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硫磺礦
聞擇第一反應是：卓穆改性子了？
平常他要么是忙著打獵, 要么是鼓搗自己的藥草，閑下來也是靜靜地回到山洞地下二層休息，聞擇就沒見他有過什么放松休閑的時候。
部落里的人聚在一塊干活, 他都鮮少參與聊天。
這次怎么想著去泡溫泉了？
捧著碗，把嘴里微咸的炒鳥蛋嚼了嚼咽下，聞擇和卓穆對視一眼, 明白自己想錯了。
他應該是要帶自己去找硫磺礦。
“好啊, 今天什么時候？”聞擇微笑問。
卓穆還沒回答，印河嘴巴撅得能掛油瓶。
“哥，你們昨天才剛回來, 今天又要結伴出去玩啊？我一個人在家里面可沒意思了。”
聞擇只好先向他解釋：“我們不是出去玩的, 是去找硫磺礦。”
卓穆卻淡淡地補充道：“如果時間夠, 就順便去泡下溫泉。”
聞擇：“……”
印河頓時更渴望了, 眼巴巴地看著兩人：“能不能帶上我啊？我一會兒就去擠奶, 清理糞便, 這些活我干得很熟練了, 很快就能弄好了。”
怕他們拒絕，還竭力表明著：“我真不是為了玩，我力氣很大的，能背好多硫磺礦呢。”
聞擇想到他獨自在家幾天, 肯定很寂寞, 而且紡線機都租出去了, 也不用非留個人看家。
“那你和我們一塊去吧，”聽到印河開心地歡呼一聲，聞擇抬眼問卓穆，“你不用帶著部落的人打獵嗎？”
卓穆剛剛就想說了：“上午去，下午可以回來。”
“嗯嗯, ”聞擇點點頭，“正好，我還說上午翻一塊地，趁現在天氣暖和，把我從虹日部落帶回的柿果種子種下去。”
山南部落的領地四季分明，如今是夏季，還能種一茬作物。
若是拖到秋天，種子埋下，也不會發芽的。
印河很喜歡柿果的味道，自告奮勇：“哥，我來幫你。”
聞擇：“行。對了卓穆，剛剛桑回叔和我說，他們幾個自從回來，就在到處物色合適建窯的山，不過暫時還沒找到。”
卓穆：“嗯。溫泉附近也有幾座山，到時咱們可以拐過去看看。”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心，聞擇笑道：“正有此意。”
飯后，聞擇主動收拾起灶臺碗筷，印河去擠奶、喂牛，卓穆化為巨蟒，去組織狩獵。
雜活很快干完，聞擇把他帶回的柿果都搬出來，讓印河打了水，他挑了一部分熟透的，清洗出種子。
洗完，他又篩選了一番，把明顯干癟殘缺的丟掉，剩下顆粒飽滿的。
“印河，你再幫我生個火，燒點溫水。”他說。
“行！”
很快，水燒好，印河卻發現，聞擇從空間另外取出了一小包種子。
“你剛剛洗的那些種子呢？”印河問。
聞擇抬了抬下巴：“放那邊晾上了，種子有休眠期，得處理一下才能用。”
印河好奇地問：“什么是休眠期啊。”
聞擇：“就是特定的時間內發不了芽，種下去沒用。不過柿果的休眠期很短，我手里這包，還是在虹日部落的時候收集的。”
印河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聞擇如今是“陶器大戶”，用起陶器來，總算不用太心疼了。
他闊氣地拿出了一個新燒的陶盆，往里面倒上溫水，仔細試了試溫度，然后將種子倒進去，稍微攪了攪，收回手。
印河：“這樣就行了嗎？”
聞擇：“得先泡泡，走，幫哥去翻地。”
印河十分積極：“好嘞！怎么翻啊，是不是需要我變成獸形？”
沒等聞擇回話，他已經變成了一只兩米來高的大熊貓，腳步砰砰往外走了。
聞擇慢半拍：“……是。”
西紅柿對土壤的要求不高，但是對光照要求很高。
聞擇之前觀察過，附近的土壤都挺肥沃的，但他種須須頭那塊地，日曬不是很充足。
于是他帶著印河往河岸邊走了走，選定了一塊臨水、地勢比河床高的土地。
路上他看到家里一大一小兩頭牛，已然適應了在部落生活，正低頭優哉游哉吃著草，時不時哞哞叫兩聲。
“就在這吧。”聞擇伸手一指他選好的地。
印河吼了一聲：“好！瞧我的！”
“聞擇哥！印河！你們在做什么呀！”一道童稚的聲音從下游傳來。
一人一熊扭頭看，原來是部落里的小崽們玩到這邊來了。
打頭的是一頭比印河稍矮一些的黑熊，長著圓圓的腦袋，圓圓的耳朵，和圓圓的嘴巴，雖然體型不小，小跑時卻透出一股憨直可愛。
黑熊后面，聞擇還看到了幾個熟悉的小崽，比如嘉意。
“秦樹！”印河揮著熊爪爪，和他們打招呼，“我在幫我哥翻地呢。”
小崽們打打鬧鬧地來到聞擇面前，秦樹沒急著化為人形，而是好奇地探頭：“翻地干什么？聞擇哥還要在這里蓋房子嗎？”
印河很懂地解釋：“不是，我哥要在這里種柿果。柿果你們都沒吃過吧，是從虹日部落帶回來的，味道酸酸甜甜，就連卓穆哥，用柿果炒的鳥蛋都很好吃！”
聞擇：“……”總感覺這話好像是在說卓穆廚藝不好，不確定，再聽聽。
小崽們直來直去，順著他的話說：“哇！那肯定是非常美味了！”
“我都沒吃過柿果，印河，好羨慕你啊。”
印河被小伙伴們恭維得更得意了。
聞擇余光瞥到，嘉意正拿熊爪爪擦了擦流到嘴邊的口水。
他忍俊不禁：“柿果家中還有剩，等會兒我給你們拿幾個嘗嘗。”
年紀大一點兒的，比如秦樹，會和聞擇說不要。
小一點兒的卻一心只有吃，瞪著亮晶晶的眼睛，歡歡喜喜地和聞擇說謝謝。
有兩只小熊，還高興到地上打了個滾，看得聞擇手指癢癢，很想上去摸兩把。
崽崽們一向喜歡會做美食，會鼓搗新鮮玩意的聞擇，誰都不肯走了，搶著要幫聞擇翻地。
“我知道地要怎么翻！”黑白團子嘉意奶聲奶氣道，“就是用爪子，把這里挖一遍，然后把石塊什么的挑出去！”
聞擇贊許地看了他一眼，幾天不見，嘉意講話更順溜了。
“對，就是這樣，嘉意真聰明。”
“那我們快快干活吧！我要翻多多的地！”
“我也要翻多多的！”
“我先說的，你別學我。”
“誰學你了！”
嘰嘰喳喳里，還夾雜著亞獸人崽崽軟糯的勸哄：“大家別吵啦，快干活吧。”
聞擇被童言童語逗得直笑，鼓勵道：“等干完活，你們跟我回去，我給你們拿柿果、煮牛奶喝。”
沒有一個幼崽能抵抗得住獸奶的魅力，不吵了，也不爭了，掄起膀子就是翻。
他們把翻地當成游戲，下手沒個輕重，塵土都被掀起了幾米高，差點糊了聞擇一臉。
他往后退了兩步，笑道：“是翻地不是挖坑，你們把土都刨出去，我還怎么種柿果呢。”
印河馬上指揮起來：“你們都聽我的！”
雖然在他的指揮下，大家也只是稍微收斂了一點兒。
聞擇帶著幾個亞獸人崽崽，清理翻出來的碎石、大段的樹根等雜物。
亞獸人生來就是人形，只不過有的長了獸耳，有的長了尾巴，要等他們再大些，才能自如控制這部分獸類特征。
崽崽們發色瞳色各異，但皮膚都是細嫩白凈的，身上穿著新做的麻衣，因為到處瘋玩，衣服上有不同程度的臟污。
遠遠看去，聞擇就像是領了一群小蘿卜頭。
有了他們的幫忙，地很快就翻好了。
獸人崽崽們意猶未盡，還要往下游繼續翻。
聞擇阻止他們：“先別翻啦，沒有那么多種子。”
“好吧，那我也跟著一塊撿石頭。”秦樹最先變回了人形，是個樣貌和秦山相似，但體型比秦山小一號的酷帥少年。
其他能化形的獸人崽崽們見狀，也化為人形。
不能化形的，就黏在聞擇腳邊。
短短一段路，聞擇都把扒著自己大腿的嘉意抱走三回了。
從輩分上說，嘉意還得管秦樹叫一聲小叔叔。
秦樹自己都不大，卻板著小臉兒，對“大侄子”說：“嘉意，不要搗亂。”
嘉意眨巴眨巴漆黑透亮的眼睛：“哦。”
地翻得差不多，聞擇從空間里拿出石鋤頭，規整出了地壟。
見他干得這樣耐心細致，崽崽們打鬧都靈巧地在跳來跳去，免得破壞了他的勞動成功。
巡邏的獸人經過這邊時，揚聲問：“聞擇，你在干活？要不要幫忙？”
聞擇直起身，頂著太陽，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不用，馬上就干完了。”
崽崽們搶著說：“對！我們一塊干的！”
巡邏獸人就笑：“真能干。”
臨走還不忘叮囑崽崽們，別給聞擇搗亂。
上午八九點鐘，活干完，聞擇領著一群小娃娃、熊熊往回走。
他兌現了他的諾言，給大家拿出柿果、煮了牛奶喝，還把早上換到的蜜塊，添了一些進去，煮出來的牛奶，又香又甜。
崽崽們捧著碗，喝得一臉滿足。
一時間，周圍只有吸溜和吧唧聲。
聞擇讓他們先喝著，自己去檢查了下早上浸泡的種子。
水已經涼了，他重新燒了水，倒在盆中，然后不停地拿手攪拌了十來分鐘。
做完這些，他本想讓印河再陪自己去挖個糞池，就聽有人無奈道：“聞擇，你怎么又給這些小饞熊喝獸奶。”
抬起頭，他見溫柔俊逸的離水，正背著一大捆新砍下來的麻草，朝他走來。
嘉意聽到他的聲音，熊耳朵動了動，開心地喊：“亞父！”
聞擇勾唇笑道：“出來砍草？”
離水點頭，伸手接住橫沖直撞的小熊。
也就是他力氣大，不然估計要被嘉意給撞個跟頭。
“你那個紡線機特別特別好用，這才過了半個上午，家里的麻草就不夠了。附近的麻草人被砍光了，我就走遠了些，結果一眼看到小饞熊把腦袋埋碗里喝奶。”
他面露羞色，問：“你家的慢慢獸一天也就擠兩次奶，怎么不留著自己喝？”
聞擇道：“大家今天都幫我干活了，而且，我們三口人早上已經喝過了。”
離水深知自家崽崽是什么性子，還幫忙，不搗亂都不錯了。
“給你添麻煩了。”
聞擇搖頭，認真地說：“不會，我挺喜歡他們的。”
離水又問：“你接下來是準備做什么？”
聞擇沒多想，答道：“想挖個糞池，把牛糞什么的堆進去。”
糞便是好用又天然的肥料，不過得發酵了才能施肥，直接用會燒苗。
露天糞堆，又臭，又不美觀。他早就想挖糞池了。
除了糞池，他還想搭個廁所出來，用水流把糞便沖進糞池中。
離水聽他這樣說，把背上的草捆放下，挽了挽袖子。
“我幫你一塊挖。”
聞擇一怔：“你不是還要紡線？”
“那個不急。”說完，他看向秦樹，“你再叫幾個人來幫忙。”
秦樹很聽他的話，點點頭，變成黑熊要走，遠處又走來幾個人。
聞擇聽到身邊的崽崽有喊父親，還有喊亞父的。
一問，才知道巡邏的獸人和他們說了崽崽在這邊的事。
大人們簡單了解了自家崽崽的“壯舉”，都和離水一樣不好意思，抱歉地說麻煩聞擇了。
聞擇讓他們別這么客氣，他們卻和離水一樣，執意留下來幫他挖坑。
推辭不過，聞擇只能由他們去了。
本來他上午的計劃是翻土、挖糞池，有了這么多勞動力的加入，他請大家幫他把廁所也給修了出來。
是簡單的旱廁，挖在山洞后面不遠，地勢比糞池高。
聞擇把地面踩結實，又挖渠引了溪流過來，正好從旱廁中間穿過，一路流向下方的糞池中。
然后，他請大家幫他找來了石塊，壘在旱廁左、右、后三面，高度大概到他的胸口。
再將左側的石墻往前搭一截，正前方做出一個回形墻，既能做遮擋，又不妨礙進出。
搭完后，聞擇滿意地拍拍手，邊打量成果，邊說：“這樣簡單的廁所就搭好了。等后面我找點樹脂，或是做些土磚，把墻重新加固下，再支個屋頂，就不怕風吹雨淋了。”
離水等人站在他身后，望著面前的石頭廁所，都露出了驚異之色。
來幫聞擇干活之前，誰也沒想到還能學到東西啊！
