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討厭他
熟悉的懷抱讓謝海安的情緒穩(wěn)定了不少, 冉風身上淡淡的松木香縈繞在謝海安的鼻腔,鉆進他的肺腑,讓他如獲新生。
謝海安的手指摸進了上衣的口袋, 摸到了裹著錫紙的小藥片, 他扣開一顆,塞進嘴里。
意識逐漸回籠的謝海安, 仰著頭看向冉風,他的嗓子有些啞,在昏黃的路燈下眼中泛著細碎的光。
“對不起”
聽到謝海安的話, 冉風的眼角有些泛紅,他的心止不住地疼。
冉風抱住謝海安的頭, 讓他埋在自己胸膛, 溫柔地安撫著孤獨的小狗。
“是我沒照顧好你。”
“他走了嗎?”謝海安緊緊盯著冉風的眼睛,不放任何一絲余光出去。
“沒有。”冉風撫摸著謝海安的臉龐, 垂下了眼眸。
謝海安問的是凌新,冉風知道。
剛剛他和凌新交談的時候, 冉風眼角的余光一直在謝海安的身上,不曾離開過。
見到謝海安用頭撞駕駛臺, 冉風瘋了一樣跑過來。
他的小狗,是慣會讓他心疼的。
此刻的凌新,站在原地看著不遠處相擁的兩人, 清冷的月光照在他頭頂的樹上,落下一片陰影打在他的臉上。
他的神色晦暗不明, 只有雙眼在黑暗中閃出一抹白光。
“海安, 我們走,好不好。”冉風感到自己懷中謝海安的手臂縮緊了些,溫聲哄道。
“嗯。”一聲沉悶帶著些撒嬌的聲音從冉風的腰腹傳來。
冉風把謝海安拉出來, 扣住他的手。
謝海安乖乖地跟在冉風身后,冉風并沒有看凌新,只是帶著他往別墅的方向走。
謝海安轉過頭,看向了凌新的方向,凌新的臉籠罩在黑暗里,并不能看到他的表情。
謝海安咧開嘴無聲地笑了。
盡管身處黑暗,他還是看到了凌新那雙猩紅眸子里的愛而不得。
謝海安快走了幾步,反手摟住了冉風的肩膀,把頭靠在冉風的脖頸蹭了蹭,輕聲開口“冉風哥哥,頭疼。”
他的聲音很輕,在寂靜的夜里卻足夠讓三個人都聽清楚。
冉風頓了頓,溫聲開口“聽話,馬上就到家了。”
“嗯。”謝海安從嗓子里擠出一個小小的音節(jié),聲音很小,甚至沒有樹上的蟬叫聲音大。
但還是被凌新捕捉到了,鉆進凌新的耳朵像電鉆一樣戳的他耳膜作響。
穿過花園,兩個人進了別墅。
冉風把所有的燈打開,屋子里瞬間亮了起來,謝海安瞇了瞇眼,適應了眼前的燈光,環(huán)顧了一圈四周。
冉家的老宅,裝修的沒有遲暮強那棟別墅那么豪華,看得出來常年沒有人住過,是剛被打掃過的。
正廳放著一張大合照,一對中年夫妻,中間站著一個少年和一個少女。
應該是冉妍和冉宇,照片中的他們看起來十幾歲,應該是上高中的年紀。
“是我爸媽和我爺爺奶奶。”冉風從廚房中倒了一杯溫水,水中泡了一片檸檬。
謝海安喝了一口,微酸的檸檬水順著喉管流下,讓他干澀的喉嚨舒服了不少。
“我們什么時間回去?”
見冉風往樓上走,謝海安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后,陌生的環(huán)境讓他有些緊張。
“暫時先不回去了,這一個月,我們都住在這兒。”
“住一個月?這里離公司很遠。”
“我給你請好假了,這個月你不用上班。”
“為什么?”謝海安抿了抿唇,他有些緊張地用大拇指的指甲扣著自己的食指指腹,企圖以此來緩解自己的緊張。
冉風帶著他進了二樓的一個房間,房間很大,從裝修看是一個兒童房,有一個巨大的玻璃展柜,里面放滿了手辦和模型。
“這是你的房間嗎?”謝海安看了一圈,那些玩具模型和小汽車都是他小時候最想要的,但是小時候家里條件有限,張?zhí)m雖然也會給他買玩具,但是不會給他買這么高級的玩具。
他拿起遙控器,地上精致的汽車模型立起了頂棚,圍著謝海安跑了起來。
“這是我八歲之前住的房間,我們在這住一個月。”
謝海安專注地擺弄手中的遙控模型,他沒在追問冉風為什么帶他來這。
他習慣了聽從冉風的安排,也不愿意違背冉風的意愿。
玩了一會,手中的玩具似乎沒什么意思了,他把遙控器丟進裝滿玩具的收納筐里,坐在椅子上。
褲兜里有些鋒利的盒子邊緣卻硌在他的大腿根。
謝海安把那個黑色的盒子從口袋里掏出來,原本因為凌新的事冷下來的心,又開始犯癢。
他看了看冉風,抬了抬手中的盒子,眼中的期待不言而喻。
冉風是嘴角勾了勾,他走過去拿過那個黑色的盒子放在桌子上“去洗澡,海安。”
謝海安的視線追著冉風拿著盒子的手指,落在書桌上,看起來有些可憐巴巴。
他在那盒子上看了很久,還是乖順的走進浴室,浴室里放了一套睡衣,是他和冉風常穿的牌子,型號是他的,應該是冉風提前給他準備的。
熱騰騰的水流順著謝海安的臉流下來,他閉上了眼睛,想到了那個黑色的小盒子謝海安的心像有一群螞蟻在爬一樣發(fā)癢。
會是什么呢。
謝海安匆匆的洗了澡,隨便擦了擦頭發(fā),把毛巾掛在脖子上,就從浴室里走出來,水滴順著他的頭發(fā)落在他肩膀,在肩膀處留下一大片水漬。
冉風已經換了和他身上同款的睡衣,正坐在沙發(fā)上,蹺起二郎腿專門在等他。
冉風淡淡的眼神,讓他有些緊張的咽了咽口水,他瞟了眼桌子上安安靜靜躺著的小盒子,小心翼翼的蹭到冉風身邊。
“怎么生氣了。”謝海安勾住冉風的手指,帶著些討好的笑。
冉風拿起謝海安脖子處半干的毛巾,溫柔地給他擦著潮濕的頭發(fā)。
他的嘴角帶著笑,眼底卻一點笑意都沒有,這樣的冉風讓謝海安有些害怕。
“為什么傷害自己?”冉風清冷的聲音響起。
謝海安有些心虛地低下頭,小聲喃喃道“什么”
冉風的手指隔著毛巾輕輕地摩挲著謝海安的發(fā)絲,房間里輕悄悄的,只能聽見窸窸窣窣的摩擦聲。
沉靜了許久,謝海安小聲開口“對不起”
“不要道歉。”冉風的聲音帶了些冷意,又重復了一遍“為什么傷害自己?”
謝海安垂下了眸子,他的嘴唇有些發(fā)白,微微抿了抿,有些沙啞的開口“我不想你和他說話。”
“所以你故意縱著自己發(fā)病,故意不吃藥,用這種方式把我叫回來?”
“對不起”
“謝海安!”冉風的聲音有些冰冷,將毛巾丟在桌子上,他攥住謝海安的下巴,強迫他看自己“我說了,不要道歉。”
冉風跪坐在沙發(fā)上,俯身捏著謝海安的下巴,謝海安微微仰頭,看著冉風帶著怒意的眼睛,輕聲說“之后不會了。”
冉風的面色緩和了些,手上的力度卻沒有放松“為什么要把我叫回來?”
謝海安的喉嚨滾了滾,他閉上眼睛,不肯說話。
兩人之間陷入了一種僵局,屋內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這個姿勢僵持了很久,謝海安聽到了冉風細微的嘆息,冉風松開了捏在他下巴的手指,欲起身離開。
謝海安卻慌亂的睜開雙眼,有些無措的從身后抱住冉風。
他把頭埋進冉風的脖頸,攥著冉風的手臂有些發(fā)抖。
“我討厭他。”
冉風的眼眸微顫,他的聲音放柔了一些,輕輕地引導著謝海安說出他壓抑了許久的話“為什么討厭他。”
“因為他在拍賣會和你抬價。”
“只是因為這個嗎?”冉風垂著眸子,溫聲開口。
空氣中又陷入了詭異的寂靜,冉風在等著謝海安開口,謝海安卻又踏入了恐懼的死循環(huán)。
“海安,你不是我養(yǎng)的小狗。”
冉風輕飄飄的聲音響起,卻把謝海安的心揪了起來。
冉風感受到抱著自己的謝海安身體有些僵硬,他轉過身,認真地盯著謝海安帶著恐懼的眼睛。
“你不是我養(yǎng)的小狗,你不需要拋棄自我的順從我,討好我。你是我的愛人,你可以有自己的喜怒哀樂,有自己的想法,你可以和我吵架,可以生我的氣。”
謝海安的眼中聚起一團霧氣,他的眼尾微微泛紅,喉嚨哽著莫名的酸意。
“告訴我,為什么討厭他。”
謝海安的喉嚨上下滾了滾,那個懦弱的外衣被他褪下,他張了張嘴,卻艱難地發(fā)不出聲。
冉風并沒有催促他,只是耐心地等著他。
“我討厭他,他看你的眼神讓我厭惡,讓我惡心。我不想你和他接觸,不想你和他說話,不想你和他握手,甚至不想你和他對視”
冉風笑了,眼中蔓延出真心實意的笑意“剛剛我和他說話的時候你想做什么?”
“我想下車一腳把他踹到樹上,然后把你扛起來帶走。”
冉風捧著謝海安的臉輕輕吻了吻謝海安的唇角。
“下次做你想做的。”
謝海安眨眨眼,眼中的酸意散了些,心中異樣的感覺蔓延開。
“去看看,我送你的禮物。”
謝海安的心情有些雀躍,他兩步跨到書桌前打開了那個心心念念許久的小盒子。
隨即他愣住了,將盒子中的東西用手指勾起來,有些結巴地問道“這,這是什么?”
第92章 胸鏈
“胸鏈。”
謝海安勾起盒子中的鏈子, 通體銀白色的主鏈,鏈條纖細而精致,每一節(jié)都閃爍著冷冽的銀色的光輝, 摸起來堅硬卻又被打磨得很光滑。
主鏈的連接處是鉆石和小顆淺粉色珍珠。在燈光反射下鉆石也反射著細碎的光卻遠沒有主鏈耀眼, 粉色的小珍珠圓滑光潤,摸起來有點微微發(fā)涼。
“這是鉑金?”謝海安晃了晃, 流動的銀光在他指尖,像流動的銀光瀑布。
“是銠金。”
“銠金?那得多少錢呀。”謝海安眨眨眼,看著冉風睡衣上露出的一小截白皙的脖頸, 皆咽了咽口水“胸鏈是做什么用的。”
他手指間有些發(fā)涼,大概猜到這是類似于項鏈一樣的珠寶首飾, 但是復雜交錯的結構和這個小眾的詞語, 還是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過來。”冉風向他招招手,眼中含著曖昧的笑, 眼底流光閃動,讓謝海安覺得竟然比手中的鏈條還耀眼。
謝海安聽話的走到冉風跟前, 冉風修長的手指開始解謝海安的睡衣扣子。
“做什么?”
