能學習嗎?”
“就說是呢,看來真是近朱者赤,我看就應該和小冉那孩子多接觸。”張蘭涂著保養的乳液用手拍著臉“那孩子性格乖巧,學習還好。”
“海安和冉風不是一般的好呢。”謝飛的眸色沉了沉,嘴角扯出一抹譏笑。
張蘭并沒有聽出他言語間的譏諷“怎么感覺你出差回來心事重重的。”
謝飛眼里閃過一絲慌亂,轉瞬即逝,他從床上下來,溫柔地給張蘭捏著肩膀“工作上的事,沒什么要緊的。”
謝飛從后面圈住張蘭的肩膀,輕笑著撫摸她的后背,笑意卻沒有到達眼底“早點睡吧,老婆,好久沒見到你了。”
張蘭白皙的臉上浮起一抹紅暈,嬌笑地推搡了一下身后的謝飛“不正經。”
第二天謝海安吃過早飯像往常一樣去上學,昨天他和冉風幾乎一天都沒說話。
往常冉風不理他,謝海安總是死纏爛打地圍著他撒嬌,可是自從他知道自己的心意之后,之前那些自然親昵的舉動,如今做來卻有些膽怯。
“謝海安!”劉婷不知道什么時候跟在謝海安身后,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謝海安一驚。
謝海安面色復雜看著劉婷,這幾天他最無法面對的就是劉婷“哈嘍,劉婷。”
劉婷臉上露出了一絲羞澀的笑“那個,你給冉風了嗎?”
“給了。”謝華安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那他什么反應呀,說什么了嗎?”
謝海安猶豫了一下,抿了抿唇,思索了一會委婉的開口道“他看完,后面丟了。”
“哦。”劉婷低著頭,黑色的眼鏡框遮住了她的情緒。
“那個,你別傷心,冉風就是那樣冷淡的性格,他不是”
“沒關系。”劉婷打斷了謝海安的安慰“我喜歡他本來就是我單方面的事,我沒有奢求過他也同樣會喜歡我,喜歡他的人一定很多,我只是想把我的心意告訴他,只要他知道了,我就沒什么遺憾的了。”
謝海安認真地看著劉婷,他從來沒有一刻像這樣仔細看過她。
她的臉上坦坦蕩蕩,或許有一些沮喪但更多的是真誠的笑容。
她的真誠和坦然讓謝海安感覺之前陰暗的心思無比的齷齪。
“沒有回應的喜歡有什么意思呢?都是一廂情愿啊。”他的語氣帶著些許傷感,似乎并不是在說劉婷,而是再說那個膽怯的自己。
“為什么一定要回應呢,一廂情愿是我的事,不是他的事。”劉婷認真道“我的心意只要被他知曉就好,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要有結果。”
“喜歡冉風是我意料之外的驚喜,即使是遺憾也是個圓滿的結局。”
這句話文縐縐的,但夾雜在少女真誠而熱烈的愛中,謝海安卻覺得無比的光明磊落情真意切。
兩個人一起去了學校,進了班級冉風冷淡的眼神在兩人之間盤旋了一陣。
見謝海安走進來又低下頭,旁若無人地看起書,讓想破冰的謝海安話堵在喉嚨難以開口。
兩個人又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但劉婷的話久久地盤旋在謝海安的腦海中。
他有些羨慕劉婷的瀟灑,至少她敢于表達自己的愛意,可自己是一個膽小鬼,畏畏縮縮不敢上前。
在害怕什么呢?
是在怕拒絕吧!
怕冉風拒絕之后自己的愛意也將會被撕碎丟棄在垃圾桶中嗎?
可是如今這樣無疾而終的悲劇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嗎?
謝海安望著窗外,此時無望的等待與無悔的堅信之間那條模糊的分界線終于漸漸明朗。
在那一刻,謝海安終于決定勇敢地撕開了懦弱的外衣,不讓所有的遺憾都腐爛在無法開口的期待中。
第23章 離婚
這一夜謝海安睡得很不安穩, 天蒙蒙亮他就醒來了。
張蘭叫謝海安起床的時候看到謝海安伏在書桌上寫東西都驚呆了。
“這么用功嗎?兒子。”張蘭驚訝地看著奮筆疾書的謝海安“快別學了,收拾一下吃飯了。”
“知道了媽。”見張蘭進來,謝海安把手中的信紙折起來夾在語文課本中, 塞到書包里, 若無其事地走進衛生間洗漱。
“你猜我剛剛進去叫他起床,他在干嘛。”張蘭快走到坐在沙發看書的謝飛旁邊, 沖他擠擠眉。
“總不能是在學習?”謝飛笑著打趣道。
“真的在學習,我看著可認真了。這孩子真是轉了性了,知道用功了。”
謝飛笑著搖搖頭“三分鐘熱度。”
張蘭不是很滿意謝飛的態度, 正經地道“我看不像,咱兒子從小就聰明, 現在認真起來沒準真能沖個好一本。”
“但愿吧。”謝飛沒再反駁, 低頭仔細地看著手中的報紙。
謝海安吃過早飯歡天喜地地去上學了,張蘭慈愛地看著謝海安離開的背影, 笑著搖搖頭。
解開心結的謝海安心情格外的好,對他形成鮮明對比的就是坐在后面的蔣旭真。
今天蔣旭真耷拉著腦袋, 說話嗡嗡的,也沒有再用筆戳謝海安的后背。
“你咋了啊?”謝海安有些擔憂地看著無精打采的蔣旭真。
“感冒了。”蔣旭真的鼻子用衛生紙堵著, 張著嘴巴呼吸“這波流感可嚴重了,咱班好幾個人都倒了。”
“那你還來上課,咋不請假休息啊。”陽鵬看著蔣旭真怪異的造型, 覺得十分好笑。
“怎么還幸災樂禍呢鵬,我也想休息啊, 我媽非說高三了不能請假, 讓我堅持堅持。”蔣旭真做作的錘了錘胸膛“這是我親媽嗎?我肯定是抱來的。”
“那你可別傳染給我們,尤其是陽鵬離你那么近,可別把我鵬哥傳染了。”謝海安看到他這樣子也調笑道。
“你們到底是不是好兄弟!”蔣旭真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由于最近這波流感確實很嚴重, 上課的時候老班讓謝海安和楊麗大課間的時候組織大家進行一下大掃除,再給教室消消毒。
一下課謝海安就帶著幾個男生去主任辦公室領消毒水,楊麗和幾個人一起把大家的桌子聚攏到教室角落,之后在一起大掃除。
青春期的男生總是十分活潑好動,一開始還正經地搬書桌,后來幾個人搬著桌子撞來撞去,有的人書桌里的東西都被撞掉地上。
楊麗看著胡鬧的幾個男生有些生氣“你們別鬧了呀。”
但她溫柔的性格并沒有任何的威懾力。幾個男生反而更加肆意地嬉笑追逐著。
“不干就出去,別礙事。”陽鵬開口面無表情的開口道。
陽鵬本身個子就高,平時只和謝海安,蔣旭真交好,對其他人都是兇巴巴的,他一開口倒是讓幾個打鬧的少年有些畏縮。
“搬就搬唄,喊什么啊。”其中一個男生有些不服氣地開口,用力地抖了一下雙手抬著的桌子,桌子由于受力一傾斜,桌洞里的東西嘩啦啦地掉出來。
男生看到陽鵬臉上帶著些許慍色,似有怒氣地走過來,有些害怕“我,我不小心的。”
楊麗怕他倆會打起來,趕忙開口“你去搬那一排吧,這邊我來收拾。”手指了指靠門的書桌。
楊麗蹲下收拾著地上凌亂的書本,一張綠色的信紙從課本里滑落“這是啥呀?”她疑惑地想打開,卻被陽鵬一把拿走。
楊麗疑惑地看著陽鵬將信紙塞進課本里,陽鵬收拾著地下的書面無表情地開口道“這是我的書桌,我自己收拾吧,你去看看那邊搬得怎么樣。”
見陽鵬坦然的收拾完課本又把桌子抬走,她沒再多言,去幫著其他人搬動桌椅。
謝海安和幾個男生帶著消毒水回來,拿著水壺去廁所接水勾兌,在廁所門口碰到陽鵬。
陽鵬的手揣在口袋里,見到謝海安的神色閃躲,連謝海安和他說話也沒理,匆匆忙忙地進了廁所隔間。
謝海安笑著沖隔間里的陽鵬打趣的喊到“鵬,屎到臨頭了呀,這么急。”
見陽鵬沒有理他,謝海安也沒在多留,調好消毒水回到教室噴灑。
消毒水的味道并不好聞,噴了一圈后大家都在教室外面等著味道散去。
謝海安百無聊賴地靠著在門口的墻上,看到陽鵬從衛生間走出來。
他面色有些陰沉,雙手握著拳,指節因為用力而有些泛白,看到謝海安,陽鵬的眼神愈發深幽冷漠,讓謝海安有些不寒而栗。
“咋啦啊,不順暢啊。”這樣的陽鵬讓謝海安有些陌生,謝海安訕訕地開玩笑道。
陽鵬居高臨下地看著謝海安,眼中似乎有怒火,有疑惑,有厭惡,復雜的眼神像是要把謝海安吞噬。
半晌他從薄唇中吐出兩個字“沒有。”
頭也不回地走進了教室。
謝海安疑惑地看著反常的陽鵬,沖著他背影喊到“神經啊!”
冉風冷若冰霜的態度,陽鵬莫名其妙地怒火,蔣旭真無精打采的樣子,讓謝海安覺得如今的校園生活無比難熬。
正好明天周六謝海安想著把冉風約出來好好聊聊。
他還沒規劃好怎么和冉風開口,老班就進來宣布一個慘絕人寰的消息就是下周一期中考試。
班級里傳來此起彼伏的慘叫聲,老班笑著道“周末回家好好學一學,臨陣磨磨槍。”
突如其來的考試安排打亂了謝海安的規劃,謝海安想著等考試結束再去解決和冉風的事。
當謝海安背著沉沉的書包回到家時,卻發現家里的氛圍十分詭異。
他一進門就看到張蘭的頭發有些凌亂,臉上掛著未干淚痕,見謝海安進來慌忙地抹了一把臉,強擠出一抹笑“海安回來了。”
謝海安看了看和平時完全不同的母親和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的父親,疑惑開口“咋啦這是,你們吵架了啊?”
