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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那年春天

    “上次去音樂節的時候向迎春說過, 他是那個游戲的代言人,一個明星。”

    謝海安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怪不得我們不認識他,他會生氣, 應該挺火的吧。”

    “可能吧。”冉風對柯之杭沒太大興趣, 他無奈地看了一鈍感力超強的謝海安,笑道“他和陽鵬關系似乎不錯。”

    “有嗎?”謝海安想了想陽鵬和柯之杭相處的模式, 柯之杭看起來是個小少爺的脾氣,陽鵬向來我行我素,生性孤傲, 對不感興趣的人和事都沒什么好臉色。他對柯之杭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

    冉風微微一笑,并沒有再聊下去的意思。

    兩人到了寵物店, 向乃已經到了, 他今天穿了一件橙黃色的半袖,看起來非常扎眼, 向乃向來不喜歡這些花里胡哨的東西,他今天的打扮倒是更像向迎春的風格。

    此刻他正在玻璃貓舍前看向迎春之前看中的那只布偶貓, 玻璃房映出他的影子,看起來有些疲憊。

    那是一只快四個月大的純正布偶貓, 雪白帶著光澤的毛發,一雙湖藍色的大眼睛,非常漂亮, 此刻小貓正在睡覺,十分安逸。

    一般這種品質的貓很好賣, 但是同期的小貓都已經有了主人, 獨獨這只小貓卻一直沒有被賣出去,似乎在等待向乃帶它離開一樣。

    “喜歡這只嗎?”謝海安走到向乃身側,開口問道。

    “海安你回來了。”向乃微微回身, 看到謝海安,隨后看到他身側的冉風喚了一句“冉風哥。”

    冉風沖他禮貌地點點頭。

    向乃看著謝海安有些驚訝“海安哥,你怎么”隨即他抿了抿唇,并未說出后面的話,卻悄悄偷了眼冉風。

    謝海安撓撓頭,不好意思笑笑“前段時間生了場大病,瘦挺快的。”

    “怎么感覺你有點累,昨天沒休息好嗎?”謝海安將熟睡的小貓抱出來。

    小貓被吵醒,透藍的大眼睛迷茫地看著謝海安,隨即又被塞到向乃懷里。

    向乃的瞳孔微微放大,這樣小小的一個生物在自己懷中,暖暖的,軟軟的,毛茸茸的,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奇妙到不喜歡小動物的向乃不自覺地他伸手撫摸著小貓的后背。

    “怪不得迎春喜歡這只貓。”

    “什么?”向乃抬起迷茫的眼睛,看向謝海安,他微微張著嘴,看起來和懷中的小布偶貓竟然有些神似。

    “沒什么。迎春呢?他那么喜歡小貓,怎么沒和你一起來?”謝海安笑道。

    “他和我說接了一個私設出門了,我也不太懂。”向乃的眼底有些烏青,看起來像是沒睡好,他淺淺一笑“海安這個小貓,我買了。”

    “咱倆還客氣什么呀,你要是談錢我可是會生氣的。”謝海安沖向乃眨眨眼,轉身進了倉庫。

    不一會他捧了一大堆東西出來“這個是貓砂盆,這是貓砂,一會我給你發視頻,你教貓貓怎么使用貓砂上廁所。這是貓窩,貓包,這是貓抓板,給它磨爪子用的。它已經打了兩針疫苗了,還有一針,一個月之后你帶它來打。洗澡,修毛的話直接來店里就行。”

    “不,不用這么多東西。”向乃看著謝海安捧來的一堆東西,輕輕搖搖頭,額前的碎發跟著他的頭晃動著,看起來愈發地憔悴。

    “向乃。”謝海安笑笑,他的眼中真誠,熱烈,還閃爍著莫名的情感。

    向乃知道那情感是什么,是……感激。他沒再拒絕謝海安的東西。

    “你怎么來的?”謝海安看了看向乃的小身板和這堆東西。

    “打車過來的。”

    謝海安看向冉風,他的眼神帶著些懇求,像一只渴望骨頭的小狗,冉風輕笑一聲淡淡開口道“這么多東西,你不好拿,我們一會送你回去吧。”

    向乃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麻煩冉風,看了看地上的一堆東西,也感覺自己確實拿不回去,他點點頭,帶著些怯懦,小聲開口道“那晚上在我家一起吃頓飯吧!”

    “海安去吧,我晚上有些事情需要回一趟老宅。”

    “啊?”謝海安茫然地看向冉風,他抿了抿嘴,私心里并不想和冉風分開,哪怕是一秒。

    他剛想開口拒絕向乃的邀請,冉風卻搶先一步說道“好好和朋友聚聚,玩得開心。”

    謝海安張了張嘴,無奈地咽下想說的話,他對上冉風溫柔的眼眸,他的眸子深不見底,如同謝海安此刻沉寂的心。

    謝海安知道自己不能每時每刻地沾在冉風身上,這是病態的,他知道冉風的用意。

    即便如此,一股巨大的不安和恐懼油然而生,深深地籠罩在謝海安身上,空氣中仿佛彌漫著一種無形的壓力,讓謝海安每一口呼吸都無比沉重。

    “沒事的,冉風哥,你忙你的。”怕小貓害怕,向乃將小貓輕輕地放在貓包前,慢慢地引導他走進去。

    “海安,快吃完了給我打電話,我去接你回家。”冉風握住了謝海安的手,雙手觸碰的瞬間,謝海安立馬反握住他,他的掌心滲出細密的汗珠,和冉風的手指緊緊地交纏在一起,似乎只有這樣才會讓他稍稍安心。

    謝海安的喉嚨干澀的難受,緊張與不安如同不斷蔓延的藤蔓,緊緊地纏繞著他的每一寸神經。

    “謝小狗是最勇敢的小孩。”冉風悄悄靠近謝海安,在他的耳邊用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開口道。

    謝海安看著神情專注的向乃,在發痛的喉嚨里擠出了一個氣聲“好”

    冉風把謝海安和向乃送到向乃家小區門前,謝海安下了車,視線依舊緊緊地盯在冉風身上,他的眼中帶著些許渴求,似乎希望冉風能在最后關頭改變主意。

    濕漉漉的眼神摻雜著懇求,討好和小心翼翼,讓冉風有些不忍,他狠下心,對著兩人溫柔笑笑“快上去吧,我先走了。”

    向乃和冉風道了別,冉風沒再看謝海安,開車離開了。

    “海安哥之前怎么不知道你這么戀愛腦,如膠似漆的呀。”看著謝海安心情有些低落,向乃忍不住調笑道。

    謝海安扯了扯嘴角苦笑道“是呀,現在越來越離不開他了。”

    “海安哥。”向乃的語氣有些猶豫,最終還是有些試探地開口問道“是那個病又犯了嗎?”

    “嗯。”

    向乃的臉上流露出難以掩蓋的擔憂之色,臉上的線條似乎也因為擔憂而有些緊繃“冉風哥沒起疑心吧,你瘦得太快了,他是心理醫生,你又不會撒謊”

    謝海安笑著打斷了向乃的話,向乃的關心讓他本來緊繃的心有所轉移“冉風知道我的病,他一直在為我治療。”

    “啊?抱歉。”向乃不好意思地笑了“我還以為他不知道。”

    依舊是那個老舊的單元門,臨近樓底向乃看起來倒是有些不安。

    “怎么了?感覺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向乃有些不安,謝海安也覺得有種奇怪的感覺,總覺得有人在跟著他們,他回頭看去卻是來來往往的行人,都沒有什么異常。

    “有嗎?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看著抱著貓包的橘黃色小人,謝海安覺得有些好笑“你怎么換成這個花哨的風格了?看起來像迎春的衣服。”

    “前幾年生日迎春送給我的,當時覺得顏色太亮了,一直沒穿,最近翻出來覺得還不錯,就穿了幾天。”提到向迎春,向乃的神色不覺得愈發溫柔。

    向乃打開房門,謝海安先走進去換鞋,回頭的時候看到向乃的臉色發白正看著樓梯口。

    “怎么了?”謝海安微微蹙眉,見向乃這副樣子,想走過來看個究竟,向乃卻火速地關門進了屋。

    “沒什么。”向乃把貓包塞進謝海安的懷中,語氣中帶著些局促“海安哥,你幫我把東西在房間中收一收唄,我去買點菜。”

    向乃的異常太過明顯,謝海安感受到他在害怕什么,他疑惑地放下拖鞋,走了過來“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不用,我自己去吧。”向乃額頭滲出汗珠,打濕了發根,他緊張地拒絕。

    謝海安想到了一直糾纏向乃和向迎春的那個男人,他冷著臉走過去刷地一下打開門,門外空無一人,是空空蕩蕩的樓梯間。

    向乃好似松了口氣,溫聲開口道“海安哥,我們一起去買菜吧。”

    “他是又來糾纏你了嗎?”

    向乃沉默地低下頭,無疑肯定了謝海安的問題。

    “報警吧。”謝海安的神情有些凝重,他知道向乃和向迎春的過去,碰上這樣的無賴,他們無法脫身,只能逃避。

    向乃搖搖頭,苦笑道“沒用的,他沒有對我們做出什么實質性的事情,報警也沒用。”

    “換個地方吧,找一個帶安保系統的小區,我幫你們找。”

    向乃強扯出一抹笑容“沒事的,安哥,我能解決。”

    “你怎么解決?”謝海安有些生氣,他氣那個無恥的男人,也氣無用的自己。

    “海安哥。”向乃輕輕地喚了謝海安一聲。

    “你知道為什么我給向慶改名叫向迎春嗎?”

    向乃驟然轉移話題,讓謝海安有些不明所以,他看著向乃疑惑地搖搖頭。

    “那年春天,我們從那個地方逃出來。”向乃的聲音很輕,卻依舊勾著謝海安想到了那個讓他逃離苦難的春天。

    “春天來了。”

    “我的意思是要重新開始了。”

    向乃笑了,如同寒夜中乍然綻放的冰凌花,帶著徹骨的冷意與決絕。

    第52章 遺忘

    “你想怎么做?”謝海安悶聲開口, 這樣的向乃讓他感到陌生,他眼中的向乃一直是長在懸崖峭壁上的一朵小草,看起來普普通通卻能存活在三九寒風里。

    向乃恢復了往日的和煦, 眼中浮了層淡淡的霧色, 他笑著說“我已經想到了永遠擺脫他的辦法。”

    見謝海安面色凝重地看著他,向乃故作輕松地向門外走“先去菜市場吧, 一會迎春回來了。”

    謝海安跟在向乃身后,眼睛緊緊地盯著向乃挺拔的脊背,他的腳還是有些跛, 似乎更嚴重了。

    “我發現他在吸毒。”出了單元門,向乃四下看了看, 見四周無人悄聲靠在謝海安肩頭說道。

    “吸毒?”謝海安瞳孔地震, 這個詞對他而言太過遙遠和陌生。

    “那天他來找我要錢,瘦得像皮包骨, 黑眼圈很重,整個人沒有任何精氣神, 發瘋了一樣和我要錢,我原本以為他要那么多錢是為了還賭債。”

    向乃抬頭看了看在墨藍色的天空燒得像火一樣余暉, 肆虐地吞噬著周邊無辜的散云,就像是修羅地獄的烈火勢要燒盡一切污濁。

    “后來他在我面前犯了毒癮,在我面前抽搐口吐白沫, 我在他胳膊上發現了注射劑的針孔,我才知道他要錢不是為了賭博而是為了吸毒。我找了警察, 就等他再次找我要錢, 警察便可以跟著他抓住販賣毒品的賣家。”

    向乃笑得云淡風輕,殘陽打在他臉上印下明暗交疊的陰影,看起來像地獄走出來的修羅。

    謝海安還是懸著心, 有些不安地壓低聲音問道“靠譜嗎?吸毒的人都很極端,你不會他把逼到絕路對你下狠手吧。”

    向乃搖搖頭,安撫地溫言道“別擔心,便衣警察都在四周,就等他現身了,上次我給他的錢差不多就快花光了,算算日子,也就這幾天,他就會來找我要錢了。”

    謝海安四下看了看并沒有發現類似便衣警察的人物,但是他確實有一種被人偷窺的感覺,他的心是惶惶不安,總覺得這件事情很危險,向乃也透著說不出的奇怪。

    “一切就快結束了,沒有什么能阻擋春天的到來。”

    向乃的話很輕,輕到謝海安恍惚間以為是夾在風中的幻聲。

    兩個人在菜市場買了很多菜,向乃挑的都是謝海安和向迎春愛吃的,謝海安跟在向乃身后充當人形提物機。

    菜市場人聲鼎沸,喧鬧嘈雜,這樣的環境讓謝海安心口說不上的煩悶,一股窒息感涌上喉嚨,憋得謝海安難受。

    “海安,不然你先出去等我,這里太吵了,我怕你悶的不舒服。”見謝海安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想到他的病有些擔憂。

    謝海安看了看兩個手拎得滿滿兩大袋蔬菜瓜果,問道“還要再買嗎?已經買這么多了。”

    “我再去那邊買一個藕片,迎春愛吃。”

    “這不就有嗎?干嗎去那么遠的地方買。”謝海安看了看不遠處的蓮藕奇怪地問道。

    向乃的眼神有些閃爍,帶著些許不好意思笑道“那邊比較便宜。你去外面等我吧,我很快。”

    謝海安點點頭,本身就是向乃請客,向乃這樣說他也不好再說下去,確實這樣擁擠的環境讓他透不過氣,他轉身走出了市場。

    此刻天雖然還未全黑,太陽卻已經完全不見蹤影,街邊的路燈還沒開,正是一天中最壓抑的時刻。

    謝海安蹲在街角的大樹下,緩了許久。

    遠離了擁擠喧鬧的人群,呼吸到清新暢快的空氣,讓他的身上松泛了不少,混沌的腦子也清醒了不少。

    一個藕片能便宜多少錢?值得向乃走那么遠去買,況且已經快20分鐘了,他怎么還沒出來?他剛剛難道是有什么事想支開自己?