"我給你帶上。"冉風抬眸對上了謝海安有些不知所措的眸子,他的眼中滿是狡黠, 謝海安還在里面看到了一絲興奮。
“這個是給我?guī)У膯幔俊敝x海安看了看手中復雜的鏈子,很漂亮,但是用在自己身上屬實有些像西游記里豬八戒披上珍珠汗衫。
這樣漂亮精巧的東西就應該戴在冉風的身體上, 流動的銀色環(huán)繞在他修長的脖頸上,小巧的珍珠摩擦著粉色的櫻桃, 比誰更粉, 鉆石在他白皙的皮膚上發(fā)著光,謝海安不敢想那有多美。
若是在晃動起來,萬千光影, 想著想著謝海安的呼吸愈發(fā)的急促,渾身的血液像滾燙的巖漿往小腹匯聚。
“好看。”冉風的聲音帶著愉悅,修長的手指順著鏈條在謝海安的胸腹滑動。
謝海安看向鏡子,冉風的手指還在他的腰腹處,他麥色的肌膚和冉風白皙的手指在昏黃的燈光下竟然對比如此明顯。
他有一些胸肌,鏈條掛在他微微隆起胸口,在垂下來,隨著他的呼吸輕微地晃動,冰涼的珍珠摩擦著他的凸起有些發(fā)癢。
只是鏈條中央形成的菱形空間,正好圈出了他胸口的那道刀疤,刀疤是粉色的,橫在胸口處,讓謝海安下意識的用手臂遮住胸口。
他的力氣有些大,手臂下的鉆石被他按在皮膚里硌得生疼。
“不好看。”謝海安收回視線,耳側染上了一抹緋紅,耳垂更是紅得厲害。
“不喜歡嗎?”冉風跪坐在沙發(fā),摟住謝海安的脖頸,他的眼眸深邃而溫柔,吸著謝海安沉進去。
“喜歡。”謝海安的嗓子有些啞,他看到了冉風眼中閃爍的情欲,舔了舔下唇。
“銠金反射率極高,一點點微弱的光都能熠熠生輝,尤其是晃起來,像流星一樣。”冉風的聲音帶著魅惑,輕輕地飄入謝海安的耳朵里,像塞壬的歌聲,引誘著謝海安。
“想不想看他晃起來。”冉風舔了舔謝海安紅的滴血的耳垂,感受到謝海安在他身下顫抖了一下,他滿意地笑了。
“想。”謝海安的血液在血管里翻滾,喉嚨啞的不行,手掌滾燙的像烙鐵貼在冉風纖細的腰側。
“那還等什么呢,安安。”冉風輕輕舔著謝海安的唇瓣,像挑逗小貓的逗貓棒,淺嘗輒止。
“不行。”謝海安深深吸了口氣,努力壓制著翻滾的欲望。
“嗯?”冉風的手指順著謝海安的后腰,摩挲著他的腰線,隨即摸到那團圓潤柔軟的曲線。
“昨天做了四五次,今天不能做了,你吃不消。”謝海安攥住冉風胡作非為的手指,搖搖頭。
“我想要。”冉風的腿頂了頂謝海安,頂的他發(fā)疼。
“不行。”謝海安攥住冉風的手腕,把他禁錮在沙發(fā)上“昨天最后那次,你的小腹都在痙攣,這里在抽抽。”
謝海安滾燙的手指覆在冉風腰側處。
冉風輕笑,眼底波濤洶涌的感情溢出來,嘴角彎的落不下來,薄唇輕啟“那是爽的,寶寶。”
謝海安感到頭頂轟的炸開,他感覺自己的耳朵頭頂都冒著熱氣,他松開冉風的手腕,慌忙逃竄到浴室。
謝海安沖了個冷水澡,冰冷的水珠沖刷在他身上,卻完全舒緩不了他身體的溫度。
他將身上戴著的胸鏈小心地解下來,閉上眼睛腦中全都是冉風的樣子,手指的速度越來越快,沉悶的呼吸聲淹沒在花灑落下的水聲中。
心臟猛烈地收縮,身上的熱度終于化在手指間,謝海安才收拾好自己,拿著鏈子走出去。
冉風已經洗了澡,背對著他躺在床上,濕答答的頭發(fā)在枕頭上印出一圈水漬。
謝海安將胸鏈擦干水漬,小心的放回盒子中,隨后躡手躡腳的從后面抱住冉風。
“生氣了?”謝海安用胸口蹭了蹭冉風的后背“我給你擦擦頭發(fā)唄,不擦干頭發(fā)就睡覺,你明天會頭疼。”
冉風沒有理他,謝海安知道冉風沒有睡,他用頭蹭了蹭冉風的脖頸“別生氣了唄,早上看你還腫著,我怕做多了會對你身體有損傷。”
“你送我的禮物我真的好喜歡,過兩天我們戴著做,好不好。”
冉風還是沒有反應,謝海安將冉風緊緊摟在懷里,溫聲哄到“理理我唄。”
“老公,理理我唄,理理小狗唄。”
冉風終于有反映了,他轉過身坐起來,垂著的眼睛落在謝海安的胸口,一下子所有的氣都化開了。
見冉風坐起來,謝海安三兩步跑去拿了一條干凈的毛巾跑回來,坐在冉風身后給他擦頭發(fā)。
“那是怎么弄的。”冉風拽過頭頂謝海安的手,拉著他盤腿面對面地坐在自己身前。
謝海安低頭看了看胸口的疤痕,笑了笑“當時在倉北的時候弄的。”
“是誰弄的?”冉風的眼眸淡淡的,謝海安看不出他眼中的神色代表了什么,但是他能感受到,這塊傷疤是冉風的心結。
“劉明。”
“劉明?”冉風微微蹙眉,這個名字有些熟悉。
“他是我在倉北的室友,當時我接受完森田療法,分配到了新的宿舍,向乃是舍長,我,向慶和劉明,都是他的學弟。”
“是給你送過飯的那個人?”
“是他,當時他渾身是傷,聽說是因為逃跑沒逃出去,所以才受了處罰,向乃也是被他連累,所以才收了我。”
冉風抬抬眼示意他說下去。
“聽說在我住進那個宿舍之前劉明就逃了三次,都沒有成功過。”
“第一次他半夜偷偷逃跑,被教官抓回來。”
“第二次他吞了洗衣粉自殺,企圖讓教官送他去醫(yī)院洗胃,他準備在醫(yī)院逃跑。結果教官根本沒送他去醫(yī)院,只是一直給他灌鹽水催吐他,直到他吐無可吐。”
冉風的眉頭擰在一起,這個行為很危險,吞食洗衣粉極有可能中毒,甚至對肝臟脾胃有損傷,竟然只是用鹽水催吐這樣的簡單的解決方法。
“第三次呢?”
“第三次他和另外一個人一起策劃了逃跑的方案,聽說另一個人是個學長,主動找到劉明一起策劃逃跑,由那個學長拿到鑰匙,之后兩個人一起離開倉北。”
“他們被抓回來了?”冉風問道。
謝海安搖搖頭“根本就沒開始就結束了,那個學長只是為了自己得到教官的青睞,故意引導劉明去逃跑,再去揭發(fā)他。”
“世界上最不能直視的:一是太陽,二是人心。尤其是在那種地方,所以我很幸運遇到了向乃,不然我可能真的沒有辦法從那里逃出來。”
冉風有些心疼,他摸了摸謝海安胸口的疤痕“所以劉明從受害者變成了施虐者,把他所受到的傷害施加在你身上?”
“不是的。”謝海安握住了冉風的手掌貼在胸口,胸口怦怦的跳動,如此鮮活“劉明是個很好的人。”
“自從劉明第三次逃跑失敗之后他似乎是變乖了,是我主動找到的他,我當時想逃出去,但是他對一切都充滿了戒備,他不相信我,也不肯跟我合作,但是我知道他是想出去的。”
“后來我和向乃,向慶,劉明越來越熟悉。我知道了向慶是因為愛穿女裝被當作異類被送進來,劉明是因為沉迷于網絡游戲不愛學習被送進來,我是因為”
謝海安垂下頭,他的嘴唇有些發(fā)白,喃喃道“我們都是怪物,是父母眼中最差勁的小孩。”
“不是的。”冉風將謝海安抱進懷里,他閉上眼睛,心中苦澀蔓延“你們不是怪物,不是異類。”
“不是你們的錯。你們不是父母的私有物,你們是有思想,有靈魂的人。”
一些父母根本不想在子女教育上費時間費心思,卻想著一本萬利企圖把子女打造成自己理想中的龍子鳳女,多么可悲。
“安安,你的感情沒有錯,無論是喜歡男人,還是女人,都是對的,都是正常的。如果有人對你的指手畫腳,那是他的錯,不是你的錯。”
謝海安的眼眶有些濕潤“我很害怕,午夜夢回,我總是夢到她和他們,指著我,罵我是怪物,罵我惡心。”
“你不是。”冉風用指腹抹去了謝海安眼角的潮濕“你的愛,于我而言無比珍貴。”
第93章 下流
“你沒事吧?我來給你送飯。”謝海安從地窖向下看去, 劉明蜷縮在角落,他的臉上又紫又腫,眼睛被擠成一條縫。
當時他被困在地窖是劉明給他送的飯, 如今兩個人的身份換過來, 輪到謝海安站在地窖外面。
劉明的沉默讓謝海安心里很不是滋味“你接一下饅頭唄,我給你多拿了一個, 別掉地上了。”
謝海安的話讓劉明有了些反應,他仰起頭,吐了一口血沫, 開口問道“他怎么樣了?”
“他的右手手腕被你打折了,肋骨也被你打斷了一根。”
呵, 劉明冷笑了一聲“他活該。”
“你還要在這兒待幾天, 別再和教官起沖突了,再這樣下去你會被打死的。”
劉明低下頭, 似乎不想再搭理謝海安。
謝海安把饅頭和水給他丟下去。
見謝海安回來,向慶湊過來“咋樣呀, 劉明他認錯了沒呀。”
謝海安搖搖頭。
向慶嘆了口氣“也不怪劉明,那個學長騙劉明幫他逃出去, 又偷偷舉報他,這種人活該被打。”
向乃從床上探出頭“下午還要上課,別湊在一起說小話了, 抓緊時間睡吧。”
向慶沖向乃吐吐舌頭,悄悄地爬回自己的床鋪。
這是謝海安來到這兒的第三個月, 他似乎已經習慣了這里。
習慣了不新鮮油膩辛辣的飯菜, 習慣了朝霞夕露嚴苛的管教,習慣卑躬屈膝的禮節(jié)。
向慶說他這不是習慣,這是麻木。
麻木……
謝海安平躺在床上出神, 外面的日子似乎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他已經不會再去想他的父母,也不奢求他們會來救他出去。
只有夜晚無法安眠的時候,他會想到冉風,想到那個仲夏的傍晚,潮濕的風,溫柔的晚霞,和少年牽在一起的手。
每每想到那個時候,他才會覺得在這個壓抑的地方有一絲活著的人氣。
學院上午是考德,體能訓練和上課,下午需要在孔子像前站一個小時,美其名曰:靜思,之后才會放學生們回去上課。
依舊是毒辣的烈日,空氣中彌漫著汗?jié)n味,謝海安被曬的昏昏沉沉,他不敢低頭,不敢閉眼,任由汗水順著臉頰流到眼睛里。
撕拉一聲,操場前的廣播傳出一聲刺耳的機器聲。
讓謝海安渾渾噩噩的精神,清醒了不少,廣播里教官在細數劉明的罪行,他要接受龍鞭的處罰。
「龍鞭」是一根一米左右的細長金屬,表面沒有紋路,非常光滑,一層玻璃鋼特有的槍色光澤,提起來沉甸甸地壓手,在倉北只有犯了極其嚴重的錯誤時,才會用龍鞭。
劉明被兩個教官扯著拽到了前面的臺子上。
謝海安的眼眶有些發(fā)紅,他的胳膊上泛起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劉明已經挨了打,身上沒有一塊好肉了,還要挨打嗎?
“女生都背過身去。”劉明旁邊的教官拿著喇叭喊道,操場上的女生都背過去,垂下頭。
謝海安看到幾個教官撲上去,把劉明按倒在水泥地上,隨后扒下他的褲子,緊接著龍鞭猛然抽了下去,帶著「咻咻」的尖利風聲。
劉明沒有叫,沒有哭,只是咬著牙,死死地盯著眼前的水泥地。
太陽毒辣的照著這片土地,遠沒有人心毒辣。
謝海安身邊的向慶開始還極力忍耐著身上的顫抖,后來他聽到向慶抽泣的聲音。
謝海安的心也隨著龍鞭的揮舞一抖一抖,難以平復。
一共十鞭,劉明被打昏了,教官揮揮手,讓向乃叫了幾個人把劉明抬回去。
這件事給謝海安的精神帶來了很大的影響,他一整個下午都有些魂不守舍,導致被老師打了戒尺。
手心火辣辣的疼,回到寢室向乃給他打了盆冰水讓他泡著。
謝海安看到了劉明的褲子半褪,屁股又紅又青又紫,高高隆起,上面蓋了條毛巾。
“一會毛巾不冰了,你給他再用冰水浸一下放上,我一會去查寢,你們抓緊時間洗漱上廁所,別被別的學長抓到。”向乃叮囑了一下向慶,看了看劉明和謝海安,有些不放心地離開了。
向慶的年齡最小,他的心情有些低落,靠在謝海安身邊“海安哥,我好害怕。”
謝海安又如何不怕,他把紅腫的水從盆子里拿出來,安撫的拍了拍向慶的肩膀,艱難地張開嘴“別怕,向慶,我們能出去的。”
“我們真的能出去嗎?”向慶聲音帶了些哭腔,引得謝海安的眼眶也開始發(fā)酸。
劉明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了,安靜地盯著謝海安和向慶。
見劉明醒了,向慶把劉明屁股上蓋的毛巾拿下來,去水房沖冰水,屋內只剩下謝海安和劉明。
“你現在逃不出去了。”謝海安開口,劉明不耐煩地把眼睛閉上,似乎不想理他。
謝海安抿了抿唇,他湊到劉明旁邊輕聲開口“等你好了之后我們一起逃出去吧。”
劉明的眼睛睜開,帶著些戒備,上下掃視謝海安,并沒有開口。
“現在你是教官們重點的關注對象,這個時候你想逃出去,會是難上加難。”
“你什么意思?”劉明顯少說話,驟然開口,聲音冷冷清清,讓謝海安有一些晃神,他的聲音有些像冉風。
“你先低頭認錯,我們先把身體養(yǎng)好。要逃出去,跑肯定是需要的,還要翻墻,你這副樣子,走路都困難,怎么逃跑?”