“沒有,你回房間去。”謝飛微微皺眉語氣透著些冰冷和不耐煩。
“你沖兒子發什么火?”張蘭的聲音里有些埋怨。
她用手捋了捋有些亂的頭發,企圖讓自己看起來和平時一般優雅,溫柔地開口“海安,你先去寫作業吧,爸爸媽媽還有事要談。”
謝海安看了看奇怪的父母,不想讓張蘭為難,壓下心中的疑問,乖巧地點了點頭,回到了房間。
一進房間,他就偷偷地趴在門上偷聽,他聽到父母在爭論著什么,這是從小到大他第一次看到父母吵架,甚至張蘭和謝飛連拌嘴都很少有,今天父母的樣子讓他有些惴惴不安。
盡管懷揣著各種心事,謝海安還是強壓下煩躁的思緒努力讓自己認真地復習,卻沒想到更大的矛盾爆發在第二天的清晨。
謝海安是被爭吵聲吵醒的,天才微微發亮露出魚肚白,客廳里就發出激烈的爭吵。
他慌忙走出臥室看到滿地的玻璃碎片,張蘭穿著睡衣坐在沙發上滿色憔悴流著眼淚。
謝飛還是昨天那身衣服,白皙的臉上印著一個明晃晃的紅色的掌印,雙眼滿是疲憊地站在窗子旁邊。
“你們咋啦啊,因為啥呀?”謝海安看著滿地的玻璃碎片,去廚房拿了掃把掃起來“倒是和我說說啊。”
兩人都沒有說話,陷入了沉默,門鈴響起來,謝海安去開門,陽強彪和李雪焦急地沖進來,后面跟著一臉茫然的陽鵬。
“陽鵬,你帶海安去收拾收拾東西先去咱們家待兩天。”陽強彪沖陽鵬招招手,李雪一進門就坐在了張蘭身邊輕聲地安慰著。
“我不去,到底發生了啥啊,為啥不和我說。”謝海安有些生氣,視線在幾人身上轉來轉去,似乎想搞清楚當前的現狀。
“小祖宗,你就別在這添亂了。”李雪面上有些焦急,手上推著謝海安企圖把他推出去。
“李阿姨,什么叫添亂啊,我家的事,我還不能聽嗎?”謝海安梗著脖子,有些生氣地問道。
沉默的謝飛此時開口道“海安,聽你李姨的話。”
謝飛平時鮮少管他,但凡管他總是帶著些不可抗拒的威嚴。
謝海安看了看小聲抽泣的張蘭,眼中有些擔憂,猶豫了一下,不情不愿的回臥室收拾了些書,跟著陽鵬出去了。
“到底發生了啥啊,我出門的時候他倆還好好的。”謝海安不安地回頭看了一眼大門,心中總是惴惴不安,感覺要有什么大事發生一樣。
“聽我媽說好像你爸媽要離婚。”
“什么!”謝海安震驚地瞪大雙眼,難以置信道“怎么可能!”
“不清楚具體是因為什么事,就聽說是謝叔叔要離婚”
謝海安渾渾噩噩地和陽鵬回到他家,從陽鵬口中得到的消息讓他有些迷茫和疑惑。
在他的印象中謝飛一直是一個耐心溫柔的父親,張蘭的急診很忙,謝飛總是把家里和工作都處理得井井有條。
怎么會吵架呢?為什么要離婚呢?究竟是為什么?
謝海安感覺頭痛欲裂,海嘯般的痛苦夾雜著狂風暴雨襲來,沖擊著謝海安的大腦。
他蜷縮在房間的角落,陽鵬走了過來,少年陽鵬和陽鵬的身影逐漸重合,讓謝海安有些分不清想象和現實。
謝海安知道自己又發病了……
陽鵬焦急地掰開謝海安的下巴將藥丸塞進他嘴巴,灌了些溫水進去。
溫熱清爽的水順著謝海安的喉管流入,讓謝海安無意識地將藥丸咽下。
陽鵬輕拍謝海安的臉頰“海安,你沒事吧。”
第24章 我沒有病
謝海安如同一個被抽掉靈魂的木偶, 眼眸中失去了往日的光彩,耳邊尖銳的鳴叫炸的謝海安頭痛欲裂,極度的疼痛讓他泛起干嘔。
意識模糊的他感到臉上濕乎乎的, 是小冉在舔他的臉。
他的意識漸漸聚攏, 模糊的視線逐漸聚焦,他聽到陽鵬在打電話。
“已經吃了藥了, 但是似乎更嚴重了,神志不清,對, 現在要怎么樣?”
模模糊糊間他看到陽鵬掛了電話走過來,又喂了他一顆藥。
謝海安沒有力氣拒絕, 艱難地吞下藥丸, 痛苦地閉上雙眼。
等他再睜開雙眼的時候,頭還是昏昏沉沉的, 沒有那么痛了,他茫然地盯著天花板, 回想了昨晚發生的事。
他又犯病了……
這次似乎比之前更加嚴重,嚴重到他長久地無法從回憶中脫身。
謝海安扶著酸脹的額頭, 艱難地坐起身。
房間外的陽鵬聽到動靜,趕忙地進來,看到謝海安轉醒他松了口氣“醒了?吃點東西吧。”
陽鵬端了一碗白粥進來, 想要喂謝海安,被謝海安不動聲色地接過。
謝海安端著粥, 看著窗外明媚的陽光, 風吹著樹葉沙沙作響,一切似乎都那么美好,除了自己。
“幾點了?”謝海安沙啞地開口, 喉嚨火辣辣地痛。
“十二點了。”
“我睡了這么久啊。”謝海安淡淡地開口,眼中沒有任何情緒,平淡得好像一潭死水。
“海安,我們回鎮里吧!”陽鵬看著沒有靈魂的謝海安,心中一陣刺痛“我們繼續治療,總會有效果的。”
謝海安輕笑一聲,他的笑中帶著些許嘲諷和麻木“我沒有病,陽鵬。”
他用勺子小口小口的吃著粥,機械的動作讓陽鵬的心一陣一陣地抽著疼。
他很后悔,昨天不應該說那些話刺激謝海安,這樣謝海安就不會發病了。
謝海安吃完粥淡淡地看著陽鵬,眼底沒有任何多余的情緒,話語里透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我想休息了。”
逐客令下得很明顯,陽鵬垂了垂眼眸,艱難地開口“陳醫生說你的狀況很不好,你是不是已經私自加了藥量?”
他的語氣里似乎帶著些哀求“海安,我們回去吧,還像原來一樣。”
謝海安沒有說話,背對著陽鵬躺下。
看著謝海安落寞的背影,陽鵬默默嘆了口氣,拿起碗走了出去。
謝海安躺在床上,靜靜地看著窗外發呆,確實如陽鵬所說,由于整晚整晚的失眠和噩夢纏身,他私自加了藥量。
有的時候他連續幾天都沒有辦法入睡,只能靠著回憶少年時的那些許快樂的回憶,支撐著他從天黑走到天亮。
可是回去又能怎么樣呢?這些年他看了不少醫生,所有的醫生都告訴他,他的病只能干預,無法痊愈。
謝海安感覺頭又開始疼了,他用手捂住眼睛,似乎想靠這樣緩解一下要炸裂的腦袋。
似乎看出他情緒的不對,小冉跳上床,用嘴巴拱著謝海安的下巴。
謝海安將手放下來,對上小冉濕漉漉的眼睛和濕乎乎的鼻子。
他用手圈住小冉毛茸茸的脖子,小冉倒在他懷里,舔著他的下巴,小短腿抵在他的胸前。
“小冉,小冉。”謝海安低聲呢喃著。
“等我以后養一只小狗,就叫小冉,我天天摸他的頭。”少年時謝海安的話回蕩在謝海安的耳邊。
謝海安摸了摸小冉的頭,年少時期冉風一摸他頭他就炸毛,現如今這簡單的動作早已經成了謝海安可遇而不可求的奢望。
一人一狗就這樣安靜地躺著,有了小冉的陪伴讓謝海安如同陷入深海的心情漸漸上浮,讓他在窒息的環境中得到了喘息。
他打開手機,漫無目的隨便翻了翻,翻到朋友圈冉風轉發的一條公眾號,是一條關于心理援助的公眾號。
謝海安鬼使神差地點開,援助的名字叫“紅綢帶心理援助”,是關于災區的心理援助。
似乎是被宣傳的文案感染到,也似乎是想走出去看看其他人的生活,也似乎想離冉風更近一些,離他的生活更近一些,謝海安鬼使神差地點了報名志愿者。
渾渾噩噩地躺了一天,陽鵬也請了幾天假在家照顧謝海安。
謝海安并不喜歡陽鵬因為自己而影響他正常的生活,這樣的陽鵬像是時時刻刻在提醒謝海安,自己是一個病人。
周末一大早,謝海安收拾了一下自己,就準備出門。
見到謝海安終于從房間中走出來,陽鵬有些驚訝,轉而有些欣喜“要去店里嗎?”
謝海安看著陽鵬關切的眼神,猶豫了一下,他抬眼直視著陽鵬,淡淡地開口道“冉風有節課,我去聽一聽,中午約了一起吃飯。”
陽鵬的笑容僵在臉上,眼中的戾氣漸漸聚攏,他看著謝海安淡漠的表情,縱使心中已經洶涌起滔天的醋意,也不敢表露于色,他生硬地開口“早去早回。”
謝海安點點頭,他把小冉送到寵物店,轉而打車去了宣城大學。
盛夏的宣城悶熱不堪,謝海安穿著厚厚的外套,身上早已浸滿了汗。
天空透藍白云夾雜著一絲煩躁,昨夜下了一場雨,氣溫不降反升,蟬鳴聒噪,只有學校圍墻上爬滿的山茶花開得正好。
作為全國數一數二的學校,宣城大學建設得非常美麗,聳立在四周古香古色的建筑,紅墻綠瓦,遠遠地望去一座古韻的塔坐落在湖邊,這里的一草一木都浸透著歷史的沉淀,閃耀著學術的光輝。
謝海安在教學樓里七拐八拐,盡管學校的學生都真誠而熱烈,但是他并不想與其他人交流,他憑著學校的地圖和導航在學校里繞了快一個小時,終于找到了主教407。
此時才剛剛九點,上一節課還沒結束,教室門口還能聽到老教授的講課聲。
謝海安在那層樓漫無目的溜達著,不時地能看到走廊中背書的學生,朗朗的背書聲,美麗的環境,都讓他有些羨慕。
他沒有上過大學,高三那年他最后參與的那次期中考試,他考了一百多名,是他有史以來考得最好的一次。
那時他已經開始刻苦讀書,如果他參加高考,雖然考不上宣城大學,至少可以讀一個不錯的一本。
突然他看到墻上教授榜上的照片,那是冉風……
照片上的冉風穿著板正的西裝,沒有戴眼鏡的他五官看起來有些硬朗,沒有那么柔和,在鏡頭面前有些僵硬,略不自然的表情讓謝海安不由得輕笑出聲。
突然謝海安的笑容僵固在臉上,他看到了照片上的簡介:冉風,教授,畢業于宣城大學……
宣城大學?怎么可能!冉風在宣城讀的大學?當年冉風一直想逃離宣城!他的夢想一直是海城大學!
以冉風的成績,當年他肯定是可以隨便挑大學的,況且他能考上宣城大學,報海城大學肯定也是可以的,這是為什么?