一個獸人感嘆：“我覺得現在這樣就很方便了，水一沖，還干凈。”
其他人點頭：“是的，比去林子里面解決來得好。”
離水扭頭問聞擇：“等我回去后，也照著你這樣，搭個廁所出來行不行。”
聞擇笑道：“這有什么不行的。”
他的慷慨大方，讓眾人心里更為觸動。
“謝謝你，聞擇。”
聞擇擺手：“我該謝謝你們幫忙才對，快中午了，你們跟我回去，我沖點糖水給你們喝。”
這回大家死活不肯，要么抱，要么領著自家的崽，匆匆就跑遠了。
聞擇一個亞獸人，哪跑得過他們啊，只好無奈又感動地嘆了口氣，想著下回再還這個人情。
太陽剛剛西斜時，卓穆就回來了，肩上還扛著三只長腿鳥。
這種鳥羽毛多是灰色，長得有點像鴕鳥，不過羽毛長而密，會飛，肉質很是鮮美。
鳥是新打到的，為保持口感，已經殺了放血。
聞擇知道山南部落的獸人們不擅長獵鳥，因此很是驚喜，伸手要接獵物。
卓穆只給了他一只，另外兩只他一手拎一個，往山洞口走。
“今天竟然獵到長腿鳥了？這種鳥很好吃的！”聞擇仿佛還能摸到鳥身上殘存的體溫。
卓穆“嗯”了一聲，問起他上午都做了什么。
聞擇簡單說了一遍，領他去看搭出來的廁所，自豪地總結：“用過都說好！”
卓穆看向他，野性的臉上不見兇悍，只有淡淡的笑意。
看完勞動成果，兩人又回到山洞前。
“還不知下午要在外面待多久，咱們別在家里做飯了，把長腿鳥帶上，餓了就在野外做來吃？”聞擇提議。
卓穆：“可以。那我去燒點水，把毛褪了。”
聞擇：“我抱柴來！”
算上印河，三個人，三只鳥，沒用多久就處理好了。
拔鳥毛時，聞擇想著鳥肉的美妙滋味，嘴角揚起的笑意就沒下去過。
他問起卓穆打獵的經過，聽他輕描淡寫說完，又問：“那你們打獵的時候，有沒有見到幼鳥？”
“沒有太小的，怎么了？”
聞擇笑笑：“長腿鳥好吃，我就想，能不能抓點小鳥回來養著，養大了不僅能下蛋，想吃的時候，直接殺一只就行。”
獸人們沒有“馴化野獸”的概念，一向是想吃什么，就去外面抓。
可熊獸人沒長翅膀，抓鳥常常鎩羽而歸。
于是，聞擇提出養鳥，馬上得到了印河的贊成。
“如果能養就太好了！”印河盼望地說。
日光下，聞擇俊秀的面孔透著賞心悅目的柔軟。
卓穆對上他漆黑漂亮的黑瞳，沒說“下次留意”，也沒潑“鳥會飛走”這樣的冷水，而是認真道：“我給你抓。”
聞擇的笑容霎時明亮了幾度，彎了眼眸：“嗯！”
幾只處理好、用料腌制著的長腿鳥，被卓穆收進了他的空間中。
柿果的種子還要再泡泡，聞擇又檢查了一遍要帶的東西，確定沒有遺漏，對另外兩人說：“走吧。”
卓穆和印河在空地上變成獸形。
單獨看印河，兩米來高的熊很大只，可被五十多米，頭都有小汽車那么大的純白巨蟒一襯，就不夠看了。
巨蟒低下頭，蛇信子吐了吐，赤色冰冷的豎瞳，讓他非人感十足。
“上……”
“哥，我背你！”
印河對此行期待非常，激動得嚷嚷著，音量蓋過了卓穆。
聞擇余光瞥了卓穆一眼，笑道：“好。”
卓穆沒再說什么。
出部落時，碰到巡邏的獸人，聞擇請他們幫忙看著點自己家的兩頭牛，獸人連聲答好。
只有卓穆知道溫泉的位置，所以他在前面帶路，印河背著聞擇，緊跟著他。
大熊貓跑得呼哧帶喘，心想不愧是部落勇士，跑得也太快了。
至于聞擇……
卓穆照顧印河，放慢了不少速度，他總算是能欣賞欣賞路上的風景了。
這次他們不趕時間，遇到好吃的果子、野菜、蘑菇什么的，聞擇還會下來采集。
約莫一小時后，他們抵達目的地。
那是一座不算高的山，山上幾乎沒有植被，地表泛著青黑色。
聞擇從印河背上滑下，入目并沒有見到溫泉，但他看到了山體上飄起的一縷縷熱氣。
鼻翼甕動，他嗅了嗅，空氣中彌漫著溫泉獨特的硫磺味道。
另外兩人變成了人形，卓穆指著上面：“有幾處溫泉在山上，還有一處最大的在山下。”
聞擇點頭：“那咱們就分成三路吧，先上山，再一路找下來。硫磺礦的樣子你們應該知道，拿不準的就先撿著，到山腳再挑。”
兩人應聲：“行。”
三個人很快抵達山頂，聞擇途經熱騰騰冒氣的溫泉，心里癢癢得不行。
可惜，得先干活。
因為聞擇的武力值是最弱的，卓穆讓他選了中間的山路，方便照應。
聞擇背著背筐，邊往下走，邊找硫磺礦。
溫泉附近的尤其多。
獸人們就算來泡溫泉，也不會理會路上的“石頭”，所以收集的過程很順利。
從山頂一條直路走下來，聞擇都撿了半筐。
和另外兩人匯合后，聞擇提議：“到山腳的溫泉邊去整理？”
卓穆看了眼天色：“行，我去撿些柴，把火生上。”
印河敏銳地問：“是要做飯嗎？長腿鳥？烤著吃還是燉著吃？”
聞擇笑出聲：“提到吃，你比誰都積極。今天要不咱們換個新吃法？”
印河更感興趣了：“什么吃法？”
聞擇神秘一笑：“給你們做一道叫花鳥。”
印河疑惑地嘟囔：“叫花……為什么不叫草，叫蟲呢？”
聞擇：“……”
山下這池溫泉，果然是最大的，像個小湖泊一樣，升騰起的熱氣，讓附近的山谷縹緲似入云。
聞擇問卓穆：“溫泉里面沒有危險吧？”
卓穆：“沒有，只有一些小魚。”
聞擇頓時放下心來，把背筐撂在池邊，利落地脫掉腳上的草鞋，挽起褲腳，坐下來，把雙腳浸泡在溫泉中。
呼！好熱乎！泡著好舒服！
聞擇享受地眼睛都瞇了起來，長出了一口氣。
“今天我說什么要泡個熱水澡再回去。”
卓穆邊往外走，邊微笑道：“行。”
印河嘴上說著“哥，我幫你挑硫磺礦”，實則盯著溫泉的眼珠子就沒移開。
數他撿的沒用的石頭最多，聞擇讓他跟自己學了一會兒，確定他明白了，就不再拘著他。
“行了，你去泡溫泉吧，我也要準備晚飯了。”
印河歡呼一聲：“知道啦！”就利落地脫掉衣裳，“噗通”跳進了泉水里，濺起高高的水花。
見卓穆還沒回來，聞擇便揚聲和印河說：“我在附近找找合適的葉子！”
印河從遠處水里探頭：“要我一塊嗎？”
聞擇：“不用。”
他踩著晚霞的暉光，選了個方向走去。
溫泉山附近的植物，葉子生得都不夠大，所以他多走了一段路，停在一處溪流旁。
正四處打量，一根長長的翠綠莖稈，順著溪流沖到他面前。
聞擇定睛：“咦？”
第42章 叫花雞
那莖桿有他胳膊那么長, 兩根手指并攏那么粗。
按說他之前是沒見過的，但總覺得很眼熟。
于是他更靠近了些，彎腰探手, 將莖桿撿起來，甩甩水，轉了兩下。
當看到莖桿內部大小不一的孔洞時, 他心中的猜測越加明確。
等把莖稈放在鼻尖下聞了聞, 又伸出舌頭輕嘗了下，他篤定——這是荷葉桿！
荷葉的清香和淡淡的苦味，他是絕對不會認錯的！
就是這莖桿, 也太粗了吧！比以前他見過了粗了兩倍不止！
那長出的荷花荷葉, 乃至蓮子蓮蓬, 得有多大啊？
聞擇一下心活了, 掐著綠色莖桿, 順著溪流往上走, 仔細找了起來。
沒走幾步, 他就撿到了一片平舉起來，能把他整個上半身都遮住的超大荷葉。
葉片很厚實，脈絡和顏色都是深綠色，定然生長了有一段時間了。
他精神振奮, 繼續往前, 又尋到了一些莖桿和大荷葉。
奈何這條小溪前方的支流很多, 一直也分辨不出它們是從哪里飄過來的。
想到天快黑了，卓穆和印河還在等他，他只好把路認真記下，帶上荷葉、莖桿，往溫泉山走去。
離了一段路, 他就看到篝火已經生了起來，干燥的木柴燃燒時，傳出噼啪聲。
印河站在溫泉池邊，正和卓穆面對面說著什么，臉色不大好的樣子。
瞥見他，印河瞬間表情一松，大聲問：“哥，你去哪兒了？這么長時間不回來，我和卓穆哥都要去找你了。”
聞擇舉了舉手中的葉片：“走得稍微遠了點兒，讓你們擔心了。”
印河嘟囔：“反正你回來就好。這是什么葉子啊？”
卓穆也轉身，注視著他。
聞擇先問：“卓穆，你見過嗎？”
卓穆搖頭。
聞擇說：“應該是荷葉，不過這個不能吃，你們很少采集，沒見過也正常。以前吃過藕嗎？一節節根莖狀，空心的，切開會有好多白色的細絲。”
他這么說，卓穆就想起來了：“吃過幾次。部落領地內不多。”
聞擇看了看手中巨大的荷葉，不確定是荷花生長得比較隱蔽，還是只有那么零星幾株。
如果是生得隱蔽……得藏著多少藕？
他的心臟，猛地一跳，真想現在就拉著卓穆去找。
“咕嚕～”
聞擇循聲望去，篝火映出了印河微紅的臉。
陽光帥氣的小少年，有點尷尬地揉了揉肚子。
聞擇笑出聲來：“餓了吧？我現在就準備晚飯。”
印河自告奮勇：“我來幫忙！”
天大地大，填飽肚子最大。
聞擇先是把早就洗好的大片荷葉放在地上，然后讓卓穆把長腿鳥取出來。
就算聞擇已經砍掉了鳥腿，鳥的體型還是不小，如果不是獸世的荷葉也長得大，還真包不下。
他蹲下來，檢查了下，說：“已經腌制得差不多了。我用的腌料比較簡單，主要是鹽、須須頭、麻刺果、蜜糖和漿果，不過長腿鳥肉質鮮美，就是要簡單點兒，保持原有的滋味才好吃。”
火光下，經過腌制的長腿鳥泛著蜜色的光澤，十分誘人。
印河聞著味道就饞了，邊咽口水邊點頭。
聞擇指揮他：“印河，你去那邊挖個坑，用水和點泥來。”
“好嘞！”
“卓穆，你幫我先拎著這兩只長腿鳥。”
“好。”卓穆按照他說的做。
聞擇一手將長腿鳥的脖子一彎，緊摁在身子上，另一只手掀起荷葉，利落地將鳥給包了起來。
然后，他將鳥翻了個面，又包了兩層，確定不會有什么其他東西滲進去。
最后，拿長長的莖桿，把荷葉鳥捆好。
卓穆靜靜地看了片刻，問：“剩下的這兩只也這么處理？”
聞擇點頭：“對。”
無需他多說，卓穆捆好了一只。
三只鳥全捆完，印河揮著手說：“哥，泥已經和好了！”
“知道啦！”
聞擇把荷葉鳥抱過去，撈起一大把泥，就往葉片上面抹。
印河看呆了：“哥，你這是什么做法啊？糊了泥巴還怎么吃？”
“有荷葉隔著呢，別擔心。”
卓穆和剛剛一樣，看了一下，就照著聞擇那樣做。
等三只鳥全部糊好泥巴，聞擇用木棍將火堆從中間扒出一個坑，把它們放進坑里，中間留了足夠的縫隙。
木柴已經燒成火紅熾熱的炭，他把炭火重新扒回去，又丟下幾個莖塊，等烤熟了，能讓印河墊墊肚子。
然后，他在最上面蓋了一層炭火，又撿了幾根木柴，放在小山包似的火堆上，以保證持續燃燒。
做完這些，他拍著掌心的灰，笑著直起身來。
“這就行了，大家該泡溫泉泡溫泉去吧，鳥熟還要一段時間呢。”他說。
印河盯著火堆，依舊有點不可置信：“好簡單啊，想不出會是什么味道……”
聞擇笑了笑：“等你吃了就知道了。不說了，忙活一天，我身上太臟了，先去泡泡。”
太陽漸漸落山，山里溫度降了下來，溫泉升騰的水汽更重。
他往遠處走了些，被白汽籠罩的身影，變得朦朦朧朧。
站在池水邊，聞擇將衣裳脫下，疊好放在岸邊，然后拿腳尖試探了下溫度，稍微有一點兒燙。
隨即，他走下溫泉池，池水沒過了他的膝蓋。
站著往身上撩會兒水，洗洗頭發細細臉，身體也適應了，他坐進水中。
略燙的溫泉水包裹住身軀時，那舒爽美妙的感覺，讓他閉上眼睛，發出了一聲滿足的喟嘆。
“呼……”
勞累了一天，能泡個腳都舒服得不行，更別說泡澡了。
他感覺全身的毛孔都張開了，周圍白汽繚繞，猶如置身云間。
趁著沒人，他還把自己的狼耳和狼尾變了出來，用溫泉水好好搓了搓。