見劉明低頭不語言,似乎是把謝海安的話聽進去了,謝海安接著開口道“你把身子養(yǎng)好,等教官們的視線不總是盯在你身上,我們再想辦法逃出去。機會總是要等的。”
從那天開始劉明開始變得聽話,溫順,即便在遇到那個曾經設計過他的學長,他也未曾在動過手。
他的傷養(yǎng)了幾個月,才完全變好。
幾個人的日子就這樣麻木機械的日復一日地過下去。
那是謝海安來到那個學校的第二年的冬天,謝海安和劉明遇到了轉機。
轉機是學校新來了一個新教官,那個人長得很高大,謝海安卻覺得他十分猥瑣,他的小眼睛瞇起來總是帶著些不懷好意的打量。
謝海安很厭惡這個新教官,因為他的視線總是繞在他和幾個男生身上,那種視線讓謝海安覺得惡心。
學院里的學員每個月能洗一次澡,那天是謝海安能洗澡的日子,他卻被教官安排去操場掃雪,等他掃完雪回來的時候,熱水早就被用光了。
三九的天氣,謝海安別無選擇只能去洗冷水澡,他脫光衣服渾身發(fā)抖的在冷水里打戰(zhàn)的時候,那個教官手里拿著戒尺走了進來。
盡管謝海安光著身子,還是在冷水中畢恭畢敬的向教官行禮。
教官的眼神十分的下流,在謝海安發(fā)抖的身上掃來掃去,最終落在謝海安的腿側。
他手中的戒尺在寒冬里反射出一抹冷冽的光,上面映照出謝海安驚恐的表情。
謝海安死死地靠著冰涼的墻壁,冷水順著頭頂流下,十分刺骨,喉嚨泛起陣陣惡心,這樣的眼神像獵人在盯著獵物,眼中的色丨情毫不掩飾。
“王教官,主任找您去開會。”
浴室外傳來向乃的聲音,那個教官上下打量了謝海安好一會,才邁著步子離開。
謝海安松了口氣,雙腿卻止不住地發(fā)抖,皮膚已經被凍得青紫。
向乃快步走進來,把水龍頭關掉,將毛巾蓋在謝海安泛紅的肩膀上。
看到謝海安安然無恙,他松了口氣“快點穿衣服,回宿舍。”
謝海安的腿發(fā)軟,卻忙不迭地點頭,顫抖的手指慌亂的套上衣服。
他跟在向乃身后回了寢室,向乃將倒了熱水的茶缸塞到他手中。
盡管回了宿舍,謝海安的身體還是止不住地發(fā)抖,牙齒上下顫抖著發(fā)出敲擊聲。
“真煩人那個王教官,非得讓你這個時間去掃雪,回來都沒熱水用了,這個天氣洗冷水澡,凍死人。”向慶小聲地抱怨,將自己的被子拿過來披在謝海安身上。
向乃的眸色卻暗了暗“海安,之后上廁所或者洗澡,找我和劉明跟著你一起去。”
謝海安的面色還是慘白,他點點頭。
劉明的眉頭擰在一起。
向慶卻有些茫然“什么意思啊,哥。”
“你別管了,去打杯熱水來喝。”向乃把向慶打發(fā)出去。
劉明沉著聲開口“那個王教官占你便宜了嗎?”
謝海安垂著頭,屋內陷入了沉寂。
在女寢那邊,教官猥褻學生的事情,他們也有所耳聞,只是如今這事砸在謝海安身上,才讓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恐懼和無助。
那個王教官剛來學院不久,還不敢太過分,只是以后
三個人都清楚,向乃能救他一次,卻不能次次救他。
劉明和向乃能護他一時,并不能時時刻刻護著他。
從那天起,謝海安的頭頂就像懸著一把劍,他無時無刻不小心翼翼,他與劉明形影不離,盡量躲閃著王教官。
可王教官的眼神依舊下流,而且越來越肆無忌憚。
隨著王教官來到學校的時間越來越長,已經逐漸傳出來有男學生被他猥褻的傳聞。
甚至有的學長為了得到教官的青睞,獲得更好的生活環(huán)境,會把自己的學弟送到他的辦公室。
謝海安卻安然無恙,他知道向乃為了保護他,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做了很多。
可是向乃總有顧及不到的地方。
那是謝海安來到這個學校第三年的夏天,他被安排去雜物室清理陳舊的體育器具,剛走進去就被人從身后打暈。
第94章 考徳
謝海安迷迷糊糊聽到叫罵聲和骨頭碰撞的“咯吱聲”, 他揉了揉沉重的后腦,坐起身感到身上涼颼颼的。
他迷茫的睜開眼,自己正坐在雜物室的墊子上, 上衣被脫了, 胸口有些青青紫紫的掐痕。
看到這些莫名的痕跡,他立馬神志清醒了, 心臟驟然的收縮。
謝海安猛地低頭看到褲子完好地穿在身上,提到嗓子的心才驟然落下,他松了口氣。
“你他媽瘋了。”
砰的一聲, 地上的雜物被踢得四處亂飛,后腦勺的劇痛讓謝海安的反應有些遲鈍, 他扭頭看過去。
劉明和王教官廝打在一起, 王教官比劉明更高更壯,卻是一個色厲內荏的草包。
劉明的身上有股子不怕死的狠勁兒, 已經破了皮的拳頭一拳接著一拳的招呼到王教官臉上身上。
怒罵聲和打斗聲交織在一起,骨頭和骨頭的碰撞聲讓人不寒而栗, 王教官臉上都是血,劉明額頭也被開了瓢, 血順著他的臉頰流下來,染得他的眸子猩紅的散著血霧,像地獄爬上來的厲鬼。
謝海安從墊子上爬起來, 混沌的大腦讓他有些頭暈,摟住劉明的后腰, 把他從王教練身上抱起來。
“別打了劉明, 你要把他打死嗎!”
聽到謝海安的話,劉明似乎恢復了理智,狠狠地踹了王教練一腳, 一口血水吐在他臉上。
“在他媽的碰謝海安,我搞死你。”
王教練平躺在地上,咳出一口血來,他的手指微微彎曲,指著劉明,眼中閃過一絲恨意。
劉明踉踉蹌蹌的走到地上,撿起謝海安的長袍套在他頭上,看到謝海安胸口處青紫的掐痕,又重新走到王教練跟前狠狠的踩了他的右手一腳。
一聲慘叫回蕩在雜物間。
劉明領著謝海安回到宿舍,向乃看到兩人大驚失色,他的眼中有些怒意,更多的卻是擔憂“怎么搞的?和誰打架了?”
向慶一個翻滾從床上爬起來,拿著水盆去接水。
見劉明和謝海安都不作聲,向乃有些急了。
“問你倆話呢!怎么回事?”
“和姓王的打了一架。”劉明滿不在乎地用手摸了一把臉上的血,咳了一口血痰。
“姓王的?哪個姓王的?”向乃咬著牙,壓低了聲音。
“王教官。”謝海安從另一側輕聲開口。
“你瘋了?打教官?”向乃的聲音不禁拔高了。
謝海安有些恐懼的紅了眼眶,聲音有些顫抖“都是我不好,他是為了幫我,向乃現在該怎么辦,你快幫幫劉明,他肯定要受罰的。”
向乃深深吸了口氣,看了看兩人“怎么回事?”
“謝海安被分配去雜物室收拾,我想著幫他能快點整完,一進去就看姓王的扒了謝海安上衣在掐他胸脯子,我沒忍住,就揍了他一頓,就這么簡單。”
向乃有些沉默,他看向謝海安,沉默了半晌,緩緩開口“打什么樣?”
“滿臉是血。”謝海安想到王教練的樣子有些心有余悸。
向乃深吸了口氣“你們兩個肯定會被考德,先主動認錯,哭也好,下跪求他也好,先認錯。”
“憑什么認錯,他不要臉。”
“劉明!”向乃的眼眶因為憤怒染上一層紅色,他咬牙切齒道“打教練是要關訓誡室的!你要公道?這種地方有公道嗎?你和他們爭執(zhí),無非是多些皮肉苦,何苦呢?”
向慶打了溫水進來,看到向乃在生氣,他小聲開口“哥,你別生氣,好好說。”
謝海安接過向慶手中的水盆,拿著自己的圍巾在盆里浸濕了,在擰干,走到劉明跟前給他擦額頭上的血。
劉明額頭上的傷口不大,卻流了不少血,有的沾在眼皮上,看起來十分可怖。
眉眼中間磕破皮了,傷口很深,估計要留疤。
劉明揚著頭,看向謝海安,他的眉頭蹙了蹙“你后腦沒事吧。”
謝海安搖了搖頭,擦拭的手指有些顫抖,白色的毛巾沒一會兒就被染成了淡粉色,謝海安不敢想,如果沒有劉明,他今天將會遭遇什么。
“謝謝你,劉明。”謝海安的眼睛聚起一團潮濕的霧氣,吧嗒掉到劉明臉上。
劉明別扭的別過頭,謝海安落在他臉上的淚順著他的臉頰滑落“別說這些矯情的話,這些都是小傷。”
謝海安抹了把臉,把被血浸濕的毛巾放在水盆里涮了涮,向慶去換血水,謝海安拿著毛巾輕輕地給劉明擦臉。
“我們聽向乃的吧,好不好。”
劉明沒出聲,扯過謝海安手里的毛巾,胡亂地在臉上擦了一把。
“你身上還帶著傷,教官下手那么重,我們服個軟,少受點苦。”
見劉明毫無反應,謝海安有些著急,之前劉明打傷學長就是這樣不肯認錯,被罰了龍鞭,被打的十天半個月都下不了床。
“知道了。”劉明的聲音從輕薄的毛巾下傳來,卻無比厚重。
還沒等向慶回來,謝海安和劉明就被帶走了。
王教官沒敢說自己猥褻的事,捏造說劉明和謝海安在雜物間被他抓到兩個人不正當相處,劉明不服管教和自己廝打起來。
謝海安認了錯,劉明看了謝海安一眼,也跟著認了錯。
兩個人的認錯態(tài)度良好,加上王教官也有些心虛,并沒有罰兩個人龍鞭。
被考德了,罰了十下戒尺。
劉明被罰關訓誡室七天,謝海安被罰懺悔七天。
臨分別前,謝海安的眼眶又紅了,訓誡室就是那個地窖,又黑又靜,幸好是夏天沒那么冷。
但是那種漆黑孤寂的環(huán)境,吃飯排泄都在那個小小的地窖中,無異于是對人格的巨大羞辱與折磨。
看到謝海安難受的樣子,劉明無所謂的聳聳肩,還咧著嘴安慰謝海安“沒事,我都去習慣了,又不是沒待過七天,你好好照顧自己,等我出來。”
謝海安點點頭,看著劉明進了訓誡室,謝海安自己的日子也并不好過。
所謂懺悔就是舉著一塊上面寫著我是同性戀的牌子跪在孔子像前,在早上考德后,下午靜思時,在眾人面前重復大喊:我是同性戀,我不要臉。
那七天是怎么熬過來的謝海安不敢再回想,跪得麻木的膝蓋,舉的僵硬的手臂,喊得嘶啞的喉嚨,最重要的是被踐踏的自尊。
從訓誡室出來的劉明明顯頹廢了不少,他的下巴長滿了胡茬,眼睛烏青,額頭似乎有撞墻出現的紅腫。
見到謝海安,他的神情有些不自然,沙啞地開口“我沒事,你還好嗎。”
謝海安點點頭,他的膝蓋青紫,腫成一團,甚至睡覺都會被疼醒。
兩個人的精神狀態(tài)都不是很好,也沒有向對方訴苦,長久的沉默后,謝海安開口“我們要逃出去。”
劉明無力地垂著頭“怎么逃?”
“翻墻出去。”
“墻上都是電網和玻璃碴子,怎么翻?”