    一股強大的不安和恐懼席卷了謝海安,他猛地站起來,卻看到一抹橘黃色從菜市場那邊小跑過來。

    謝海安的心安了安,像一顆石子沉入了大海。

    向乃額間的碎發被汗水打濕貼在臉上,白皙的臉頰因為劇烈運動泛了些紅,他大口喘息著“不好意思海安哥,我剛買了藕,還買了排骨,所以耽誤了些時間。”

    “沒事,不著急。”謝海安接過了向乃手中的東西,兩個人回到了家。

    此刻,向迎春也剛剛回來,坐在沙發上逗小貓,他化了很濃的妝,劍眉斜飛入鬢,刻意將臉上的線條弄得更加凌厲,他戴了藍灰色的假發,穿著黑色的特質戰斗服,服飾十分繁瑣胸前有很多口袋和掛扣,腰間系著一條黑色的腰帶勾勒出他精瘦的腰身,黑色工裝褲下蹬著一雙作戰靴,透著說不出的帥氣。

    見到謝海安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海安哥?你在cos竹竿?”

    謝海安沒聽清他在說什么,放下手中的東西“什么?”

    “別胡說。不換衣服就坐沙發?”向乃白了向迎春一眼。

    向迎春立馬從沙發上跳起來,沖向乃吐了吐舌頭,懷中還抱著那只小貓“哥,這是送給我的嗎?”

    “明知故問呢?”向乃沒好氣地笑道“快去換衣服,下次再穿衣服上沙發,我就踹你。”

    “知道啦!當著海安哥的面,別兇巴巴的嘛。”向迎春將小貓放在地上,走過來脫掉鞋子,摘掉假發,烏黑的齊肩長發瞬間散落。

    “海安哥,你去的地方是不是很艱苦呀,瞧你瘦的。”

    “環境還行,是挺偏僻的地方。”謝海安換了鞋,跟著向乃進了廚房被趕出來了。

    向迎春換了身家居服,拉著謝海安教他怎么讓小貓在貓砂里上廁所。

    此刻向迎春卸了妝,面上的線條柔和了不少,看著他專注的側臉,謝海安有些猶豫要不要將那個男人的事情告訴他。

    謝海安又看了看在廚房忙碌的向乃,心下猶豫。

    “想什么呢,海安哥。”向迎春深邃的眼神不知道什么時候從小貓身上移到他身上,他的眼睛深不見底“有話想和我說嗎?”

    謝海安搖搖頭,還是放棄了和向迎春說那些事,向乃自小便護著向迎春,讓他在象牙塔中長大,他應該有自己的安排,若是多嘴說不定會給他們兄弟帶來隔閡。

    “給小貓取名字了嗎?”

    “叫風信子。”向迎春笑著摸摸小貓的頭,小布偶貓歪了歪頭,湖藍色的大眼睛圓溜溜地看著向迎春“好像他。”

    “向乃嗎?”

    “嗯。”小布偶用小爪子抓向迎春的手指,向迎春的眼眸透露著難以言喻的溫柔“像哥哥。”

    “來吃飯了,別聊了。”向乃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謝海安和向迎春起身往廚房走。

    “風信子,是一朵花的名字,有什么寓意嗎?”

    向迎春攤攤手,看向向乃,向乃道“沒什么寓意,瞎取得。喝點酒嗎海安哥?”

    謝海安搖搖頭“我在吃藥不能喝酒。”

    “吃藥?”向迎春有些疑惑,他抿了抿嘴,欲言又止的樣子和向乃如出一轍“冉風哥知道嗎?”

    “別瞎操心了,就是冉風哥給海安配的藥。”向乃將飯推到向迎春面前。

    向迎春一副夸張的吃驚模樣“這樣呀!”

    “是他給配的,這些年一直沒好好看醫生,現在想好好地把病治好也不太容易。”謝海安無奈笑笑。

    “海安”向乃定定地看著謝海安,神色里說不出的認真“遺忘或許是某種形式的自由。”

    向迎春輕笑一聲“哥,你怎么說話文縐縐的。要做詩人?”

    “煩不煩人,吃你的飯。”向乃嘖了向迎春一聲,幾人沒再聊這個話題,聊了聊謝海安援建時發生的事。

    快吃完飯,謝海安給冉風發了短信,冉風很快就回復很快會來接他。

    向乃和向迎春把風信子的貓窩,貓抓板都整理到客廳的角落。

    “過兩天再買個大一點的貓爬架吧。”

    “放哪呀?”向迎春有些奇怪,指著向乃沖謝海安說道“之前怎么都不肯讓我養小貓,現在小貓帶回家,比對我都上心。”

    謝海安已經習慣了兩個人斗嘴,開玩笑道“等著吧,風信子要把你哥的寵愛分走了。”

    “那不會,哼小小貓咪。”向迎春撇撇嘴,看向給小貓倒貓砂的向乃。

    “放我那屋。”

    “不是吧哥,放你那屋那么小,放你那屋你住哪呀。”

    “你說呢?”

    向迎春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那好吧,我最聽哥的話。”

    謝海安聽他倆的話聽得云里霧里,冉風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謝海安走到陽臺接起電話,冉風清冷的聲音像山谷里干凈清澈的山泉水,泡著謝海安燥熱的心,冒起翻滾的泡泡。

    “回家嗎?”

    謝海安的嘴角壓制不住地上揚,雀躍的心情按捺不住“回家,你到了嗎?”

    “下樓吧。”

    “好!”

    謝海安掛了電話,向迎春一臉八卦地看著他“嘖,海安哥,這么花癡?”

    謝海安笑了笑,嘴角壓不住的甜蜜“冉風來了,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下樓。”向乃將貓砂塞進向迎春懷里“我上樓之前把屋子打掃好。”

    “遵命,哥哥。”向迎春挑挑眉,目送謝海安和向乃下了樓。

    子夜漆黑,路燈點點,夜涼如水,晚上的老小區四周格外寂靜。

    向乃溫涼的聲音傳來“海安哥,我們都要向前看了。”

    謝海安偏過頭,昏暗的燈光照在向乃橘色的衣服上,襯得他的肩膀有些單薄,他的眉眼中帶著說不出的凄涼和決絕。

    “當明天太陽升起時就把昨天忘掉吧,也把今天忘掉。”

    第53章 只能做0

    謝海安微微蹙起眉頭, 心中的疑惑如同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朦朧的路燈燈光蒙上一層迷霧,靜謐的夜晚偶爾響起一兩聲嘶啞的蟬鳴。

    “向乃?任何事情我們都可以一起面對, 我們都長大了, 你再也不用一個人承擔所有事。”

    向乃的眼眸中浮起一層水光,他燦然一笑“海安, 真好,你又遇到了冉風哥。你和迎春都長大了,未來的路還很長, 都不要再拘泥于過去了。”

    謝海安心中升起異樣的感覺,向乃是在勸他忘記那段泥濘的回憶還是另有所指, 他的思緒如同一團亂麻糾纏在一起, 找不到頭緒。

    “把這件事告訴迎春吧!向乃,我們都可以獨當一面了, 不再是那個一味躲在你身后尋求保護的小孩了。”

    謝海安看著向乃燦爛的笑容,眼眸中似乎閃爍著淚光, 他輕笑了一聲,別過頭“快回去吧, 冉風哥在那等你呢。”

    謝海安順著向乃的視線看過去,冉風靠在車邊,一如既往的清冷矜貴, 一舉一動都仿佛畫作中走出來的翩翩公子,他正笑著看向兩人, 見謝海安看他, 便擺了擺手示意謝海安過去。

    謝海安的視線在兩人之間搖擺了一下,心中一股難以言喻的糾結拉扯著謝海安,沉默許久謝海安開口“有需要我幫助的地方隨時聯系我, 我先走了,你早點回去休息,需要貓爬架直接去我店里挑就行。”

    向乃點點頭“你們也保重。注意安全,一路順風。”

    謝海安沖他點了點頭,一路小跑地向不遠處的冉風跑去,靠近冉風他才發現,冉風的嘴角有些破皮,還滲著淡淡的血漬。

    “晚上和朋友一起吃飯開心嗎?”見到謝小狗,冉風整個人都溫柔了不少。

    謝海安微微蹙起眉頭,指腹碰到了冉風的嘴角“這是怎么弄的?”

    冉風愣了一下,清冷的眼眸微微流轉,笑道“天氣太干,上火了嘴角都裂了。”

    說罷,他輕輕舔了一下嘴角,輕微的疼痛讓他的嘴角抽疼了一下。

    “這是打的!”謝海安篤定開口,他挨了多少頓打,怎么可能會看不出哪些傷口是暴力所致,哪些是生理現象。

    謝海安小心地雙手捧起冉風的臉頰仔細端詳,冉風微微偏頭卻被謝海安強硬地掰過頭。

    在昏暗的燈光下,謝海安還是看出冉風的右臉有些冰涼,微微紅腫,應該是冰敷過,做了處理。

    謝海安的眉頭擰成一團,沉聲問道“怎么回事?”

    冉風沒有作聲,他抿了抿冰涼的薄唇,強行偏過頭,用左臉對著謝海安。

    “到底怎么回事!是誰打的你!”冉風的態度,仿佛是點燃引線的火苗,一瞬間引爆了謝海安長久壓抑埋藏的情緒炸彈。

    從小到大,謝海安從來未對冉風發過脾氣,甚至大聲說話都沒有過,少年時期的冉風脾氣古怪,冷漠至極。

    就算后面兩人做了朋友,冉風依舊有時候會對謝海安莫名其妙的冷淡和無緣由地拒絕交流。

    對于冉風的冷漠謝海安一貫都是遷就,從未有過任何的脾氣,秉持著伸手不打笑臉狗的原則,他對冉風總是無比耐心,憑借著撒嬌賣萌死纏爛打一次又一次破冰冉風封閉自我的桎梏。

    如今面前的冉風,這樣冷漠的表情,疏離的態度亦如年少一般。

    可是年少時謝海安司空見慣的態度,如今像一把利刃刺痛了謝海安。

    冉風靠在車上,一言不發,倔強的不肯看謝海安。

    兩人對峙了片刻,謝海安終究低頭,他將頭埋進冉風的肩膀,熟悉的松木香彌漫在鼻腔。

    過了許久,久到兩人前面的老舊樓房里的燈光都已經暗了,只有樓頂的小燈在無盡的黑暗中撐起一小片光亮。

    謝海安悶聲開口,語氣不再是剛剛齜牙狂吠的小野狗,而像一個犯了錯夾著尾巴求原諒的拆家小狗“對不起,我不該對你喊。”

    他并沒有犯錯,他只是習慣了道歉,習慣了去哄冉風,去承擔冉風所有的情緒和態度,自年少時起如此,如今也是如此。

    謝海安感受到身下的冉風身體一僵,半晌,冉風抱住了謝海安的肩膀,兩個人就這樣靠在車上,冉風撫上了謝海安的頭。

    “對不起。”冉風溫柔的聲音響起,謝海安有些疑惑地想抬頭看冉風,卻被冉風的手按住,他不再掙扎乖乖地把頭靠在冉風的肩膀。

    冉風的聲音如同夜中夾雜著清冷月光的柔風,柔軟清涼,撫慰了謝海安所有的委屈“別生我氣好嗎?”