毛茸茸的耳朵沾水后，特別厚實，觸感溫暖，隨著他歪頭，還一晃一晃的，特別有意思。
他的尾巴也長得粗，因為心情好，在身后有力地一劃一劃，掀起嘩啦啦的水聲。
光是耳朵和尾巴，都能讓他玩得不亦樂乎。
不遠處的霧氣后，有兩道入水聲傳來，應該是卓穆和印河也下水了。
聞擇沒管那么多，舒服地靠在溫泉岸邊，享受地泡起來。
池水里果然有卓穆說的小魚，只有手掌心那么長，銀色的鱗片，黑色的背脊，歡快地在池水里游來游去。
不知什么時候，它們聚攏在聞擇身邊，往他身上撞，還來啃他的尾巴毛。
因為癢，聞擇忍不住笑了兩聲。
印河就問：“哥，怎么了啊？”
聞擇：“啊，沒事，這些小魚怪有意思的。”
擱到現代，這么舒服的魚療，收費還不便宜呢。
印河被勾起了好奇心：“哦？我也試試！”
聞擇就見霧氣后頭，出現了一大團黑乎乎的什么，同時，涌到自己胸口的水位變高了。
“噼里啪啦！”魚群被驚動，紛紛跳出水面，尾巴甩了聞擇一臉水。
“……你變成獸形了？”
印河嚷嚷著：“是啊！這些小魚怎么一下子都跑光了！”
“哪有魚不怕熊啊！你要用人形！”聞擇無奈了。
“哦哦哦！”印河馬上變了回去。
泡了大概四十分鐘，聞擇起身，穿了衣裳草鞋，給火堆里的“叫花鳥”翻了個面。
泥巴和荷葉包得嚴實，都沒什么香味兒滲出來。
隨后，他又去溫泉池中泡了一會兒，才回到篝火邊，拿出他之前用過的陶器，隔水蒸起硫磺礦來。
身后傳來腳步聲，他不用回頭，都知道是卓穆來了。
“今天撿的硫磺礦不少，用我幫忙嗎？”他問。
聞擇察覺到他有別的事做，搖搖頭：“不用，反正叫花鳥還要一陣子才能好，我慢慢做就行。”
卓穆：“那我去附近轉轉，看看有沒有適合建窯的山。”
聞擇：“嗯，注意安全。”
火光與霧氣映襯下，卓穆注視著俊秀的年輕亞獸人，目光幾分柔軟。
“知道了。”
找到事情做，等待食物做熟的時間，就不那么漫長了。
又過了近兩個小時，手指腳趾都泡皺的印河，總算是從溫泉池里爬了上來。
正好卓穆也回來了，聞擇取了木棍，把叫花雞從火堆里剝出來，敲開了梆硬的泥殼。
這下，荷香混著肉香，撲鼻而來。
印河的眼睛陡然亮了，不停地吞咽口水，驚呼：“哥！好香啊！不僅是鳥肉，我還聞到一股很特別的香味兒！”
“你說的是荷葉香，很清新對吧？”
印河不住點頭：“對對對！”
聞擇蹲下來，伸手要去扯莖桿，被卓穆攔了下。
“我來吧。”
“很燙，你小心些。”
“沒事。”
卓穆蹲在他對面，面不改色地三兩下把荷葉扯開，露出里面香熟的鳥肉。
經過烤制，鳥肉已經泛起了金黃的蜜色，微微繃著皮，但是明顯不干。
烤鳥冒著熱騰騰的氣，腌料激發了肉香，一時間，咸、鮮、甜、麻，數種氣味灌滿了鼻腔，讓人口舌生津。
等聞擇用干凈的荷葉墊在手上，扯著鳥翅膀，輕輕一扯……
鮮嫩的鳥肉，肌理明晰，汁水充盈，一下就和骨頭分離，就連輕顫的白色肉筋，都定然是言語難以形容的味美彈牙。
聞擇舉著一個鳥翅膀，周身人間煙火氣。
他笑得露出犬牙，漂亮的黑眸彎彎：“開飯啦！”
這一頓飯，三個人都吃得非常滿足。
可能是最大程度保留了長腿鳥的風味，做出來的“叫花鳥”，遠超聞擇的預期。
鳥肉咸淡適宜，荷葉的清香完全滲透，不柴不膩。
一口咬下，汁水迸發，豐沛得要流出來，舌頭都能給人香掉了。
起初，沉浸在美味佳肴里的三人，沒一個講話的。
吃相最兇的就是印河。
只見他一手扯下一根鳥腿，狠狠地往嘴里面塞，兩邊的腮幫子都鼓了起來。
剛烤好的鳥肉很燙，他邊嚼嚼嚼，邊張著嘴巴往外哈氣，這樣可以讓鳥肉快點涼下來。
等一口氣炫了小半只鳥，印河才終于舍得用嘴巴說話。
“好吃！真好吃！以前烤的鳥肉也挺香，但是沒有這么嫩。燉的鳥肉雖然也能脫骨，但是湯湯水水一堆，不像是這個吃起來這么爽。”
“總之這個最好吃了！哥，以后要不然咱們都這么做吧？太香了！”
聞擇笑著說：“忘了前段時間吃蘑菇？真這么吃久了，你又該想念烤鳥和燉鳥了。”
印河嘿嘿一笑，沒有反駁。
他回味無窮地發表了高度的贊揚：“我覺得，這個菜不應該叫‘叫花鳥’，應該叫‘叫熊鳥’！”
聞擇聽得哈哈大笑，偏頭看向卓穆。
他的吃相沒有印河那么夸張，但是速度也不慢，腳邊堆了不少鳥骨頭。
注意到聞擇的目光，卓穆主動說：“很好吃。”
聞擇開心一笑：“看出來了。”
在卓穆那住了那么久，他知道這個獸人不挑，做什么吃什么。
但是遇上喜歡的，他會比往常多吃一些。
長腿鳥很大一只，聞擇沒有另外兩個人飯量大，吃了半只就飽了。
印河和卓穆吃完他們自己的，又把這剩下的半只給分著吃了。
“嗝，”印河仰著脖子，滿足又艱難地說，“好撐。”
聞擇：“那你變回獸形吧，時間不早了，咱們也要回去了。”
這次，印河沒逞強，乖乖變成大熊貓。
瞇著眼睛感受了下，他老實地說：“還是撐。”
聞擇笑出聲來，同時，對于自己做的飯被肯定這事，感動由衷的自豪。
他們熄滅了火，將東西帶好，準備回部落。
卓穆瞥了走路直打晃的印河一眼，對聞擇說：“你坐我背上吧。”
聞擇沒推辭：“行。”
卓穆也變成獸形，聞擇坐在他背上熟悉的位置，聽著巨蟒向前滑動的沙沙聲，景色向身后倒退。
“對了，你看的幾座山怎么樣，能建陶嗎？”
卓穆答：“有一座還行，等明天我找烏葉他們過來看看。”
“嗯。”
“今晚回去還干活嗎？”
“不干了，有點累，光線也不好。”
今夜無云，皎潔的月光灑落大地。
晚風拂過，樹葉沙沙作響。
巨蟒和熊貓行進時，驚起一片片飛鳥。
卓穆的速度不快，走得很穩。
聞擇和他閑談，不時扭頭去看直打哈欠的印河。
不知是環境太讓人安心，還是困意會傳染。
泡過溫泉，吃飽喝足的聞擇，眼皮越來越重，最后，躺在卓穆的背上睡著了。
＊＊＊
聞擇第二天起床走出山洞時，揉著惺忪的眼睛。
外面灰蒙蒙的，他以為時間還早，問印河：“卓穆還沒起？”
印河正把最后一把柴填進灶里，扭頭回答：“卓穆哥早就走了啊。”
聞擇：“嗯？”
印河笑起來：“哥，今天陰天，你起晚啦。早飯做好以后，卓穆哥沒讓我叫你，我們兩個先吃的，你這份在鍋里熱著呢，快來吃吧。”
“原來如此，”聞擇走過去，“可能是昨天泡了溫泉太舒服了，路上就睡著了。”
印河深表贊同：“我昨晚也睡得可香了！那溫泉就是離這有點遠，不然真想天天去泡。哦還有，昨晚的牛奶是卓穆哥擠的。”
聞擇有些感動，問：“他說他什么時候回來沒有？”
印河：“沒有，不過他下午要和烏葉哥他們去看山，讓你也跟著去。”
聞擇點頭：“知道了。”
正好他還想去溫泉山那邊，找找荷花。
上午的活兒不少：擠奶、喂牛、清理糞便；把柿果種子種下去、澆水；又帶著印河，找到鹽河最濃的那段，在岸邊深挖了兩盆鹵水回來。
那里離部落有些距離，來回就花了一個小時。
這么一忙活，一上午匆匆而過。
中午天放晴，卓穆打獵也回來了。
看到他今天的收獲，聞擇不禁一喜。
“這是綿綿獸吧！竟然有兩頭！都好肥啊！”
“對，有一頭是你和印河的。”
他沒說的是，本來今天出去，他想給聞擇捉長腿幼鳥的，結果沒碰上。
綿綿獸和現代的綿羊很像，長著厚實卷曲的羊毛，彎彎的羊角。
不過綿綿獸體型很大，卓穆“砰”地把它們放下的時候，聞擇感覺地都重重震了下。
再看扛了兩頭獸回來，高大挺拔，野性冷峻的獸人，光潔的額頭上連滴汗都沒流。
聞擇繞著綿綿獸走了一圈，大喜過望：“我正好需要它們的獸油和獸毛呢！”
“綿綿獸肉膻味重，你要用它的獸油做菜？”卓穆眉心皺了皺。
“不是，我想用來做肥皂。”
在現代，天然的羊脂皂不僅去污能力強，質地也細膩，無污染無毒害，可是很受歡迎的！
聞擇抬頭望著他，又說：“獸毛的話，我準備拿來紡線，獸肉咱們就留著吃！怎么樣？”
卓穆淺淺勾唇：“不錯。等下午回來弄？”
“嗯！”
穿越到獸世一段時間，聞擇現在也習慣了吃兩頓。
中午兩人便沒吃，叮囑印河看家后，便來到部落的祭壇廣場，與烏葉、桑回和吉砂匯合。
桑回的身上，穿的是新麻衣，長袖T恤款式。
沒見到以巖，聞擇問了句：“族長不來嗎？”
烏葉回答：“他說咱們定就行。人齊了，那走吧？”
幾個獸人變成獸形，載著兩名亞獸人，往溫泉山的方向行進。
路上，聞擇聽他們說起這段時間的“考察”，就只有卓穆昨天去看的一座山，勉強符合要求。
烏葉嘆氣：“還以為去了趟虹日部落，咱們的陶窯馬上就能建起來了呢，結果修窯這步就難住了。”
桑回倒是看得開：“沒事，大不了就把整座山都修成虹日部落那樣，咱們人這么多，肯定能做到。”
烏葉：“也是。”
今天不采集，全速趕路，不到半小時，就到了那座名叫寶方的小山下。
眾人一塊繞著山走了一圈，都看出了這邊的土質和山的走勢，與虹日部落那座陶窯山類似，山中也有著曲折的山洞。
不同的是，寶方山高出一截。
大家都對這里比較滿意，烏葉說：“高出來的地方好辦，削掉就是了。”
桑回：“那就定這了？明天我就安排部落里的人，分批來修陶窯。”
吉砂：“我覺得行。卓穆，聞擇，你們呢？”
卓穆掃了眼山峰，說：“修窯的時候還不知道會出現什么情況，削山不著急。”
聞擇點頭：“我和卓穆的想法一樣。”
烏葉一拍手：“那就先這么定了。”
解決了一樁心事，他心情輕松不少，問大家：“時間還早，你們是回部落，還是有什么別的安排？”
桑回答道：“這段時間，又是去虹日部落，又是忙著給陶窯選址、織布，都疏忽了采集。所以我準備和吉砂一塊，采點野菜、果子什么的，如果碰上合適的獵物，就打了帶回去。”
烏葉也想打獵。
但考慮到，伴侶單獨到野外狩獵、采集，有約會的意思，便識趣地沒說和他們一塊。
他把期待的目光，落在了同是獸人的卓穆身上，結果，卓穆竟然看向了聞擇！
聞擇習慣了和卓穆同行，沒覺得有什么不對勁，自然地說道：“我也想去采集。昨天我們在溫泉山那頭發現了荷葉，我想找找，那附近有沒有荷花，挖點藕什么的。”
他看向經驗豐富的桑回，問：“桑回叔，你見過荷花嗎？”
聞擇簡單形容了一番荷花、荷葉、藕的樣子。
桑回思索片刻，說：“你提到的這個花和藕，我還真見過，不過不是在溫泉山附近，而是部落最南邊。”
“那里長的荷花不多，我挖了幾根小臂那么長的藕，回家煮了吃過。”
吉砂接話：“我也想起來了，那藕聞著清新，吃著卻有種說不出的味道……一嚼滿嘴的絲，塞牙。”
聞擇一看他們夫夫兩個的表情，就知道藕沒給他們留下太好的印象。
他笑著說：“反正我想去找找看。”
桑回主動表示：“那一起吧？我們采集的路上，也順便幫你找一找。”
人多力量大，聞擇開心地答應下來。
四人要同行，剩下的烏葉當然也和他們一塊。
很快，三個獸人變成獸形，載著兩個亞獸人，按照聞擇指的方向前進。
他們先到了昨天聞擇發現莖桿的小溪邊，聞擇站在地上，往上游一指：“咱們順著溪流找吧。”
大家贊同：“行。”
這片山林草木叢生，人跡罕至。
越是往里，高大的樹冠越是遮天蔽日，路也越發不好走。
聞擇順著自己選的這條溪流，邊拿刀砍著雜草，邊往前走了很長一段。