“在看什么?”冉風冷冽的聲音響起,嚇謝海安一跳。
“你當年考的宣城大學?”謝海安指著牌子上冉風的簡介,帶著些疑惑看向冉風。
冉風眸色暗了暗,笑道“對啊,這是我母校。”
謝海安微微皺眉“可是你當年不是一直想離開宣城,你的夢想不是海城大學嗎?”
“后來不想離開宣城了。”冉風平淡地回答,眼眸中有一些謝海安看不懂的情緒“年少時不知道夢想是什么,后面知道了卻沒有機會了。”
“啊,你高考沒考好嗎?”謝海安被他說得云里霧里。
冉風笑出聲,狹長的眼睛帶了些調笑“當年我是省狀元。”
“那你怎么不去海城呀!”
“不想去了,當時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好了,不說了,快上課了。”冉風看了看腕表,金絲眼鏡下透著不愿表達的情緒。
冉風這門課講的是人格心理學,謝海安沒有基礎,有些地方聽得并不是很懂,但他聽得很認真。
一是因為冉風在講臺上侃侃而談,他長相出眾,站在講臺上更顯得儒雅溫和,像是古書中走出來的翩翩公子,非常賞心悅目。
他講課的風格也是風趣幽默,通俗易懂,很容易吸引人聽進去。
二是因為謝海安他沒上過大學,他很珍惜這樣讀書的機會,好像這樣可以拉近一些與冉風的距離。
冉風一共兩節課,第一節課很快就結束了,一下課冉風就被團團圍住,在一群學生中間談笑風生。
謝海安用手支著臉,看著講臺上閃閃發光的冉風,一股自卑感油然而生,他總是那樣熠熠生輝,年少時是明珠,如今更是。
“同學,之前怎么沒有見過你呀”旁邊的女生和謝海安搭話。
“我,我今天第一次來聽課。”謝海安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你也是專門來聽冉教授的課嗎?”前排的男生轉過頭。
“嗯,算是。”謝海安有些自卑地不敢開口。
見謝海安有些不好意思,那個男生笑著說“冉教授魅力大,不少人慕名來聽他的課,你別不好意思,哎你是哪個專業的呀。”
謝海安對這樣的社交并不擅長,常年不與人交流讓他對這樣熱情的人有些恐懼“我,我不是學生。”
他有些局促,抬頭看向冉風,發現冉風正看向這邊,眼中沒有任何情緒。
“你別緊張,我是心理教育學3班的凌新,認識一下唄,以后還能一起約著出去玩。”男生拿出手機打開微信碼,一雙清澈的眼睛期待地盯著謝海安。
謝海安不知道怎么拒絕,只好掏出手機,加上凌新。
“冉教授再看這邊哎。”凌新旁邊女生的聲音,讓凌新轉過身去,謝海安悄悄松了口氣,終于可以不用應對這樣的社交局面。
他抬頭看去,看到了冉風冰冷的眼神,他看似和往常一樣,但謝海安知道這個眼神意味著冉風不高興了。
高中的時候每次冉風這樣,謝海安就會像一塊狗皮膏藥一樣纏著冉風,只不過從他們再次相遇,冉風鮮少露出這個表情。
冉風慢慢從講臺上走下來,走到謝海安身邊停住。
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眼神依舊是冷淡,卻溫柔地開口“這位同學……”
第25章 你自殺過?!
“這位同學, 我需要一個人陪我演示一個小小的實驗,不知道你可不可以配合?”冉風溫柔地敲了敲謝海安面前的桌子,語氣卻疏離得沒有一絲感情, 這樣的冉風讓謝海安有些緊張地吞了口口水。
謝海安想要拒絕, 但是此刻所有的人都好奇地看著兩人,讓他覺得如芒在背。
對上冉風帶著些許戲謔似笑非笑的眼神, 一時間謝海安覺得騎虎難下。
謝海安感覺臉上燒的火熱,在眾人探究的眼神中,他艱難地點點頭, 跟著冉風走上了講臺。
互動很簡單,但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讓謝海安非常緊張局促, 甚至他有些緊張到有些輕微發抖。
“別緊張, 放輕松,跟著我說的做。”冉風溫柔如春風的嗓音稍稍安撫了他的不知所措, 逐漸平靜下來,此刻他沒有別的路可以選, 唯有全心全意地依靠冉風。
慶幸有冉風在旁邊溫柔地引導他,倒也讓他沒那么難熬, 但還是走下講臺的時候頭上冒出一層薄汗。
他—地走回座位,凌新悄悄地回頭對他眨眨眼,給他比了個大拇指小聲道“做得不錯, 兄弟。”
謝海安扯出一抹難看的笑容,便把注意力轉向講臺上的冉風。
冉風的課依舊是風趣幽默, 但謝海安知道他的心情沒有上一節課好了。
有趣的課程讓謝海安并不覺得時間難熬, 反而課程結束還覺得有些意猶未盡。
凌新離開前沖謝海安搖搖手機“有空聯系你昂。”
沖謝海安比了一個擊掌的手勢,拿著書包沖出教室,凌新身上洋溢的青春活力帶動了謝海安, 仿佛他也跟著年輕了起來。
課程結束有陸陸續續的學生去問冉風問題,等教室中的人漸漸離開,只剩冉風一個人在講臺上收拾東西,謝海安走下階梯。
“走嗎?”
“認識了新朋友?”冉風沒有抬頭將講義放進手提包中。
“啊?”謝海安一時沒反應過來,轉而答道“你說凌新啊。”
“他叫凌新嗎?”冉風推了推金絲眼鏡,臉上掛著似有如無的笑容。
“不算朋友。”謝海安解釋。
“不算朋友還要加微信嗎?”
冉風的語氣平淡,看不出任何反常的情緒異常的話語讓謝海安覺得有些好笑,開玩笑道“怎么冉教授吃醋了?”
“嗯。”
冉風直率坦蕩地看著謝海安的眼睛,只一瞬,謝海安感覺自己的心臟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他在冉風的眼中看到了那樣狂熱而真摯的情感,讓他下意識地轉頭回避。
“別開玩笑了,快走吧。”
“走吧。”冉風清冷的話響起,似乎剛剛那個調戲謝海安的人不是他
幸好冉風沒再說下去,重逢后的冉風有時候讓謝海安看不明白。
明明小時候他那樣的清冷孤傲,看什么都一副淡然的模樣。
現在不僅變得溫文爾雅能洞察一切,還時不時會調戲謝海安。
總是給謝海安一種錯覺……仿佛冉風對他……
謝海安搖搖頭,想把腦袋里不切實際的想法搖出去。
冉風看他的模樣輕笑出聲“你是小狗嗎?要把頭里的水搖出來?”
他的話一說出口,兩個人都愣住了。
“我,我不是小狗。”謝海安小聲地嘟囔,兩人之間升起一絲曖昧的氣氛。
冉風忍住了揉他頭的沖動,聲音里帶著愉悅“謝小狗。”
他的溫柔的語氣,讓謝海安的心里癢癢的。
謝海安帶冉風去的一家安靜的茶餐廳,茶館的門前掛著一塊木質的招牌,看起來古風古韻,上面寫著“蘭心茶莊”字跡工整,不露鋒芒。
走進茶館,一股溫暖的茶香撲鼻而來,讓人感到舒適和寧靜。
茶館里的桌椅都是紅木質地,油漆光亮,座椅上還有一張厚厚的墊子,看起來十分舒適。
墻壁上掛著一些古代名人的字畫,墻角則擺放著幾盆翠綠的盆栽,增添著生氣和活力。角落里還有一座小型的水晶噴泉,水流潺,仿佛一股小小的清流。
謝海安和冉風進了一個半包間,潺潺的水流聲清雅讓人無比的安寧舒暢。
“倒是一個安靜的好地方,怎么找到這個地方的。”冉風給謝海安倒了杯茶,茶香四溢彌漫在小小的空間中,冉風輕輕嗅了一下,頷首道“好茶。”
“剛回宣城的時候,姐姐帶著一家來吃的飯。我知道的地方少,見這里還算清靜雅致,就想著帶你來這吃。”謝海安有些緊張地抿了抿唇,見冉風似乎沒有不滿意,才稍稍放心。
“你還有姐姐?親姐姐嗎?”冉風品著茶,纖長白皙的手指在茶杯的外壁上摩挲著。
“嗯,親姐姐。”
謝海安的話讓冉風在腦海中一閃而過了那天在瑞明電梯里和謝海安長得有些相似的女孩,隨即又搖著頭輕笑了一下,覺得世上不會有那么巧合的事。
敲門聲響起,一個穿著中式員工制服的男人走了進來,大約二十左右的年紀,棕色微卷的頭發,一身黑色的新中式服裝穿在他身上十分板正,走路的時候腿卻有一些跛。
他將菜單輕輕地放在桌上“先生點餐嗎?”
清脆熟悉的聲音響起,謝海安的心猛地漏掉一拍,兩人的視線毫不意外地碰上。
那男人的雙眼詫異地睜大迅速沾染上久別重逢的喜悅,嘴唇微微顫抖“海安?”
“向乃!”謝海安驚訝的語氣里帶著欣喜“真的是你。”
向乃在激動的視線在謝海安身上盤旋,隨即看到旁邊的冉風愣了一下。
謝海安看到向乃眼神中的探究,趕緊介紹道“這是我的朋友冉風,這是向乃。”
“你好。”冉風站起身,狹長的眼眸里帶著探究,臉上掛著禮貌的微笑,風度翩翩地向向乃伸出手掌。
向乃似乎非常驚訝,棕色的眼眸因詫異而放大了瞳孔,他不太擅長與人交際,慌亂地握住冉風的手掌,下意識地開口“你就是冉風啊。”
冉風似笑非笑地挑挑眉,他的眼神銳利,似乎能看透人心“怎么認識我嗎?”
“啊,啊,那個。”向乃有些招架不住冉風仿佛探穿一切的眼眸,不知所措地望向謝海安,似有一些的求助的意味。
謝海安趕忙道“你什么時候下班,我到時候找你。”
“對,對,海安,咱點菜唄,我下班再找你。”說罷他將菜單遞給冉風。
冉風意味深長地推了一下眼鏡,不再為難兩人,點了餐后,向乃如釋重負地逃離了包間。
“他的腿怎么了?”
“之前受了些傷,腿上留了些毛病。”
冉風對這個話題沒太大興趣,轉而又問道“我似乎不認識他。”玩味地看著謝海安,似乎在等他的解釋。
謝海安有些磕磕絆絆地開口“那,那個,之前和他們提到過你。”
“哦?”冉風挑挑眉“提到我什么呀?”