“晚上三點的時候是教官換班后管的最松懈的時候,我們那個時候出去。”
劉明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逃過,寢室都沒逃出去。”
砰的一聲,向乃推門進來,向慶瑟瑟發(fā)抖的跟在他身后。
謝海安有些茫然,看到向慶害怕的止不住地流眼淚,謝海安心里有些不得勁。
他磕磕絆絆從床上站起來,走到向慶旁邊坐下,輕輕拍他的后背“咋了,別害怕,我們都在這呢。”
向乃冷著臉,他極少這樣。
“他摸我大腿。”向慶有些哽咽,靠在謝海安身上的頭還有些顫抖。
“誰?”劉明的臉也冷了下來。
“王教官。”
“他媽的,找死。”劉明從床上站起來就要往外沖,向乃攔住他。
“你冷靜點,我去得及時,他沒做太過分。”
“沒做太過分向慶能哭成這樣?”劉明質問道。
“你去能干嘛?再打他一頓?然后再關到訓誡室里?劉明你在進訓誡室還能活著出來嗎?”
聽了向乃的話,劉明有些無力地坐到床上,向乃說的沒錯,那個漆黑寂靜又骯臟的地方,消磨了他太多的人氣。
他已經在里面出現了自殘的行為,沒有辦法再承受更多,他的精神已經被消磨殆盡,如果再進去,可能真的不能活著出來。
屋內靜悄悄的,四個人都默不作聲,只有向慶偶爾發(fā)出抽泣聲。
“逃出去吧。”向乃最先開口。
謝海安和劉明面面相覷。
“你想怎么做。”謝海安吞了吞口水,如果向乃肯幫他們,他們成功的概率會大大增加。
“西門晚上三點的時候只有一個教官在那,那是最容易逃出去的地方。”
“可是西門的墻最高,還有電網,我們最難翻過去。”
“不翻墻,我們走門。”
劉明問道“去哪弄鑰匙?”
向慶小聲插嘴進來“王教練有鑰匙,掛在他褲腰帶上,我們可以偷出來。”
“說得容易,他睡覺都不脫褲子,我們怎么偷出來?”
謝海安的神色沉了沉,他抿了抿嘴唇“我有一個辦法。”
向乃抬眼看去,謝海安猶豫了很久,終于開口。
“下周就到了洗澡的日子了,到時候我晚點去,找個機會讓他也去浴室,到時候……”
還沒等謝海安說完,劉明的雙眉擰在一起,擠著眉頭中間的疤痕,額頭上的青筋微微突起,他打斷謝海安的話。
“不行,我不同意。”
第95章 逃跑
“我, 我去也行。”向慶還在剛剛的事里沒緩過來,卻還是瑟瑟縮縮的開口。
“你去個屁。”劉明的眉頭擰成一團,有些惱火。
見劉明生氣, 向慶向后縮了縮, 往謝海安身后躲過去。
“海安說的可能是個好辦法,我們好好計劃一下。”向乃不知道從哪拿出來一張紙, 讓幾個人湊過來研究。
“計劃什么?”劉明雙眉緊蹙,咬著牙關,聲音卻壓制不住地揚了起來“一旦失敗了呢?一旦我去得不及時呢?姓王的什么心思你不是不知道!”
“劉明。”謝海安喊住瀕臨在爆發(fā)邊緣的劉明, 沉聲開口“我相信你。”
謝海安的話讓劉明的一口氣哽在喉嚨,他對上謝海安堅定真誠的眼睛, 竟然無法發(fā)出火來。
僵持半晌, 劉明別回頭長長地吐出口濁氣,無奈的妥協(xié), 開始聽向乃的計劃。
兩個月過去了,已經入了秋, 天氣微冷,正是人常常困倦的時候。
謝海安和劉明身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幾個人趁著這段時間摸清了教官的換班表,他們的逃跑計劃也提上了日程。
臨近中秋,謝海安的精神都在高度緊張的狀態(tài)中, 他的情緒很不好每天渾渾噩噩的。
中秋節(jié)的前夜,謝海安下學回來, 發(fā)現劉明一個人站在窗邊發(fā)呆, 正呆呆地看著正對著窗子下的孔子像。
而王教官的辦公室,正好是在他們宿舍樓上。
比起謝海安和向慶的心事重重,劉明一直是最冷靜的人。
謝海安走過去, 盡管他的心里總有一股濃濃的不安感,卻還是悄聲地安慰劉明“我們這次準備那么周詳,肯定能成功。”
劉明直直地看著那座孔子像,沒有理謝海安。
謝海安用手撐在陽臺的邊緣順著劉明的視線落下去,那座孔子像在燈光下打出一片陰影,沒有了白日里孔子的祥和,顯出一股陰森詭異的氣息。
突然劉明從口袋里伸出手掌蓋在了謝海安支在陽臺的手上。
謝海安并沒有抽回手,有些茫然的看向劉明,劉明垂著眼并不敢看謝海安的眼睛,他看著窗外輕聲開口“海安,就算這次逃不出去,我也想到了逃出去的辦法。”
“什么辦法?”謝海安不解。
劉明的指尖有些冷握著謝海安的手放入了他的口袋,謝海安在他的口袋里摸到了更冰冷的東西,是一個金屬刀具。
謝海安詫異地睜大眼睛“這是刀嗎?你怎么會有刀的?”
劉明嗤笑一聲“上次關訓誡室,那個姓陳的傻X丟下來的,他想我在訓誡室里自殺,做夢。”
“那個當時舉報你的學長?”謝海安的眉頭擰成一團,悄聲問“你準備怎么做?”
“我不信他們敢讓人死在這兒,若是死了人,警察總會來調查的吧!”劉明在口袋里用力攥了攥謝海安的手指,堅硬冰冷的刀具外殼硌得謝海安手掌生疼。
劉明嘴角咧出一抹殘忍的笑“四厘米插到心臟或許不會死,插到脖子里一定會死。”
謝海安的聲音有些顫抖,他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你瘋了!你要殺教官?你會坐牢的。”
“坐牢也比現在的日子強。”
劉明把謝海安的手指拿出來,雙手包住謝海安顫抖的手指“你信我,我一定讓你逃出去。”
謝海安咽了咽口水,對上了劉明漆黑的眼睛,定定地點了點頭“我信你。”
第二天是中秋節(jié),學校里許多教官都回家,當夜是向乃查寢。
快十二點的時候,謝海安穿了一件薄的長袍,敲響了王教官的門。
睡得迷迷糊糊的王教官一開門,看到門口的謝海安,眼中先是閃過一絲恐懼,他左右看了看,并沒有看到劉明。
放松了下來,他眼中的神色逐漸露骨了起來,他上下掃了掃有些拘謹的謝海安,露出自認為和藹的笑。
“謝同學?找我什么事?”
那黏膩膩的聲音,和色氣的眼神,讓謝海安無比惡心。
謝海安抿了抿唇,開口道“教官,我想換個宿舍,我不想和劉明一個宿舍。”
王教官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沖謝海安招招手,隨后握住了他的手掌,兩只手不斷摩挲著謝海安的手背。
謝海安的身上瞬間激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手上的觸感比摸了蟲子還惡心。
王教官拉著謝海安進了門,謝海安不動聲色地把腳邊的沙包卡在門縫中,讓門沒有完全合上。
“跟教官說說,為什么想換寢室。”
謝海安盯著下流的眼神硬著頭皮開口“劉明太強勢了,我害怕他。”
王教官說著說著開始對謝海安動手動腳,把謝海安按在了沙發(fā)上,謝海安掙扎著推搡著王教官四處亂摸的手。
砰的一聲,劉明從身后把王教官打暈,他癱倒在謝海安身上,謝海安用力把他從自己身上推開,抖了抖身上沾染的惡心氣息。
劉明把謝海安從沙發(fā)上拉起來,仔仔細細看了他一圈,見他衣著完整只是有些皺巴才松了口氣。
兩個人把王教官的衣服扒了,用繩子把他捆起來。
謝海安換上了他的教官服,戴上帽子,他身形上和教官有幾分相似,又穿上了教官服,看著有幾分教官的樣子。
四個人用王教官的鑰匙走出寢室大樓,卻迎面碰上了正換班回來的一個教官。
“這么晚了去干嗎去?”黑暗中那個教官并看不清謝海安的臉。
聽到聲音的向慶不自覺的繃起身子,身上也開始發(fā)抖。
劉明暗暗握起拳頭,垂著頭死死地盯著地上,準備隨時沖上去。
謝海安學著教官的樣子甩了甩戒尺說道“這幾個學生在寢室打架,我?guī)麄內ゲ賵黾泳殹!?br />
那教官著急回去休息,也沒說什么,點點頭就走了。
見他離開,幾個人放松下來,小跑到西門。
今日中秋,西門竟然沒有人把守。
謝海安握著鑰匙的手指微微顫抖,插了好幾次都沒插開門,門后就是自由,他們馬上就要自由了。
劉明見他手抖搶過鑰匙,把他擠開“我來。”
咔嗒一聲,寂靜的黑夜里,門鎖開啟的聲音竟然如此的悅耳。
謝海安的心怦怦地直跳,他腿腳有些發(fā)飄,他不敢相信他們竟然這樣就逃出來了。
門吱呀一聲被打開,幾人眼中閃爍的光滅了下來,西門外不是外面自由的世界,而是教官宿舍。
幾人與正在院中吃燒烤的教官面面相覷,隨即一個教官喊了一聲,屋內沖出四五個教官,把幾個人按倒在地。
隨后四人被抓了回來,強迫跪在王教官的辦公室。
王教官被其他教官解開了繩子,一腳踹在劉明的胸口,踹的劉明胸口像是被撕裂一般,趴在地上大口喘息。
“操。”
隨后他一巴掌打在了謝海安的臉上,謝海安的耳蝸嗡嗡作響“他媽的算計老子。”
向乃渾身發(fā)抖的哭著向王教官求饒“教官,我們錯了,我們再也不敢了。”
王教官指著向乃的頭“你是學長,竟然還想逃跑,學校的規(guī)矩,學長帶頭逃跑罪加一等。”
幾個教官按住向乃,王教官拿著龍鞭狠狠的錘到了向乃的右腿上。
一聲清脆的骨頭斷裂聲,伴著向乃的慘叫回蕩在教官的辦公室。
王教官的第二鞭還沒落下來,謝海安一個起身將王教官頂在地上,龍鞭當的落在地上。
謝海安撿起地上的龍鞭,他眼眶有些發(fā)紅,身上止不住地顫抖,沖著幾個教官大喊“是我主使的,我是主謀,計劃都是我出的,我誘騙他們三個配合我,要罰就罰我。”
幾個教官冷著臉圍在謝海安周圍,謝海安毫無章法的揮動著手中的龍鞭,卻依舊寡不敵眾被教官按倒在地。
“啊……一聲慘叫。”王教官捂著冒血的肩膀,污濁的眼中滿是震驚地看向握著刀劉明。
鮮血順著刀尖滴落,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劉明死死地盯著王教官,一瞬間屋內無比安靜。
那一刀還是刺偏了,插到了王教官的肩頸處,有骨骼阻攔,并不能讓他死。
幾個教官想沖過去去搶劉明的刀,謝海安從地上爬起來一棍打在其中一個教官的后背。
向乃拖著被打斷的腿,把向慶護在角落。
一時間幾位教官和謝海安劉明廝打起來,外面的教官源源不斷地趕進來,一個教官對著劉明的后背猛踹了一腳,劉明被踹的向前撲去。
慌亂間,小刀直直地插入謝海安的胸口。
謝海安被沖擊力撞倒在窗臺邊坐下。
劉明愣住了,他蹲在謝海安身邊,手足無措地看著越來越多的血順著謝海安的胸口滲出,他的手指顫抖,捂住了謝海安的胸口,企圖把血按回去。
血卻越流越多,順著劉明的手指源源不斷的涌出來。
“對不起海安。”劉的聲音顫抖著,一瞬間紅了眼眶。