一開始還能發現殘缺的荷葉，后面連個影子都不見了。
他估摸自己是找錯了，揚聲問：“你們那邊怎么樣？”
第43章 蓮藕豐收
很快, 烏葉雄渾的聲音傳來：“沒找到！林子里太不好走了，我都變成獸形了。”
緊接著，是吉砂和桑回那邊說：“還沒找到！你呢, 聞擇？”
聞擇：“我也沒有！這些荷葉像憑空出現似的！”
荷花生長的地方，到底是多隱蔽啊，連獸人都聞不出來。
不過越是這樣, 聞擇就越斗志滿滿。
一直沒人找到, 荷花很有可能生長得非常茂盛！
桑回的喊聲傳來：“光這樣找不行，咱們得想想辦法！”
聞擇思索著。
荷花的生長需要光照，不會被遮得太嚴實。
那自己爬到高處去找怎么樣？
剛打定主意, 還沒等上樹, 就聽到一陣“咔嚓咔嚓”的樹木斷裂聲！
借著, 一個龐大悍然的純白蟒身, 從密林中, 高高支起了身軀。
變成獸形后, 他的聲音低沉、雄渾, 穿透力非常。
“我看一下。”
龐大的蟒蛇頭緩緩轉動，瞥見聞擇的身影時，停頓了下，赤色的豎瞳鎖過來。
聞擇如今已經完全不怕他的獸形了, 還揚唇燦笑。
純白巨蟒眨了下眼, 游動著, 繼續搜尋。
這次，總算是有了進展。
“那邊有些不對勁。”他用蛇頭指了個方向。
其他幾個人全都聚了過來，沒一會兒，便抵達他身邊。
卓穆在前頭開路，烏葉殿后, 聞擇他們走在中間。
十多分鐘后，周圍還是同樣的密林，但聞擇嗅到了淡淡的荷花香味！
他眼睛倏地一亮，問：“你們聞到了嗎！”
大家點頭：“聞到了，應該不遠了。”
說著，幾個人都加快了腳步。
越是往前，香味兒越濃郁，終于，在卓穆撞斷了前面幾根粗壯的大樹，景色驟然變得開闊起來。
一處被群山環抱的小山谷，就這樣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蔚藍的天空，壯闊高遠，白云朵朵，墜在其間。
西斜的太陽，將暖烘烘的日光，灑在猶如明珠一般，波光粼粼的湖面上。
長得像白鷺一樣的鳥兒，悠閑地從水面劃過，留下一串連逸，又振翅，瀟灑而起。
最讓人震撼的風景，是那一望無際的粉色荷花與碧色蓮葉，隨著風，搖出獨屬于植物的層層浪潮。
太漂亮了，聞擇張大嘴巴，被美到失語。
還是桑回驚訝的聲音，喚回了他的注意。
“這里竟然長著這么多荷花，以前根本沒人發現。”
烏葉重新變回了人形，也說：“是啊，這里太隱蔽了，咱們沒有翅膀，又不能飛到天上來看。”
聞擇嗅著荷花的清香，心跳如擂鼓動。
望不到邊的荷花，代表了無數的蓮蓬！蓮藕！啊啊啊！
他迫不及待往水邊去：“我要下去摸摸，里面的蓮藕到底有多大！”
卓穆抬手攔住了他，謹慎道：“可能有野獸，我先過去看看。”
聞擇聽話地頓住腳步：“好，你當心。”
“嗯。”
卓穆邁開長腿，挨著優美靜謐的湖邊，穩步向前。
忽然，聞擇注意到他盯著一處水下，眼神一沉。
不等詢問，就聽“嘩啦”一聲巨響，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從水下竄了上來，張著大嘴，嘶吼著朝卓穆咬去！
聞擇的心一下子被攥緊了，失聲呼喊：“卓穆！”
電光火石之間，卓穆竟是連獸形都沒變，伸手扯住那東西的牙，手臂一個用力，就把它給從水下，掄到了岸上！
“砰！”那個一人多高、少說幾百斤的生物，被砸得重重一彈，直接暈到爬不起來！
聞擇這才看出，它身子長得和鱷魚有些像，四條短腿，不過頭更大，猶如河馬。
張嘴時，那一口尖牙上，還掛著魚鱗和血絲。
“黑甲獸？”烏葉說，“咱們領地里還有這東西呢。”
不光卓穆，聞擇看他和吉砂也毫不慌張的模樣，知道他們早就發現水下有東西了。
想來，以卓穆的武力值，對付這一頭黑甲獸，人形就足夠，他們才沒急著幫忙。
吉砂說：“我確實也沒怎么見過。看樣子，這個湖里黑甲獸不少，要殺嗎？”
卓穆淡淡地說：“聞擇要下湖摸蓮藕，殺了吧。”
烏葉就等他這句話呢：“行！！”
他變做獸形，吼了一聲，哐哐哐走上前，一熊掌就拍在了黑甲獸的大腦袋上。
被卓穆摔得七葷八素的黑甲獸毫無抵抗之力，叫都沒來得及叫一聲，頭就被烏葉給砸扁了。
聞擇：“……”再一次刷新了他對獸人戰斗力的認知。
接下來，吉砂和卓穆也變成了獸形。
兩熊一蟒蛇，相繼跳下湖，驚起飛鳥和游魚的同時，更讓水底下這些大家伙，狂暴起來。
成群的黑甲獸，憤怒地嚎叫著，朝他們撲了過來。
它們快速游動，不管是長著黑色凸起的身軀，還是猩紅的嘴巴，森冷的獠牙，都可怖非常。
聞擇試想了一下，自己掉在湖里，被一大群兇猛鱷魚圍攻的場面，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可在卓穆他們三個強悍的獸人面前，這些黑甲獸，根本就是以卵擊石。
烏葉和吉砂用熊掌拍、撕，用身子撞、腦袋頂，把這些黑甲獸給扯了個七零八落，肉塊下雨似的，噼里啪啦掉下來。
渾濁的湖水，都染成了大片的紅色。
卓穆身軀更加龐大，在水中游動卻比在陸地還要靈活數倍。
他沒有尖利的爪子，但是整個身軀都能調整攻擊的角度，一尾巴拍下，可以砸死十幾條黑甲獸。
張嘴一咬，黑甲獸就跟妙脆角似的，嘎嘣脆斷成數截。
起初，桑回還安慰他：“別擔心，他們都是經驗豐富的獵手，這點黑甲獸不夠他們殺的。”
后來，聞擇看得興致勃勃，甚至出聲指揮：“我看它們的皮挺好的，能留著做衣裳做鞋，你們最好給它們留個全尸！
“去湖中心打，岸邊有藕，別踩爛了！”
三個獸人一聽，下手才輕了些，迅速轉移了戰場。
這場狩獵沒持續太長時間，最兇狠健壯的那批黑甲獸被他們殺死后，小一點兒的就從湖的另一面，慌亂逃進密林里了。
三個獸人合作，將湖里面還算完整的、大塊的黑甲獸拖到了岸邊。
聞擇一數，留了全尸的，足有四十七頭，碎塊不計其數。
親身圍觀了一場壓倒性的勝利，聞擇全身的血液還是沸騰的，亢奮地問：“黑甲獸能吃嗎？”
桑回說：“能，沒毒，不過肉硬，味道一般。”
“那沒事！”聞擇表示，“可以做成咸肉什么的，貯存起來，等冬天食物短缺時吃。”
烏葉使勁兒抖了抖身上的水，刷刷刷，水珠順著硬長的熊毛彈出，濺濕一圈地面。
他變成人形，短發還在往下滴著水，表示贊同：“對，能吃總比不能吃強嘛。”
吉砂也說：“這里隱蔽，黑甲獸們不知道在這里生存繁衍多長時間了，數量真是不少。好久都沒這么殺得這么輕松，這么爽過了。”
桑回手里多了一條麻布帕子，走上前，抬手幫他擦了擦熱騰騰的臉，失笑：“看出來你喜歡這兒了。一會兒你簡單把這些黑甲獸處理下哈，我和聞擇得下去看看。”
體型比他大了一圈的吉砂乖順地低著頭，由他擦著，答應道：“行。”
他們夫夫親密又和諧的相處，讓聞擇不禁彎眸一笑。
一抬眼，卓穆不知看了他多久。
剛狩獵過，他慣常冷白的臉，此刻泛起了極為淺淡的紅暈，薄唇也變得殷色，令他本就深刻冷峻的面孔，越發地惹眼。
聞擇心跳快了兩拍，忽然有種不知從何而來的無措。
“那我……”
“我和……”
兩人同時開口。
聞擇閉上嘴，示意他先說。
卓穆：“黑甲獸可能會回來，我和你們一起。”
聞擇點點頭：“好。”
他將自己的上衣、外褲、鞋子都收到了空間里，只穿了條四角短褲，就下了水。
曬了半天的湖水，并不算涼。
岸邊的水到他的腰深，他憋了口氣，彎腰，用手在淤泥里面摸起來。
剛劃拉幾下，他就觸碰到一個硬硬的，涼涼的東西。
日光透過水面，微微搖晃，照得它表皮灰白。
是藕！
聞擇的手趕緊順著藕身轉了一圈，豁，得有他大腿那么粗了！
心情一振，他兩手并用，扒拉開周圍的淤泥，手指緊緊掐著藕莖，咬牙，把吃奶的勁兒使上。
“喝！”
“嘩啦！”那一大根蓮藕，被聞擇整根拔出了水！
這蓮藕比他腿都要長，他得把兩只手張開，才能托穩。
“卓穆，桑回叔，你們看！好大一根蓮藕啊！”
另外兩個人本就沒閑著，也拔出了蓮藕來，個頭同樣不容小覷。
“看到了。”
“我這兒也有！不過我這根斷了，我摸了下，這里面是不是有很多淀粉啊？”
聞擇連連點頭：“對！”
桑回這次眼睛也亮了：“正好家里淀粉不多了。”
聞擇：“我也是，都沒抽出時間來洗呢。快快，咱們繼續，水底下還有好多！”
桑回說：“有淀粉收獲，這趟也不算白來。只是可惜了，藕的味道不好，否則還能用來做菜吃。”
聞擇：“藕做好了其實味道很不錯的！你不信，等我回去做給大家吃！”
這次不光是桑回，卓穆等人也露出了期待的目光。
烏葉二話不說，要下來幫忙，不過被桑回阻止了。
“蓮藕太多了，光靠咱們幾個，挖到天黑也挖不完，你去高處喊一喊，讓附近的族人來幫忙吧。”
烏葉覺得有道理，說：“行。”
讓大家意外的是，他最先喊來一隊灰頭土臉、狼狽不堪的亞獸人。
當時他變成獸形，爬到山頂，朝遠方發出召喚同伴的吼聲，得到的回應是一道悠揚哨聲。
在部落中，獸人們遠距離交流，都是靠吼。
會用哨子的，只有嗓門沒那么大的亞獸人。
共同生活了那么多年，亞獸人聽得懂獸吼，獸人也明白不同哨聲代表的含義。
于是烏葉通過吼聲，和亞獸人們溝通了方位，便回到湖里幫忙。
沒過多久，亞獸人們穿過他們撞出的那條路，來到山谷內。
見到擺了滿地的黑甲獸尸骸，還有一望無際的荷花、荷葉，這些亞獸人們都震驚了，喃喃：
“我的獸神……這是發生什么了？”
烏葉離他們最近，皺眉問：“先不說我們。你們怎么一個個灰頭土臉，慌里慌張的？遇上獸群，被攻擊了？”
這邊的動靜，自然也吸引了桑回等人。
桑回思索一瞬，問：“對啊，部落里的人很少會結伴到這附近采集的，你們怎么來的？沒人受傷吧？”
這隊亞獸人里，有個聞擇的熟人，那便是離水。
在聞擇印象中，他斯文、手巧又溫柔，雖然只有幾件樣式簡單的麻布衣裳換著穿，但每次見他，他都把自己打理得干凈整潔，頭發也梳得一絲不茍，還會戴佩飾。
現在，他不僅衣裳破了，頭發也亂糟糟的，沾了不知哪里的草葉子。
離水垂眼嘆了口氣，苦澀地說：“沒人受傷，但我們辛辛苦苦采集的東西，全沒了。”
“本來我們是在熟悉的路線上采集，誰知運氣不好，遇上了一群帶崽的長毛彎牙獸。”
聞擇從記憶里搜尋了下，這個長毛彎牙獸，長得像大象，不過身上覆蓋著灰色的長毛，嘴巴兩側長著向上彎曲的鋒利長牙。
成年的長毛彎牙獸，站起來有七八米高，體型龐大，邁開四個蹄子奔跑時，堪稱地動山搖。
它們有恐怖的巨力，擅長用彎牙攻擊，脾氣還暴躁。
山南部落只有最健壯的獸人們，才敢去狩獵。
烏葉吃了一驚：“竟然是長毛彎牙獸！它們平常就易怒，帶崽的時候，根本就是瘋獸，看到活物就攻擊！”
離水心有余悸：“是啊，所以我們離很遠發現它們時，就決定避開了。沒想到它們還是跟瘋了一樣，追著我們跑。我們試過驅逐，但不管是石頭還是尖槍，它們都不怕。”
聞擇挖藕的動作停下，一陣后怕地問：“你們沒上樹嗎？”
離水搖頭：“上了，結果兩個人都合抱不過來的樹，它一腦袋咔嚓就撞斷了。還好我們跳樹跳得快，不然就被它踩死了。”
想到那場景，聞擇臉一白：“這也太兇險了，幸好你們都沒事……”