“哎呀,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你嘗嘗這個茶點,很好吃。”謝海安拿起一塊小巧精致的茶酥,遞給冉風。
冉風漂亮的眼眸透著促狹的笑意,沒再追問他,向前俯身一口抿住謝海安遞來的茶酥。
謝海安臉騰一下燒得通紅,他的手僵在半空中,心怦怦跳的,像在平靜的石潭中丟入巨石,激起千層浪花。
被冉風舌頭舔過的指尖正燙得發麻顫抖,他的本意是遞給冉風讓他自己吃,并沒有想喂他的意思。
這樣曖昧的動作冉風做得極其熟稔,沒有一絲羞澀坦坦蕩蕩。
他輕輕咀嚼后將茶酥吞入腹中,小巧的舌頭舔了舔微干的嘴唇,一雙桃花眼似有如無地勾著謝海安,玩味地笑道“是很不錯。”
謝海安收回手,咕咚咕咚地猛灌了一大口茶,一杯熱茶下肚,謝海安冒出汗來。
他悄悄把手指放到桌下,輕輕地摩擦著剛剛冉風觸碰過的指尖,那柔軟的觸感一直盤旋在指尖之上,讓謝海安的心翻江倒海地翻滾著。
冉風輕笑出聲“茶是這么喝的嗎?”
他的笑里帶著打趣和調笑,臊得謝海安出了更多的汗。
“不熱嗎,怎么不把外套脫掉?”
謝海安把外套脫掉,里面還是一件不薄的純白體恤,冉風皺皺眉,“怎么穿這么多?”
“一直都穿這些,習慣了,我,我不覺得熱。”謝海安的眼神轉了轉,似乎不敢直視冉風探究的眼神,也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這個時候服務員把菜端上來了,謝海安松了口氣“快嘗嘗,他家菜不錯。”
冉風緊緊盯著謝海安,讓他有些緊張地挺直了腰板“別,別看我了,快吃啊。”
謝海安有些焦急地夾了一塊肉放到冉風盤子里“快嘗嘗。”
冉風若有所思地看著謝海安反常的表現,突然,他沉著臉站起身大步走到謝海安面前,攥住謝海安的一只手,另一只手猛擼起了他的袖子。
突然被觸碰的謝海安生理反應一樣猛地掙開冉風,向后縮去,直到后背抵在墻角退無可退。
謝海安身上有些控制不住地顫抖,雙眼帶著恐懼“冉風,你做什么。”
他看到冉風緊緊抿著唇,臉色黑得可怕,陰婺的目色滲著寒意,原本清冷的氣質驟然變得陰狠乖戾。
順著冉風的怒火中燒的視線看去,謝海安手忙腳亂地將袖子拉下遮住漏出的胳膊。
“謝!海!安!你自殺過!”冉風緊咬著后槽牙一字一句地開口道。
第26章 發病
“沒, 沒有,我沒有。”謝海安眼中閃爍著驚恐,緊緊地攥著控制不住發抖的手臂, 牙齒直打顫哆哆嗦嗦地看著冉風。
此刻他埋在腐土里的見不得光的過去正被冉風一點一點翻到灼熱的陽光下暴曬。
那些不見天日的陰暗經歷, 是謝海安死也不想讓冉風知道的。
冉風臉色沉下來,風雨欲來, 陰沉沉地俯看謝海安“不是自殺就是自殘?”
謝海安沒有回答,沉默瑟縮的神態似乎回答了一切。
“那是刀傷,燙傷還有什么傷口?”此刻冉風已經壓下了心中幽寂的怒火, 收住失控的情緒,面無表情地看著瑟縮在一團的謝海安。
他心中早就隱隱知道謝海安有什么病, 但是他沒想到竟然嚴重到會去自殘的程度。
他的步步緊逼, 讓謝海安感覺頭痛欲裂,一些痛苦的回憶如同肆意瘋長的藤蔓一瞬間爬上了他的全身, 將他緊緊捆在黑暗的漩渦中。
謝海安雙手揪著頭發,緊閉著眼, 缺氧一般大口大口地呼吸著。
冉風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攥緊,怒火散去, 悶悶的疼痛感從心底蔓延。
看著謝海安此刻的模樣,他的眼底有一些紅,酸澀的刺痛堵著喉嚨讓他有些無法呼吸, 左胸膛的深處,泛起了一陣一陣尖銳的疼痛, 他再也忍不住抬起手, 按了按胸膛。
冉風深深吸了一口氣,壓制住想把他攬入懷的沖動,慢慢俯身坐在謝海安旁邊。
他強裝出幾分鎮定, 但是悲傷還是從他的眼角,眉眼一絲一縷地流露出來。
冉風努力克制自己的聲音,讓他聽起來像往日溫柔清冷的樣子。
看著蜷縮在角落的痛苦掙扎的謝海安,冉風溫聲開口道“放松,海安,你現在想到的都是過去發生的事情,這些都過去了,我們不再想了好不好。”
他溫潤的聲音如同一股清泉緩緩流入謝海安混沌的腦子中,讓謝海安的神思稍稍有些清明,卻依舊難以掙脫夢魘的束縛。
“告訴我,藥在哪里,好不好。”冉風輕聲哄道。
見謝海安依舊痛苦地掙扎著,冉風摸了摸他的外套,里面一個小藥瓶,冉風皺皺眉,看了看小藥瓶上的字:鹽酸帕羅西汀片。
果然和自己猜測的一樣,冉風倒出兩個藥片,攥在手心。
“海安,聽話,好不好,你現在是安全的,我是冉風,我一直在你身邊,沒有人可以傷害你,我們慢慢地抬起頭好不好。”
謝海安麻木地抬起頭,雙眼無神地看著遠方的桌子。
冉風和他平視,他的眼神卻沒有焦點“對,就是這樣,海安你做得很棒,試著把你的注意力漸漸移動到我的手指上。”
冉風用并攏的食指和中指在謝海安空洞的眼神前約60公分的位置前停下,見謝海安逐漸地聚焦了視線,便開始有規律的左右、上下、斜上斜下地移動手指,然后劃了幾個圈,謝海安的視線隨著冉風的手指移動。
像一個被勾走魂魄的小狗。
“你做得很好海安,現在想一想最近讓你開心的事情,比如我們上午剛剛一起上課,現在我們正在享受美味的食物。”
謝海安茫然地看著冉風喃喃道“開心的事。”
“我們把藥吃了好不好。”冉風的手掌中平躺著兩顆白色的小藥片,溫聲引導道“吃掉他會讓我們的身體更舒服一些。”
謝海安空洞的看著冉風的掌心,機械的點了點頭。
冉風將藥片緩緩地遞到謝海安嘴邊,順著柔軟的唇瓣放到他嘴巴里,遞給他一杯溫水,謝海安僵硬的吞咽下藥片。
“試著相信我好嗎?”冉風溫暖的聲音,一下一下地敲在謝海安冰冷的外殼上,他聽到輕微的裂縫聲,有什么東西似乎馬上要破土而出。
“好。”謝海安艱難地開口,聲音有些嘶啞,他的精神還懨懨的,頭卻沒有那么炸裂的痛楚,意識也逐漸清明。
“給我些時間,冉風。”
“我等你。”冉風的聲音平和而有力量,一種說不出來的心疼在他的眼底肆虐,洶涌澎湃地沖到他的喉嚨處。
兩人食不知味地吃完飯后,謝海安去找向乃聊了幾句,冉風就送他回了寵物店,兩人一路默契地沒在提謝海安發病這件事。
剛進寵物店,就看到王可一臉焦急地從樓上跑下來,看到謝海安有些詫異“老板,你終于來了。”
謝海安有些疑惑,王可年紀比較大是幾個人中最穩重的,很少有這樣驚惶失措的時候“發生什么事了可哥。”
“剛有人送來一個被車撞了的流浪狗,送過來腸子都翻出來了,不知道還能不能救活。”他語氣里帶著些焦急。
謝海安皺了皺眉,他沖上樓去,看到的畫面遠比王可形容得殘忍。
那是一只灰色的小土狗,身上沾滿了血,□□血肉模糊一堆肉泥粘在小狗身上,一條腿已經被碾壓變形到彎曲。
小狗輕輕地喘息著,臉上滿是淚痕,雙眼無神地睜著,濕潤的眼睛沒有一絲生氣。
謝海安走過去,蔣梅梅紅著眼眶,看到謝海安哽咽出聲“安哥,你來了。”
謝海安點點頭開口道“去拿推子和剪刀過來”他鎮靜穩定的聲音讓其他人稍稍安心。
“都準備好了,在這。”劉帥把東西都拿過來。
謝海安仔細地把小狗傷口附近的毛剃掉,給小狗檢查身體上的傷口,除了肚子上的傷口和彎曲變形的后腿外,其他的傷口都是小傷。
謝海安冷靜地地給小狗在后脊椎處打了麻藥,慢慢地切除了它身上腐爛的爛肉,小心地把他的肚子裝回去,將傷口縫合好。
小狗嗚咽的,疼得嗷嗷叫,劉帥按住小狗亂動的頭,小狗的眼睛流下兩行清淚。
冉風在門口靜靜地看著手術臺前認真的謝海安,這時候的謝海安無比的鎮靜穩重,在救著一條小生命,這樣的謝海安帶給了人無盡的安心。
快四個小時過去了,謝海安給小狗做了手術,又給小狗的后腿扳直后按上了夾板,在他身上得了皮膚病的地方噴了些藥,又喂給小狗一些水。
此時的小狗身上的毛被剃得禿一塊,長一塊,身上纏了厚厚的繃帶,后腿還夾著塊板子,看起來依舊是可憐兮兮,卻有了一點生命力。
謝海安疲憊地揉了揉發酸的手腕,抬眼看到了擔憂的冉風,有點詫異才想到自己剛剛著急上來救小狗,把冉風忘了。
“你還在這呀。”
“怎么樣了,它沒事了吧。”
謝海安有些疲憊地搖搖頭“挺過這幾天就沒事了,小動物的生命力很頑強。”
“怎么弄得這是?”
劉帥在旁邊開口“應該是被車撞了,小李送過來就這樣了,我們都以為救不過來了,多虧安哥在。”
“它沒有主人嗎?”冉風問道。
謝海安搖搖頭“看樣子是流浪狗,身上沒有驅過蟲,臉上也是淚痕,毛都打結了,還有皮膚病,不像是家養的。”
“那我養它吧。”冉風指了指奄奄一息的流浪狗“我和它有緣。”
“他后腿傷得很重,可能后面活下來后腿也會有些殘疾。”謝海安猶豫地開口。
“沒事。”冉風走到小狗面前,點了點小狗的額頭溫聲道“快快好起來,病好了我帶你回家。”
小狗緊閉著的雙眼睜開,似乎有靈性地張開嘴嗚咽一聲回應冉風。
謝海安的心情有些復雜“你什么時候這么喜歡小動物了。”
“我想救它,給他一個家。”冉風似是在說小狗,灼熱的眼神卻緊緊鎖著謝海安。
謝海安沒再說什么,這是好事,至少它可以不再流浪了“那你給它取個名字吧,有了名字它就不再是沒有家的小野狗了。”
“叫平安吧,希望它之后平平安安。”
蔣梅梅在旁邊笑出聲“你們養的小狗倒是挺有意思的哈,安哥的小狗叫小冉,冉風哥的小狗叫平安。”
幾人聽了這話也笑了起來,“這不是巧了。”劉帥開口道。
謝海安有一瞬間沒想明白眾人在說啥,突然反應過來自己的名字里有一個安字,抬眼望向冉風,見冉風正笑盈盈地看他,開口道“不會吧,冉醫生報復心這么強?”