“沒事劉明,不疼。”謝海安覺得胸口要被扎漏了,血顧涌顧涌的涌出來,看到劉明的樣子,更多的是不想讓他難過。
劉明眼淚吧嗒吧嗒落在謝海安的臉上,那是謝海安第一次見劉明哭。
他的眼睛通紅,眼中訣別的情緒翻涌,讓謝海安心底生出一絲恐懼。
“去叫校醫(yī)。”一群教官把兩個人圍了起來,為首的教官喊了一聲。
謝海安用手抹去了劉明臉上的淚,艱難地咧嘴笑笑“別哭劉明。真不疼,我們不要放棄,還有下次。”
劉明握住了謝海安給他擦淚的手,黏膩的血液浸染在兩個人相扣的指尖。
劉明握著謝海安的手蹭了蹭臉上的淚,謝海安的血沾到他臉上。
他輕輕貼在謝海安的耳側,下唇蹭到了他的耳朵。
失血過多的謝海安神志有些不清。
但他清晰地聽到了劉明在他耳邊說“海安,我說過一定會讓你出去,所以你一定要活下去。”
隨后劉明翻身從窗子上,一躍而下。
第96章 新生
謝海安忍著胸口的疼痛, 驚恐地轉身趴在窗臺想攥住劉明的手臂。
“劉明,不要啊。”
謝海安撕心裂肺地喊道,胸口的血隨著他的動作涌出, 鋪天蓋地的疼痛讓他無法起身。
劉明的背影很決絕, 迅速地跳了下去,謝海安連他的衣角都沒有碰到。
謝海安的眼睛瞬間蓄滿了淚水, 張著嘴巴想喊劉明卻因為極度恐懼失了聲。
咚一聲巨響。
劉明砸到了樓下孔子像上,隨后被撞擊到地上,血順著他的頭流進他睜著的眼睛里, 暈染了一片血色。
謝海安對上了劉明失了焦的紅色眼眸,吐出一口血來, 昏厥的栽倒在地上。
陽光照在孔子像上, 劉明的血順著孔子的頭緩緩流下,流進孔子像的眼睛里, 泛著詭異紅光。
謝海安再次醒過來,茫然的盯著白花花的天花板, 濃烈的消毒水味兒和胸前撕裂的疼痛都告訴了他,這不是學院, 他逃出來了。
他昏迷了五天,才從重癥監(jiān)護室出來,撿回一條命。
清醒了的謝海安被有了一個給家長打電話的機會。
拿到手機的謝海安, 盯著手中手機出神,這個場景他在腦中幻想了無數次。
如今他終于走到了這一步, 卻有些恍惚, 心中沒有想象中喜悅。
他感覺疲憊極了,他好累,似乎累到連撥打電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在教官的催促下, 他撥打了張?zhí)m的電話,盡管他的心早跟著劉明死在了那片骯臟的地方,可是聽到電話里的嘟嘟聲,他的心里還是跟著電話音跳動。
“喂?”是一聲男聲,謝海安一下就聽出來是陽鵬的聲音。
一瞬間謝海安紅了眼眶,這四年的委屈,痛苦和對家人朋友的思念涌上了心頭,他張了張嘴,可喉嚨酸澀無比,竟然難以發(fā)出聲音。
“那位?”陽鵬的聲音還是和熟悉中一般冷漠,帶著些許的不耐煩。
謝海安清了清嗓子,壓下喉嚨中的酸澀“是我。”
“海安?是你嗎海安?你在哪?”陽鵬的聲音有些顫抖,急促地詢問,聽到謝海安那邊的沉默,陽鵬有些著急“海安是你嗎,你說話啊。”
“是我,鵬兒。”謝海安閉上眼睛,眼淚順著臉頰滑落,他啞著嗓子說道“救我。”
謝海安是在晚上見到陽鵬的,四年未見陽鵬長得很高了,相貌沒什么大變化,感覺更成熟了,應該是接到謝海安的電話之后馬上趕過來,肩頭都是風霜,眉眼中滿是疲憊。
見到謝海安他的眼中滿是驚喜,隨后看到謝海安胸前纏滿了繃帶又有些震驚繼而混雜著心痛。
陽鵬到了醫(yī)院交好了費用,辦好了手續(xù),在醫(yī)院衣不解帶的照顧謝海安。
謝海安傷得很重,那一刀只偏了一寸,若是在正一寸,就會插到他的心臟,割破他的動脈。
第二天謝海安寧從H國趕了回來,看到弟弟的樣子,她一瞬間崩潰地哭了起來。
這些年張?zhí)m一直騙謝海寧,說離婚時謝海安跟著謝飛走了。
她一直以為弟弟跟著爸爸一起生活,沒想到媽媽竟然把謝海安送到了這樣黑暗的地方。
謝海寧安頓好了謝海安,去找學校要個說法,又去了派出所報案。
劉明的父母得知孩子的死訊,拉著橫幅在學校門前哭鬧,要求學校為劉明的死負責,進行賠償,企圖榨干劉明身上最后一絲價值。
最終謝海安的傷被定性為劉明過失傷人,劉明的死被定性為自殺。
聽了弟弟的遭遇,謝海寧以非法拘禁和虐待起訴了學校,均敗訴了。
學校拿出了當年和張?zhí)m簽訂的寄宿協(xié)議,繳納的學費等憑證,以此證明并非非法拘禁,法院駁回了謝海寧非法拘禁的訴求。
由于謝海安無法提供確切的證據證明,在書院所受到的人身傷害,也沒有醫(yī)院診斷證明及視頻音頻等證據,虐待的罪名未能得到法院的支持。
謝海寧給謝海安辦理了退學手續(xù),連著兩次訴訟失敗,這件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謝海安求著姐姐把向乃和向慶也救出來,陽飛托了不少人,找到向慶向乃的爸爸,結果他爸是個無賴,死活不肯接兩兄弟出來。
陽飛給了向慶他爸不少錢,最終終于逼著他簽署了向乃向慶的退學手續(xù)。
這些手續(xù)辦下來,已經到了來年的春天。
謝海安在醫(yī)院待著快五個月,身上的傷七七八八的也快好了,但是整個人始終懨懨的沒什么精神。
尤其是謝海安寧敗訴了之后,謝海安卻像是沒有了靈魂一樣,每天都渾渾噩噩,看起來無比疲憊。
春天到了的時候,謝海安準備出院了,向乃帶向慶來看他。
向乃的腿留下了些病根,有些跛。向慶看起來精神不錯,依舊像往日一樣黏在向乃身邊。
三個人坐在一塊,看起來像往日一樣,可是他們都知道,一切一樣卻又不一樣了。
他們從那個吃人的地方逃了出來,也都付出了代價。
向乃的腿再也不能自由的奔跑,謝海安將自己的靈魂桎梏在了那片腐土,而劉明永遠失去了生命。
那尊孔子像頭上的血漬已經被擦干凈了,在明媚的日光下慈祥地笑著,只有那只被染紅的眼睛,怎么也擦不掉,看著那方小小操場繼續(xù)上演一個又一個悲劇。
——
“海安。”
謝海安茫然地睜開雙眼,胸口劇烈疼痛消失了,耳邊潮濕的觸感也消失了,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意識到自己在哪,他猛然的泄了氣,轉頭對上了那雙溫柔干凈的眸子。
謝海安撐著身子坐起身,聲音里滿是疲憊困倦“幾點了?”
“快十點了,做噩夢了嗎?”冉風用手帕擦了擦謝海安額頭滲出的汗水,有些心疼。
謝海安點點頭,隨后又搖搖頭,他輕聲開口“夢到劉明死的那天發(fā)生的事了。”
冉風摟住了謝海安的頭,讓他靠在自己胸口,熟悉的松木氣息,讓謝海安無比心安。
兩個人在冉家的舊宅住了快半個月了,這半個月兩個人都沒有出過房子,上午冉風會處理一些工作,從吃過飯開始,冉風就會對謝海安進行治療,治療會持續(xù)8—10個小時。
這樣高強度的治療,讓謝海安的精神承受了很大的壓力,冉風也感覺十分疲憊。
但是冉風不敢再采用保守的治療方案,他明顯感受到謝海安的精神狀態(tài)的變差,差到快要失去他的把控,所以他才調整了治療方案,采用了更加激進的治療方法。
這是他帶著謝海安回憶的第七遍,他已經知道了壓死謝海安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劉明的死。
半個月的治療還是有效果的,謝海安已經可以完整地敘述出事情的始末,中間不需要休息調整,有時候還是需要服藥,卻也不會再像最開始那樣發(fā)病應激。
可是這樣的治療進度還不足以讓他永遠掙脫那段回憶。
冉風下意識地嘆了口氣。
謝海安有些小心的輕聲問道“我是不是做得很差。”
“你做得很好,安安。”冉風輕輕拍著謝海安的后背,對上謝海安小心翼翼濕漉漉的眸子,冉風止不住的心疼,他輕聲哄道“我們今天出去走走好不好,不去遠的地方,就在花園里。”
“不想去。”謝海安把頭埋進冉風小腹,小聲地開口,像一個鬧脾氣的小孩。
“今天阿姨會把小冉和平安送過來,我?guī)鼈冊谠鹤永锿妫阍诖扒翱粗覀兒貌缓茫俊比斤L不在強求謝海安出門,退而求其次詢問道。
謝海安并不想冉風離開他一寸,但是他知道這半個月對自己來說無比痛苦,對冉風而言也無比疲憊,他必須強推著自己去走完這段他必須走的路。
謝海安點點頭,他坐在窗邊,盯著冉風出去的背影,陽光照在他臉上,有點晃眼,他不敢閉眼,緊緊盯著冉風變得越來越小的背影。
后來謝海安看到冉風牽著小冉和平安進了院子,院子很大夠兩只小狗撒歡兒一樣的奔跑。
冉風在陪小狗玩飛盤,小冉不愛跑,跑兩圈就趴在草坪上吐著舌頭大喘氣。
小平安卻開心極了,叼著飛盤跑來跑去,有的時候會跳起來接飛盤。
看著冉風眉眼間的笑意,謝海安也覺得胸口酸酸漲漲,跟著冉風笑了起來。
他一笑,出了些動靜,小冉敏銳的發(fā)現了他,從草坪另一端嗖的竄過來,站在窗子底下,對著他咧嘴笑著搖屁股。
見謝海安不出來,小冉有些著急地拖著肥胖的身軀往窗子里跳。
試了幾次都沒成功,胖胖的身體栽倒在草坪里,它又一個打挺翻身起來跳向謝海安。
謝海安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絲想出去的想法。
外面陽光明媚,有翠綠的植物,鮮活的生命,期待自己的小冉,還有他的愛人冉風。
謝海安走了出去,從后面抱住了冉風,將頭埋在他脖頸。
冉風笑了笑,眼中并沒有意外。
小冉跟在謝海安的腳邊嚶嚶嚶的哼唧著,來表達自己的思念。
明媚的陽光照在謝海安身上,把兩個人曬的熱烘烘的,似乎將謝海安身上所有的陰暗腐敗都曬干了。
“真好,要是一直都這樣,就好了。”
“今后的每一天我們都能這樣。”冉風轉過身,摟住了謝海安的脖頸,在他的唇上印了一下“只要你想,安安。”
謝海安低頭吻住了冉風的唇瓣,細細地摩挲著。
“汪汪汪。”
小平安的叫聲打斷了兩個人的繾綣,小平安不滿的對著兩人汪汪叫,用小爪子推了推腳邊的飛盤。
謝海安輕笑出聲,拿起飛盤用力扔出去“這個小壞狗,就知道和我搶你。”
飛盤盤旋在天上,謝海安仰頭看去,天空湛藍讓人心情很好。
他看到了隔壁別墅二樓站著一個人,正在看著他和冉風,那人背著光,謝海安看不清他的臉。
但他的身形卻無比熟悉,謝海安瞇了瞇眼睛,飛盤被小平安一下接住,謝海安的笑卻僵在臉上。
第97章 初見
小平安叼著飛盤搖著尾巴跑過來, 將飛盤丟在謝海安的腳邊,拼命搖著尾巴,高高揚起黑色的下巴, 水汪汪的黑色眼睛期待地看著謝海安。