    謝海安用鼻腔輕輕地嗯了一聲。

    “謝小狗”冉風輕輕喚了他一聲“我不想讓你看到我狼狽的樣子。”

    謝海安沒有出聲,只是靜靜聽著冉風。

    “今天我回老宅了,和我媽,遲叔他們說了我們的事。臉上的印子是我媽打的,已經不疼了,我敷了冰塊,私心不想你知道這件事,我有信心可以自己解決所有事情。一直以來我想讓你依靠我,相信我,卻忘了我的海安也同樣也是我的后盾。所以謝海安”

    冉風頓了頓,隨即開口道“對不起,無論過去現在未來,所有的事情,都讓我們都要一起面對,好嗎?”

    “好!”謝海安緊了緊手臂,將冉風從車身上拉起來,死死地鎖在懷中,兩個人的影子疊在一起在路燈下拉得很長。

    “伯母不同意我們在一起嗎?”

    冉風輕笑了一聲,回蕩在寂靜的夜中“沒有,她同意我們在一起,她讓我周末帶你回去。”

    “阿!?”謝海安呆呆地松開冉風,看著冉風的笑中帶著些許狡黠,像一只耍了小計謀得逞后炫耀的小狐貍。

    “那她為什么打你?”謝海安又看了看冉風嘴角干涸了的血漬,有些心疼。

    “我和她說我戀愛了是個男生,她一氣之下打了我一巴掌。”

    冉風嘴角勾著笑,往日清冷的眼眸,帶著些調皮沖謝海安眨眨眼“我和她說我對女人硬不起來,對男人也硬不起來,只能做0 ,她就叫我把你帶回家看看。”

    “阿!?”謝海安震驚地微張著嘴,一時間瞠目結舌。

    冉風泰然自若,一本正經地說著如此私密的事,竟然沒有一點孟浪,倒是謝海安一時漲紅了臉,有些結巴。

    “你你這是胡說,明明”想到了去曲水前的那天早上,謝海安微微閉了閉眼睛,耳廓上像是被刷了紅漆,格外顯眼。

    冉風湊到謝海安的耳邊,溫熱的鼻息打在他熟透了的耳朵上,用極盡曖昧的聲音吐出一口氣“想什么呢?謝小狗。”

    謝海安慌亂地推開冉風,鉆到副駕駛的座位上。

    冉風聽到副駕駛傳來謝海安強裝鎮定的聲音“快點回家吧,都半夜了!”

    他看著車窗內隱約浮現的人影,嘴角漾起一抹清淺的笑。

    車上的謝海安端正地坐在座位上,乖巧得像幼兒園大班坐在小板凳上等老師來上課的小朋友。

    冉風像是沒看到謝海安的窘意,看似認真地開車,只是淡淡開口道“在緊張?”

    謝海安抿了抿嘴,雙手緊緊握著安全帶“阿姨不喜歡我怎么辦?”

    “不會。你以前又不是沒見過她,她很喜歡你。”

    “當時她喜歡我是因為把我當作你朋友!現在不一樣了,現在!”謝海安越說越小聲,越說越泄氣。

    “現在怎么了?”

    “現在我是你男朋友。阿姨肯定會生氣我拐跑了她那么大一個兒子。”

    冉風笑出聲,笑聲中摻雜著打趣和戲弄“別那么喪氣,或許她還要謝謝你呢。”

    “今天晚上和朋友聚會開心嗎?”冉風適時地岔開了話題,把謝海安從緊張擔憂的情緒中拉出來。

    “挺好的,就是”想到向乃怪異的行為,謝海安問道“吸毒的話被抓要判多少年?”

    “吸毒?單純吸毒應該不構成犯罪,不會被判刑吧。被抓拘留或者罰款?”冉風眉頭一跳“怎么問這個?”

    “不會被判刑?”冉風的話如同驚雷炸響在謝海安耳側,他的心臟漏了一拍,一絲清明在混亂的思緒中如同穿透云霧的陽光。

    向乃異常的反應,那些告別的話,那些他被忽略的細節,若有若無的線索,此刻連接在一起。

    謝海安的心像是被懸在半空中,臉上滿是焦急“不行,我要回去!去找向乃!”

    “怎么了?”冉風立刻調轉了車頭,謝海安的臉色有些蒼白,嘴唇有些顫抖,握著安全帶的手指也顫動著。

    “別著急海安。”冉風沒再多問,索性兩人沒開出多遠,車停到向乃小區門口的時候,卻發現了不少閃爍著紅藍光的警車進進出出。

    謝海安的眼中布滿了焦急和緊張,顫抖著的手指想按開安全帶卻怎么也按不開。

    冉風給他按開安全帶,啪的一聲,像是斬斷了謝海安腦中緊繃的弦,他推開車門,向向乃家狂奔而去。

    此刻已經是半夜,因為警察的到來,很多好奇的居民還是里三層外三層把警察警戒的地方圍個水泄不通。

    冉風停好車,卻已經看不到謝海安的身影,他不知道向乃家,所以順著警車的光走到人多的地方,聽到兩個光著膀子的大爺正談論著這件事。

    “哎呀不得了,兩個人都死了,剛才警察用白布蓋著抬走的呢!”

    第54章 審訊

    一個穿著睡衣的大嬸插進來, 有些震驚地問道“兩個人?死了兩個人?”

    光著膀子的大爺搖著蒲扇,咂咂嘴“從樓上掉下來的,聽說兩個人在樓頂打架呢, 嘖嘖嘖, 你說說大半夜不好好在家睡覺,在樓頂打架, 是不是有病,這不黑天半夜的掉下來了唄。”

    冉風微微蹙起眉頭,想到謝海安車里的話和奇怪的反應, 他心中升起一絲不好的感覺。

    “大半夜在樓頂打架,多大年紀呀干這事?”

    “那誰知道呢!摔得血肉模糊的, 可嚇人了。”

    四周人七嘴八舌地議論紛紛, 冉風向人群里面看去,警戒線內的地上有一攤暗紅色的血跡, 幾名警察在勘測取證。

    他抬頭看去,樓房看起來有些年歲了, 墻皮有些脫落,樓層大概七層, 樓頂亮著一盞昏暗的小燈。

    見沒什么熱鬧可看,四周的人逐漸散去,漆黑的夜晚獨留冉風和忙碌的警察。

    冉風的手機不時地振動起來, 是謝海安的電話,掛掉謝海安的電話后, 冉風匆忙趕到了警局。

    謝海安雙臂的手肘抵在膝蓋上, 垂著頭坐在警察局長廊的座椅上。

    “海安?”冉風走到謝海安面前,看到謝海安茂密發頂的旋,他坐在謝海安的身側, 輕輕撫摸著謝海安的后背。

    “發生了什么事?謝海安?”

    謝海安抬起雙臂,抱住了頭,手指死死攥著自己的頭發,他的身體有些顫抖“都是我的錯,我應該早些發現的,都是我的錯。”

    這句話猛地刺痛了冉風的心,謝海安之前說過同樣的話,在鄉下,當時他誤以為自己死了,那么如今

    冉風想到了向乃家小區里那幾個說閑話的老頭,他的心里浮現了一個不好的猜測。

    冉風站起身,握住了謝海安拉扯頭發的手,強行把他掰開,抱住一直發抖的謝海安,將他的腦袋按在自己腰腹上。

    “海安,不是你的錯!”

    謝海安抱住冉風的腰,他緊緊攥著冉風后背的襯衫,愧疚和自責像一張無法掙脫的大網,拴得他喘不上氣。

    “我應該早點發現的,他在告別,他讓我們向前看,他自己卻永遠地死在過去。”謝海安的聲音有些嗚咽,回憶如同一把尖刀,刺痛他的靈魂。

    “海安,我們都不是未卜先知的神仙,都有力所不能及的事情。”

    謝海安抬眼看向冉風,淚水在他眼眶中打轉,肩膀止不住地顫抖著,發白的嘴唇艱難地吐出幾個字“向乃死了。”

    盡管冉風的心中早已猜測,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的心里還是漏了一拍,猛地縮成一團。

    冉風深深吸了口氣,閉了閉雙眼,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下午穿著橘色衣服抱著小貓靦腆一笑的向乃,強壓制住內心痛苦的情緒,深深地吐出“怎么回事?”

    “誰是謝海安?”一名警察從審訊室走出來。

    謝海安抹了抹臉上的淚,踉蹌著紅著眼眶站起身“我是。”

    “進來吧。”

    謝海安紅著眼看向冉風,冉風安撫地輕拍他的后背“去吧,我就在外面等著你。”

    謝海安腳步漂浮地跟著警察走到審訊室,一股嚴肅壓抑的氛圍撲面而來,整個房間的墻壁都是單調的白色,沒有任何東西,只有天花板上的燈發著慘白的光,晃得謝海安有些頭暈目眩。

    謝海安被指引著坐到了房間中央的桌子前,那桌子像漂浮在大海中央的孤島,孤立無援。

    兩個警察一男一女坐在謝海安的對面,看到謝海安坐立難安的情緒,女警開口道“別緊張,照實回答就行。”

    謝海安麻木地點點頭。

    兩個警察對視了一眼,男警冰冷不帶感情的聲音響起“你與死者向乃是什么關系?”

    謝海安咽了口口水,痛苦的情緒席卷全身,他的身體又克制不住地發抖,他張開發干的喉嚨道“朋友。”

    “你與死者向華強是什么關系?”

    “向華強?是誰?”

    警察拿出一張打印出來的照片,舉向謝海安,謝海安看到照片上的人瞳孔猛地放大,隨即像是想到什么冷冷一笑“他就是向華強?他死了?”

    “你和向華強是什么關系?”

    謝海安淡淡道“他是向乃他爸,我和他沒關系。”

    “你今天見過死者向華強嗎?”

    謝海安茫然地搖搖頭“今天沒有見過。”

    聽了謝海安的話,警察想了想問道“上一次你見到向華強是什么時候?”

    “一個月之前,我來向乃家做客,碰到這個男人在糾纏向乃。”

    “他們在因為什么事情糾纏?”

    謝海安搖搖頭“我不知道。”

    見謝海安坦蕩地沒有撒謊的樣子,兩人對視一眼,女警開口道“今天死者向乃一天都和你在一起,他有沒有和你透露過任何關于謀殺向華強的言論?”

    “謀殺?”謝海安不悅地蹙起眉頭“他怎么可能會去謀殺別人!”

    男警不悅地敲敲桌子“你只需要回答警方的問題,不要提問。”

    “沒有。”謝海安悶聲道。

    “監控顯示,你和向乃一同去了菜市場,中途你突然離開,向乃在菜市場獨自見了向華強。當時你為什么會獨自離開?”

    “他那時見了向華強?”巨大的懊悔和自責爬上謝海安的臉龐,他顫抖著不可置信地又問道“他那個時候見了向華強?”

    男警又敲敲桌子,梆梆的敲擊聲震動著謝海安的耳膜“這位同志,你只需要回答警方的問題,不要提問。”

    謝海安強壓下胃里泛起的酸水,閉了閉眼睛,開口道“當時菜市場很吵很亂,那樣的環境讓我很難受,所以我先出去等他。”

    女警拿出一張監控照片,照片上的向乃在指著一個方向和謝海安說些什么。“當時死者向乃指的方向正是死者向華強的方向,他和你說了什么?”

    “他說那邊的藕片比較便宜,他要去那邊買藕片,讓我出去等。”

    謝海安的話顯然并不能讓警察信服,警察轉而問道“從市場出來,他有沒有和你說過與向華強見面的事?”

    謝海安搖搖頭。

    “你知不知道死者向乃與死者向華強兩人之間的恩怨?”

    “知道。”

    “都知道些什么?”

    “從”謝海安深吸了口氣“從幾年前開始,他一直糾纏向乃兄弟,和他們要錢。”

    “今天死者向乃有沒有什么反常的舉動。”

    “今天他和我說他已經想到了永遠擺脫向華強的方法了,向華強吸毒,他說他報了警,便衣警察就在周圍,只要向華強再來和他要錢,警察就能把他抓起來,就能給他判刑。”

    警察對視了一眼,男警瞇了瞇眼睛開口道“單純的吸毒并不會判刑,處十到十五天拘留,情節輕的五日以下拘留或者罰款五百。死者說了這些后你是什么反應?”