冉風笑著開玩笑道“嗯,謝小狗。”
他的聲音像勾著蜜,把謝海安的心勾得五迷三道。
周圍響起些起哄的聲音,謝海安有些不好意思地揮揮手“都去忙吧,別在這搗亂了。”
平時他并不管這些人,現在這話也沒什么威懾力,店里還是一片歡聲笑語。
“喲,老板還不好意思了呢。”王可一副老大爺的模樣抱著一只小泰迪在洗漱臺那邊探頭過來。
“就是就是,我們又不是外人。”蔣梅梅附和道。
謝海安沒在理起哄的眾人,找了一個干凈的奶瓶,沖了些溫熱的羊奶粉,喂給了平安。
平安閉著眼,撅著黑色的小嘴巴,咕咚咕咚咽下羊奶,看起來十分乖巧。
冉風的電話響起,驟然打破了寵物店歡笑的氛圍,他低頭看了眼手機,面無表情地走去角落里接通電話。
隔著玻璃看過去,謝海安看冉風的面上微微皺眉,掛了些許不悅,掛掉電話后冉風走過來對謝海安說道“我那邊有點急事,先走了,你先幫我照顧平安,晚點再來看你倆。”
見冉風著急謝海安并沒有多問,點點頭“嗯,你先忙。”
冉風匆匆忙忙離開寵物店的神色,讓謝海安有些擔心。
第27章 超級偶像風波
《超級偶像》這檔綜藝是瑞明獨家制作播出的大型選秀類綜藝, 前期從全國各地報名的女生中選出100名進行后面的PK角逐。逐級淘汰,最終觀眾采用投票的形式選出前九名成團。
雖然表面是觀眾進行投票成團,但實際的操縱權還在瑞明。
瑞明準備強捧的幾個人中都打造了劇本和人設, 后期鏡頭也會給得更多。
但是由于前期造勢宣傳, 沸沸揚揚的全國海選,目前也是萬眾矚目, 是瑞明即將打造的S+大綜藝。
這個綜藝已經錄了有幾天了,海選已經結束了。
照理冉風雖然掛個副導演的名在上面,整體綜藝的進程都有導演和制片看著, 不需要他總是在現場盯著。
剛剛楊明匆匆忙忙把他叫回來開會,顯然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問題。
冉風匆匆趕到瑞明的時候, 遲暮強和兩個副總和幾個《超級偶像》的導演制片已經在會議室等他了。
冉風一推門進去, 所有人都齊刷刷地看向他,讓冉風有些詫異, 沒想到事情這么重要,遲暮強竟然也在這。
“久等了, 各位。”冉風微微頷首。
“快來這邊坐,小風。”楊明笑瞇瞇拍了拍身邊的空位置。
顯然那個位置是留給他的。
冉風在眾人的注視下坦然地走過去坐下, 旁邊的秘書把一摞資料放到冉風面前,遲暮強看著冉風面色沉重的開口道“開始吧。”
策劃李理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大屏幕前劃開PPT“原本節目的規劃請的四位評委:頂級女團idol落雪兒, 即將三金影帝陽飛,華語樂團頂流高音歌手華星宇, 瑞明金牌制作人劉天飛。”
“就在前天, 劉天飛從瑞明離職跳槽到樺飛傳媒,他掌握著《超級偶像》眾多的內部機密,其中包含了節目形式細節, 給強捧女孩打造的人設,最終成團的名單及輿論公關的細節。”
“與此同時,樺飛傳媒正在馬不停蹄地錄制一檔雷同的男團選秀節目,這個時期樺飛把劉天飛挖走,極有可能會抄襲我們之前做的節目創意。”
李理看向一臉凝重的遲暮強,遲暮強揚揚下巴示意他繼續說。
劉天宇作為瑞明高層背著天價違約金跳槽,肯定是收了樺飛巨大的好處,而樺飛挖走劉天宇所付出的代價,肯定是要從瑞明身上討回來。
“這還不是最關鍵的問題,目前網絡上已經流傳出了相關的消息稱《超級偶像》選秀有黑幕,流傳出的成團名單與我們最終擬定的成團名單有九成相似。”
冉風聽著李理的講解,輕輕地翻看著選秀最終成團的名單,突然在一頁停住,是那天在電梯里那個長得像謝海安的女生。
“謝海寧?”冉風微微皺眉,想到謝海安說過自己有一個姐姐,真是無巧不成書。
“這個事大家都有什么看法?”遲暮強靠在老板椅上,眉頭緊鎖,看得出心情差到極點。
會場上十分安靜,所有人都噤聲屏氣,生怕成為引爆地雷的那顆火苗。
“于心?”遲暮強淡淡開口。
于心思索了一陣“現在在重新策劃節目創意和細節肯定是來不及了,為了防止樺飛抄襲,我們不能再拖了,只能比他們更快錄制播出,這樣才能規避他的剽竊的風險。”
“哼,說得輕巧,且不說錄制一場的時間,加上舞臺布景,剪輯,制作沒有小半年是錄不完的。樺飛粗制濫造,我們也能趕鴨子上架,做些沒檔次的東西嗎?”楊明冷笑一聲,語氣似乎是在公事公辦,眼神中卻有一些幸災樂禍的成分。
“而且我們至少要一個星期才會播一集,如果他們先播了我們未播的創意,這樣反而會讓大眾覺得我們在抄襲他。”總導演王磊宇開口道。
“對于網上流傳出來的成團名單,我已經讓公關刪帖把輿論壓下去了。”于心有些疲憊地揉揉眉心。
楊明開口道“刪掉一條帖子能刪掉所有帖子嗎?這個方法根本就治標不治本。”
“哦?那楊總有什么高見嗎?”于心冷冷開口道,場上的氛圍有些劍拔弩張。
眾人雖見慣了兩人的爭吵,此刻卻還是大氣都不敢喘。
“冉風,你怎么看?”遲暮強打斷了兩人的爭吵。
冉風放下了手中的成團名單,思索了一陣,開口道“聽來聽去,目前只要我們把控住時間因素,就能解決眼下的困境,我倒是有一個辦法,或許可以解決,就是有些風險。”
遲暮強挑挑眉,示意冉風繼續說。
“如果采用全程直播的形式呢,把女孩們的舞臺和生活都作為節目的看點。這樣不僅可以占據時間上的優勢,而且這種形式之前沒有過也更有噱頭。”
“不行。”于心打斷了冉風的話,微微皺眉“成團人都是內定的,直播的話觀眾投票豈不是有更大的話語權,而且網上已經流傳了成團名單,我們沒有辦法保證最終成團的人都是我們的人。”
“這個倒是不難。”冉風輕笑一聲。
“投票通道都是我們自己做的網頁,票數都是技術動動手指的事。雖然是直播,鏡頭的切換都在導演手中,誰的鏡頭更多,誰自然有更多的曝光和粉絲。”
“想法倒是不錯,如果有我們的人特別不合觀眾眼緣要怎么處理呢,這檔綜藝的最終目的是捧我們的人出圈。”楊明有些擔憂地開口道。
“背劇本可比打造人設更輕松,不是楊叔嗎?”冉風眨眨狹長的桃花眼笑道。
“哈哈,還得是你小子。”遲暮強贊賞地看了看冉風,臉上的陰霾也一掃而空,他滿意地敲了敲桌子“還有人有其他的想法嗎?”
見眾人沒有異議,遲暮強開口道“磊宇辛苦你了,直播的話風險很大,你要隨時盯著,處理很多突發性的狀況。”
王磊宇點點頭“沒問題,遲總。”
“于心安排編輯部,這幾天把我們成團名單的人設劇本趕出來,讓這些女孩都背熟記爛,不要在直播中捅太大的簍子。”
“李理帶著策劃部,這兩天把直播形式的細節,腳本,舞臺細節及創意都敲定出來,周末之前給我第一版。”
“楊明,后續李理策劃落實由你去協調各部門配合。”
“最新版的節目資金策劃劉歡岳你和李理那邊協調好下周一之前給我。”
“還有什么問題嗎?”遲暮強掃視了一圈。
“還有最后一個問題,遲總。”王磊宇遲疑著開口“劉天飛走了之后導師位少了一個,后續由誰補上呢。”
遲暮強捏著下巴思索“大家有推薦嗎?”
“我倒是有個人,不知道當不當講。”楊明笑瞇瞇地開口。
“楊總整場會都沒想法,這個時候倒是賣上關子了。”于心嘲諷道。
“關子倒是不敢賣,只是這個人確實很合適,但是有點不敢說。”楊明被于心懟了也并不生氣,抬眼沖遲暮強遞了個眼神,隨即看向冉風。
冉風看著兩人皺了皺眉,大概猜出楊明所想心中暗暗冷笑,冷眼看著幾人,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遲暮強心下明了,笑著沖楊明點了點頭,卻假裝疑問地問道“楊明,你說來聽聽。”
楊明嘿嘿一笑,聽起來憨厚老實實則一肚子壞水“這個位置需要一個瑞明的高層坐鎮,既然如此,咱們公子爺去最是合適,況且小風不僅是副導演,直播這個想法還是他提出來的,小風外貌條件出眾,說不定還能吸一波粉絲呢。”
冉風冷笑道“楊叔真會開玩笑,我對唱歌跳舞一竅不通,豈不是在給瑞明丟人。”
于心掃了一眼遲暮強,心下明了遲暮強的心思,笑著開口道“這倒是不難,還是以制作人的身份去做導師,倒是不需要什么唱跳能力。”
還沒等冉風再開口,遲暮強似笑非笑地說道“小風,你上次想查的東西,楊明已經放在我辦公室了,散了會你去我辦公室拿,之后再需要查什么直接和你楊叔說。”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總裁突然說這些的用意。
冉風冷冷地看著遲暮強,心中嘲諷果然是個未達目的無所不用其極的精明商人,永遠不會做虧本買賣。
半晌冉風淡淡開口道“既然如此,那就請各位多多關照了。”
遲暮強滿意地笑出聲“沒有什么問題就散會吧。”
冉風冷著臉跟著遲暮強來到辦公室,遲暮強拍了拍冉風的肩膀,嘆了口氣“小風,我知道你不想從商,但是我年紀大了后繼無人。”
冉風打斷了遲暮強故作煽情的話“您放心,既然答應了您我就不會反悔。我要的東西呢?”