它剛過了發(fā)情期, 正是愛玩的年紀,現在正玩在興頭上, 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兒。
見謝海安不理它,它不滿意地咬住謝海安的褲腿拽了拽。
謝海安回過神,撿起腳邊的飛盤又丟了出去。
“你之前經常來這邊住嗎?”謝海安仰頭看去, 那個人依舊站在窗邊,一動不動, 在陰影中像一個人形木偶。
冉風搖搖頭“自從他們去世之后, 我和媽媽在這兒住了一段時間,后面就離開了, 再也沒回來過。”
小平安將飛盤叼過來,丟在謝海安腳下, 謝海安卻沒再動作。
小冉似乎感受到謝海安的心情失落,扭著大屁股走到謝海安的腳邊趴下, 呼哧呼哧地仰頭看著謝海安。
冉風順著謝海安的視線看了過去,似乎看到了隔壁窗邊的那個黑影,他拉住了謝海安的手掌。
“不玩了, 去坐一會兒。”冉風拉著謝海安的手坐在院子旁邊的葡萄藤下,如今已經是深秋, 葡萄早就落了, 藤蔓枯黃,看起來有些冷清蕭條。
謝海安躺在搖椅上,他仰著頭, 透過枯黃的藤蔓和葡萄架子看向天空。
天空一塵不染,藍澄澄的一大塊很漂亮,卻被葡萄架縱橫交錯切成了很多塊,讓謝海安心頭說不上的壓抑。
小平安一個勁步,后腿一蹬猛地撞到了謝海安的胸口,謝海安悶哼了聲,胸口猛地疼了一下。
它用鼻子頂著謝海安的下巴,下巴細小堅硬的毛發(fā)扎的謝海安有些癢,隨后它開始淘氣地撕咬謝海安的領子。
謝海安拎著它的后頸把它拎起來,小平安不滿地來回掙扎,還齜出一排亮白的牙。
謝海安雙手抱著它的前腳,把它抱起來仔仔細細地端詳,最開始的時候小平安被救回來一身傷痕,奄奄一息,連呼吸都是弱弱的,連謝海安都不能保證它能活。
如今被冉風養(yǎng)的不僅傷全都好了,沒有留下一點病根,還長胖了不少,摸起來肚子圓滾滾的,身上深棕色的毛發(fā)也泛著油光。
謝海安舉著小平安搖了搖,小平安齜了齜牙,一人一狗就這樣玩了起來。
冉風走過來手臂上搭著兩條毯子,手里還拿著一杯水。
他失笑地看著和小狗玩得不亦樂乎的謝海安,和一直齜牙的小平安,將水杯放在謝海安面前。
那是一杯蜂蜜檸檬水,冉風常讓謝海安喝,說是補充維生素。謝海安并不喜歡那些酸苦的味道,所以冉風加了很多蜂蜜,喝起來甜滋滋的,
謝海安拿起水杯,一飲而盡。
冉風將毯子鋪在謝海安身上,坐到了謝海安身邊的搖椅上,自己也蓋了一個毯子。
“秋風冷了,吹一會風,我們就回去,別著涼了。”
謝海安點點頭,懷中的小平安見到冉風來了,拼命地掙扎起來想跳到冉風的身上。
冉風見狀伸出手將小平安抱過來,到了冉風懷里的小平安沒有了剛才調皮搗蛋的模樣,一副乖狗狗的樣子,安靜地趴在冉風臂彎。
謝海安被小平安逗笑,指著它說道“這只綠茶小狗。”
小平安似乎聽懂了一樣沖謝海安呲齜牙,發(fā)出嗚嗚聲。
冉風拍了拍小平安的頭,小平安立馬老實地蹭了蹭冉風的手指,將小腦袋靠在他手掌上。
“田園犬認主,它把我當他的主人。”
“等過幾天我就給它絕育。”謝海安笑了笑,學著小平安的樣子沖他呲齜牙。
小平安抬抬眼皮掃了他一眼,似乎嫌他吵,把頭往冉風的臂彎中移了移。
兩個人就這樣蓋著毯子躺在園中的搖椅上,溫暖的陽光打下來,有些歲月靜好的味道。
“那塊其實是一片花園,我媽喜歡花,之前那片花都是我媽在照顧,后面我們離開了那片花園就破敗了。”
謝海安順著冉風的手指方向看去,那片土地長滿了高高的野草,雜亂無章,顯然是許久都沒有被侍弄過了。
“看得出來,冉姨很喜歡照顧花草。”謝海安想到了遲家老宅那一間花房,和花房中那些被照顧的開得很好的花。
“小時候的記憶我已經模糊了,日子過去太多年了,只記得當時我是家里唯一的小孩,爺爺奶奶和爸爸媽媽都把我當心尖上的寶貝一樣寵愛。”冉風的聲音有些落寞,他垂著眉眼,謝海安看不到他的表情。
謝海安可以想到,當年冉家那樣的財力,冉風又是獨子,自然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天之驕子。
“海安。”冉風靠在搖椅上,仰頭看著湛藍色的天空,有些出神。
謝海安看向冉風,冉風的眉眼有些疲憊,這樣的冉風讓他有些心疼。
冉風緩緩地闔上了眼睛,陽光順著葡萄藤架的縫隙,落在冉風的肩頭,留下錯落斑駁的陰影。
明暗交錯的光影下,冉風像油畫中失意落寞的貴族王子,清冷矜貴,讓人著迷。
謝海安看了冉風許久,才默默轉過頭,閉上了眼睛。
四周寂靜無聲,只有秋風吹動枯葉的聲音,枯葉被風吹落,像一只失去生命的枯葉蝶,無力地順著空中墜下。
“如果我不是你想象中的樣子,你會怪我嗎?”
冉風的聲音有些啞,輕飄飄的卻沖進了謝海安的耳膜,謝海安的心跟著猛然的縮了一下。
謝海安的喉嚨動了動,緩緩睜開雙眼,他盯著頭頂發(fā)黃的葉子出神,毯子下的手指尖攥著掌心,留下一道深深的月牙印記。
此刻的他不敢看冉風,他的呼吸有些沉重,半晌,他聽到自己耳邊骨骼傳出來的沉悶的聲音“你是你。”
是我的神明,我心里有一片暗無天日的荒地,潮濕泥濘生出腐敗的氣息,因為有你,我才從那片荊棘里掙扎出來,我注定是你最虔誠的信徒。
謝海安的話很含糊,冉風卻知道了他是什么意思。
謝海安重新閉上了雙眼,聽著風吹樹葉的聲音。
冉風的眸子輕輕顫了顫,他輕聲開口“若是我騙了你呢。”
磕著眼的謝海安睫毛抖了抖,隨后輕笑出聲“我以為什么事呢。”
他起身,一步跨坐在冉風搖椅上,搖椅隨著謝海安的動作劇烈地晃動了一下,熟睡的小平安猛然抬起頭茫然地看向謝海安。
隨后它被人拎著后脖頸放到了地上,迷迷糊糊的小平安抬頭看了一眼,把小腦袋埋在前腿里繼續(xù)打瞌睡。
謝海安吻了吻冉風的唇角,對上冉風有些潮濕的桃花眼,他的眼尾有些泛紅,讓謝海安心頭有些發(fā)堵“你若是想騙就繼續(xù)騙下去,若是想說就說與我聽。我不在意這些,我只想你別因著這些瑣碎的事難過。”
“你難過,我心疼。”
謝海安粗糙的指腹蹭了蹭冉風的眼角“你瞧你,像我欺負了你一樣。”
冉風別過頭,不敢看謝海安那樣純凈的眼睛,他的小狗總是會無條件的偏心他。
“冉風哥哥。”謝海安的聲音有些啞,他把頭埋進冉風修長的脖頸,蹭了蹭。
自從兩個人來了老宅就沒做過,如今聞到冉風淡淡的松木香,謝海安有些心猿意馬。
聽到這個稱呼,冉風頓了頓,他垂下眼。
謝海安在冉風的脖頸悶聲開口“多想只有我一個人叫你冉風哥哥,偏偏你身邊總有哪些讓人討厭的蒼蠅。”
冉風摟住謝海安的脖子,縱著冉風在他身上拱來拱去,摩挲著他毛茸茸的頭發(fā)。
搖椅緩緩地搖動承受著兩個人的重量,發(fā)出吱嘎吱嘎的聲音。
冉風嘆了口氣,這些事壓在他心頭很久,他一直不敢告訴謝海安。
他不敢把自己最真實的那一面,暴露在謝海安面前。
就算是今天謝海安說他不介意,他還是猶豫了。
他怕他的小狗會厭惡那樣陰暗的自己,若是在謝海安眼中看到恐懼的眼神,他寧愿騙謝海安一輩子。
可那天謝海安故意在車里犯病,那個樣子讓他觸目驚心。
“海安,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冉風的聲音有些清涼,細聽還有些顫抖,看得出他下了很大的決心。
謝海安鉆進冉風的毯子里,將他圈在懷里,搖椅不小,但是容納兩個成年男性還是有些擁擠,兩個人緊緊貼在一起,體溫滾燙有些燥熱。
謝海安想了想,他想到了冉風剛轉來的樣子,那樣清清冷冷的面孔,穿了一件高領的白色毛衣,修長的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在黑板上寫下了冉風兩個字。
“是你剛轉學過來,我記得你當時站在講臺上,那天你穿了件白色的毛衣,黑色的短款羽絨服,你一進門好多女生竊竊私語,說你是帥哥。”謝海安還記得當時冉風的自我介紹,只有短短幾個字:我叫冉風。
那清冷疏離的聲音,現在謝海安想起來心還被勾的癢癢的。
“記得那么清楚。”冉風的聲音里帶了些笑意,卻搖搖頭“那不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在那之前,我就見過你。”
第98章 野狗 那是不屬于他的幸福,
“你初中是不是在十二中上學。”
秋風吹過, 有些冷。
冉風往謝海安懷里縮了縮,謝海安的身上像一個大火爐,源源不斷地輸送著熱量。
謝海安伸手把旁邊搖椅上的毛毯扯過來披在兩人身上, 把冉風身上的毛毯壓了壓。
“是啊, 你也是十二中的嗎?”
“不,我是宣城大學附屬中學的。”
“你初中見過我?”謝海安低下頭, 只能看到冉風長長睫毛落下的陰影,并看不到他的表情。
從謝海安的角度看下去,他總覺得冉風此刻的表情是失落的, 落寞的。
葡萄藤飄落一片枯葉,像失去翅膀的舞者, 在空中劃過一段優(yōu)美的曲線, 落在冉風頭上。
冉風緩緩開口“抱歉,海安, 我騙了你。”
謝海安沒有說話,只是用手指夾起那片落葉丟在地上, 手指輕輕地撫弄他額頭前的發(fā)絲。
“當年冉家出現變故,在那場車禍里我的爺爺奶奶, 爸爸無一生還。”
冉風的睫毛顫了顫,謝海安的心跟著顫了顫,他摟緊懷中的冉風, 輕輕吻了吻他的額頭。
“你和我說過,那輛車里只有冉姨活了下來。”
冉風的聲音有些啞, 輕聲開口“我媽當時沒在那輛車上。”
謝海安的眸眼閃過一絲震驚, 他抿了抿唇,抱著冉風的手縮了縮。
“在那輛車里唯一活下來的是我。”
冉風閉上了眼,幼年時發(fā)生車禍那天的場景一直清晰地印在冉風的腦海中。
剎車失靈的機械聲, 輪胎極速飛轉的摩擦聲,爺爺驚恐的呼喊聲,奶奶的哭泣聲。
父親緊緊把年幼的冉風摟在身下,用身軀給小冉風搭了一堵墻,牢牢地護住他。
一聲巨響,車內燒起了大火,冉宇捂住冉風的眼睛,溫柔地在他耳邊說“小風別怕,爸爸永遠愛你。”
那場車禍無一生還,除了被冉宇死死護在身下的冉風。
那年冉風八歲,親眼目睹了冉家一家人的死亡。
“從那以后我性格變得十分孤僻,偶爾我會和我媽說一兩句話,更多的時候我只是獨自一個人在房間中發(fā)呆。”
謝海安的眉頭緊鎖,眼中滿是疼惜,他攥緊手臂,似乎想把冉風嵌入他的身體里“過去了,都過去了。”
“當時的我無比孤獨,把自己困在一方小小的牢籠里,我媽找了很多心理醫(yī)生,也給我找了很多玩伴兒,都沒辦法改變我。那時候只有一個朋友,會經常來我家與我做伴。”
謝海安的嗓子啞了啞,開口問道“是凌新嗎?”