    謝海安有些呆滯,他自嘲一笑“我相信了,我真蠢,要是當時我知道這個事,我怎么會讓他去做這種傻事,為了那個人渣喪命。”

    謝海安的雙肘抵在方桌上,垂著頭抓住了自己的頭發,桌子的表面有一些抓痕,看得出坐在這里接受審訊的人都經歷了一段難挨的時光。

    梆梆梆

    “抬起頭來,不要低頭。”

    女警開口問道“為什么說向華強是個人渣?”

    “他賭博,吸毒,像一個吸血蟲一樣吸向乃的血。向乃說過,他報過警,搬過家都沒有用,向華強就像一個寄生蟲,甩不掉,無法擺脫。”

    “對于這些向迎春知道嗎?”

    “不知道!”謝海安下意識地開口。

    “為什么這么肯定?”女警平靜的視線像一面能照透人心的鏡子,一點一點窺探謝海安的一切。

    “向乃從來都不把這些事情告訴向迎春,向迎春一直都是干干凈凈。”

    “你與死者在晚上七點半左右的時間在案發樓不遠處,當時你為什么在那,你們都說了什么?”

    “當時我在他家吃完飯,向乃送我下樓,他和我說讓我好好生活。”

    “當時你沒有感受出他的不同尋常嗎?”

    謝海安攥住了胸口的衣服,按著痛苦的胸膛,開口道“感覺到了。”

    “你沒有詢問他嗎?或者采取措施?”

    謝海安深深吸了口氣,吐出的氣帶著難以言喻的悲傷“沒有。”

    “為什么?”

    “為什么?我不知道。他說春天來了,要重新開始了,我不知道他說的重新開始是和向華強同歸于盡。”

    謝海安再也無法壓抑悲痛的情緒,痛苦的窒息感如同一只大手掐住他的喉嚨讓他喘不上氣。

    渾渾噩噩的謝海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審訊室的,審訊室外冉風和向迎春坐在外面的椅子上,向迎春的面色蒼白如紙,沒有一絲血色,他仰頭靠在墻上,整個人仿佛失去了靈魂的軀殼,在痛苦的深淵中苦苦掙扎。

    謝海安的腳步像是灌了鉛一樣,每一步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他沉重地挪到向迎春前面,啞著嗓子想說些什么,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怪不得。”

    向迎春輕輕呢喃到,轉而他笑了,笑得病態又癡狂,笑得眼角泛出了淚花,嘴里不斷地呢喃著“怪不得。”

    第55章 別辜負他

    向迎春的眼神暗淡, 他面容扭曲在痛苦中,痛苦的閉上眼睛“怪不得他這兩天把我想要的一切都給了我,他陪我去漫展, 送我風信子, 帶我去了一直想去的教堂,還給了我我本以為他終于肯放下世俗的眼光, 原來只是因為他早就計劃離開我罷了。”

    “迎春!”謝海安靠在向迎春身邊的墻壁上,他的心依舊被痛苦死死纏繞,找不到出口。

    “向乃和向華強的家屬在哪?”一個警察走了過來。

    向迎春踉踉蹌蹌地站起身, 雜亂的長發垂在他蒼白的臉上“我是向乃的家屬。”

    “兩位死者的尸體都在市殯儀館,可以領回去了。”

    向迎春麻木地點點頭, 神情有些恍惚。

    “我開車過去, 先去殯儀館吧。”此刻只有冉風還保持著冷靜,他帶著心情低落的兩個人, 去了殯儀館。

    一夜的審訊,出了警局天已經蒙蒙亮了, 今天是個陰雨天一層一層的烏云壓下來像憋著一口氣沒有落一滴雨點。

    殯儀館挨著墓地,才五點多, 幾人遇到了一個出殯的隊伍,人群前面有一個中年女人抱著一位老人的黑白相片,陣陣嚎啕凄慘的哭聲不斷傳來, 向迎春的唇微微顫抖,呆呆地看過去。

    “迎春?”見向迎春望著出殯的隊伍發呆, 謝海安喚回了向迎春的神智。

    向迎春回過神, 邁著大步跟了上來。

    殯儀館內靜悄悄的,只有偶爾幾個房間內傳來細微的哭泣聲,向乃的遺體安排在殯儀館最里面的房間, 用白布蒙著,白布上沾染的暗紅色血漬早已經干涸。

    向迎春蹣跚地走過去,想掀開白布卻被冉風握住了手腕,冉風頓了頓,溫聲開口道“別看了!”

    謝海安知道冉風是什么意思,從樓上摔下來,身上注定血肉模糊,向乃與向迎春兩人骨肉至親,又怎么能看向乃如此慘烈的死況。

    向迎春愣愣地看著冉風,手腕卻一個用力掙脫了冉風本就沒有用力握著的手掌。

    冉風輕嘆了口氣,松開向迎春退到,謝海安身邊,輕輕拍了拍謝海安的后背,沖他搖搖頭,示意他不要看。

    向迎春猛的一下掀開了那塊死亡的白布,床上躺著的人已經看不出面容,身上穿的橘黃色的半袖上沾滿了干涸的褐色血跡,皮膚上已經出現了一片片紫紅色的尸斑。

    看到尸體的一瞬間,向迎春雙腳癱軟跪在床前,兩行清淚順著他的眼角大顆大顆的滑落,他的身體因急劇地哭泣而顫抖著,崩潰的哭聲越來越大,哭聲肝腸寸斷中透著深入骨髓的悲哀與絕望。

    向迎春哭了許久,發絲凌亂地散在肩頭,紅腫的眼睛和毫無血色的嘴唇印在蒼白的臉上,看起來憔悴得像一個紙人。

    似乎是哭累了,他的頭抵在向乃的床前,無力地跪著。

    窗外陰蒙的天空驟然被一道閃電炸開,白光乍起,隨即暴雨如注,傾斜倒出打在玻璃上,噼里啪啦地吵得人頭痛。

    謝海安的心抽疼著,他慢慢走過去蹲在向迎春身側。

    他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向迎春,因為謝海安知道沒有任何話能安慰此時的向迎春。

    這個場景,他不久前才經歷過,那時他以為冉風死了,跪在那抔黃土前,他也如向迎春此刻一般萬念俱灰。

    謝海安深吸了一口氣,壓制住鉆心的疼痛,咬咬牙輕聲開口“迎春,你知道向乃為什么會給你改這個名字嗎?”

    聽到向乃的名字,向迎春眼神空洞地偏過頭,盯著謝海安機械地搖搖頭。

    “他和我說過,是迎接春天的意思,因為春天來了,一切都要重新開始了。”

    “重新開始?”向迎春喃喃道“哥哥,沒有你,我怎么重新開始呢。”

    “迎春。”冉風盡量克制顫抖的聲音,安撫著向迎春的情緒“好好安葬向乃吧,他寧愿死也想讓你安穩地活著,別辜負他。”

    冉風的話很輕,卻似乎起了作用,向迎春緩緩站起身,卻由于長久地跪著雙腿已經麻得失去知覺又重新跌坐回去。

    謝海安扶著向迎春慢慢站起來,向迎春扶著向乃的床邊穩住了身形,慢慢俯下身在向乃血肉模糊的額頭落下一吻,緩緩蓋上了向乃身上的白布。

    最終向迎春選擇了火化,熊熊火光焚燒了向乃的骨骸,橘黃色的火光亦如向乃那天穿的衣服,只是這火光扎得人眼睛生疼。

    冉風送抱著骨灰盒神情呆滯的向迎春回了家,一踏入家門,風信子從臥室竄出來跑到了向迎春的腳邊。

    向迎春有些恍惚地看了看風信子,謝海安看著向迎春魂不守舍的樣子,想在他身旁照顧他幾天,卻被向迎春趕出來了。

    向迎春讓他不要擔心他,他會好好照顧風信子,好好活著,向乃用命換給他的安穩生活,他會珍惜。

    謝海安不知道向迎春說的是不是真的,此刻卻也無計可施,只得跟著冉風回了家。

    一進家門,正在扯玩偶的小冉和平安聽到動靜火速丟了玩具飛奔過來,小冉似乎感到兩人低落的心情,左嗅嗅,右聞聞,企圖安撫謝海安。

    謝海安回身抱住了冉風,他將下巴抵在了冉風的肩膀,沙啞地開口“帶我去你的工作室吧,我想把那幾年的事情告訴你。”

    冉風輕輕摩挲著謝海安背上的蝴蝶骨,溫聲開口道“我會聽完你所有的經歷,但是不是現在。海安,你一夜沒睡了,現在你需要做的是好好休息。”

    謝海安搖搖頭“我睡不著。”

    冉風把低落的謝小狗按在沙發上,雙手捧住了他的臉“我去泡兩杯蜂蜜水,喝了之后去睡覺,無論什么事情,睡醒再說,聽話。”

    謝海安疲憊地點點頭,看著冉風起身去了廚房。

    小冉不死心地跟著過來,用黑色的鼻頭頂了頂謝海安的小腿,作為撫慰犬它清楚的知道現在謝海安的情緒并不高,它翻身躺下露出肚皮,濕漉漉的大眼睛轉來轉去等待著謝海安去摸它。

    現在的謝海安卻沒有像以往一樣,在小冉身上尋求撫慰,他乖順的坐在沙發上,等待著冉風回來。

    冉風端著一杯蜂蜜水過來遞給謝海安,謝海安一飲而下,蜂蜜水很甜謝海安卻隱隱嘗到一股子苦味。

    本以為難以安眠的謝海安,喝完蜂蜜水之后卻感覺頭有些昏昏沉沉的痛,冉風拉著謝海安換了睡衣躺在床上,他輕輕吻了吻謝海安的額頭“睡吧海安,明天我帶你去工作室。”

    在冉風溫柔的眼眸中,謝海安沉沉睡去。

    見謝海安睡過去,冉風看了看手機上的消息,輕輕起身,掖好了謝海安的被角,轉身出了家門。

    一夜未眠讓冉風也有些疲憊,他開車到了一家咖啡館,早上六點咖啡館里的人很少,冉風推開咖啡店的門,門上掛的風鈴叮鈴鈴地發出清脆的響聲。

    不遠處的人見到冉風沖他招招手。

    冉風走過去,坐在那人對面“久等了,陽鵬。”

    陽鵬抬眼看了看面色疲憊的冉風,挑挑眉“沒休息好?喝點什么?”

    冉風搖搖頭,開門見山到“海安的病例呢?”

    陽鵬也沒再廢話,從公文包里掏出一沓厚厚的A4紙訂成的病歷冊。

    門口的風鈴聲叮叮當當地響起,兩人都沒太在意,砰的一聲巨響,在清晨安靜的咖啡店格外軋耳。

    陽鵬和冉風的視線齊齊地向門口看去。

    門口的人,三伏天穿著風衣,戴著一個褐色的老爺帽和口罩,外面陰雨綿綿他還戴著墨鏡,此時他正隔著帽子揉頭,顯然是因為戴著墨鏡視線不清晰撞到了玻璃門上。

    看到兩人在看他,他假裝坦然卻茍茍慫慫地走到不遠處的椅子上坐下。

    陽鵬的眉頭抽了一下,有些無語地深深吸了口氣。

    冉風輕笑一聲,調笑道“怎么你現在也是大明星了嗎?還有狗仔跟著。”

    “這是當時在小鎮的時候謝海安的病歷本,三年里我帶著謝海安看了九個醫生,都收效甚微。”陽鵬生硬地開口,并不想談尾隨他而來的小尾巴。

    冉風接過病歷冊,仔仔細細地翻閱著留存的檔案,越看臉色越難看。

    “還有一個東西要給你。”陽鵬瞥了一眼在角落中探頭探腦的老爺帽,眸色暗了暗。

    “這是那四年在那個學校里謝海安寫的日記,希望對你有幫助。”

    冉風接過那本日記,那是一個很薄的田字格本,看著像小學生練字的本子。

    陽鵬繼而又道“有一個東西,我想了想,還是需要親手還給謝海安。等過段時間,我約謝海安出來,把東西還給他,再讓他決定給不給你。”

    冉風點點頭“我先回去了,海安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之后有什么事情我們電話聯系。”

    陽鵬沖他點點頭,冉風站起身,視線卻落在不遠處“狗仔”身上。

    “狗仔”看到冉風在看他,一本正經地拿起咖啡,不料冉風卻輕笑一聲,“狗仔”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摘口罩。

    他慌忙地把咖啡放下,一個沒拿住碰倒了杯子,褐色的咖啡液順著桌子流到他的腿上,他“啊”地大叫一聲,又立馬緊張的捂住嘴。

    陽鵬無語地扶著額頭嘆息,冉風嘴角勾起意味深長的笑。

    第56章 “丑媳婦”見公婆

    “那不打擾你們了, 我先走了。”