遲暮強精明的眼眸發著光,嘴角噙著笑容,將一份文件放在桌上,手指輕輕點了點。
隨即將文件推到冉風面前“只要你在瑞明,你想查什么,瑞明的人手都是你的。”
冉風挽了挽唇角,眼底卻沒有一絲笑意“那麻煩遲叔了。”
“小風。”遲暮強叫住即將離開的冉風,冉風回頭淡淡地看過去,他的臉上有些滄桑不似剛才那般神采奕奕“妍妍很想你。”
冉風思索了一下,輕輕點點頭“周末我回去。”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辦公室。
他匆匆趕到地下的停車場,由于常年不見陽光停車場陰冷潮濕,暗無天日,只有刺眼的白色燈光懸在天花板上。
冉風坐在車里,打開了遲暮強給他的文件,在車內昏黃的燈光下仔細讀了起來。
他瞳孔因驚嚇瞬間放大,冉風捂住了嘴巴抑制住自己生理性的反胃,胃部一陣一陣的痙攣讓他的喉嚨又酸又苦。
他渾身顫抖,握著紙頁的手止不住地發抖,陰冷的地下車庫讓他身上的汗毛豎起來,不寒而栗。
第28章 他找了你七年
冉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謝海安的寵物店, 他渾渾噩噩地站在店門口,明媚的陽光照在他身上卻讓他感覺無比的冰寒刺骨沒有一絲溫暖。
他有些頭暈目眩,眼前浮現許多五彩斑斕的顏色讓他有些恍惚。
“冉風你回來了?怎么不進去?”謝海安在門口看到冉風臉色蒼白, 沒有一絲血色, 原本紅潤的嘴唇也泛起了白。
謝海安擔憂地沖過來“你怎么了,發生了什么事。”
冉風回過神, 看到此刻鮮活的謝海安,雙手卻有些控制不住地發抖。
他壓制住想去抱住他的念頭,努力扯出笑容, 讓自己看起來和往常無異。
“沒事,工作上的事。”
謝海安狐疑地看著異常的冉風, 見他不愿開口也沒再繼續詢問“工作壓力過大了嗎, 別給自己太大的壓力,小冉醫生。”
“嗯。”冉風輕輕地點了點頭, 臉上掛著如常的溫暖笑意,只是眼睛深處滲透出點點悲涼。
“平安醒了, 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好。”
冉風跟著謝海安剛一走進門,小冉就沖過來, 似乎感受到冉風異樣的情緒,小冉用頭蹭著冉風的褲腳,爪子趴著冉風的腿, 一只毛茸茸的小腦袋頂著冉風。
“小冉想讓你抱他呢。”謝海安看著小肥狗賤兮兮求擼的樣子,哭笑不得地摸了摸它的腦袋“真沒出息。”
冉風蹲下身, 抱住了肉乎乎瘋狂扭屁股的小冉, 小狗洋溢的快樂笑容讓冉風的心情確實好了不少。
他親昵的捏了一下小冉炸著毛的臉頰,笑道“撫慰犬果然能很緩解人的焦慮和壓力。”
謝海安忙碌的手頓了頓,臉上的笑容逐漸冷卻, 緩緩轉頭看過來,眼里沒有一絲波瀾“你怎么知道小冉是撫慰犬?”
冉風愣了一下,轉瞬抬眼溫柔地笑著看著謝海安“之前工作室也養過撫慰犬,有一些了解。”
謝海安皺著眉,抿了抿嘴,狐疑地看了看冉風“你第一次見小冉就看出來了?”
“第二次。”冉風的目光坦坦蕩蕩,懷里的小冉轉著濕漉漉圓滾滾的大眼睛在兩人中間轉來轉去,看著兩個奇怪的人類。
謝海安沒再說什么,帶著冉風上樓去看平安。
平安雖然已經睜開眼睛了,但是依舊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見到冉風黑色的小嘴巴嗚嗚地叫著,讓人看起來怪心疼的。
冉風走過去輕輕捏著他纏著繃帶的身體前端露出的粉色爪墊,心疼地開口道“很疼嗎?”
“麻藥勁過去了,會疼幾天。”
“要快快好起來,小平安。”冉風撫摸著小狗的爪子,神情溫柔又專注,讓謝海安有些心動地晃神。
“海安。”冉風輕輕地開口叫他,他清澈的聲音回蕩在安靜的房間內,像是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泛起點點漣漪。
謝海安回過神來“嗯?”
“上午答應我的事好好考慮一下好嗎?”冉風沒有抬頭,依舊看著小平安,卻讓謝海安心頭一緊。
試著相信我好嗎?上午冉風溫暖的聲音反復地回蕩在謝海安的腦海中。
像是寺院敲擊的古鐘,一聲一聲震蕩著謝海安的胸膛。
謝海安神色復雜地看向冉風,半晌他緩慢而堅定地開口道“好。”
“你姐姐叫謝海寧?”
謝海安有些詫異“你怎么知道的?”
“最近要參加一個綜藝,我看到你姐姐的信息了。”
“超級偶像嗎?”謝海安有些驚訝“醫生也參加選秀?”
冉風被他呆愣地認真思索的模樣逗笑,若有所思地假裝認真地點點頭“是呢。”
“啊?給誰看病呀。”謝海安疑惑地看著冉風,見他笑得狡猾又促狹知道自己被耍了。
突然想起來冉風和瑞明的關系,不好意思地笑道“你就知道逗我。”
“嗯,你太可愛了。”冉風握拳輕輕捂住嘴巴笑了起來,眼角因笑容泛起了些紅。
見冉風笑得開懷,謝海安也跟著笑了起來“那你好好表現,我每集都會看的。”
“好,可不能食言。”冉風沖謝海安眨眨眼。
謝海安的電話響起,冉風瞥了一眼,是陽鵬打來的電話。
謝海安看了一眼坦然地在冉風面前接起電話。
“怎么了?”冉風假裝不經意地問謝海安。
“陽鵬今天加班,讓我去接果果。”
見冉風似有疑問“果果就是我外甥,在宣城小學上學,咱倆最開始見面我就是去見他老師。”
“那我送你去吧。”
“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冉風笑道“這會開始和我客氣上了?”
謝海安嘿嘿一笑,也不再客氣“那走吧,辛苦小冉醫生了。”
還沒到放學時間,校門口就聚集了不少家長,烏泱泱的一堆人,讓謝海安感覺很不舒服,呼吸也跟著有些急促。
“需要去人少的地方緩緩嗎。”冉風眉頭微蹙,眼睛里全是擔憂。
謝海安唇色有些發白,額頭滲出一些冷汗,他輕輕搖搖頭“我沒事,果果快出來了。”
“謝海安!”激動的叫喊聲在兩人身后響起,謝海安的肩膀被重重拍了一下,驚得謝海安猛地縮了一下身體。
冉風皺著眉,把謝海安護在身后。
“冉風?”男人有些激動地搓著手掌“真的是你倆,你終于找到謝海安了!”
“蔣旭真!好久不見!”謝海安有些激動地看著男人,老友間的久別重逢,讓兩人不勝歡喜。
“哎,你們也來接小孩嗎?”蔣旭真打量兩人,似乎在猜想是誰已經成家立業了。
“不是,冉風陪我來接我外甥。”謝海安眼角眉梢都是喜悅“你這些年真是長相一點沒變啊,就是頭發長了一些。”
“哪有,哪有都老了。”蔣旭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對了,不然晚上咱們一起聚聚唄,就去我家,我讓我媳婦多做幾道菜。”
“那多麻煩嫂子呀。”
蔣旭真爽朗一笑“有啥麻煩的啊,你又不是不認識。”
“誰啊?”謝海安有些疑惑。
冉風微微一笑,在旁邊輕聲答道“楊麗。”
謝海安震驚地張大了嘴巴“行啊你小子,真的如愿抱得美人歸了呀。”
震驚之余,他又扭頭問冉風“你怎么知道的。”
“冉風還參加了我倆的婚禮能不知道嗎。”蔣旭真有些惋惜地開口道“就你小子不知道去哪了,當時大家都找不到你,我還想讓你給我當伴郎呢。”
謝海安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當時遇到點事。”
“哎,蔣靜靜。”蔣旭真沖校門口擺擺手,一個長得和蔣旭真極像的小女孩一蹦一跳跑過來。
“靜靜,這是你謝叔,這是你冉叔。這是我大姑娘。”蔣旭真摸摸蔣靜靜的頭。
蔣靜靜奶聲奶氣地開口“謝叔好,冉哥哥好!”
蔣旭真彈了小孩一個腦瓜蹦“咋瞎叫呢,差輩了這不是。”
蔣靜靜撅著小嘴,不服氣地開口“長得帥的得叫哥哥。”
她純真可愛的模樣,逗得謝海安捧腹大笑,他瞟了一眼冉風,認同地點點頭“長得帥的確實應該叫哥哥,是吧冉風哥哥。”
冉風挑著眉,眼里笑意,曖昧非常“嗯,謝叔。”
“行了,你倆惡不惡心。”蔣旭真假裝搓了搓身上的雞皮疙瘩“走呀,晚上去我那喝點。”
謝海安猶豫地看了看冉風,冉風見笑著點點頭,他才開口道“行,但是我得接上我外甥。”
“那沒事,一起去我那,兩個小孩還能一起玩會。”
遠遠地謝海安一眼就看到高高壯壯的陽果果身邊跟著一個白白凈凈的卷發小孩。
兩個小孩手牽著手走出來,那小孩瘦瘦小小,在高壯的陽果果身邊更顯瘦小。
謝海安有些印象,之前陽果果就是替那個小孩出頭打得架。
陽果果看到謝海安,沖他興奮地搖搖手,然后轉頭對卷發小孩說了什么,兩個人道了別,依依不舍地分開。
隨后陽果果沖謝海安跑過來“小舅,今天怎么是你來接我的呀,我小叔呢?”
“你小叔今天有事,跟小舅晚上出去吃個飯唄。”謝海安笑呵呵地看著小鬼頭。
陽果果乖巧地點點頭,蔣旭真開口道“我剛給媳婦打了電話,聽到你和冉風要去我媳婦老高興了,你倆咋來的呀,坐我車呀。”
“我開車來的。”冉風答道。
“行,那我在前面你跟著我。”
冉風點點頭,感覺自己的手被牽著低頭看去,蔣靜靜的小手拉住了冉風白皙修長的手指,搖著冉風的胳膊撒嬌道“我要和帥哥哥做一個車。”
蔣旭真笑道“你個小沒出息的。”
冉風溫柔地摸了摸蔣靜靜的腦袋,抬眼看向謝海安,謝海安打趣道“帥哥果然到哪都受歡迎,那只好我和你坐一個車咯。”
后來冉風帶著陽果果和蔣靜靜一路,謝海安和蔣旭真坐了同一輛車。
一路上,蔣旭真和謝海安閑話家常,說了很多高中時候發生的趣事,講到了高中一起逃課,上網打副本的日子。
蔣旭真感慨道“日子過得真快呀,轉眼間我小孩都長這么大了。對了安子,你有對象了沒呀,還是說你和冉風”
“我和冉風什么?”謝海安疑問地轉過頭。
“害,我你還瞞著呀,你高中那會兒的心思,別人看不出來,我和鵬一清二楚。”
蔣旭真猶豫了一下,嘆了口氣“你消失了之后,冉風那段時間跟瘋魔了一樣找你,聽說這些年他都沒放棄還是一直找你,都快七年了吧。”
謝海安臉色有些發白,嘴唇微顫地開口道“你說冉風找了我七年?”