“嗯”冉風輕聲答道“凌新家就在隔壁,他父親是我爸的好友,當時他家?guī)土宋壹也簧伲栊陆洺碚椅摇!?br />
最開始冉風并不理睬凌新,凌新只是在冉風的房間內自己畫畫或者玩一些樂器,冉風究竟是個小孩子,時間久了小冉風禁不住好奇心和他說了第一句話。
自此之后,兩個人成了朋友。
凌新成了冉風唯一的朋友。
很多年之后冉風才知道,這個唯一,不僅僅是因為冉風的內心孤僻,很少有人能走進來。
更多方面源自凌新極端接近瘋狂的占有欲。
一整個暑假凌新都陪在冉風家,直到有一天凌新和冉風說他要去上學,適應了凌新存在的冉風又怎么能忍受一個人的孤獨。
他決定跟著凌新一起去上初中,自此以后兩人形影不離,除了夜晚各自回家之外的時間,兩個人基本在一起。
上了初中的冉風,接觸到了更多的人,性格逐漸也沒那么孤僻,
再加上冉風的成績很好,長相也干凈帥氣,老師同學對他很偏愛。
冉風逐漸地開始不那么封閉,一切似乎在往好的方向發(fā)展。
但是詭異的事情發(fā)生了。
冉風慢慢發(fā)現,他除了凌新以外,交不到任何一個朋友。
但凡和他接觸很近的人,都會莫名其妙地受傷或者發(fā)生倒霉的事情,最后都離他遠遠的。
請教過他問題的女孩子,卷子會被畫上黑色的大叉,寫上賤人的黑色字體。
邀請他去打籃球的體委,會被在打籃球的時候被人撞到扭傷了腳踝,住院了三個月。
送他零食吃的同桌會因為食物中毒上吐下瀉在廁所拉了一天。
……
漸漸地學校里傳出他是天煞孤星的傳言。
留言逐漸離譜,傳出他克死了他一家人,只要有人和他親密接觸的人都會倒大霉。
時間久了,大家都莫名地不敢與他接觸,甚至連眼神的接觸都不會有,像躲瘟疫一樣躲著他。
除了凌新,沒有人再理他。
冉風的生活又陷入了死寂,他豎起了厚厚的殼,把自己包裹在殼子里,用孤僻冷漠來偽裝自己那顆渴望被愛的心。
那段時間冉風很痛苦,他仿佛被全世界拋棄了,置身于一個荒蕪的孤島,四周是波濤洶涌的寒冷刺骨的海水,而小冉風獨自在冷風中瑟瑟發(fā)抖。
來自同學的冷暴力像一張大網,越纏越緊,讓冉風無法呼吸,勒進冉風的靈魂,帶來鉆心的疼。
他只能依賴凌新,因為凌新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溫柔以待他的朋友。
而凌新對冉風過度的依賴也甘之如飴。
有一天冉風和凌新放學的路上,冉風在路邊看到了一只臟兮兮的灰色小土狗,它的耳朵斷了一截,可能是被同伴咬斷的,也可能是天生殘疾,它身上的毛已經打結了,灰撲撲的小臉,夾著尾巴,眼神可憐巴巴地看向冉風。
一群野狗在垃圾桶旁邊翻找食物,它不敢過去,顯然它是被排擠的那個。
冉風的心里顫了顫,莫名地他感覺那只小狗很像自己,一樣的可憐,一樣的糟糕,一樣的被全世界拋棄。
冉風走過去,那只小野狗卻很害怕冉風,夾著尾巴躲得遠遠的。
凌新有些嫌棄地掃了掃那只野狗,對著出神的冉風說“這種狗身上全是細菌,臟得很,我們躲遠點。”
冉風抿了抿唇,并未出聲,盯著逃跑的小狗出神。
從那以后冉風每次放學都會刻意留神那個小狗的位置,那個小狗很喜歡出現在一個小巷,孤零零地趴在巷子的角落。
后來冉風買了捕狗桿,籠子,手套和項圈,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趁著小狗熟睡的時候,不顧小狗的掙脫強行把他抓了回去。
冉風悄悄地把狗養(yǎng)在地下室,小狗并不乖,總是齜牙對著冉風狂吠,不讓冉風近身。
就連冉風喂它也只敢遠遠地把食物丟給它。
小狗看起來并不高興,每天夾著尾巴,拼命撕扯著脖頸上的頸環(huán),在脖子留下一圈血痕。
但是冉風卻很開心,他把小狗當作他的第二個朋友,給他取名字叫太陽。
可是太陽總是對他充滿了敵意,每次冉風出現它一雙黑漆漆的眸子盯著冉風,沖他嗚嗚叫。
冉風太渴望去親近一下太陽,那天冉風不知道怎么了,他湊近太陽摸了摸它的頭。
太陽一口咬在他的手上,冉風卻像感受不到疼痛,他笑著摸著太陽的腦袋,冉風的血滴在太陽的灰毛上,地下室彌漫著一股血腥味。
冉妍趕到的時候被嚇傻了,她帶著冉風去打了狂犬疫苗,小太陽也從地下室逃走了。
冉風包扎好回來的時候,他找不到小太陽的蹤跡。
他從家里找到一把伸縮刀,那一晚,冉風手中握著伸縮刀,坐在床上看著窗外的月亮坐了一個晚上,他漆黑的雙眼宛如深不見底的黑洞,月光下他的嘴角若有若無的上揚著。
當第一縷朝陽落在冉風臉上的時候,他露出一抹殘忍的笑。
只要它死了,它就能永遠留在自己身邊。
放學后,冉風避開凌新,去了那條小太陽經常休憩的小巷。
果不其然,冉風在那個小巷碰到了小太陽,還有……
另一個男生。
冉風還記得那天的夕陽像金色的紗幔輕柔地灑在那個男生的身上,他半蹲著身子,手里拿著面包和香腸耐心地喂著小狗,小狗的尾巴歡快地搖著,亮晶晶的眼睛看著眼前的男生手中的食物,時不時的會舔一下那個男生的手指,發(fā)出滿足的嗚咽聲。
而小太陽在地下室的時候,從來都沒有露出過這樣的眼神,它的尾巴從來都是垂著的。
冉風的眼眶濕潤了,臉上冰冰涼涼的,他握著口袋中的折疊刀的手松開了,無力地垂在口袋外面。
或者小太陽從沒把他當作朋友,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又有什么理由把它永遠留在自己身邊呢。
他注定孤獨,無依無靠,孑然一身。
那個男生臉上洋溢著純真的笑容,微風拂過,輕輕撩動著他的發(fā)絲,他專注地看著小狗進食,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從那天起冉風每天都會去那個小巷,窺探男生喂小狗成了冉風心里的秘密。
冉風蹲在陰暗的角落里窺探一人一狗,他們無比快樂。
那是不屬于他的幸福。
這份幸福他很嫉妒。
不知道是在嫉妒小狗,可以得到那樣純凈的善待。
還是嫉妒那個男孩,可以被小狗無條件地信任。
而凌新終究發(fā)現了這個秘密。
第99章 控制
“我有印象, 那只小狗。”謝海安想了想,聽到冉風說那只小狗的耳朵缺了一塊,立馬就想起來初中時期自己喂過的那只灰色的小狗。
“我記得喂了它兩年多, 后來它消失了一段時間, 沒過多久又重新出現了,之后就消失了, 我就再沒有見過那只小狗。”
冉風的神情有些恍惚,他的臉色有些發(fā)白,啞著嗓子說“它死了。”
謝海安皺起眉, 他的眸色暗了暗,心里猛縮了一下, 緩緩問道“你殺了它?”
“不, 不是我。”冉風猛地坐起來,搖椅吱嘎發(fā)出一聲。
冉風的眼眶有些發(fā)紅, 喉嚨也泛起一股酸意,他盯著謝海安的眼睛, 生怕看到一絲厭惡和恐懼。
見到他的眸中沒有自己害怕見到的神情,冉風的心沉了下來, 他趴在謝海安的胸前。
“不是我殺的它,它是被車撞死的。”
—
那天放學冉風像往常一樣,借口補習先走一步, 并沒有等凌新。
因著老師拖堂了一會,冉風怕看不到男孩喂狗, 一路小跑著到小巷。
直到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冉風的心才松了下來,他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悄悄地靠近小巷。
那個男孩在半蹲著喂小狗, 與往常不同的是,旁邊還站著一個高大的男生。
站著的男生穿著和男孩相同的校服,他肩上斜挎著一個書包,手中還拎著一個書包。
男生長得很高,五官有些凌厲,卻在看向蹲著男生時眼眸帶著些溫柔。
不知道男生說了什么,男孩仰起頭沖他笑得燦爛,他眼中細碎的光晃的冉風的牙根有些酸。
冉風的心里泛起一股異樣的情緒,又酸又苦的情緒像煙霧籠罩著他。
他不懂那種情緒意味著什么,他只知道胸口悶悶得喘不上氣。
一個陰暗的念頭從他的腦海中冒出來:把他關起來。
心里陰暗的種子一旦種下,就像淋了春雨,生根發(fā)芽一瞬間整顆心長滿了野草。
“冉風哥哥,你在這兒做什么。”凌新陰惻惻的聲音響起。
冉風驚了一下,轉身看向凌新,有些驚訝“你怎么來了。”
凌新笑了笑,看起來無比陽光燦爛“我看你最近一個月放學都匆匆忙忙的,跟著你來瞧瞧。”
隨后他的視線落在了遠處的小狗身上,眸色沉了沉,嘴角彎起一個弧度“那不是咬傷你的那只狗嗎?你還念著它?”
冉風垂了垂眸子,并未說話。
凌新摟過他的肩膀,悄聲在他耳邊說“你要地想要那只狗,我們就晚上把他帶回去養(yǎng)好不好。”
冉風緩緩搖了搖頭“它是自由的,我不能再強迫它,強行讓它待在我身邊。”
凌新笑了,看著垂頭的冉風,眼中閃過一絲狠戾,他放柔聲音“那我們晚上也來喂喂它吧,好嗎。”
冉風抬起頭,遠處喂狗的男孩已經站起身接過男生手中的書包,向兩人方向走過來。
那男孩越走越近,冉風的身體不自覺的緊張的繃直,秉著呼吸怕驚擾了談笑的兩人。
凌新也感受到冉風的異常,疑惑地看向越走越近的說笑的兩個人。
兩人路過冉風的時候,他聽到了那個男孩的聲音,帶著明媚的笑,像春風吹動著冉風長滿草的心口。
“哥那個球投得帥吧。”
“那是我讓著你。”
“別吹牛了,明天咱倆再打,輸了我跟你姓,我就叫陽海安。”
兩個人說說笑笑地離開了,聲音越來越小,短短的一句話卻在冉風翻涌起巨大的海嘯。
“海安”冉風在心里默念這三個字,會是哪兩個字呢。
“認識他倆?”凌新問道。
冉風搖搖頭“不認識。”
汪汪汪。
小巷里的小狗,戒備地沖冉風和凌新大叫。
喚回了冉風的思緒,他輕聲對凌新說“走吧。”
凌新摟著冉風的肩膀向外走,凌新回頭看了一眼齜著牙的小狗,幽深的神色閃爍著晦暗不明的厭惡。
夜晚,冉風的房間中只亮著一盞小燈,他穿著睡衣附在書桌上,面前的紙上寫著密密麻麻的各種海安這兩個字的組合,猜測那個男孩的名字。
“喊安,海桉,海安”
嗡嗡手機震動了起來,毫無意外是凌新的消息,因為冉風的好友列表里只有凌新和冉妍。
【凌新:冉風哥哥,去喂狗嗎?】
冉風看了時間,已經十一點了,他猶豫地吞了吞口水,還是回復了。
【冉風:好】
冉風輕聲地溜出家門,凌新此刻已經在門口等著他了。
兩個人買了面包和香腸,打車到了小巷,卻并沒有看到小狗的蹤跡。
冉風有些失落,凌新卻握起他的手輕聲安慰道“可能出去覓食了,我們四處走走找一找唄。”
夜空寂靜,天空只掛著一輪光潔明亮的月亮,周圍沒有一顆星星。
兩個人找了半天,都沒有找到它,突然冉風看到大街中央似乎有一團白色的東西在動。
冉風的心極度地跳了起來,他的嘴唇有些發(fā)白,松開凌新飛跑過去。
是那只流浪狗,它似乎被車撞了渾身是血的無力地躺在血泊中央。
冉風眼眶瞬間紅了,小狗嗚咽著發(fā)出微弱的聲音,濕漉漉的眸子看著冉風,眼中似乎在求他救它。
冉風想去抱起小狗卻被凌新拉住。
“估計是被車撞了,看這樣子應該是活不了了。你別過去,別把你身上弄臟了。”
冉風掙脫開凌新,跑過去抱起渾身是血的小狗,往寵物醫(yī)院跑。
那個時間大部分寵物醫(yī)院都關門了,冉風終于找到了營業(yè)的寵物醫(yī)院,已經快十二點了。
此刻冉風看起來十分狼狽,身上沾滿了血,懷中的小狗身體已經僵了。
醫(yī)生接過小狗檢查了一遍對冉風說,小狗已經咽氣了。
冉風眼前不受控制地模糊了視線,他的喉嚨像是被纏住一般,一種無法言說的痛苦在冉風胸口翻滾。
凌新的眉頭微微皺起,他看了看一身狼藉的冉風,眼神中閃過了對小狗的嫌棄。
冉風的手掌有些顫抖,他的手指微微彎曲,輕輕觸碰它冰冷的鼻尖,心臟猛地縮了一下,淚水不受控制地落在它身上,暈染開一片深色的痕跡。
凌新摟住冉風顫抖的肩膀,不動聲色避開沾在冉風身上的血漬。
溫聲哄著冉風,嘴角卻在一瞬間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別難過了哥哥,我?guī)闳グ阉衿饋戆伞!?br />
冉風抱起那個冰冷僵硬的小小身體,將它緊緊地護在懷里,有些恍惚地走出了寵物醫(yī)院。
兩個人打了車,夜里司機不斷從后視鏡看著一身是血的冉風。
冉風的神情淡淡的,發(fā)紅的眼眶和泛紅的鼻頭讓人看出來他此刻的難過。
兩個人來到了冉風家的后花園,冉風將小狗埋在了土里,埋了一個小小的土包。
“小新,是我克死了它嗎?是不是只要和我沾上邊的人都會沒有好下場?”