    說罷,冉風帶著病歷本和日記本走出了咖啡廳。

    冉風匆匆趕到家,屋內靜悄悄的謝海安的臉埋進枕頭里, 還沉沉地睡著。

    冉風的臉上露出溫柔的笑, 換了睡衣后躡手躡腳地掀開被子的一角,鉆到謝海安的懷里找了個舒適的姿勢也閉上了眼睛。

    這一覺謝海安睡的昏天黑地的, 他們睡了一天一夜,他再睜眼的時候窗外的雨已經停了。

    灰暗的天空沒有一絲色澤,讓人感到有些窒息。

    謝海安望著天空出神, 他感到有些恍惚,還沒從向乃已經永遠離開他的事實中走出來。

    懷中的冉風動了動, 發出了一絲叮嚀, 謝海安才漸漸回神,低頭看著冉風, 他的眉眼平緩,柔軟的發絲垂在小巧的耳側。

    這只小狐貍睡得很安穩, 想來這幾天連軸轉把他累壞了。

    謝海安摟著冉風的手臂緊了緊,淡淡的松木香讓他安心, 就這樣摟著冉風聽著時鐘滴答滴答的響聲,看著窗外一寸一寸地亮起來。

    謝海安私心想著要是時間能永遠地停在這一刻就好了。

    “醒多久了?”冉風的嗓音有些沙啞,帶著些剛睡醒的繾綣。

    “有一會兒了。”謝海安低下頭, 剛睡醒的冉風眼眸沒有往日的清冷,眼角泛著些細微的紅, 狹長的眼眸還沾著困意, 像一只人畜無害的小白狐。

    “真好看。”謝海安在心里想,多少年了見到冉風這副樣子,謝海安的心還是會如少年時那般沒有方寸地亂蹦。

    “怎么盯著我看?”冉風眉眼上的困意消散了些, 嘴角彎起小小的弧度。

    “不給看嗎?”謝海安的喉結上下動了動。

    懷中的冉風溫熱的手指順著謝海安的睡衣下擺靈活地鉆進謝海安的衣服里,摸到了謝海安胸口處的那塊疤。

    自從冉風知道了這塊疤的存在,兩人相擁而眠的時候他總是下意識地去摸它。

    “不給看。”冉風有些任性地小聲地開口,修長的指尖輕輕摩挲著疤痕的邊緣。

    謝海安知道他在心疼,伸手握住了冉風摩挲疤痕的手指。

    握著他的手拿出來放在自己的臉上蹭了蹭“不給看也看了。”

    “你是只不聽話的小狗。”冉風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貼在了謝海安消瘦的側臉上。

    謝海安咧嘴笑了,眼眸中盡是愛意與溫柔"胡說,小狗最聽主人的話。"

    “誰是謝小狗的主人?”

    “你。”

    冉風的眼中浮現了柔軟的情誼,微微挑眉“嗯?”

    “冉風是謝小狗的主人。”謝海安微微側頭在冉風的掌心落下一個輕柔的吻。

    門外不合時宜的門鈴聲打斷了房間中繾綣旖旎的氛圍,小平安對著門口發出的動靜不斷汪汪汪的叫著。

    “這么早會是誰啊?”

    “阿姨吧,我昨天告訴她今早來做營養餐。”

    “我去吧。你再睡會兒。”見冉風要起身,謝海安把他按在床上,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翻滾下地,踏著拖鞋走到客廳拍了拍狂吠的小平安的小腦袋,做了一個呲牙的表情“不許叫了,小笨狗。”

    快步走到了門口,謝海安開口問道“誰啊?”

    謝海安一把拉開門,見到門外的人他愣住了,顯然門外的人也愣住了。

    “你你是?”門口的冉妍見到謝海安,掛在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這個時間點出現在兒子家里,頭發雜亂無章顯然是剛睡醒的樣子,他身上的睡衣還是自己之前給兒子選的。

    “冉冉姨。”謝海安同樣僵在門口,他完全沒做好丑媳婦見公婆的準備,更何況是小時候對他還不錯的冉姨。

    最重要的是,他和冉風剛睡醒,現在還是睡眼惺忪,穿著拖鞋睡衣,根本就不是見婆婆的最佳狀態。

    快一米九的謝海安站在瘦小的冉妍面前像一個手足無措的小孩,兩人面面相覷,僵在門口。

    “怎么了,是誰?”冉風慢悠悠地從臥室走出來,見到冉妍后眼中一閃而過一絲驚訝。

    “媽?你怎么來了?”

    冉妍挺直了腰背,捋了捋鬢邊的發絲,踩著高跟鞋越過了謝海安。

    今天她穿了一身紫色的小香風套裝,很襯她,她的臉上雖然長了一些細小的細紋,卻依舊如七年前那樣溫婉美麗,果然歲月匆匆都格外憐惜她。

    “怎么我不能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冉風的房間,小平安突然對著陌生的冉妍狂吠了起來,嚇得冉妍面容失色躲在冉風身后。

    謝海安趕緊跑過去,揪起小平安的后脖領把它拎起來,關到臥室里。

    驚魂未定的冉妍拍了拍胸脯,看到一臉好奇湊過來吻她腳踝的小冉,秀眉微微蹙起“怎么還養起狗了?”

    冉風蹲下來,擼了小冉一把,笑道“這只柯基是撫慰犬,剛剛那只田園犬是救助的流浪犬。”

    冉妍驚魂未定長舒了一口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沒再說小狗的事。

    她轉頭看了看臥室“這就是你說的”想了又想,她還是強忍著怪異問道“男朋友?”

    謝海安從臥室出來正聽到冉妍的話,有些不好意思,他不知所措地站在臥室門口。

    冉風卻站起身走過來,自然地拉起謝海安的手,十指交錯間謝海安想掙脫卻被冉風緊緊攥住“是啊,我男朋友,媽你見過。”

    兩人之間的小動作落在冉妍眼中,她的眉頭鎖的更緊。

    “我見過?”冉妍漂亮的眼眸轉到謝海安身上,上下打量著他,眼前的小伙子高大帥氣,俊朗的眉眼是有些熟悉。

    “冉姨,我是謝海安。”謝海安緊張地吞了吞口水,冉妍的打量讓她有些不安心。

    “謝海安?”熟悉的名字讓冉妍細細思索,她突然恍然“是不是高中時候在咱們家住過的那個小孩。”

    “是啊,想起來了。”冉風拉著謝海安坐在沙發上,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不要緊張。

    冉妍的臉卻黑了下來,謝海安見冉妍沉重的表情心下忐忑得不行,她站起身冷著臉對冉風說“你跟我進來。”

    說罷走進了書房,冉風起身摸了摸謝海安的頭,再他耳邊輕聲道“沒事,別緊張。”

    冉風走進書房看到冉妍冷著臉,一臉怒火坐在書房的椅子上,他關上書房的門,無奈笑笑“怎么了媽?”

    “你昨天說的那個男朋友是謝海安?”冉妍鮮少發脾氣,她一向溫婉,發起脾氣來也像一只撓人的小貓軟綿綿的,如今這強硬的態度是生了大氣。

    “對!怎么了媽。”冉風隱約猜到冉妍是因為什么生氣,他勾著嘴角一副漫不經心的態度。

    見他這樣,冉妍更生氣了,她眼中慍色更濃,深深吸了一口氣“怎么了?冉風!你從什么時候知道的!”

    “知道什么?”冉風帶著笑,卻沒有笑到眼底。

    “你別裝傻!你什么時候發現”冉妍想了想措辭“發現你那個的。”

    冉風并沒有回答冉妍,只是微垂著眼眸不知道再思索什么。

    冉妍卻拔高了聲音“是不是高中時候就發現了!所以你高中就把他騙到咱們家!所以你這些年一直找他!找到他就把他囚禁在這!”

    冉風摸了摸下巴,眼眸微轉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嘴角淺淺地勾起一個弧度開口道“沒錯,我高中就發現我對女人不感興趣,看黃片也沒興趣,看gay片也沒興趣,但是我發現我對謝海安能起反應。所以我把他騙到咱們家,但他是個直男對我不感興趣。”

    “所以那時候你倆半夜吵架是因為這個?”冉妍被氣得雙眉緊皺著,臉上涂的粉有些發浮,嘴角顫抖不止。

    “吵架?”冉風想了想,想到當年確實因為那封情書和謝海安吵過架。

    冉風嘴角勾起玩味的笑“對啊,他發現了我對著他起反應,就像你現在這樣怒不可遏,所以后面他就轉學了。他轉學了我發現我對別人還是提不起興趣,所以這些年我一直在找他。”

    冉風故意做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他的笑中帶著些得意,面不改色地編著瞎話“幸好我找到了他,不過遲叔應該也跟你說過了,他前些年遭遇了一些不好的事情,現在有心理疾病,而我是宣城最好的心理醫生,我把他困在我身邊,讓他這輩子再也離不開我。”

    “你下流!”

    冉妍氣得面色鐵青沖過去狠狠地打了冉風一巴掌,那巴掌清脆有力,還是打在冉風的右臉上。

    她的手指戴了一個鑲嵌玫瑰花的戒指,鋒利的花瓣在冉風白皙的臉頰上留了一道血痕。

    冉風舔了舔嘴角的血漬,輕笑一聲,眼神中帶著些從未在謝海安面前展露過的病態,眸子中閃爍著瘋狂的執念,他壓低了嗓音“媽,你知道的,謝海安我是不會放手的。”

    冉妍的手掌有些發麻,她的手指輕輕顫抖著,有些痛心地喊道“冉風!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冉風雙腿交疊靠坐在了書桌上,半瞇著眸子,嘴角笑得涼薄“他愛我,媽,我也愛他,這樣做沒什么不好。”

    冉妍閉上了漂亮的眸子,她沉重地呼吸著,上下浮動的胸膛強忍著怒火“你這不是愛!你這是變態!”

    “變態又怎么樣?”冉風卸下了平日溫文爾雅的偽裝,瞇了瞇危險的眼眸,薄唇輕啟“除非我死,不然我不放手。”

    片刻后,他又恢復了平日里那般溫潤“媽,你昨天不是同意了嗎,怎么今天還這么大反應。”

    “我昨天不知道那個人是謝海安!”冉妍高聲道“你昨天只是說是你工作室的病人。”

    “謝海安又怎么樣!有什么區別嗎?”

    第57章 絕對服從

    “當然有區別!冉風!”冉妍指著冉風的手指有些發抖。

    “高中的時候謝海安是什么樣子?活潑開朗, 健談得像個小話癆。你再看看他現在是什么樣子!見到我畏畏縮縮,哪還有半點年少時候的樣子!是不是你把他變成這個樣子的!”

    冉風的眸子沉了沉,他抿了抿發白的嘴唇, 沉聲道“反正我是不會放手了, 我會對他好,會治好他。”

    冉風別過頭不再看冉妍, 冉妍的怒火像一拳打在棉花上,無法宣泄。

    見和冉風講不明白道理,冉妍心下更加認定了謝海安當年是為了逃離冉風的性騷擾才轉學, 繼而遭遇了后面的事情。

    如今他被冉風找到,冉風利用自己心理醫生的優勢, 引誘謝海安對他產生依賴, 把謝海安鎖在他身邊,強行承擔他的欲望。

    她拗不過冉風, 心下更加心疼門外的小孩,而門外被心疼的小孩正局促不安地坐在沙發上扣手。

    隱約間謝海安能聽到冉妍和冉風的爭吵, 但是他聽不清兩人在吵什么。

    謝海安有些彷徨和恐懼,他們無非是在吵自己。

    冉姨不同意他和冉風在一起嗎?

    冉風自小沒有父親, 他不能自私到要求冉風違逆他的母親和他在一起。

    可他真的很愛冉風,愛到骨血里,冉風是他的血肉, 他無法把他從自己身上剝離。

    謝海安有些坐立難安,內心的結一個接著一個纏在一起, 堵著謝海安的心又酸又漲。

    砰的一聲, 書房的門被推開,謝海安如同驚弓之鳥,猛地從沙發上站起來, 手足無措地看著走出來的冉妍。

    冉妍原本板正的頭發有些松散,上下起伏的胸膛和沉重的呼吸看得出她很生氣,她的面色有些紅,應該是剛剛喊得太大聲有些缺氧。

    見到謝海安她的眸色里閃過一絲疼惜,輕輕關上了書房的門,把冉風關在里面。

    冉妍深吸一口氣,臉上掛起自認為慈祥的笑,溫柔地開口“快坐,別站著了海安。”

    這樣的冉妍讓謝海安更加坐立難安,溫柔刀,刀刀要人性命。

    謝海安緊張的喉結上下滾動,他不安地坐下來,心中閃過一萬種猜想。

    要給我錢讓我拿著錢滾蛋離開冉風嗎?