第29章 我愛他
謝海安臉色有些發白, 嘴唇微顫地開口道“你說冉風找了我七年?”
“聽說是,當年你一消失,冉風就瘋了一樣去找你。那時候他曠了幾個月的課去你家門口等你, 當時都把老班急壞了, 生怕冉風影響高考。”
“不過學霸就是學霸,耽誤了幾個月的課程還是考了第一。”
蔣旭真看謝海安臉色有些不好, 又看了他身上的厚外套“咋啦安子,我看你臉咋那么白呢,中暑了嗎?”
謝海安搖搖頭“那后來呢?”
“我也只是聽說哈, 一年之前的同學會上,我還聽說有人說他還在找你, 不過安子, 你這些年去哪了呀。”
謝海安沒回答,強扯住一抹笑“回老家了。”
“那你也得給我們通個信啊, 跟人間蒸發了似的,真嚇人。”
謝海安還想再問什么, 就已經到蔣旭真家樓下了。
冉風一左一右牽著陽果果和蔣靜靜,兩個小孩都和小黏人精一樣黏著冉風。
冉風看到謝海安的樣子, 眉頭微蹙,溫言問道“怎么了?暈車了嗎?”
謝海安神色復雜地看著冉風,心中有千言萬語想要問他, 卻強忍著壓在心頭苦澀,只是輕輕搖搖頭“沒事走吧。”
一進家門就看到楊麗圍著圍裙, 笑呵呵地從廚房走出來。
見到謝海安她眼中露出驚訝與欣喜“真的是你謝海安!我還以為老蔣在跟我開玩笑。”
“好久不見啊學委, 又漂亮了,便宜蔣旭真這小子了。”謝海安笑道。
許久未聞的稱呼讓所有人都有些唏噓,楊麗白皙的臉上浮起一抹羞澀的紅色, 又向后看到謝海安身后的冉風,聲音有些詫異“冉風?他找到你了?”
楊麗的話讓在場的人一愣,蔣旭真趕忙解圍地打斷道“快進去坐,都堵在門口干嘛呀。”
舊友相聚幾人都很是高興,蔣旭真尤其興奮“咱今天喝點白的吧,這可是我珍藏的好酒。”
冉風用手掌蓋住謝海安的杯子“咱倆喝吧,海安就不喝了。”
“那怎么成,今天誰不喝都行,海安必須喝,今天高興。”蔣旭真移開冉風的手,強行往謝海安杯子里倒了一杯酒。
冉風舉起謝海安的酒杯一飲而盡,笑道“先和你賠罪了,但是海安現在酒精過敏,不能喝酒。”
“這樣啊,啥時候查出來的啊?”蔣旭真有些疑惑地看著謝海安。
見謝海安點點頭,才松口“那行,那讓冉風替你喝。”
酒過三巡,場子逐漸熱鬧起來,久別重逢的謝海安和蔣旭真,盡是老友相見的喜悅。
“你和學委咋在一起的呀?”
“全靠我一片真心,打動了麗麗。”蔣旭真用手捂著胸口夸張地大喊,楊麗在旁邊抿著嘴笑。
“我看是全靠你死纏爛打吧。”謝海安看著帶著醉意的蔣旭真認真地聽著他講著和學委相知相惜的這些年。
冉風安靜地在旁邊眼含著笑意,聽著兩人敘舊。
“來,今天高興,再喝一杯。”蔣旭真高高舉著杯子和冉風碰杯。
“差不多行了,老蔣,一會都喝多了。”楊麗有些擔憂地看了看滿臉醉意的冉風。
冉風一如既往溫文爾雅地舉杯,手臂卻有些晃蕩“沒事,今天高興,多喝一點。”
此刻冉風的臉已經不自然地泛了白,耳朵和脖頸紅得像是醉了的蝦。
“行了,行了,不喝了,都喝多了。”謝海安想去拿走冉風的酒杯,冉風卻緊緊地不松手。
兩人拉扯間酒杯里的酒晃出來一些灑在謝海安的衣服上,冉風最終奪過酒杯,將剩下的酒一飲而盡。
“冉風,不喝了,你喝多了。”
謝海安有些擔憂地看著,有些失態的冉風,又看了看已經開始撒酒瘋唱歌的蔣旭真。
無奈地對楊麗說“旭真這邊還得麻煩你照顧,我和冉風這邊就先走了。”
楊麗看了看他倆,眼中有些擔憂“你一個人行嗎?”
“沒事,我叫個代駕。”
謝海安輕輕拍了拍冉風的胳膊,溫聲哄道“還能站起來嗎?我們該回家了。”
冉風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楊麗想扶一下他,卻被冉風輕輕推開“沒事,我能走。”
他磕磕絆絆地扶著門框,手腳不穩地往樓下走,謝海安趕忙去叫正和蔣靜靜玩得開心的陽果果回家。
一到樓下,謝海安看到冉風正抱著垃圾桶吐得正歡,有些心疼地皺皺眉“怎么喝這么多,勸都勸不住。”
冉風抬起頭,含著醉意的眼眶微紅,眼里的淚反射著細碎的光,抿著發白的嘴唇,巨大的痛苦似乎席卷了他,那雙桃花眼像是要沁出血來。
此刻的冉風在沒有往日的溫文爾雅,像一個脆弱的小孩。
他眼中無盡的痛苦深深地吸著謝海安,讓謝海安的心開始泛出說不出的苦悶。
“海安。”
“怎么了這是。”一種說不出的心疼從他心底翻涌,洶涌地沖到他咽喉處堵到他發不出聲。
冉風的面容憔悴,那張臉上的神色沉默而又悲傷。
那神情像是求救又像是徹底墜落,緩了許久,謝海安才聽到他破碎的聲音。
“從上大學開始,我研究了無數案例,畢業之后見過的病人沒有上萬也有成千,一直以來,我都以一個局外人的角度去幫助他們,引導他的情緒。可是今天,謝海安!”
冉風的情緒有些激動,他用手狠狠地戳著自己的胸膛,顫顫巍巍地哽咽道“謝海安!我該怎么辦,我好害怕!這里好痛!”
他蹲在地上,捂住自己的胸口嗚咽著“這里好痛!痛得我沒法呼吸了。”
“沒事的,冉風,我在這!”謝海安蹲下身,緊緊握住了冉風白皙修長的手指,手臂有些微微顫抖。
冉風眼中含著淚光,猛地抬起頭,輕輕拉起謝海安的袖子。
露出謝海安手臂上縱橫交錯觸目驚心的疤痕。
冉風顫抖地伸出手指,停在謝海安胳膊上,終究是沒有勇氣拂過那些凹凸不平的傷疤,修長的手指無力地垂下。
吧嗒一聲,兩滴碩大的淚珠滴在謝海安手臂凹凸的疤痕上。
那疤痕已經結痂,泛著水光更顯得猙獰。
謝海安感覺手臂火辣辣的燒疼,比起當年身體上的疼痛,如今冉風的淚讓他的心里像被戳進一個刀子。
“是不是很疼?”冉風垂著頭,肩膀顫顫巍巍地抖著,嗚咽開口道。
“都過去了冉風,都過去了。”這些話往日謝海安聽別人說過無數次,今天這話確是由他的口說出來。
謝海安摟住冉風止不住發抖的肩膀,鄭重地開口道“冉風,上午你說的事,我答應你。”
謝海安頓了頓,拉下了手臂上的衣服,遮住那些丑陋的疤痕,握住了冉風白皙的手指。
“冉風你讓我試著相信你,從今天開始,我會無條件的信任你。我把自己交個你了,我的小冉醫生”謝海安也紅了眼眶,聲音有些沙啞開口。
見冉風依舊垂直眸,謝海安輕聲哄道“別痛了,好不好。”
冉風的手反握住謝海安,將他的手貼在自己的心臟處。
此刻透過冉風的襯衣,謝海安感受到了冉風心臟熾熱而又鮮活地跳動。
在兩人的指縫之間,有一份愛意緩緩從兩人掌心流出,震耳欲聾。
謝海安把醉得不省人事的冉風送到家安置好后,帶著陽果果打了一輛出租。
回來的路上,陽果果困的垂著小腦袋安靜地躺在后座上睡覺。
謝海安看著眼前窗外走馬觀花倒退的景色,冉風失控后的模樣依舊歷歷在目。
“謝海安,我這里好痛!”
“我好害怕!”
謝海安閉上眼睛,冉風痛苦的聲音回蕩在耳邊。
他緊緊捂住自己的心臟,那里仿佛漏了一個巨大的洞,只有冉風才能將那個洞縫補如初。
夜晚靜悄悄的,街道上沒什么車,遠遠地謝海安就看到陽鵬靠在電線桿旁等著他們。
昏暗的燈光拉得很長,讓他看起來十分落寞。
吃飯之前謝海安已經給陽鵬發了消息,讓他先休息,沒想到卻在樓下看到了他。
這讓謝海安想起了他們之前在縣城共同生活的時候,那時候的陽鵬也是這樣靠在寵物店門口的路燈旁等他下班。
汽車緩緩停下,謝海安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氣,暗自下定了決心,走了出去。
陽鵬見到謝海安,走到汽車另一端將熟睡的陽果果扛在肩上。
“怎么沒有休息。”
“你們不回來我不放心。況且一個人也睡不著。”
陽鵬聞到了謝海安身上散發的酒氣,皺了皺眉“你喝酒了?”
“沒有,酒不小心灑在衣服上了,我沒喝。”
陽鵬松了口氣。
安靜的樓道里回蕩著兩人噠噠的腳步聲,空曠幽長。
像謝海安現在的心情,望不到底。
陽鵬把睡著的陽果果送回房間,看到謝海安安靜地坐在沙發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見他出來,謝海安微微側目回神,輕聲說道“鵬哥,我有話想和你說。”
陽鵬心中有些不安,謝海安魂不守舍的樣子,讓他下意識地覺得他要說的和冉風有關。
他要說的一定是自己不想聽的話,但是他的腿還是誠實地走到謝海安旁邊坐下“怎么了,海安。”
“我想去治療了,鵬哥。”謝海安輕聲開口。
像一根羽毛飄散在空氣中,卻重重地砸在陽鵬的心上。
陽鵬心頭一松,眉眼染上喜出望外,聲音也帶著些激動的顫抖“好,好,我這就安排,把果果安排妥當,我們就回縣城。”
謝海安打斷激動的陽鵬“鵬哥,我不回去。”
陽鵬像是被謝海安澆了一盆冷水,從上到下濕了個透心涼,他有些不解地看向謝海安“什么意思?”