黑夜里冉風清冷的聲音透著無法言說的悲涼和痛苦。
“我真的是天煞孤星嗎?”
“他們一個一個都離開了我。”
凌新的眸子閃了閃,默認了冉風的話。
他蹲在冉風旁邊,從側面抱住冉風的腰“哥哥,小新不會離開你,永遠不會。”
冉風抬眼對上了凌新的眸子,他把頭埋進凌新的肩膀,沒一會兒,凌新感覺到肩膀變濕了,懷中冉風的肩膀在輕微地顫抖。
黑夜里,凌新無聲地笑了,此刻的冉風脆弱得像一個珍稀精美瓷器,一碰就碎,而這個瓷器正在他的手中,是他獨有。
凌新的眸子像有一團火焰在閃爍,他舔了舔嘴唇,沉著聲音對冉風說“他們都厭惡你,都說你不祥,只有我是真正對你好的,只有我不會拋棄你,只有我不會離你而去,冉風哥哥。”
“所以哥哥,別再避著我偷偷去做別的事情了,好嗎?”
冉風抬起頭,睫毛上還掛著淚,可憐的表情看得凌新心頭一緊,他的喉嚨滾了滾。
“哥哥,你這一個月都避著小新去看狗,我是生氣的。”凌新終究沒克制住自己,用手指蹭了蹭冉風眼角晶瑩的淚“但我又舍不得和哥哥生氣。”
凌新的眼神似有如無地瞟了眼冉風埋好的墳堆“哥哥別再讓我生氣了好不好。小新一心一意地對哥哥,哥哥卻總是把注意力放在一只咬了哥哥的手的小狗身上,我真的好傷心。”
“小新,對不起。”冉風的心里泛起一股愧疚感,這一個月他確實刻意躲避凌新,莫名不想讓凌新知道他每天都去看小狗的事。
“哥哥,你是小新唯一的朋友,小新也是你唯一的朋友。我們都不可以背叛彼此。”
冉風對上了凌新漆黑的眼眸,眸子滲出偏執(zhí)的光,帶著幾分病態(tài)的癡狂。
冉風緩緩地點點頭,他的心底亂得像一團麻,痛苦的交纏在一起,他的眼神又落到那個小小的墳堆,心里說不上的痛苦。
他無力地靠在凌新肩膀上,深深的無力感和絕望感籠罩著他,他好像陷入了黑暗啊的漩渦,無法掙脫。
潛意識里,仿佛有一個聲音對他說:所有人都拋棄了你,只有凌新,他不嫌棄這樣的破敗的你。
第100章 葡萄藤
謝海安不滿地皺起了眉頭, 感覺胸口悶悶的,他覺得凌新的行為說不上的怪異,卻又不知道怪在哪里。
冉風輕輕開口“心理學有一個詞情感控制, 就是大眾所理解的PUA。對一個人先進行精神打擊, 孤立他,讓他產生依賴, 最終達到操控的目的。”
“他為什么這么做?”謝海安不解。
冉風冷冷一笑,嘴角帶著些嘲弄“他說他愛我,所以想我永遠留在他身邊。”
謝海安沉默了, 凌新這個瘋子,他眼中看向冉風偏執(zhí)的愛不假, 可是當時他們不過十幾歲, 他竟然就有這樣的心機和城府。
“你愛他嗎?”謝海安脫口問出,隨后立馬改口“你愛過他嗎?”
冉風對上謝海安澄澈的眼眸, 卻抿了抿唇,輕輕吐出幾個字“我不清楚。”
“我不知道年少的依賴算不算愛, 但是當年,我確實依賴他, 討好他,求他不要離開我。”
謝海安沉默了,他的心里說不上的難受, 像被人狠狠攥住一般,他壓著心頭的苦澀問道“后面你發(fā)現了他在控制你嗎?”
“當時年紀小, 根本不懂什么是情感控制, 只是覺得除了他,我再沒有其他的朋友。所以我必須順著他,討好他。”
謝海安沉悶的心口又泛起了些心疼, 他不敢想那時候的小冉風有多么孤獨,多么痛苦。
“那你們……是怎么鬧成現在這樣的。”
“因為……你。”冉風別過頭,輕聲道“第一次見你的那個夕陽西下場景一直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我太想再見你一面了。”
“所以我去了十二中門口,想看看能不能碰碰運氣,再見到你。”
謝海安的眸子顫了顫,喉嚨涌起一股酸意“你見到了嗎?”
冉風點點頭“我在十二中放學的時間蹲了半個月,終于有一天在籃球場看到你和陽鵬在打籃球。”
冉風垂著頭小聲說道“你打籃球很帥,當時你穿著球衣,投進了一個三分球,你沖陽鵬在額頭比了個帥氣的動作,你笑起來也很陽光,像太陽一樣閃耀,溫暖。”
謝海安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原來早在那么久遠之前,他的愛人就角落里默默愛著他。
“從那天開始,我常去籃球場看你和陽鵬打籃球。你們很親密,會用同一條毛巾擦汗,會喝同一瓶水,會一起回家,他會幫你背書包,你會沖他笑,我很嫉妒,我想像抓走小太陽一樣,把你抓到地下室里,讓你只對著我笑,可是我當時連你叫什么都不知道。”
“直到后來凌新發(fā)現了我在偷窺你……”
冉風閉上了眼睛,多年壓在自己心頭陰暗的心思,如今被翻到地面暴曬,散發(fā)出絲絲腐朽的味道。
冉風不敢看謝海安的眼睛,他無比恐懼,生怕在愛人的眼中看到自己承受不住的情感。
空氣靜悄悄的,謝海安沒有開口說話,冉風的心一寸一寸地冷下來。
突然潮濕溫潤的觸感落在了他的唇角,濕漉漉的。
冉風茫然地睜開眼睛,他愣住了,謝海安的臉無限放大在自己眼前。
謝海安像小狗一樣溫柔地舔著他的嘴唇,描繪著他唇瓣的輪廓,把他的嘴唇舔的濕漉漉的。
隨后謝海安含住他的下唇,輕輕吸吮著,像是在品嘗珍饈,又像是在對待一件價值連城的珍寶一般,小心翼翼地用舌尖觸碰。
冉風閉上了眼睛,他不知道這個吻代表什么,不過萬幸,他沒有在他的小狗眼中看到厭惡的眼神。
他還是愛自己的吧,即便自己是那樣的不堪,即便自己的心里有那么多陰暗的心思。
謝海安逐漸深入,他一寸一寸掠奪著冉風口腔中的氧氣,兩人濕潤柔軟的舌頭交纏在一起,像一對如膠似漆的新婚夫婦。
這個吻糾纏了許久,極其曖昧色丨情,分開時謝海安覺得戀戀不舍,尤嫌不足。
謝海安松開冉風,冉風靠在謝海安肩膀上深深地喘息著。
他眼尾因為接吻缺氧而泛著紅,那雙含著情上挑的桃花眼濕漉漉的眼神勾的謝海安心顫。
“冉風哥哥。”謝海安啞著嗓子舔舐著冉風的耳垂“我都要嫉妒死了。”
冉風被謝海安舔的身上不由自主地顫了顫,他抬起眼眸。
謝海安的眸色幽深,難以掩飾滿滿的愛意和占有欲,他低沉著嗓子開口“我嫉妒的快要發(fā)狂了。”
“從那束花開始,那是我送你的第一束花,竟然是凌新親手做的,想到這兒,我真想狠狠地把那束花丟在地上踩爛。”謝海安細碎地吻著冉風的脖頸,一口咬在他血管上“你當時就知道,那是凌新做的花,卻不告訴我,該罰。”
冉風吃痛的縮了縮,謝海安卻像是懲罰一般沒有松口,口中的力道越來越大。
“后來我腦海中反反復復回憶凌新說的那句‘他比我更乖嗎’?”
謝海安松開冉風的脖頸,細碎的吻到他精致的鎖骨。
謝海安一口咬住他的鎖骨,深深地一口硌得謝海安牙齒作痛。
“每次想到這句話,我的心都在滴血,我反復問自己,你是因為我聽話才愛我的嗎?”
冉風無力地搖搖頭“我愛你,安安。”
“他說他和你認識了二十年。”謝海安反復舔著自己在冉風鎖骨留下的紅色牙印,咬牙切齒地說道“二十年,聽到這個數字真讓我發(fā)狂,人生能有幾個二十年。”
“安安。”冉風的聲音里有些委屈和酸澀“今后都是你。”
謝海安已經吻到冉風的肩膀,他感到肩膀一片酥麻,又聽到謝海安喑啞的聲音。
“照片里你也是那樣溫柔地看著他笑,正如你溫柔地看著我笑一般,我真想把他的笑撕碎。”
“什么唔照片。”冉風仰著頭,肩膀上傳來一絲痛楚,是謝海安在啃咬他的肩膀。
“每次他叫你冉風哥哥,我的胸口都像有爆炸的蘑菇云一樣,我真恨他,這樣親密的稱呼,他竟然叫了你許多年。我多想只有我一個人叫你冉風哥哥。”
“嘶。”冉風的眼角紅的不成樣子,吃痛的咬住下唇,謝海安此刻正咬著他最脆弱敏感的神經。
“冉風哥哥”
冉風的身體白皙,泛著水光的紅色格外的惹眼。
“一想到他在會場看你的眼神,我就格外的惡心。”謝海安放過了那兩個可憐的小家伙,重新咬回冉風的耳垂反復舔舐。
“我的胸膛要爆炸了怎么辦。”嘶啞的聲音源源不斷地傳來,冉風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痛!”冉風的眼睛驟然放大,眼底含著水光顫抖著。
謝海安也并不舒服,干澀的觸感讓他的額頭痛的滲出汗來,他卻依舊狠狠地咬了口冉風的下唇。
兩人的嘴唇沾染著艷紅色的血漬,謝海安嘶啞開口“忍著。”
搖椅發(fā)出吱嘎吱嘎的聲音,小平安驚醒茫然地看著在搖椅上晃動的兩個人。
冉風的面色有些泛白,一時分不清是身上疼還是嘴唇疼。
“一直以來,我都舍不得讓你受一點痛,但是冉風,這里好漲啊,快爆炸了。”謝海安握著冉風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因為深呼吸起伏的胸口上。
冉風仰著頭,承擔著謝海安的怒火,木制的搖椅終于承擔不住兩個人的重量,腿咯吱一聲斷了,重重地砸在地上。
謝海安卻并沒有停手,直到冉風神思恍惚,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痛楚和快意。
謝海安折騰了兩個多小時,天已經灰蒙蒙地暗了下來,卻還沒完全暗下來,院內的燈卻依舊亮了起來,照得四周不比白天暗。
冉風的頭發(fā)濕答答地貼在臉上,嘴唇也破了皮,眼角還掛著淚,面色有些蒼白,無力地昏睡著。
謝海安簡單地清理了一下,將他用毯子裹好,只留出腦袋和白皙的腳踝,隨后將他打橫抱起。
路過院內的時候,他下意識地仰頭看去,隔壁的燈已經亮了起來。
謝海安看清楚了隔壁二樓站著的那個人的樣貌。
是凌新。
隔壁的房子看不到葡萄藤下的兩人做了什么,但他如今清楚地看到謝海安抱著昏迷的冉風。
謝海安地沖著凌新咧開嘴笑了笑,低頭吻了吻冉風的額頭,用下巴在他額頭蹭了蹭。
兩個人剛剛做了什么不言而喻。
隨后謝海安抱著冉風進了別墅。
如今天氣已經轉涼,剛剛的情事太過激烈,謝海安又沒有一點溫柔,做的時候只想讓冉風疼一點,再疼一點。
事后看到冉風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跡和泛著紅的牙印,謝海暗又開始心疼起來。
謝海安放了熱水,小心地把冉風放進浴缸,被熱水包裹的冉風舒服地哼了一聲。
他的腳趾泛著紅,被謝海安握在手中。
冉風悠悠轉醒,抬眼看著動作緩慢小心的謝海安,他的嗓子有些啞“消氣了?”
謝海安抿了抿唇,心中的嫉妒消散了不少,凌新卻還是梗在謝海安和冉風中間。
他用浴巾把冉風包起來,抱到床上,像小狗一樣在他身上亂蹭。
冉風身上抖了抖“不來了,安安,我好疼。”
謝海安漆黑的眸子盯著冉風,假裝不在意卻別扭地問道“凌新發(fā)現了你在偷看我,之后發(fā)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