    還是要哭著和我說她不能讓冉風和男人搞在一起?

    還是

    冉妍笑得越溫柔,謝海安心下越是亂成一團麻,他時不時地偷瞄書房,企圖冉風快點出來救他于水火。

    謝海安不安的小動作在冉妍眼中卻成了,冉風對謝海安的精神控制,讓謝海安一刻都不能離開他。

    冉妍更加心疼了。

    她拉起謝海安的手“海安,你是個好孩子。”

    謝海安的手指止不住地顫抖起來,心中警鈴大作,完了完了,要開始了。

    冉妍看著謝海安止不住發抖的謝海安,感受到他的恐懼,她看到了謝海安手臂上的傷疤,冉妍剛剛平息的怒火又升起來了。

    怕嚇到謝海安,她強忍下怒火,盡量溫柔地開口“都是阿姨不好,沒教好冉風。”

    “不,不是,是我不好,是我喜歡他。”

    冉妍心疼地摸了摸謝海安的臉頰,多好的孩子啊,被自己兒子騙了都不知道,還在一味地維護冉風。

    冉妍輕輕嘆了口氣“阿姨知道沒有辦法改變冉風的主意,他一定要和你在一起,阿姨也管不了他。”

    謝海安張了張嘴,心猛地縮成一團,冉姨勸不了冉風,要勸自己離開了嗎?

    “冉姨,我我也不能離開他。”謝海安垂下頭,小聲地開口。

    “阿姨知道你生病了。”冉妍輕輕地拍了拍謝海安的手背。

    謝海安有些震驚,心下更是難受到了極點,自己有病的事冉妍也知道了,她肯定更覺得自己配不上冉風了。

    “都是冉風的錯!海安,你要是愿意和冉風在一起,阿姨可以和你保證以后,冉風再也不會欺負你。你要是不愿意,阿姨會想辦法,幫你離開這里。”

    “啊?”冉妍的話讓謝海安摸不著頭腦,他沒明白冉妍話里的意思呆呆愣愣地開口“我要和冉風在一起。”

    冉妍又嘆了口氣,無奈地看著謝海安,這么單純的孩子,怎么斗得過學了那么多年心理的兒子,現在已經完全被他洗腦了!

    冉風從書房走出來,謝海安求助一般地看向他,看到了冉風高高隆起的臉頰,有些震驚地張了張嘴。

    冉風還是那般溫潤,笑著對冉妍說“媽,折騰了一早上了,沒事回去吧,我們一會還要去工作室呢。”

    就這樣明晃晃的逐客令,冉妍也是聽明白了,她優雅地站起身,挺了挺脊背,揚起下巴開口冷冷地開口道“你一定要和海安在一塊,我管不了你。但是冉風,我警告你,你要是在打海安,我一定不放過你。”

    說完她拍了拍謝海安的肩膀,收起了冷意,溫柔地說道“他要是再欺負你,你千萬別忍著,來找阿姨,什么時候想和他分手也來找阿姨,阿姨一定幫你。”

    “啊?阿姨。”謝海安喃喃道“你是不是誤會了。”

    “知道了媽。”冉風打斷了謝海安的解釋“快走吧。”

    冉妍輕哼一聲,踩著高跟鞋轉身離開。

    關門聲響起,謝海安懵懵地看向冉風“阿姨是不是誤會什么了。”

    冉風輕笑“沒事,都不重要。”

    “冉姨又打你了?”謝海安心疼地摸摸冉風紅腫的臉頰,上面還有一個血淋淋的印子,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

    門鈴聲又響起來,謝海安摸在冉風臉上的手猛然縮了回來“冉姨又回來了嗎?”

    冉風起身去開門,發現是做營養餐的阿姨,那阿姨見到冉風的樣子愣了一下“少爺?”

    冉風沖她點點頭,側身讓阿姨進屋,謝海安看到是做飯阿姨松了口氣,轉身去屋里找了藥箱。

    這藥箱原本是之前謝海安手指受傷冉風給他涂藥用的,如今兩極反轉,變成了謝海安給冉風涂藥。

    謝海安用棉簽輕輕地沾了些藥,慢慢地涂到血印子上“怎么下手這么重,是因為阿姨反對我們在一起嗎?我看你們吵得很兇。”

    冉風眼中滿是笑意,眉頭微微挑起“怎么,害怕了?”

    “嗯。害怕阿姨不讓我們在一起。”謝海安抿了抿嘴,將用過的棉簽丟進垃圾桶,輕輕吹了吹,吹干了冉風臉上的藥水。

    “她是不想我們在一起。”

    謝海安的眉眼染上了一絲憂慮,冉風嘴角的弧度卻勾得越來越大,最后笑出聲。

    “她不想讓我們在一起的原因只是因為,她覺得我在控制你,強迫你留在我身邊。”

    “怎么會!冉姨誤會了!”謝海安有些震驚。

    冉風溫柔地將謝海安垂下的頭發別到耳后,神色有些認真“海安,你知道嗎,在心理治療中有一種現象叫移情。”

    “移情?”

    “就是指心理病人對醫生的過度情感依賴,這種依戀可能源于患者對醫生能力的信任和認同,也可能是因為在治療的過程中體驗到了被理解和關心。心理醫生偶爾會利用移情去幫助病人更好地理解和表達自己的情感,但是如果這個度把控不好會導致移情關系過于強烈,持續時間過長,反而會適得其反,甚至有可能讓病人愛上醫生。”

    謝海安搖搖頭,發絲跟著左右晃動,像一只甩毛的小狗“我對你的感情,不是移情。從少年的時候,我就喜歡你,并非因為你是心理醫生。”

    “我知道。”冉風不明所以地笑笑,他的眼眸深沉如水,像是要把謝海安吞沒。

    “所以冉姨因為這個誤會了你?”

    冉風無奈地聳聳肩,笑而不語。

    “下次見面我們和冉姨解釋清楚。”

    “不必,今天我是故意惹她生氣的。”冉風沖謝海安眨眨眼。

    “為什么啊?”

    “總要給她一個情緒發泄的出入口,以后她再也不會因為我們的事,生更大的氣了。”

    謝海安總覺得事情透著些怪異,冉風卻嘶了一聲,打斷了他的思考。

    “是不是還疼,我去拿冰塊。”謝海安翻身下了沙發,到廚房里去找冰塊。

    冉風緊緊盯著謝海安的背后,深邃的眼中波濤洶涌的情緒如同兇猛的野獸,似乎要把謝海安吞入腹中。

    謝海安找了一條毛巾,用毛巾包了冰塊,輕輕地敷在冉風的臉上,冰涼涼的冰塊壓住了冉風臉頰火辣辣的灼燒感,冉風舒服地瞇起眼睛。

    “一會我們再去看看迎春吧,他一個人在家,我總不放心他。”

    “嗯,叫阿姨多做點飯,一起帶過去吧。”

    阿姨做好了營養餐,叫兩人來吃飯,營養餐很豐盛,謝海安卻沒什么胃口,漫無目的的用勺子攪動著碗中的食物。

    “謝小狗!”冉風定定地盯著謝海安,眼中閃爍著不明的情緒。

    謝海安茫然地抬起頭,疑惑地看著冉風。

    “拿著碗筷,坐到我身邊來。”

    謝海安乖乖地端著碗,坐到冉風身側,冉風有些鄭重地開口“之前因為各種原因,我都沒有采取強烈的手段去干預你的情緒和行為,導致你的狀態越來越差。如今你既然愿意全身心地相信我,那么從現在開始,我會隨時隨地對你進行干預,無論從心理還是行為。我會把控好治療的度,絕對不會讓你受到一點傷害,但是你需要無條件地信任我,服從我,可以嗎?”

    第58章 吾弟迎春

    謝海安溫順地點點頭。

    冉風夾了一塊牛肉放在了謝海安的碗中“從現在開始, 我夾到你碗中的食物,你都需要吃光。”

    “我不餓。”謝海安確實沒什么胃口,之前過度節食傷了胃, 后面本來就對食物沒什么興趣, 如今因為向乃的事情緒上也懨懨的。

    冉風抬了抬眼,示意他吃下去。

    謝海安將牛肉塞到嘴里, 阿姨的手藝很好,做得很好吃,謝海安卻覺得有些食不知味。

    冉風根據謝海安進食的速度和偏好, 又給他夾了不少蔬菜肉蛋,一頓飯下來謝海安倒是也吃了許多。

    兩人拎著阿姨打包好的食物, 開車去了向迎春的家。

    依舊是老舊的小區, 樓下的水泥地上還隱隱能看到血漬,來來往往的居民似乎都已經忘卻了這件事。

    謝海安帶著冉風進了老舊的單元門, 樓梯的臺階因長久的無人打掃上沾滿了灰塵,他敲響了向迎春的家門。

    不久謝海安聽到有腳步聲傳出來, 向迎春打開了門。

    開門的瞬間,一股濃烈的酒氣撲面而來, 迎著酒氣是面色蒼白的向迎春,他眼眶發黑,眼神渙散, 與往日的精致打扮不同,下巴上烏青的胡茬扎在臉上, 頭發凌亂地頂在頭頂。

    見到是謝海安, 向迎春無力地向前倒去,抱住了謝海安的肩膀,將所有的重量壓在謝海安身上。

    謝海安有些心疼地伸手抱住無力的向迎春, 不久他聽到向迎春的聲音,輕輕啞啞的“海安哥,我總感覺他還在。”

    謝海安學著平日里冉風的樣子,輕拍向迎春的后背,安撫向迎春不穩定的情緒“先進去吧。”

    房間中的窗簾拉著,昏暗暗的,平日里被向乃打掃得一塵不染的房間,才短短兩天變得凌亂不堪,橫七豎八堆滿了啤酒瓶,屋子里還彌漫著一股子臭味。

    向迎春無精打采地走到沙發前,像沒有骨骼一般仰頭癱軟在沙發上,劇烈的頭痛讓他閉上了眼睛。

    “什么味?”謝海安疑惑地左右看看,風信子在沙發上喵了一聲。

    漂亮的小布偶如今也是毛發潦草地趴在沙發的靠背上喵喵叫。

    謝海安走過去,發現角落里的貓碗空空如也,沒糧也沒水,貓砂盆里堆滿了貓屎彌漫著臭味。

    冉風四下看了看,難聞的味道讓他的眉頭不自覺地皺起。

    謝海安拿著打包帶來的食物環顧地看了看,發現沒有落腳的地方,將東西放在了廚房的冰箱上,對冉風說“你先去工作室吧,我等一下去找你。”

    冉風的視線落在沙發上醉成爛泥的向迎春身上兩秒,點了點頭。

    “海安哥,不用收拾了,也不用管我了,讓我一個人在這自生自滅吧。”向迎春半張臉埋在沙發上,長發散落在他的臉上,遮住了他露在外面的那只眼睛。

    謝海安簡單歸攏了地上的垃圾問道“吃飯了嗎?”