“冉風是宣城最好的心理醫生,他能幫我。”謝海安將胳膊支在岔開的腿上,低下頭害怕看到陽鵬眼中的難過與憤怒。
“冉風?”陽鵬的聲音有些顫抖,他壓低了聲音,語氣中有些憤怒又摻雜了些痛苦的哀求。
“為什么一定要是冉風呢?我們回去不好嗎?像前幾年那樣,在小鎮里,我們生活得很快樂。”
謝海安麻木地搖搖頭“別人救不了我,只有冉風能救我。”
陽鵬定定地看著謝海安,眼睛里似乎能滲出血來。
他自嘲一笑,話語里滿是絕望“那我呢?謝海安,那我算什么?”
“你是我的親人,是兄弟,是朋友。”
“我不想做這些。”陽鵬嘶吼地打斷他。
“我愛冉風。”謝海安平靜地抬起頭。
第30章 發情
陽鵬發狂地笑出聲, 眼角泛起點點淚光,太陽穴和手背上的青筋根根爆出。
他用力地咬著自己的下唇,卻難以抑制胸中的痛苦。
“你愛冉風, 呵呵, 你愛冉風?”陽鵬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雙眼卻充斥了猙獰的怒意。
“謝海安!”
“和你青梅竹馬的人是我陽鵬!”
“從小到大照顧你, 保護你的人是我陽鵬!”
“在你一次次自殺自殘的時候救你的人是我陽鵬!”
“為什么!為什么你的目光總是在他冉風身上!”
說到最后陽鵬眼中的怒意漸漸散去,愛而不得的不甘心讓他有些嗚咽。
“鵬哥!”謝海安痛苦地捂住臉龐,悲傷聲音從掌心緩緩流出“這里是空的。”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臟“我想填滿它, 鵬哥。”
“冉風可以的,我也可以。”陽鵬沙啞地開口, 他像一只落敗的孔雀, 拋卻了所有的高傲與自尊。
“只有冉風能救我。”謝海安痛苦地搖搖頭。
“感情這事,沒法強求, 鵬哥。”
“好一個強求不得,那我這些年的付出與時光又算什么呢?”陽鵬泄了氣, 背對著謝海安坐在沙發上。
謝海安有些心酸地閉上了雙眼。
這些年陽鵬在他身邊陪伴著他,事無巨細地照顧他, 陽鵬對他異樣的感情他不是沒有察覺。
他不是沒想過和陽鵬在一起,若是陽鵬開口,謝海安或許可以就這樣麻木地和他相伴一生。
只是陽鵬這些年從未越界, 像兄長一樣照顧他,陪伴他。
他不曾戳破這層窗戶紙, 謝海安也就日復一日地裝傻。
謝海安從未想過會再次和冉風重逢。
他的心早就死在了那個吃人的地方, 被埋藏在骯臟腥臭的腐土里,和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往一起爛在地下。
他以為自己再沒有任何愛人的能力。
可是冉風又出現在他的生命中,像黑暗中久別的一縷幽光, 像干涸裂紋的土地上注入的清泉。
讓他死去的心在腐爛的泥土里發出了新的芽。
那肆意生長的愛意,讓原本封閉堅硬的殼產生了裂縫。
閥門一旦打開就再也無法壓抑泛濫成災的思念。
“對不起,鵬哥。”
陽鵬絕望地閉上眼睛,癱在沙發上。
謝海安不敢在這壓抑和痛苦中待下去,踉蹌起身回到了房間。
這個晚上,三個人各懷心事,白晝解不開的結,在黑暗中慢慢耗著。
第二天清晨陽飛推開房門,看到坐在沙發上如同雕塑一般的陽鵬嚇了一跳“不睡覺在這坐著干嗎呢?”
陽鵬麻木地轉過僵硬的脖頸,一夜未動的姿勢讓他僵直的骨頭發出響聲。
他眼上爬滿血絲,有著說不出的憔悴“你回來了,哥。”
謝海安聽到聲響從臥室出來“姐夫,你怎么回來了?”
“鵬兒說最近有個私家教練的活,沒空帶果果,我把果果送爸媽去。”
陽飛奇怪地看了看面色憔悴的兩人“怎么了這是,吵架了?”
陽飛看兩人別扭的樣子笑出聲“都多大的人了,還吵架?小時候都沒見你倆吵過架。”
陽鵬沙啞地開口道“沒有,哥。”
見兩人不愿意說,陽飛也沒追問“果果呢?”
陽鵬指了指自己的房間“在里面睡著呢。”
“過兩天綜藝就要開始了,我還要跟宣傳,估計有個十天半個月不能回來。”
陽果果見到陽飛歡天喜地地摟著他的脖子,在爸爸身上膩歪了一會。
見陽飛要帶他走,小孩還有些戀戀不舍地瞅瞅謝海安和冉風。
陽飛拍了拍陽果果的小屁股“又不是不回來了,等你小叔和小舅忙完這陣兒,就送你回來。”
陽果果和陽飛離開后,謝海安和陽鵬四目相對,有些尷尬。
謝海安撓撓頭“鵬哥,你有私教的活呀。”
“嗯,之前經理就找我了,我沒答應。給挺多的,后來覺得還行,就去了。”
“多久啊。”
“九個月。”
“那挺長時間呢,我會盡快找房子搬出去住。”
見陽鵬似有不悅,謝海安趕忙解釋道“之前為了照顧果果,現在果果走了,我也不能總是住你的房子。”
陽鵬皺著眉冷聲道“你隨便吧。”
客廳又恢復了尷尬的寂靜,兩人相顧無言。
“鵬哥,我先去店里了。”陽鵬沒有應他,只是點點頭。
現在才五點多,天還灰蒙蒙的,還沒有太陽的清晨透著絲絲涼意,謝海安漫無目的走在清晨的馬路上。
不知道冉風怎么樣了,宿醉之后會不會頭疼?
謝海安在藥店買了些解酒藥,鬼使神差地打車去了冉風家門口。
他有些猶豫,昨晚喝了那么多,這個時間冉風應該還睡著。
他靠在冉風門邊坐下,最近發生了太多事讓他感覺頭昏腦脹。
謝海安點開冉風微信輸入了一條“醒了沒?”
又覺得有點太早了怕吵醒冉風,刪掉了信息。
掙扎了一會輸入“我給你買了解酒湯掛門上了。”
刪掉。
輸入“家里有解酒湯嗎?”
刪掉。
輸入“我在你家門口。”
刪掉。
嗡嗡
手機的震動聲在寂靜的空氣中格外響亮。
冉風的消息發來“睡醒了?”
謝海安打了“昨晚沒睡。”
又覺不妥刪掉改為“我在你家門口。”
謝海安靠著墻壁,聽到屋內慌亂的腳步聲,門唰地拉開,一股溫暖的熱潮襲來,讓謝海安有些發冷的身體感受到一絲暖意。
“怎么穿這么少,這么早就來了?”他拿過謝海安手中的醒酒藥,一把拉住謝海安的手,把他拽進來。
謝海安冰涼的手指瑟縮了一下,卻沒有掙開冉風。
冉風把藥丟到桌子上,牽著他走到臥室,讓他坐在床上,將薄被披在他身上,把空調的溫度調高后用溫暖的雙手將謝海安冰冷的手指包裹住。
冉風的手很白,手指修長指節分明卻并不大,他并不能完全包住謝海安的手。
兩個人的手指交叉在一起,像是一幅美麗的山水畫。
“昨晚沒睡好嗎?”冉風有些心疼地看著謝海安眼下的烏青。
兩人靠得很近,冉風呼出的氣好像還落在謝海安的額頭,謝海安有些紅了耳廓,不好意思地微轉過頭“沒怎么睡。”
“因為我嗎?”
謝海安點點頭又搖搖頭,小動作讓冉風的眼中勾起了溫柔的笑意。
“謝小狗。”冉風輕聲地勾著他。
這不是冉風第一次這樣叫他,但是每次這樣叫他,都讓他感覺心里像是有一團柔軟的裹了酸粉的棉花糖,又酥又麻。
“不是小狗。”謝海安垂著頭,小聲地還嘴,嘴角的笑意卻是怎么也藏不住。
“在我這兒睡一會兒吧,現在還早。”冉風溫柔地揉了揉謝海安的頭。
謝海安一愣,呼吸驟然停止,觸電一般的感覺一瞬間襲擊了謝海安的大腦。
酥麻發癢的神經從大腦末端一路竄到腳趾,心跳聲像擂鼓一樣敲擊著耳蝸,震得謝海安的耳膜隱隱發痛。
謝海安的腳趾微微蜷縮,雙腿有些顫抖,七年都沒有覺醒過的地方,此刻竟然無法克制地變大。
冉風微微皺眉,謝海安的異樣讓他心中暗暗有些擔憂“自己明明已經很小心地把握謝海安生理反抗的尺度,難道是自己操之過急了嗎?”
他抬手在謝海安眼前晃了晃“海安,身體開始不舒服了嗎?”
謝海安抿著嘴,耳廓上的粉紅色逐漸蔓延到脖頸。
他垂下眼眸,悄悄地并攏了膝蓋,想要壓制住身體的異樣。
某處卻像是第一場雨后急著破土而出肆意生長的蘑菇,從黑暗的泥沼中拔地而起。
“海安,試著相信我好嗎?”
謝海安此時感覺有些欲哭無淚,明明這些年自己清心寡欲。
再加上病情的原因,無論在生理上還是心理上他都感覺自己已經是一個太監了。
怎么一碰到冉風就完全變了,冉風輕而易舉的一個小動作就讓他變成了一個毛頭小子。
“我沒事,冉風,真沒事。”謝海安咽了口口水,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沒有異常。
“我給你帶了醒酒藥,你先去沖點喝唄。”
冉風探究地看著謝海安,看他不像是發病的癥狀,倒更像是發情。
他挑了挑桃花眼,微垂著向下掃去,看到謝海安拙劣地想隱藏卻難以掩蓋的地方,心下了然。
冉風嘴角勾起似有若無的一抹笑,慢慢悠悠開口道“哦?我感覺現在很清醒,不需要醒酒。”
“那,那也喝點唄,你昨天喝得多,喝點省得身上難受。”謝海安的額頭滲出細小的汗珠。
不知道是不是謝海安的錯覺,他覺得冉風剛剛的聲音格外的溫柔纏人。
像夜間寺廟外勾著人魂魄的小狐貍精,專把進京趕考的書生騙進去吃掉,勾的他疼得厲害。
冉風輕笑出聲,桃花眼掃了一眼謝海安,沒再逗他,轉身走出去。
謝海安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后背的衣服也已經被浸出的汗水打濕。
此刻謝海安身上燥得厲害,他用手摸了摸冉風剛剛觸碰過的頭發,柔軟的發絲上似乎還殘留著冉風手指的余溫,燒得謝海安的頭皮隱隱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