離水：“嗯，大家的空間不大，都被重要的東西裝得滿滿的，為了跑得快一點兒，沒辦法，只能把身上背著的東西扔了。”
“而且我們跑得分散，根本顧不上方位，好不容易甩掉它們，我才發現自己跑到溫泉山這邊來了，又花了些時間，才把走散的同伴聚集了起來。”
“再之后，就聽到了烏葉的吼聲。”
他這么一說，其他的亞獸人也眼圈微紅地訴起苦來：
“我們常走的那些路線，以前都沒有這么兇的野獸出現。普通野獸，大家聚在一塊，也就攆走了，誰知道這次遇上了長毛彎牙獸。”
“我采了好些美味的漿果，結果都被它們采了個稀巴爛！氣死我了！”
“我丟的那個背筐，還是我亞父昨天新給我編的呢，我可喜歡了！”
“這算什么，你們瞧我的衣裳，都在逃跑的時候劃破了！心疼死我了。”
“家中現在就只剩下一點肉了，我卻帶不回去食物，怎么辦呀，崽崽要餓肚子了。”
眾人又憤怒，又傷心地抱怨著，低迷的氛圍，在水邊蔓延。
聞擇見狀，倍感心酸。
食物就是他們的天，背簍乃至衣裳，也要付出數倍的辛勞才能獲得。
現在全沒了，他們不難過就怪了。
烏葉對此也非常理解，氣沖沖地說：“反了這群長毛彎牙獸了！”
他看向一直沉默的卓穆，問：“要不要抽一隊獸人出來，把這些瘋獸給驅逐了？”
卓穆淡漠道：“光驅逐不行，它們說不定什么時候，又跑到采集路線上去了。這次是大家離得遠，跑得快，萬一下次沒跑掉呢？”
他頓了頓：“所以，從明天開始，我帶著獸人去圍獵，把他們殺得不敢再靠近亞獸人。”
如果是旁人這樣說，他們可能覺得是在說大話，但卓穆既然說了，就一定能做到。
這回，不僅是來的這一隊亞獸人，聞擇和桑回也放下心來。
聞擇笑著說：“那可太好了，我們采集的時候，就不用膽戰心驚了。”
桑回也認真和烏葉商量著：“之后每隔一段時間，就讓獸人去亞獸人的采集路線上轉轉吧，碰上棘手的野獸，直接處理了。”
烏葉贊成地點頭：“可以。”
離水他們同樣松了口氣，臉上終于露出了點笑意。
“對了，你們叫我們過來，是幫什么忙？”他問。
聞擇順勢道：“來挖蓮藕！就是這個東西！”
他從水里薅起來一根，舉著給大家看，“這片湖泊以前都沒人發現，長了好多的蓮藕，光靠我們根本挖不完。”
烏葉：“還有這些黑甲獸，都是我們從湖里打到的。”
桑回：“蓮藕里淀粉很多，聞擇說，做菜也好吃。”
聞擇連連點頭，招呼著他們：“大家快來一起挖！咱們帶回部落再分配！”
離水等人不由得一喜。
原來這湖里面的蓮藕，他們也有份兒？
要知道，他們剛被迫把大半天的收獲丟了，正急得團團轉，不知怎么和家人交代呢！
在場大多數的亞獸人，都沒吃過蓮藕，但這并不妨礙他們理解蓮藕是食物。
只要是食物，他們就喜歡！
于是這些亞獸人雙眼發亮，連聲說：“好！這就來！”
他們毫不猶豫地跳下了水。
湖岸邊很長，湖里的猛獸都被卓穆他們解決了，亞獸人們便沒聚在一堆，而是默契地和同伴隔著一段距離，摸起蓮藕來。
離水最先摸到一個，扒拉半天的淤泥，才把整根藕扒出來。
那藕一節一節，長得快比他還高，最粗的部分，跟他腰似的。
離水瞪圓了眼睛，感嘆：“這也太大了吧！一根都夠我們一家吃一頓了。”
聞擇哈哈笑起來：“你這反應，和我剛剛一模一樣！”
離水激動地說：“關鍵是我用腳隨便一探，就能探到好幾根蓮藕！要是全挖出來，那得多少啊！”
這片湖泊里，藏著數不盡的食物啊！
聞擇：“大家賣點力，爭取天黑之前挖完哈！”
遇上吃的，他們能不積極么？激動得連聲應好。
一群人在湖里面熱火朝天地挖蓮藕，心情愉快極了。
尤其是亞獸人們，從來沒感到這么幸福過。
哪怕淤泥把他們的身體、臉都弄臟了，他們的內心卻是火熱的。
想他們之前出去采集，要走好遠的路，東一點兒西一點兒地采，運氣好，還得大半天才能采滿夠吃的食物。
現在，他們甚至都不怎么需要動，彎腰隨便摸個兩下，就能摸出一大根蓮藕來！
太輕松，太容易，太暢快，太滿足了！
吉砂作為獸人，主要負責警戒，蓮藕挖得沒有亞獸人那么快。
他往湖深處走了走，人形已經夠不到湖底，就變成了獸形。
感覺腳下有什么硬硬的東西硌著，他彎腰，用厚實的熊掌，將那東西撈了出來。
對著陽光一看，才發現是一顆巨大的河蚌。
“桑回，你看這個河蚌好大。”他叫著自己的伴侶。
桑回扭頭，見那河蚌幾乎把他整只熊掌都覆蓋了，眼睛一亮。
“確實不小！撈著撈著，回去做貝殼刀！”
貝殼刀鋒利但易碎，也是消耗品。
吉砂很聽桑回的話，又彎腰撈了好幾個大河蚌，才一塊放懷里抱著，運到岸邊。
其他人注意到他們這邊的動靜，說：“果然沒人來的湖，河蚌都長得比其他地方的大，等我挖完蓮藕，也去摸幾個河蚌，回去做刀。”
聞擇直起身來，本想用手背擦擦額頭上的汗，結果擦了一腦門的泥。
額頭上涼涼的，他怔了下。
一聲磁性的輕笑，從不遠處傳來。
眼睛一掃，卓穆赤著肌理分明的精壯上身，站在水中，腰跡以下被水面遮擋。
卓穆赤色的眼瞳，被水面倒映著粼粼波光。薄唇翹起的那抹弧度被他捕捉到。
聞擇臉一熱，移開目光，趕緊撩水，把額頭上的泥巴搓掉了。
欲蓋彌彰似的，他邊搓，邊問其他亞獸人：“那蚌肉你們處理？”
有人答道：“扔了啊。”
聞擇愣住：“啊？你們不吃嗎？”
第44章 盛宴
一個亞獸人仿佛被他勾起了什么痛苦的回憶：“這東西怎么吃啊, 硬也就算了，咱們牙口都好，能嚼動, 關鍵是腥啊！”
另外有人附和：“對，那個味道，太惡心了, 我聞著都想吐。”
桑回盯著聞擇, 期待地問：“難道你知道怎么能把河蚌肉做得好吃？”
聞擇如實回答：“其實我也沒怎么吃過……但我知道，如果處理好了，應該是很鮮美的。”
在現代時, 他家在內陸, 餐桌上不怎么出現河鮮、海鮮。
等上學住校, 食堂更是見不到河蚌這種處理起來繁瑣的食材。
他只在飯店吃過幾次, 用姜蒜辣椒爆炒, 輔以簡單的調料, 不僅不腥, 還味道鮮美，口感脆彈，讓人回味無窮。
桑回向他請教：“那要怎么處理？”
……姜、蒜、辣椒、料酒這些去腥的調味物，他一樣也沒有。
聞擇只好說：“我得摸索一下。”
桑回也不失望, 笑著說：“行, 那等你摸索出來, 我再撿河蚌回去吃。”
湖里的蓮藕實在太多了，烏葉又爬上山頂，喊了兩回人。
新喊來的獸人還被指使著，先把黑甲獸運回了部落。
大家從下午，浩浩蕩蕩一直挖到了太陽下山, 才算是把個頭大的粗粗挖了一遍。
本來聞擇還想撈點河蚌的，但是背筐不夠，想著今天撈回去，也沒空處理，就決定等下次再來。
之前水溫不涼，聞擇還上岸休息了幾次。現在湖水凍得人直哆嗦，他手腳并用地爬上岸，用最快的速度擦干凈身子，趕緊把麻衣穿上，再裹一層獸皮取暖。
低頭一看自己的手指和腳趾，都泡得泛皺發白了。
不過和今天巨大的收獲比起來，這都不算什么！
因為是聞擇最先要求找的蓮藕，大家現在都看向他，等他下一步安排。
他想了想，說：“這次已經挖夠了，湖里面剩下的那些，就讓它們慢慢長著吧，長大了再挖。”
“咱們把挖到的蓮藕，一塊運回到部落再分配。”
眾人對此沒什么意見。
后面來的這些人，帶了不少背筐。
獸人們變成獸形，亞獸人們將蓮藕放進背筐中，再用一根粗麻繩，兩端分別綁著一只筐，掛在獸人的身上。
像烏葉、吉砂這種熊獸人，繩子是掛在肩上的。不過因為肩膀位置有限，掛不了很多。
卓穆就沒這種煩惱了，他整條蟒身都是絕佳的放置地點。
就是筐放好后，不能爬得太快，否則會掉下來。
聞擇主動承擔了看著筐的工作。
卓穆慢慢滑行，他站在卓穆的背上，看哪個筐不太穩，就跑過去正一正。
他腳底踩著前行的巨蟒，能明顯感知到，那不是堅實的土地。
但也不是軟綿綿的一坨肉，而是堅韌、有力、微滑，隨著他行走，細密排列的鱗片上，還會留下一個又一個很快回彈的小坑。
總之十分奇妙。
獸人們背不完的蓮藕，就被亞獸人分了分，背著往部落方向走。
等第一批獸人抵達，卸下東西，再扭頭來接他們。
全部回到部落時，月亮已經悄悄爬上了天邊。
云霧縹緲之中，數不清的星星，明明暗暗地發著光。
山南部落的祭壇廣場上，以巖帶頭等候多時。
印河舉著火把，起初還站在以巖身邊，看到聞擇落地，忙開心地跑了過去。
“哥！你們今天真是大豐收啊！”
不僅僅是幾十頭黑甲獸，祭壇廣場上，還擺滿了大背筐，里面裝的蓮藕，都要溢出來了。
聞擇伸手揉了揉印河的頭，笑道：“是啊。”
有人繪聲繪色地給以巖等人講述著他們今天挖蓮藕的經歷，十分喜悅，語氣激動。
以巖聽得連連點頭，看聞擇的目光，滿意得不得了。
獸肉、蓮藕是實打實的食物！誰會嫌食物多呢？
“聞擇，感謝你又給部落帶回了這么多食物，夠吃很多天了。”以巖認真地說，“你是被獸神眷顧的人。”
聞擇謙虛地搖搖頭：“雖然蓮藕是我要去找的，但沒有卓穆他們殺掉這些兇悍的黑甲獸，沒有大家一塊努力，也帶不回這么多蓮藕。”
他這般態度，讓以巖更加欣慰。
年邁的老獸人對著祭壇，雙手合十，閉上眼睛，虔誠地道：“感謝獸神的饋贈。”
其他人和他一樣，禱告般誠摯地說：“感謝獸神的饋贈。”
聞擇看著這一幕，油然而生一股敬畏之情。
學其他人的樣子，他也向祭壇拜了拜。
＊＊＊
聞擇沒有主持過分配工作，好在卓穆、桑回等人都是熟手，有他們協助，黑甲獸和蓮藕很快就分完了。
這兩樣食物，三分之一上交部落，剩下的他們分。
至于大家帶回來的河蚌，數量太少，自己留著就行。
黑甲獸是卓穆、烏葉、吉砂三個獸人一塊打的，卓穆最終分到八頭；
蓮藕聞擇出力最大，分得也最多，和卓穆一塊，分到了十大筐。
其他人最少也分了一筐蓮藕，別提多高興了。
柏靈和印河一樣，早早就在祭壇廣場等候。
背起屬于他們家的蓮藕時，他把筐顛了顛，高興道：“喝！好重！”
他看向聞擇，后者正和印河，螞蟻搬家似的，一趟趟把蓮藕往變成獸形的卓穆背上搬。
“聞擇，你們今天洗淀粉嗎？”柏靈揚聲問。
聞擇答道：“今天太晚了，準備明天洗。”
柏靈：“那明天大石磨這里見！”
聞擇：“嗯，對了，你們要是想知道蓮藕的做法，可以到我那去。”
此言一出，周圍響起積極的響應。
“我想知道！”
“現在嗎？”
“聞擇，洗淀粉的方法，我也想學學！”
烏葉一看這場面，興沖沖地提議：“不然咱們聚餐吧？今天大家累了一天，好好玩一玩。”
部落里沒什么娛樂活動，一說聚餐，贊成的聲音快把聞擇給掀翻了。
“好啊好啊！還在聞擇要建新房的那塊地？夠大！”
“那里離河流不遠，撿柴也方便，我覺得行！”
“你們等等我，我快點把東西放回家去，再把陶鍋、食物都帶過來！”
“我身上都是泥，稍微洗洗就來！”
大人們興致勃勃地討論著，小崽們也高興得不得了，嗷嗷嗷地叫著，跑來跑去。
對于聚餐的地點，聞擇沒什么意見。
和大家約好后，他、印河、卓穆三人，先回了山洞。
聞擇擼著袖子，把東西搬下來后，長出了一口氣，先去找兩頭牛。
因為早晚擠奶時，會給它們添草料當加餐，所以它們養成了白天在附近山地吃草，晚上回到山洞邊睡覺的習慣。