    向迎春沒有回答,只是用那只發絲中埋藏的眼睛無神地看著忙前忙后的謝海安。

    謝海安給向乃的貓砂是可溶水的,他把風信子的貓砂盆清理干凈,給她換了新的貓砂,在貓碗里填了水和糧。

    風信子見到貓碗中有了水,從沙發背上跳下去,粉色的舌頭,大口大口地舔著水。

    謝海安拉開窗簾,打開了客廳的窗子,明媚的陽光刷地射在向迎春的身上,風從窗子外灌進來,一下吹散了客廳里的陰暗潮濕。

    向迎春恍恍惚惚坐起來,他頭發半落著遮擋了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因為陽光的直射被刺痛落下了一行生理淚水。

    他盤腿坐在沙發上,微微張著嘴巴,那束光落在他身上,像畫家手下一幅頹廢的畫作。

    風信子吃飽了,跳到了向迎春盤坐的腿間,蜷縮在狹窄的空間里。她毛發雖然亂成一團卻十分柔軟,觸碰到向迎春的小腿有些搔癢。

    向迎春低下頭,風信子正舔著自己的爪子和后腿上的毛發,似乎感受到向迎春的目光,她抬起貓貓頭。

    風信子透藍色水汪汪的大眼睛對上了向迎春無神的眼眸,它抬起前腿,露出了粉色的爪墊遞給向迎春。

    向迎春愣了一下,看著粉色的貓貓爪墊,大顆大顆的水珠砸在了風信子的頭上,把她的毛發黏成一團。

    向迎春抱起風信子,將那樣柔軟的生命抱在他懷中,輕輕地在風信子耳邊說道“抱歉,沒照顧好你。”

    謝海安倒了垃圾回來,看到向迎春正抱著風信子坐在沙發上發呆,他嘆了口氣。

    “海安哥,我不想把我哥框在那個小框子里。”向迎春喃喃道。

    謝海安看了看放在柜子上向乃的骨灰,他知道向迎春是在說遺照,在很久之前,他們三個人的一個朋友就是被框在一個小小的框子里,永遠地離開了他們。

    謝海安沙啞著嗓子走到向迎春旁邊坐下,說了一句“好。”

    兩個人就這樣安靜地坐著,門鈴卻突然間被按響,謝海安恍惚了一下,向迎春卻依舊呆滯地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謝海安以為是冉風去而復返,拉開門映入眼簾的卻是一束巨大的白色花束。

    快遞員看了看門牌問道“你是向迎春先生嗎?向乃先生定了束花,麻煩向迎春先生簽收一下。”

    聽到向乃的名字,向迎春回過神,將風信子放在沙發上,起身來了門口。

    “我是向迎春。”

    向迎春接過那束花,那是一束純白色的風信子。純白的沒有一絲雜質,簇成的一個個花球,他的葉子細長而翠綠,如同一把寶劍把花球護在中心。花球中心的花蕊朝氣蓬勃地生長著,生長得如此絢麗,如此美好。

    “麻煩簽收一下,還有這封信,是向乃先生幾天前寫好的,讓一起送過來。”

    向迎春顫抖的手指接過那張純白的信封,在簽收單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抱著花踉踉蹌蹌地坐到沙發上,信封上還沾染著風信子的香氣,那縷幽香鉆入向迎春的鼻腔,恍惚間他又看到了向乃在對他笑。

    向迎春把花放在了茶幾上,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摩挲著白色信封鋒利的邊緣。

    時鐘滴滴答答地走過一圈又一圈,向迎春才終于鼓起勇氣打開了信封。

    依舊是白色的信紙,純凈得如同向乃一樣。

    吾弟迎春:

    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哥已經離開了你。原諒哥的自私,選擇以如此慘烈的方式離開你。

    你從不是哥哥的拖累,你是哥哥親手養大的玫瑰。

    哥不能答應你那晚說的事情,若有來世,我們不做兄弟,我定將勇敢一點。

    原諒我的怯懦。

    哥這一生循規蹈矩,不敢做的事情太多了,讓你失望了,哥害怕世俗的眼光,更害怕這世俗的眼光落在你身上。

    我們的一生都在追求自由,卻始終掙脫不了束縛在身上的枷鎖,萬幸如今你終于可以肆意生長在春風里,做最嬌艷的玫瑰花。

    哥會祝福你,祝福哥親手養大的玫瑰花永遠肆意灑脫地生長。

    兄:向乃

    謝海安看到向迎春的肩膀在顫抖,他不清楚他是在哭還是在笑。

    向迎春拿著信封的手無力地垂下,這一刻他才真正地接受了哥哥永遠離開他的事實。

    叮當。

    信封里滑落了一枚小小的銀環,砸在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向迎春俯下身撿起那個銀環,那是一枚素圈戒指。

    沒有雕刻一點花紋,像向乃平凡樸素的一生。

    向迎春想將戒指戴到自己的無名指上,卻卡在了無名指第二節骨節上,怎么都按不下去。

    哥哥的意思,他懂。

    他又將那枚小小的素環戴在小拇指上。

    正正好好。

    向迎春向著窗子抬起了手掌,那枚戒指在陽光下閃爍著光澤,他眼角含著淚光,咧嘴自嘲一笑“向乃。”

    背光里謝海安聽到向迎春叫了向乃的名字,看到向迎春對著戒指做了一個口型卻并未發出聲音,他說了一句話。

    刺眼的陽光晃著謝海安,他并未看清向迎春說了什么。

    隨即向迎春摸了摸臉上的淚水,迎著陽光慢慢站起身,緩緩走進衛生間。

    再出來的時候,向迎春臉上沾著未干的水珠,下巴上的胡子被剃干凈了,雖然還是一臉憔悴,但是精神明顯好多了。

    “海安哥,那是你給我帶的飯嗎?”

    “對,涼了,我給你熱一熱。”謝海安不知道向乃在信里寫了什么,但是向迎春看過信后明顯整個人精神狀態好了許多。

    “不用,我這樣吃就行。”向迎春接過謝海安手中的飯盒,涼了的排骨和蔬菜有些膩,但依舊可以吃出美味。

    向迎春吃完飯,把餐桌收拾干凈,找了把梳子給風信子梳毛。

    看著向迎春的樣子,謝海安滿是擔憂,他不清楚這個狀態正不正常,此刻他開始希望冉風在身旁,冉風肯定一眼就能看出來。

    “海安哥,別擔心我,我會好好地生活的。他不在了,我會好好養他的玫瑰花。”向迎春抬頭看著謝海安,微微一笑,他憔悴的笑容刺得謝海安心里生疼。

    向迎春低下頭,擺弄著風信子的毛發“這兩天我把他的東西都搬到我的房間,過兩天我帶著風信子去挑一個大一點的貓爬架吧。”

    謝海安點點頭“你去之前和我說一聲,我幫你搬。”

    還未等謝海安說完,他的手機驟然響起,謝海安看了看,是陽鵬。

    第59章 遺失的情書

    謝海安有些疑惑, 自從在陽鵬家搬出來,他們再也沒聯系過,陽鵬怎么會突然給他打電話“鵬哥?”

    手機對面的陽鵬沉默了許久開口道“海安, 我想見你。”

    謝海安看了看向迎春, 向迎春似乎看出了謝海安的猶豫說道“你忙吧海安哥,不用擔心我。”

    謝海安想了想還是答應了陽鵬, 他不知道陽鵬為什么找他,上次他們已經把話說到那個地步。以陽鵬驕傲的性格,應該不會再與自己因為感情的事糾纏, 如今還找他想必是發生了什么重要的事。

    很快他到了陽鵬的房子,上次他把鑰匙還回去了, 只得敲了敲門。

    沒有片刻陽鵬就把房門打開了, 看到謝海安,陽鵬的眼神有些閃躲說了句“來了。”

    側身讓謝海安進來。

    “怎么了鵬哥?”陽鵬在謝海安面前一直都是強勢, 很少有示弱的時候,剛剛謝海安似乎在他眼中看到了愧疚?

    “先坐。”陽鵬拉開了椅子坐下。

    謝海安坐在沙發上, 屋內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兩人曾經是最親密的人,如今卻相顧無言。

    沉默許久, 陽鵬深深吸了口氣,打破了沉寂的空間“我把你的病例給了冉風。”

    “謝謝你鵬哥。”

    “不用謝。”

    又是詭異的沉默。

    “謝謝你鵬哥。”謝海安又開口說了一遍。

    “舉手之勞,不用謝。”陽鵬一如既往地沉默。

    “我說的不是病例, 鵬哥。”謝海安向后攏了攏頭發,他的頭發有點長, 低著頭的時候會遮住眼睛, 但是冉風說好看,他就一直沒剪。

    “我知道。”陽鵬別回頭,將后背對著謝海安。

    陽鵬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 常年健身他背部的肌肉線條透過白色布料被勾勒出來。

    “別說這些煽情的。”陽鵬別扭的聲音響起。

    謝海安輕笑,他對陽鵬的感情是沒有血肉關系的親情“不讓說也得說鵬哥,謝謝你,在我人生中最灰暗的日子里,你陪在我身邊。那三年我死了很多次,吞藥,割腕,都嘗試過了,要不是你一次一次救我,我活不到現在。”

    陽鵬背對著謝海安的手肘支在桌子上,他的背影有些頹廢,雙手捂住了眼睛,他深深喘息著,沉重的呼吸聲一起一伏,在安靜的房間格外明顯。

    “謝海安!”陽鵬嘆了口氣深深開口,他的語氣中滿是自責,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他站起身。

    謝海安有些迷茫地看著陽鵬發紅的眼眶,他眼睛里的愧疚像是沉重的枷鎖,壓的謝海安喘不上氣。

    “對不起謝海安!”陽鵬緊握的拳頭因著這句話突然松了,正如他攢在一塊的心,終于舒展開。

    那顆心包裹的陰暗角落中被隱藏的靈魂如今被大赤赤的擺在陽光下灼燒。

    “對不起謝海安,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你本該擁有一段正常的人生。”

    在謝海安疑惑地注視下,陽鵬緩緩從褲子口袋中拿出一封綠色的信封,信封封面上還用紅色的油筆畫了一顆小小的愛心。

    信封的邊緣已經發黃生出許多細小的毛絨,看得出是被反復拆看了很多次弄出來的折痕,紅色的愛心看起來有些掉色,應該是被摩挲了很多遍。

    熟悉的信封毫無征兆地沖入謝海安的眼睛,震驚如同一道強烈的電流穿過謝海安的身體,他的瞳孔驟然收縮“這封信怎么會在你手上?”

    這是少年謝海安寫給冉風的遺失的情書。

    謝海安一直以為這封情書是被媽媽收拾書包的時候看到了,所以媽媽才知道了他是同性戀,所以后面才會把他送到那個地方

    “是你告訴我媽的?”

    陽鵬痛苦地閉上了雙眼,此刻內心腐朽骯臟的地方被全部挖了出來。

    “對不起,海安。”他無力地開口,除了道歉他不知道還能說什么,可短短的一句對不起,怎么能抹平四年折磨帶給謝海安的傷痛。

    “為什么?”怒火順著心口爬上了謝海安的眼眶染上了一抹紅色。

    陽鵬無力地垂下頭“因為妒忌?從小到大我一直跟在你身后,不知道什么時候我對你產生了異樣的感情,那個時候我不知道男生之間也可以相互喜歡,我以為自己病了,我被那樣畸形的愛折磨的很痛苦,可我卻只敢偷偷在角落窺探你。但是那天!我在你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感情,那樣坦坦蕩蕩熾熱的情感,可那段感情卻不是對著我!”

    陽鵬有些痛苦地紅著眼,卻沒有愛而不得的憤恨,只剩下無盡的悲傷“你的愛是對著冉風,我苦求不得的東西他卻輕而易舉地就能得到,當時我恨他。”

    他揉了揉眉心,眉眼中的落寞和痛苦,順著指尖四散開“直到我們去了曲水,我才知道,你們是兩情相悅的,只有我的愛是生在陰暗的角落,我不甘心。”

    “我當時!只是想讓你們分開,我沒想到張姨她會”陽鵬有些激動,向來對一切都冷淡的陽鵬,第一次完完全全地情緒失控。

    “當時你消失了,我也滿世界找你,我去求張姨求她告訴我你在哪。我找了你三年都沒有找到你。”

    “直到張姨病危,她才告訴我,她把你送到了倉北。”

    謝海安閉上了眼睛,那段痛苦的回憶又浮現在腦海中。

    他睜開眼,輕笑一聲,眸子中帶了些絕望,原來救他出水火的人,正是當時推他入水火的人之一。

    “后來我想彌補,卻怎么都彌補不了,謝海安,我知道現在說什么都無法改變當年的事,你怪我怨我吧,我不求你的原諒,只希望冉風能真的治好你。”

    謝海安緩緩地站起身,拿起陽鵬手上的信封,輕聲道“在倉北我所遭遇的一切都是我活該。我還是謝謝你把我從倉北救出來,又在我身上消耗了三年的時光讓我活下來。”

    “可是陽鵬!你明知道她親眼看到自己丈夫出柜之后精神就瀕臨崩潰,你有沒有想過,她在知道自己兒子是同性戀后,這會成為壓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陽鵬無力地垂下手,張蘭是因為乳腺癌去世的,謝飛出柜后幾個月張蘭查出了乳腺癌,本來是打算手術的,后來謝海安消失了,張蘭并沒有進行手術,任由癌癥擴散。

    當時謝海寧在H國做練習生封閉訓練不清楚家中的變故,張蘭的病一病就是三年,陽鵬在本地讀了所大學,在張蘭身邊照顧了她三年,直到她病故前,才將謝海安在倉北的事情告訴陽鵬。

    “鵬哥,我沒辦法原諒你,也沒辦法責怪你。”謝海安深吸一口氣,母親的死一直是他梗在心口的刺,無數個日日夜夜他都在痛苦中掙扎。

    他一直覺得謝飛和自己是造成母親死亡的元兇,所以他從未怪過母親把他送到那個吃人的地方,他覺得是他罪有應得。

    可他與陽鵬相識多年,是知己,是好友,是親人,他也無法自私地將母親的死怪到陽鵬頭上。

    “我們別再聯系了。”