常常趴著的那塊地，植被都被它們給踩光了。
此刻，一大一小兩頭褐色的牛，肚皮都鼓鼓的，正依偎在一起，大大的牛眼睛閉著，嘴一嚼一嚼地反芻，姿態閑適。
印河說：“哥，晚上的奶我已經擠過了，加上早上和昨天剩的，還有好多牛奶沒喝。”
聞擇沒猶豫：“那聚餐的時候帶著吧，天氣熱，放久了該壞了。”
印河點頭：“行。”
聞擇瞧了瞧自己身上，忍受不了：“不行了，我實在是太臟了，我得趕緊去洗洗，等我回來再說。”
卓穆也已經變回了人形，同樣臟兮兮的。
“我和你一塊去河邊。”
兩人結伴離開，不過不是在一塊洗的。
聞擇在上游，卓穆在下游。前者不用變成獸形，所以洗得比卓穆快一些。
洗好后，他換了身干凈的衣裳，清清爽爽途徑下游時，對河里的純白巨蟒知會了一聲：“我和印河先去空地做準備了，你洗好再來就行，不用急。”
巨蟒在河中應道：“好。”
聞擇和印河從家中帶了一筐蓮藕，一頭綿綿獸，兩頭黑甲獸，還有鹽、須須頭等配料。又帶上了家里的那口石鍋，以及牛奶。
重物都是印河變成獸形在搬，一趟沒搬完。
好在卓穆趕回來，把剩下的活給包攬了。
空地上，不少人已經到了，同樣帶著炊具和食材。
對于聚餐的流程，他們都已經很熟悉，不用人吩咐，就自覺打水、撿柴、生火等。
柏靈自然而然地湊到聞擇身邊，說：“我們給你打打下手。”
聞擇也沒和他們推辭，笑的時候露出尖尖的小犬牙：“行。那我先和你們說一下怎么辨別藕吧？”
幾個人一塊，把一大筐蓮藕抬到了河邊。
聞擇清洗了一根，從空間里取出黑銀刀，“咔嚓”，手起刀落，比他腿還要粗的蓮藕就被砍斷了。
柏靈驚呼：“這是……金屬刀？聞擇，你有刀了啊！”
離水也一臉羨慕：“好像比咱們部落的那柄刀還要長。”
聞擇點頭：“虹日部落贈給我的。”
不管是獸人還是亞獸人，都希望能擁有一柄屬于自己的金屬刀。
可是換金屬刀的物資實在太多了，他們拿不出來。
此刻，大家看著這柄刀，都很眼熱。
“真好，金屬刀就是鋒利。”
“聞擇，這回你切東西趁手了。”
聞擇笑著點頭：“是啊，我也很喜歡。”
金屬刀容易磨損，他沒擺闊說可以借大家隨便用。
只說：“你們想看的話，晚一點借你們。要是有急用，也可以到我這借。”
大家都很有分寸地表示，這么漂亮的金屬刀，他們看看就行，不借用了。
考慮到時間已經不早了，聞擇將話題拉回來：“你們看我砍的這根蓮藕，聲音脆脆的，粉比較少，這就是脆藕，適合炒菜、涼拌。”
大家聽得一臉認真。
聞擇又取了幾根蓮藕出來，一一沖洗、劈開，前面幾根都是脆藕。
讓他頗為驚喜的是，獸世的藕長得這樣粗，卻一點也不老，肉眼就能看到水分很多。
終于，他找到了一根粉藕，砍斷給大家看。
“再瞧，這個就是粉藕，里面淀粉多，適合煲湯、洗淀粉。”他鼓勵大家，“直接上手摸摸，能區別得更清楚。”
眾人依次摸完，都點頭表示他們明白了。
聞擇將他洗好切開的藕抱著，留下一個亞獸人，在河邊清洗剩下的蓮藕，順便把脆藕和粉藕分開。
之后，他帶著其他亞獸人，回到了已經燃起篝火的空地上，一塊處理起食材。
關于蓮藕，他這邊準備做幾道菜：蓮藕大骨湯，炸藕夾，清炒藕片，涼拌脆藕。
于是他和大家一塊，先是把清洗好的蓮藕切成小段或者薄片，又切了不少須須頭、鮮嫩的野菜等，作為配菜。
他還請桑回等幾個亞獸人，幫他把綿綿獸的骨棒用冷水泡著，再用刀剁點肉餡兒。
獸人們同樣沒閑著，有的正分解獸肉，有的支起了鍋，在熬獸油。
不管是能化形還是不能化形的小崽們，都在營地上歡快地跑來跑去，無心之中搗的亂，比幫的忙多。
又一次被沉甸甸的小熊撞到腿上，聞擇手臟，失笑地拿腳尖把他往外推了推。
“印河！”他喊自己弟弟。
“我燒火吶！怎么啦，哥！”
“你把牛奶煮熟，和弟弟們分著喝！”
“好！”
小崽們一聽有奶喝，眼睛全亮了，開心地嗷嚶嗷嚶叫。
聞擇低頭告訴他們：“乖崽崽才有奶喝哦。”
小崽們立刻踴躍地舉起毛茸茸的小爪爪，奶聲奶氣：“聞擇哥哥，我最乖了！”
“我也乖我也乖！”
聞擇笑眼彎彎：“好，都乖，去找印河哥哥吧。”
“嗯嗯~”
離水就在聞擇身邊剁肉餡兒，見他家的嘉意，扭著個渾圓的屁股沖在最前面，兩只熊貓耳都激動得迎風直倒，無奈笑罵：
“嘉意，瞧你饞得熊樣兒！慢點兒跑！”
其他不管是有崽還是沒崽的大人，都被他逗笑了。
聞擇笑得最大聲。因為嘉意確實是個熊，離水說他“熊樣”，也沒說錯，哈哈。
離水溫和的眼睛看向他，不好意思地道：“小崽太調皮了，又給你添麻煩了。”
聞擇搖頭：“不會。再說，牛奶帶來就是給小崽們喝的，咱們今天有別的吃。”
大家的刀工都不錯，一時間，身側都是“當當當”的切菜聲音。
聞擇沒舍得用黑銀刀，而是用骨刀切得專注。
直到卓穆自身側叫他，他才愕然扭頭：“你來啦？”
“嗯，”卓穆手里提著一扇黑甲獸肉，問，“這個你準備怎么做？”
獸皮已經被剝掉，獸肉紅彤彤的，乍一看，像牛肉，很新鮮。
聞擇想了想，說：“桑回叔既然說這個肉質比較硬，那就燉上吧，你等等我來弄，我這邊很快結束了。”
“好。”卓穆垂著手，耐心等待起來。
聞擇盯著案板，下刀的動作更快了。
藕里面有細絲，總是切不斷，他不時上手扯兩下。
忽然想到什么，他和卓穆笑道：“說起來，有個詞叫藕斷絲連。”
卓穆疑惑地瞥了眼藕片：“嗯？”
“就是藕雖然折斷，但中間還有許多絲連著。用來形容沒有徹底斬斷關系，或者情思難斷，”聞擇扭頭沖他一笑，“是不是很貼切？”
這一刻，恰有風拂過。
周圍不管是人還是聲音，都褪了色。
只有年輕亞獸人俊秀的容顏、溫暖的笑意，分外明晰。
卓穆凝視著他，眸光幽邃如漩渦，勾起唇說：“是。”
男人笑得惹眼，聞擇看得一怔。
不過沒等他細想，身邊其他亞獸人接了話：“藕斷絲連……這個詞妙啊！”
“聞擇，又跟著你學到新東西了。”
“說起這個，你前兩天不是修廁所來著嗎，”離水說，“我們回去也照著你的方法修了一個，真的好用且方便，連嘉意都教了一遍就會了。”
柏靈：“哦哦，這個我知道！離我家不遠的豐原也修了一個！我就說呢，怎么大家都修起廁所來了，原來是跟著聞擇學的啊。既然好用，我們也要修！就是我家那個山洞附近沒有溪流……”
其他亞獸人：“什么樣子的？你們怎么又背著我偷偷弄好東西！聞擇，我也要學！”
“還有我，一會兒我能去參觀一下嗎？”
切好菜的聞擇：“……”
他嘆了一口氣，哭笑不得地表示：“咱們在做飯呢，你們確定要說這個嗎？”
眾人先是沉默了一瞬，隨即同時大笑出聲，惹得其他人頻頻往這邊看。
之后，大家默契地略過了這個話題。
聞擇將案板沖洗干凈，接過卓穆遞來的黑甲獸肉，比劃著下了一刀。
“誒，是因為它們在水里活動嗎，感覺比陸地的野獸好切一些。”聞擇嘟囔著。
既然算是水生物，要不往里面加點綿綿獸？魚和羊，湊個“鮮”嘛。
等煮得差不多了，再往里面放點嫩甜的莖塊。
不好吃也沒關系，反正他們還有很多生肉。
如果好吃，餐桌上又能多一道菜了。
打定主意，聞擇把食材先是焯水，然后翻炒，又加了調料，大火煮開小火慢燉。
同時，他將泡好的綿綿獸大骨也焯水，放另外一鍋里燉著，粉藕沒急著下。
等兩口大鍋里的香味飄出后，他請一個獸人看著火，繼續去料理他的“蓮藕大餐”。
到這一步，來聚餐的亞獸人們都聚攏向他，認真地學習。
聞擇先是涼拌了個藕片。這個菜沒什么難度，只要切好，放在一塊，再往里面加上喜歡的調味料就行。
像他比較喜歡酸甜麻辣，就往里面加了酸甜的果子，還有炸好的麻刺果。
把拌好的藕片放在一旁，他說：“先放著，腌腌味兒。”
柏靈吸了吸鼻子：“我感覺現在就很好聞了，脆生生，特別開胃的樣子。”
聞擇點頭：“天氣熱的時候，涼拌菜確實開胃。”
桑回見他燒了一大鍋獸油，還把加了鹽、須須頭碎末等物的肉餡兒搬過來，問：“你這是要做炸肉？”
“準確地說，是炸藕夾。叔，你再借我點兒淀粉。”
不光是桑回，其他幾個亞獸人也掏出了麻布袋子，說：“我這也有。”
聞擇笑著說：“謝了。”
他全接過，對比了下，選了個粉質最細膩，聞著異味最少的。
隨即，他拿出一個干凈的大陶碗，將淀粉倒進去。
其實再放些面粉會更好，可惜沒有。
隨后，他往碗里面打了幾個鳥蛋，蛋是別的亞獸人帶來的。
最后，灑適量的鹽，拿筷子朝一個方向飛速攪拌，直到食材成了絲滑的面糊糊。
他的動作利落又干凈，看得人賞心悅目。
面糊做好，他拿起兩片切成差不多大小的脆藕片，邊做示范，邊和大家說：“你們看，把肉餡挖一勺，放在藕片中間，壓一下，擠掉多余的肉餡。”
“之后，把藕夾往面糊里面這么一翻，裹一層薄薄的面衣。”
他一手用筷子夾著藕夾，另一手在油鍋上空試了下。
“獸油差不多六成熱的時候，把藕夾放下去炸到兩面金黃。”
話音剛落，他將藕夾順著鍋邊放下。
“刺啦”，藕夾在獸油中泛著泡泡，不一會兒就變了色。
油脂成倍地激發了炸藕和炸肉的香氣，就連面衣，也不停地散發著誘人的蛋香。
很快，鍋里的藕夾就變了色。
兩面金黃后，聞擇利落地撈出，放在干凈的陶盆中。
“一會兒，再升高油溫復炸一遍，這道菜就成了。”
聞擇看向大家，笑道：“怎么樣，不難吧？”
有人咽了咽口水，顯然是饞到不行，連聲說：“不難！咱們快些把這些都炸了吧，一會兒油鍋燒得太熱了。”
桑回甚至表示：“好香……我收回之前說蓮藕不好吃的話。”
離水哈哈笑起來，說：“你吃都還沒吃呢。”
桑回篤定道：“我相信聞擇的手藝。”
這些恭維，把聞擇聽得臉熱，同樣也很有成就感。
他不好意思地說：“來，大家幫我做藕夾吧，早點炸完，我好去炒菜。”
眾人十分積極：“好！”
有人幫忙夾肉、裹面衣，聞擇就負責炸藕夾。
有他掌控火候，炸出來的藕夾，各個色澤金黃，聞著噴香。
復炸過后，僅用筷子一夾，外皮就發出酥酥脆脆的好聽聲音。
霸道的香氣，早就把獸人們的魂兒都勾來了。
見炸好的藕夾摞得高高的，超出了盆沿。
不均勻的紋路上，更流淌著金色的油亮，在篝火的映襯下，散發著迷人的光澤。
眾人完全移不開眼，吞咽聲此起彼伏。
眼里寫著同樣的話：餓！飯！急！
聞擇也沒吊著他們，笑著揚聲說：“來來，趁熱吃！”
大家一哄而上，他準備的筷子不夠分，就夾了藕夾遞到一只只手上。
一片吹氣聲里，忽然，冒出一道慘叫！
“啊！！”
第45章 改良配方
聞擇心咯噔一聲, 以為食物出了什么問題，忙向聲源看去。
透過人群間的縫隙，他見到印河的小伙伴秦樹, 手捧著咬了一口的藕夾，吐著舌頭，眼淚汪汪的。
聞擇緊張地問：“怎么了？是味道不對嗎？”
不能啊, 他炸好以后, 分明嘗過的。
“不是……”秦樹眼冒淚花，含混不清地說，“太燙了……”
聞擇松口氣, 哭笑不得：“剛炸好, 還裹了面衣, 能不燙嗎？你先少咬一點兒, 把里面吹涼了再吃。”
秦樹可憐巴巴：“好。”
秦山也來聚餐了, 見弟弟這么沒出息, 嫌棄地說：“讓你嘴急。”
離水夾了一塊藕夾, 不厚道地笑了起來。
腳邊，嘉意正用兩只熊貓爪爪抱著他的大腿，搖來搖去，急得直嚶嚶。
離水甩都甩不掉, 頭痛地和伴侶說：“你不用笑你弟弟, 看你的崽, 不也一個樣。”
秦山沉默須臾：“……難道不也是你的崽？”
離水：“……”
夫夫兩個對視著，又齊齊笑出聲來。
反正有了秦樹的前車之鑒，聞擇再分藕夾的時候，特意避開了小手和小毛爪爪。
少年與幼崽們，只能圍在長輩身邊, 著急得討要著。
蓮藕和獸肉都有很多，聞擇教了大家方法，想吃他們自己再炸就行。
他從早上忙活到現在，肚子餓得不行，連著吃了十來個藕夾，才去將藕片炒了。
這道菜也沒什么技術含量，炒得時間短或者長，都不影響吃。
唯有一點，炒之前泡泡水，把表面的淀粉洗去，炒出來會更脆。
清炒是為了吃原滋味，他配菜只簡單放了幾樣，調料只有鹽。
這樣一份簡單的炒菜，卻得到了大家一致的好評。
桑回感嘆：“難怪我們之前做的不好吃，就只是蒸一下，調料都不放，一咬滿嘴絲，能好吃就怪了。”
除了炸藕夾，柏靈最喜歡的是涼拌藕片，一口口，吃到停不下來。
“父親，亞父，你們快嘗嘗，藕片又嫩又脆，咸鮮酸甜，連須須頭都是脆甜的，真是太好吃了！”他一個勁兒地推薦著。
桑回點頭：“味道的確很好，而且做起來很容易，咱們以后可以常做。”
柏靈眼睛都亮了：“嗯嗯！蓮藕可真是個好東西啊！”
吉砂：“沒錯，這次多虧了聞擇，讓我們又獲得了一樣好吃的食物。”
這一點，大家都認同。
話題中心的聞擇，此刻正坐在營地外圍的一塊石頭上，享受著月色、晚風和美食帶給他的愉悅。
有熟悉的腳步聲傳來，他不用看，都知道是卓穆。
果然，卓穆在他身邊蹲下來，遞來一碗浸著湯汁的肉。
“嗯？這是黑甲獸肉嗎？”聞擇問。
卓穆：“對，還有綿綿獸肉，我看也燉得差不多了。你那頭綿綿獸的獸油我也熬好了，放進了干凈的壇子里。”
聞擇驚喜道：“謝謝！我正需要呢！卓穆，你真能干，幫大忙了！”
他怎么這么讓人省心，根本不用說，就把事情做完了。
“不用客氣。”卓穆把碗往前送了送，“嘗嘗嗎？”
聞擇興沖沖：“嘗！”
碗燙，卓穆就沒遞到他手上，而是自己端著給他吃。
他太自然了，聞擇也沒想到拒絕，夾了一筷子黑甲獸肉，吹了吹，放進口中。
品嘗到滋味，他眼睛一點點瞪圓：“好吃誒，嚼著有點像鳥肉，但比鳥肉嫩多啦。沒想到它們長得黑乎乎丑唧唧的，味道卻這么鮮美，完全沒有土腥味。你帶筷子了嗎？快嘗嘗。”
卓穆：“帶了。”
他也夾了一塊黑甲獸肉，品味了下，漆黑的劍眉輕挑。
聞擇：“怎么了？”
卓穆：“比我以前吃過的好太多，應該是做法的問題。”
聞擇大喜過望：“看來我在里面加上綿綿獸一起燉，還歪打正著了？”
卓穆淺笑：“嗯。”
聞擇：“那我再嘗嘗綿綿獸肉！哦，還有莖塊！”
他每嘗一口，就大呼一聲好吃，還不忘讓卓穆也嘗嘗。
一碗連湯帶水的葷菜，就這么被他們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地分完了。
見聞擇意猶未盡，卓穆起身，說：“我再去盛一碗。”
聞擇正好不樂意動，就坐在原地等著他。
燉著黑甲獸肉的鍋邊，已經圍了一大群人，搶著往自己的碗里盛肉。
搶到了第一鍋肉的，全都發出了震驚的贊嘆：“好鮮美！沒怎么嚼，就順著喉嚨滑下去了，好爽啊！”
“連吸了湯汁的莖塊都這么好吃！”
“湯超級好喝！誒你們別盛了，給我留點兒啊！”
聞擇噗嗤笑出聲，大聲道：“那邊還有黑甲獸肉！你們再燉兩鍋！哦對了，藕湯應該也能喝了，大家嘗嘗啊！”
“聞擇，謝謝，那我們就不客氣了！等一會兒你回去，把我帶的獸肉拿著！”
“不用不用，你們吃吧！”
來晚的獸人，轉去喝藕湯，又是一連串的夸贊。
“山里晚上涼，喝上這么一碗熱騰騰的美味藕湯，真是全身都舒坦了。”
“對，這藕湯還有點黏糊糊的，口感真特別。”
“也沒見聞擇往里面放太多調料，怎么就這么好喝呢！”
“以前獸骨都是扔掉的，現在用蓮藕一燉，就是一道菜了啊！”
“而且你們沒發現，蓮藕比大骨還好吃嗎？”
“我最喜歡吃骨髓，香的要命。”
“蓮藕炸、炒、涼拌、燉湯……聞擇今天真是讓我開了眼了！”
“我更喜歡黑甲獸肉。不行，我得去找聞擇問問，能不能給我換一點兒。”
聚餐時沒那么多規矩，大家邊吃邊聊天，興之所至，還會唱歌、跳舞，場面和樂又融洽。
聞擇不光吃自己，也吃其他人做的菜、拿來的果子。有幾個亞獸人烤的肉特別鮮嫩多汁。
吃飽后，他就坐在石頭上，笑瞇瞇地打著拍子，欣賞大家的歌舞。
身體內一天的疲憊，被那一道道動聽的歌聲、一張張燦爛滿足的笑臉，漸漸洗滌干凈。
對于不少人提出換黑甲獸肉一事，聞擇笑著擺手：“那是卓穆打到的，你們怎么都來問我？”
來人才露出恍然之色，也跟著哈哈笑：“忘了你們還不是一家的了。”
聞擇：這話怎么有點怪怪的。
沒等到想到怎么回，在他身邊沉默良久的卓穆，平靜道：
“家中的伙食是聞擇負責，你們可以找他換。”
來人沖聞擇說：“瞧，我就說找你吧！”
聞擇側頭，和卓穆對視了一眼，后者的赤色眼眸，映著深邃的夜空，表情坦蕩極了。
他在心中暗笑自己多心。
用做飯來換住處，明明就是他一開始和卓穆談好的，卓穆這么說，也不算錯。
拿了兩頭聚餐，還剩下六頭黑甲獸，短時間他們仨的確吃不完。
聞擇往卓穆那邊靠了靠，高大的男人順勢低頭，聽他溫聲說：“你有沒有什么需要的？”
卓穆答道：“暫時想不到，你有么？”
聞擇吃得飽，人也松懈，就說：“想換石頭，給我的房子打地基。”
卓穆：“那就換石頭吧。”
聞擇一怔，小聲但急切道：“那怎么行呢，這是你的獵物，我蓋的房子你又……”
話沒說完，來人已經等不及了，嚷嚷：“石頭是吧？需要什么樣的？多大？和我說說，我明天打獵回來就去收集。”
“我也換點！”
“還有我！”
卓穆順勢看向聞擇，眸中不知何時起，已經不再有冷意，只余淡淡柔光。
聞擇招架不住熱情的大家，只好形容了一番他需要的石料。
大家連聲表示，等他們找到，就來找聞擇。
聞擇一一記下和他預定的人，心里琢磨著，卓穆這樣照顧自己，得怎么報答他才好？
＊＊＊
翌日，聞擇起得很早。
做早飯時，卓穆和他說，今天要帶隊去獵殺長毛彎角獸，一整天都在外面。
又說桑回已經安排了人去修陶窯，問起他有什么安排。
聞擇和他沒必要藏著掖著，答道：“虹日部落的人和我訂了一批硫磺皂和肥皂，我準備上午帶著印河做出來。”
卓穆：“知道了。”
聞擇見他面色淡定，猶豫了下，還是不放心地說：“聽說長毛彎角獸狂躁好戰，你們去狩獵要小心。”
卓穆正在往灶里填柴，聞言冷峻的眉眼軟了兩分，低低“嗯”了一聲，也叮囑聞擇：
“你做肥皂的時候，也當心，別被獸油濺到。”
“好。”
兩人安靜下來，做著各自的事，氣氛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
木柴燃燒時的噼啪聲，都變得溫馨。
忽然，印河噠噠噠的腳步聲急速靠近。
勤勞的少年手里拎著個木桶，邊風風火火往大牛的方向走，邊大聲說：“哥，卓穆哥，我去擠奶了！”
大嗓門把所有氣氛都破壞了。
等他走遠，聞擇和卓穆對視一眼，一塊笑了。
聞擇：“我過去瞧瞧印河？”
卓穆：“去吧。”
家中現在不缺食物，聞擇把昨天切了沒吃完的蓮藕煮熟、碾碎，往里面添了些獸油，再一塊拌在青草中。
好不好吃他不清楚，反正聞著挺香的。
沒有谷子，這樣就算是給兩頭牛加營養了。
把拌好的一大筐青草倒在兩頭牛面前，它們探著腦袋，鼻孔甕動，很快就吃起來，寬厚的嘴巴嚼個不停。
再看印河，已經變成了擠奶熟手，袖子一挽，微微彎腰，十根指頭倒騰得飛快。
兩頭牛和他也熟了，他擠他的，它們吃他們的，互不干擾。
要是大牛動得他不好接奶，他還上手，推比他體型大很多的牛。
聞擇滿意地笑著說：“印河，你干得真像樣。”
印河沒抬頭，語氣里透著自豪：“那當然！你和卓穆哥不在家那會兒，主要都是我擠的！秦樹他們來幫我，通通沒我擠得好。
“對了，我還帶它們去河里洗過澡呢！”
“怪不得看著這么干凈，不錯不錯，真能干，繼續努力。”聞擇又連著夸了幾句，充分調動起了印河的積極性。
見他干得更來勁兒，聞擇暗笑：我可真是詭計多端的大人。
牛溫順，聞擇也上手摸了兩下，牛毛短而密，牛皮緊實，肌理有力，熱騰騰的，手感很不錯。
他露出地主一般期待的笑容：“多吃點兒，還指望你們多產點奶，多給我干點兒活呢。”
早飯他們吃的還是獸肉和蓮藕，喝的牛奶，新鮮味美，大家都敞開肚皮，吃了不少。
飯后，卓穆就變成獸形離開了。
聞擇留印河收拾碗筷，自己先去地里面晃蕩了一圈。
須須頭已經長得很茂盛，連水都不需要澆；
麻刺果樹也活了大半，他往樹根補了點水；
剛種下不久的柿果種子還沒發芽，不過地壟上有些小坑，應該是被蟲、鳥光顧過。
還好沒把他的種子都給刨出來，他又補種了些下去。
轉完，他順便去河邊打了兩桶水，回到了山洞前的草棚里。
天光乍亮，驅散了山林和狂野間白茫茫的霧靄。
陸續有人過來，還或者是租紡線機，聞擇又忙活了一陣，進賬蜜塊、干果、麻線若干。
之后，他帶著印河，清點了下山洞里的物資。
“獸肉放久了不新鮮，我昨天換出去了四頭黑甲獸，家中還剩下兩頭……綿綿獸還有個一頭多……河蚌吐了一夜的沙泥，一會兒得記著換水……蓮藕竟然還有這么多？”聞擇嘴里嘀嘀咕咕。
印河一一記下他說的話，側頭問：“哥，要不咱們把蓮藕也換出去幾筐？”
聞擇搖頭：“昨天我們帶回來太多蓮藕，半個部落的人都分到了，恐怕不好換。這樣吧，你帶上石鋤頭，咱們挑一點帶芽的蓮藕出來，在附近找個水塘，種一批下去。”
“再吃不完，就曬成藕干，留著冬天慢慢吃。”
盛夏不是種蓮藕的好季節，他們帶回來的蓮藕個頭大，也不太適合種。
反正這次只是做個嘗試，能活就活，不能活他也不心疼。
印河很聽他的，馬上答應：“好！”
種蓮藕的時候，他見聞擇是在池塘邊挖坑，還意外地問：“哥，不是直接種在水里嗎？”
聞擇：“不是的，水太多進入藕體，容易腐爛。得等長大一些，再引水過來。”
他把藕苗放在挖好的坑里，耐心地和印河講解著：“你看，栽的時候要斜著，保護好藕芽，埋土時，這個尾部要留在外面，保證頭尾兩端有露出的部分。”
印河連連點頭，覺得自己學明白了，就按照聞擇的方式，也種起蓮藕來。
聞擇不時指導他兩句，再夸一夸他。
種地不是個輕松的活兒，加上這邊日頭曬，兩人額頭很快冒出汗來。
印河雖然沒罷工，但還是嘟噥了句：“真麻煩，又不知道能不能活，感覺還不如直接去撈了。”
聞擇：“可是這個在家附近啊，要是以后長成規模，想吃的時候，直接過來拔兩根，多方便。”
印河：“也是。不過哥，你是怎么認出蓮藕的？我都不記得咱們吃過，你竟然還知道怎么種。”
聞擇笑著打哈哈：“種植方法是聽別人講的，你忘了，我比你大十歲呢，你沒吃過，不代表我沒吃過啊。”
印河畢竟是年紀小，不疑有他地點了點頭。
兄弟兩個種完蓮藕，回家稍微歇了下，就開始燒火加熱獸油和他們之前撈回來的堿水，準備做肥皂了。