    謝海安無力地攥著信封,恍恍惚惚地走出了陽鵬家。

    他打車到了冉風工作室樓下,毒辣的陽光照在謝海安頭頂,曬得他有些想吐,一股幽香順著謝海安的鼻子鉆進來,壓下去他胃中波濤洶涌的翻滾感。

    淡淡的花香是冉風工作室寫字樓下的花店傳來的,花店前面有一個穿著圍裙的清瘦男生,他正在裁剪一束百合,百合花吐著黃色的嬌蕊,開得嬌而不妖。

    謝海安有些晃神,他鬼使神差地走過去,輕輕觸碰了一下百合花的花瓣,花瓣微微蜷縮,似乎在躲避他的觸碰。

    “喜歡嗎?這是今天剛到的花。”男生沖他笑笑,眉眼中帶著熱絡。

    “凌新?”謝海安縮回手,才看到修剪花枝的男生。

    “這回認出我來了,謝海安。喜歡這束花送你呀。”凌新笑得親切。

    謝海安卻不動聲色地退后一步,算上這次,他與凌新只見過僅僅三面,謝海安本就不擅長與人接觸,凌新太過于熱情打破了他安全區的界限,他讓并不舒服。

    謝海安搖搖頭“謝謝你凌新,上次那束花的錢還沒給你。”

    “客氣什么,你也喜歡冉風教授的課,我也喜歡,我們有緣,如果可以我們或許可以交個朋友。”

    “朋友?”謝海安有些茫然地抬頭,短短幾天,他最好的兩個朋友一個離開人世,一個形同陌路。

    “他不交朋友。”冉風冷淡疏離的聲音從謝海安身后響起。

    謝海安回頭看去,冉風正站在光里,沖他慢慢走來,他淡然地笑著疏離而客套,眼眸余光卻寒冷如冰掃過凌新。

    冉風走過來緊緊握住了謝海安的手指,在看向謝海安的瞬間眼中的冰化成了溫柔的水,他雙手握著謝海安的手指輕輕搓動“怎么手這么冷?”

    當著外人的面如此親密讓謝海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也不知道。”

    “走吧,回家吧,阿姨做了熱湯。”冉風笑著對謝海安說著話,眼神卻冷冷地看向凌新,眼神中閃過一絲警告。

    凌新面不改色依舊是和煦地笑著看著眼前的兩人,眼眸落在兩人緊扣的手指上,眸色卻深了深,他叫住轉身離去的冉風,淡淡開口。

    “學長,好久不見。”

    第60章 他比我聽話嗎?

    謝海安的身體僵住, 他僵硬地轉身看向凌新,凌新的笑溫暖和煦,只是之前眼中一直掩飾的情感, 此刻濃烈的沒有絲毫隱藏。

    他那樣直勾勾, 大剌剌的盯著冉風挺拔的脊背,眼中噴薄而出的占有欲似干涸河床上空的烈日, 窒息的燥熱彌漫在干燥的空氣中,曬得黃土地裂出一道深痕,也灼燒地謝海安心里裂出一道深不見底的縫。

    “學長?”謝海安的嘴唇有些顫抖, 那樣瘋狂的占有欲讓謝海安有些膽顫,他握著冉風的手指收緊, 下意識的像小狗護食一般把冉風擋在身側。

    “是呀, 我與學長認識快二十年了呢?”凌新笑著回答謝海安,眼神卻一直未從冉風身上移開。

    冉風緩緩回身, 臉上體面的笑容已經消失了,冷冷地看向凌新。

    “二十年?”謝海安疑惑地看向冉風, 此刻冉風不似往日一般溫潤謙和,眼中淡淡的沒有一絲溫度。

    謝海安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轉頭看向掛著虛偽笑容的凌新“你不是宣城大學的學生嗎?”

    凌新并沒有回答謝海安,暗色眼眸像鉤子死死的勾著冉風冷漠的眼睛,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學長怎么這一個月都沒來工作室?”

    冉風淡淡的掃了一眼凌新, 漫不經心地開口“與你有關?”

    兩人之間彌漫著難以言喻的怪異氛圍,不是劍拔弩張卻也并不和善, 謝海安像夾在火山縫隙間存活的小獸。

    謝海安能感受到他們之間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這樣詭異的感覺化成一股酸意壓在他心頭。

    冉風拉著謝海安轉身離開。

    兩人身后的凌新溫和的笑意從臉上驟然消失,扭曲陰暗的笑爬上嘴角,他陰郁地盯著兩人的背影, 開口道“他比我聽話嗎?”

    謝海安的眉頭擰在一起,凌新的話刺進他的耳膜,他滿肚子的疑惑想回去問清楚,卻被冉風強拉著離開。

    回家的車上,空氣中凝固著沉默。

    謝海安把手伸進衣服口袋里,輕輕摩挲著口袋中的情書。

    他疲憊地閉著眼靠在椅背上,他太累了,累到大腦一片渾濁,再也無法思考一點事情。

    這兩天太多的變故壓在他身上,壓著他的神經。

    他緊繃著的神經正處在瀕臨崩斷的邊緣。

    謝海安微微睜開闔著的眼眸,冉風正全神貫注地在開車,他沒有想開口解釋的意思。

    剛剛凌新曖昧不清的話,冉風的一反常態,都預示著他們之間不同尋常的關系。

    謝海安不敢問,也不敢細想,此刻的他像一個被砸碎拼在一起的瓷娃娃,再有一丁點的觸碰,便會粉身碎骨。

    “迎春好些了嗎?”

    冉風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灌進謝海安的耳朵里反而攪得他的心泛酸地冒起泡。

    “嗯。”謝海安閉著眼,將頭偏向另一側。

    心里的酸泛到了喉嚨,謝海安緊緊抿著嘴,生怕下一秒吐在冉風車上。

    “怎么了?身體不舒服嗎?”

    謝海安閉著眼卻感覺眼前光怪陸離,腦子轉了無數的圈,天旋地轉間冉風的聲音從遙遠的耳膜傳來,帶著些關切,卻讓謝海安的精神恍惚。

    迷迷糊糊間,謝海安感覺冉風停了車,他冰涼的手指撫摸上了他有些滾燙的額頭。

    謝海安睜開眼,對上了冉風溫柔地帶著關切的眼眸,未有片刻停留謝海安飛速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后迅速跑到路邊的花壇前止不住的嘔吐。

    冉風匆忙從車上下來,手里拿了瓶水,輕輕拍著謝海安的后背。

    早上吃的東西都被謝海安吐出來了,謝海安的臉色有些蒼白。

    “去醫院。”冉風看著嘔吐不止的謝海安,心下不住地心疼。

    謝海安接過冉風遞過來的水漱了漱口,吐完后嘴里一股苦澀,卻讓他感覺身上舒服多了。

    “回家吧。”

    “去醫院!”冉風有些強硬地握住謝海安的手腕,一直以來謝海安的身體狀況一直都是他心頭最關心的事。

    從小到大,他想做的事情沒有做不到的,但是在謝海安身上,他感受到了深深的挫敗感。

    他想調理好謝海安的身體,謝海安的身體狀況卻越來越差。他想治愈謝海安的心結,謝海安的精神狀況也越來越糟糕。

    謝海安掙脫了冉風禁錮的手指,他很少違逆冉風,尤其是這種小事,謝海安向來順從。

    可是今天他真的很累,他抬眼看著冉風,輕聲道“我好累,想回家。”

    冉風的眉頭緊皺,他感受到了謝海安的異常,今天在他身上,肯定發生了什么,但是謝海安不愿意對自己說。

    謝海安自顧自地上了車,微微偏過身,緊閉著雙眼,用后腦對著冉風。

    冉風順了謝海安的意,帶著他回了家,一路上兩人相顧無言。

    謝海安感到無比疲憊,沒有心情開口說一句話,到了家,他一頭栽倒在床上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蒙蒙黑了,長時間的深度睡眠,驟然醒來讓謝海安的心臟漏了一拍,生與死之間的恍惚感籠罩著他。

    他緩緩坐起身,身上還穿著外套,謝海安下意識的把手伸進口袋,碰到了那封情書。

    謝海安從床上起來,卻發現房間空蕩蕩,冉風不在。

    冉風去哪了?

    他坐在空蕩蕩的客廳,小冉看到謝海安垂著頭坐在沙發上,噠噠噠噠跑過來,趴在他腳邊,濕漉漉的大眼睛看著他。

    二十年

    “他比我聽話嗎?”

    凌新的話回蕩在謝海安的耳側。

    謝海安的精神好了一些,與凌新相關的片段也隨之一瞬間涌入了謝海安的大腦。

    第一次與凌新見面是在冉風的課上,凌新主動與自己搭訕。

    課后冉風的反應就很怪異,當時冉風問他是不是交了新朋友說了一句“他叫凌新呀。”

    冉風明明認識凌新,為什么要給自己他們不認識的錯覺。

    第二次見面在花店,他從萬花叢中一眼就看中那束花,因為那束花像冉風。

    他還記得那束花叫青松與蘭。

    為什么自己會覺得那束花像冉風?或許那本就是凌新做給冉風的花。

    當時冉風問了自己那束花是不是在寫字樓下的花店買的。

    那束花被冉風放在書房的玻璃柜里。

    謝海安猛地站起來,快步走進書房。

    書房里已經沒有那束花了,謝海安的心中沒來由的松了口氣。

    是啊,已經過去很久了,想必那束花早就枯萎了。

    謝海安很少進冉風的書房,冉風的書房簡潔干凈,一張檀木的書桌后面是一張巨大的書架,擺滿了心理學相關的書。

    謝海安鬼使神差地走到書桌前坐下,他把口袋里的情書拿出來,輕輕地抽開了書桌的第一個抽屜。

    幾個白色的藥瓶因著謝海安抽出的晃動在抽屜里被碰倒。

    謝海安拿起一個白瓶看了看:□□,這個藥謝海安并不陌生,是治療失眠焦慮的鎮定藥物。

    這不是自己的藥。

    謝海安打開看了看,藥瓶已經空了大半,抽屜里還有幾個空了的藥瓶,顯然是常年在吃。

    是冉風的藥嗎?

    嗡嗡,謝海安的手機震動了起來,他看了看,竟然是凌新發過來的微信消息。

    是一張照片,照片上是兩個靠在一起的少年,少年都是十三四歲的樣子。

    一個少年摟著另一個少年的肩膀,而被摟著的少年正溫柔地笑著看向笑得陽光的少年。

    兩人看起來親密無間,一個滿目溫柔,一個陽光肆意。

    正是少年冉風和凌新。

    冉風眉眼中滿是溫柔,正如無數次他看向自己那樣,正在相片中看著另一個少年。

    而少年凌新笑得肆意張揚,如夏日驕陽般熱烈璀璨,正如。

    謝海安的眼前有些模糊,模糊到照片中的凌新的臉變成了少年時的自己。

    那個時候的謝海安也是如此灑脫無拘,尤其是對著冉風更是無盡的熱情。

    可是

    少年時自己認識的冉風。

    從不是照片里這副模樣。

    謝海安腦海中浮現出年少時冉風清冷淡漠的眼眸,那樣的疏離冷漠,現在想來竟然覺得刺得自己心痛。

    原來那時候的冉風就會這樣看著別人溫柔笑嗎?

    謝海安深深吸了口氣,一瞬間,孤獨感像潮水從四面八方將他包圍。

    他仿佛是海洋中漂浮的孤島,周邊是一望無際大海,孤獨得讓他絕望。

    手機又震動了一下,凌新發又來了一條消息。

    “學長的手受傷了,記得幫他擦藥。”

    謝海安的神情有些恍惚,苦澀夾雜著酸楚如同火山噴發從心里爆開。

    冉風是去找凌新了嗎?

    他猶豫了片刻,千言萬語,萬般疑惑卻化在指尖,沒有按下一個字,謝海安熄滅了手機屏幕。

    謝海安無力的合上了抽屜,隨便在書柜里拿了一本書,把綠色的信封夾了進去,把書放到了原處。

    謝海安回頭看了一眼那被他放在書架上的那本書,書中夾雜著他年少時真摯而熱烈的感情。

    無數個日日夜夜,謝海安都在遺憾,遺憾他當時為什么不再勇敢一點,如果他勇敢點或許就可以碰到他年少一直追逐的月亮。

    或許那輪月亮溫柔的月光本就不屬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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