一回生，二回熟，聞擇每一步都有條不紊。
邊加熱，他邊和印河說：“你去撈幾個品相不太好的河蚌來，用熱水把它們燙開口，再把殼掰下來砸碎。”
印河：“好嘞！要多碎啊？”
“越碎越好，再拿石頭磨一磨，磨成粉末，我一會兒要添在肥皂里面。”
“知道啦！”
之前他往獸油里面添的是草木灰水，過濾麻煩，質地也不是很好，撈來的堿水，就沒有這個問題。
尤其他這次選用的還是綿綿獸的獸油，加入堿水攪拌時冒出的味道，是淡淡的膻味中，帶著細膩的油脂香。
印河不一會兒就把他研磨過的蚌殼粉拿了過來，聞擇少量多次，慢慢往獸油里面加著。
“哥，加這個粉末有什么用啊？”
“之前做的肥皂比較軟，加了這個應該能硬一點。”
“原來是這樣。”
他們一共做了兩批肥皂液，一批是普通的，一批是加了硫磺的，把綿綿獸油用了大半。
加了蚌殼粉后，兩種肥皂液都有磨砂感，不過攪拌起來依舊絲滑。
普通肥皂液是灰白色，硫磺皂液是灰褐色，聞著味道也不一樣。
值得一提的是，硫磺的味道被獸油中和，不臭了。
聞擇示意印河離遠些，別燙著。
他兩手墊著獸皮，將黏稠成型的皂液，從陶壇里面分批倒在寬大的葉子上。
倒完，他放下陶壇，審視著一塊塊還沒完全凝固的皂液，說：“是不是有點丑？”
現代那些肥皂，不管是圓還是方，都挺精致的，應該是通過模具定的型。
不像他，只能等皂液冷卻凝固后，再一塊塊地切。
聞擇摸著下巴。要不要也做一批模具出來呢？
印河盯著皂液左看右看，認真地說：“不丑啊，你看在陽光底下還發光呢，等做好，一定會有很多人喜歡的。”
反光的不止是油脂，還有研磨后的蚌殼粉。
可能是平常用的東西都灰撲撲的，獸人們都喜歡亮閃閃的東西，比如珍珠，寶石，金屬。
印河沒見過更漂亮的肥皂，喜歡他做的情有可原。
他自己卻想要改良，因為哪怕能和上輩子的生活接近一點，都會讓他感到有奔頭。
“等虹日部落的人來了，我看看能不能和他們訂一批陶制模具。”聞擇將事情定了下來。
過了中午，卓穆果然還沒回來。
上午活動量大，兄弟兩個都挺餓的，聞擇就簡單炒了兩個菜，又蒸了些莖塊。
等著莖塊熟的間隙，他把印河挖出來的蚌肉，去掉內臟，用草木灰水仔仔細細搓洗了幾遍。
然后，熱鍋爆香須須頭，再倒下切好的蚌肉，大火翻炒起來。
怕炒得太硬，他灑了鹽、麻刺果，很快就把蚌肉盛了出來。
河蚌長得大，幾個蚌肉，就炒出了一盤菜。
“印河，來吃飯！”他把菜端到石板上，叫著弟弟。
“好！”印河匆匆走來，低頭一掃，“咦？這個是蚌肉嗎？”
“對，嘗嘗味道怎么樣。”
印河坐在他對面，期待非常地拿起筷子，第一個就夾向了蚌肉。
結果，放進嘴里嚼了兩下，他的表情就變了，看著聞擇，欲言又止的樣子。
聞擇心里浮現了不好的預感。
他也夾了一口，放進嘴里，剛一嚼——硬就不說了，那腥味，直沖天靈蓋！
“唔！”他是吃不下去了，吐了出來。
印河趕忙把自己嘴里的也吐了，灌了兩口涼水，才把嘔意咽下去。
平復了一會兒，見聞擇盯著那盤炒蚌肉出神，印河猜測他是失落了。
畢竟他哥還是第一次做出這么難吃的東西……
“哥，不是你的問題，是蚌肉本身就難吃。”印河努力安慰他，“咱們部落沒吃的時，大家寧可去挖樹根，都不碰蚌肉。怕一口吃下去，不僅沒解餓，還把肚子里原本的東西給吐出來。”
聞擇被他的話逗笑了，說：“我沒事，只是在想問題出在了哪里，還有沒有其他的做法。”
印河帥氣的小臉兒一垮：“啊？你還沒放棄啊？”
“這也是食物，我舍不得放棄。”
關鍵是，他之前真的吃過味道鮮美的蚌肉，后悔沒取取經了。
印河還是一臉不信任的模樣：“可我覺得，這東西怎么做都不會好吃的。”
“你忘了須須頭，蓮藕和黑甲獸肉了？找到合適的做法，不都很好吃。等我下次試試燉的。”
印河直皺眉頭，張了張口，又不敢說：那整盆湯不都得是腥的啊？
聞擇有了想法后，也不糾結了，吃起別的菜來，“來，先吃東西，別想了。”
印河嚼著莖塊，暗暗祈禱：不管怎么做，千萬別讓我試菜。讓卓穆哥試吧，他比較能忍。
吃過飯后，他們休息了一會兒。
下午，聞擇帶著印河去洗淀粉。
以前沒人問津的大石磨，今天還排起了隊，好在每個人用的時間都不長，等待期間，切切蓮藕，聊聊天，時間過得飛快。
他足足帶了五大筐蓮藕來，今年一年都淀粉自由了。
到了傍晚，聞擇果然和蚌肉杠上了。
他按照設想的，把蚌肉煎炒后，煮了一鍋湯。奶白的顏色，河鮮的氣味，還是頗為誘人的。
卓穆扛著獸肉回來后，聞擇招呼他先洗手，把飯吃了。
印河眼珠一轉，搶著盛了一碗蚌肉湯，擺在了卓穆的面前。
“卓穆哥，你辛苦一天了，你先吃！”
心里則暗暗道歉：對不住了，卓穆哥。
第46章 韭菜
這蚌肉湯聞著還好, 但中午那口炒蚌肉，實在是給印河吃出心理陰影來了，讓他不敢嘗試。
所以, 只能指望卓穆了。
卓穆洗過澡，換了身干凈的麻衣，銀色的碎發濕潤, 擋住了眉毛。
他平靜地掃了一眼碗里的蚌肉, 和印河說：“謝謝。”
印河心虛地不看他：“不客氣。”
聞擇端來最后一盆菜，是用蓮藕燉綿綿獸的排骨。
骨頭不好切，就一大根一大根地燉, 肉已經軟爛, 快和骨頭分離, 隨著他的動作, 在盆里顫巍巍地晃動。
他沒把排骨上的肥肉剔那么干凈, 因此菜湯泛著誘人的油花, 肉香味濃郁, 聞著就讓人食指大動。
可他沒和卓穆介紹這道“新菜”，而是著重說起了他做的蚌肉湯。
“我把內臟處理得干凈，加了些配菜，煮了好久, 不過還沒來得及嘗, 就被印河搶先端來了。”聞擇期待地說, “你嘗嘗，淡的話我再放點鹽。”
卓穆：“好。”
他也不怕燙，大手直接端起陶碗，送到嘴邊，吹了兩下。
喝下一口奶白色的湯汁, 他表情依舊淡定。
印河迫不及待地追問：“怎么樣？”
卓穆：“還可以。”
印河的眼睛亮了，放心下來：“哥，我盛兩碗回來，咱們喝！”
湯罐正在不遠處的火塘上溫著，他噠噠噠跑過去，又很快端著碗跑回。
把其中一碗給了聞擇，自己都沒等坐下來，就迫不及待地干了一口。
舌尖品嘗到滋味，他歡喜的表情，瞬間變得痛苦。
“唔……”他含著湯，五官皺成一團，埋怨地看向卓穆。
這么難喝的湯，你竟然說還行！
“怎么了？還是很難喝？”注意到他的反應，聞擇問。
印河腦海里天人交戰，最終，還是視死如歸地把湯給咽了。
“嗯……怎么說呢……”他目光躲閃，吞吞吐吐。
聞擇：“……你不用說了，我已經明白了。”
話音落下，他自己喝了口蚌肉湯，的確不好喝。
連著兩次失敗，讓他有點不爽，“嘖”了聲，將湯放在了一旁。
“還好只是費點兒柴。剩下的就倒了吧，我再想想怎么改進。”聞擇說。
印河比他還不好意思，絞盡腦汁搜羅著詞語：
“哥，其實腥味已經比中午淡很多了，只是有別的菜對比，才顯得不那么好喝，反正我能喝的。”
卓穆聽完，接話：“我也能喝。”
兩人這樣照顧他的情緒，讓聞擇不禁破功，笑了一聲。
“算啦，這么多好吃的菜呢，別自討苦吃了。這只是一次嘗試，失敗是成功之母嘛，我沒放在心上。來，把碗給我，我去倒。”
見他堅持，兩人只好由著他，把這鍋湯給倒了。
聞擇清洗湯鍋的時候，想到山谷湖泊里那么多大河蚌，看得到吃不下，就一陣肉痛。
可他目前著實想不到更好的烹飪方法了。
等他再找一找調料的，他就不信了，獸世地大物博，他還能奈何不了小小河蚌？哼。
飯后，時間還早，三個人一塊把卓穆帶回來的獸肉處理了下，坐在火堆邊，說起今天發生的事。
聞擇：“你今天回來得晚，是不是走了很多路？”
卓穆：“嗯，走了三條采集路線，才找到長毛彎牙獸的蹤跡。追上它們后，我們獵到了一頭。”
聞擇：“我看到了，你分到的還是兩根后腿。家里現在的獸肉太多了，綿綿獸肉都有了腐壞的征兆，我想把吃不完的做成咸肉，風干后保存起來。”
卓穆：“可以。之前吃不完的肉，都是這么做的。鹽還夠嗎？”
聞擇：“我要說的就是這個，不太夠了，咱們什么時候去撈點兒？”
卓穆：“過個一兩天？”
聞擇：“行。”
他又說起自己今天和印河種蓮藕，做肥皂，洗淀粉的事。
“等明天一早，肥皂就能切塊了，得找個人幫我去給虹日部落送個信，讓他們來取。”
卓穆說：“不用那么麻煩，我們巡查領地，靠近虹日部落時，過去吼兩聲就行。”
聞擇哈哈笑起來：“能變成獸形就是方便。”
卓穆看著他被篝火映襯的俊秀容顏，也勾唇淺笑。
印河坐在他們兩個中間，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沒有插話。
總感覺他們聊天時，很像部落里那些夫夫，怪有愛的，他喜歡。
＊＊＊
第二天，出乎聞擇預料的是，卓穆才剛走不久，虹日部落的人就來了。
他放下手里的肥皂，擦擦手，從草棚中走出去，問：“你們看到卓穆了嗎？”
赤嶼燦笑著揮手，說：“看到了啊，我們進部落的時候，他正好帶隊出去。怎么了？”
聞擇搖頭：“沒事。我本來還和他說，讓他幫我通知你們一下，來取肥皂。”
“哦哦！我們也惦記這個事呢！”
赤嶼匆匆走過來，迫不及待掏出一樣用麻布袋裝著的東西，遞給聞擇，邀功似的說：
“但我們這次過來，主要是為了給你這個！”
袋子上印出了輪廓，聞擇心里一喜，激動地問：“不會是我說的辣椒吧？”
赤嶼沒賣關子，大聲道：“就是辣椒！我們在領地里找了好久，終于找到了！”
火嵐也跟著他一塊來了，不贊成地瞥他一眼，向聞擇解釋著：“你先別太高興，雖然樣子和你說的對上了，但是味道……你嘗嘗就明白了。”
聞擇一聽，心涼了半截。
“我先看看。”
他接過布袋子，打開，里頭果然是辣椒。
摸出了兩根出來，仔細端詳。
獸世的果子普遍長得大，可這棕黃色的辣椒，卻只有他小拇指那般大小，表皮皺皺巴巴，營養不良似的。
放在鼻端聞了聞，辣味兒基本沒有。
“能掰開看看嗎？”他問赤嶼等人。
“當然，就是送來給你的。”
聞擇掰開一根辣椒，伸出舌頭舔了舔，果然，辣味沒嘗到，就吃出苦味兒了。
再看里面的籽，也干干癟癟的。
這種籽，種下去估計活不了。
聞擇又問起這辣椒秧什么樣，火嵐給他形容了一番，他露出了然之色。
“我大概知道了，這是一種樹椒。”
“樹椒？”虹日部落的人都好奇地看向他。
“對。這種樹椒對海拔……就是生長的高度、氣候、光照、溫度等都有要求，只在特定的環境，才能長得好。”
他上輩子還研究過這個品種，發現哪怕是在實驗室模擬出原產地的環境，還是長不成。
科技的力量都辦不到，更別提隨便給種子種去別的地域。
這個品種的樹椒，也因為產地的限制，價格比普通的辣椒高。
聞擇估摸著：“你們領地的這些辣椒樹，可能是鳥兒帶來的種子，雖然發芽生長了，但很難結出好吃的果實。”
赤嶼聽明白了：“想要你說的那種好辣椒，得去別的領地打聽。”
聞擇：“嗯。”
興師動眾，卻沒找到想要的東西，聞擇說不失望是假的。
他捏著布袋子問：“那我就把這些辣椒都收下了？種一下試試。”
赤嶼連連點頭：“都給你，你也別太著急，我們會繼續幫你找的。”
“謝謝你們。”想到適宜這種樹椒生長的環境，聞擇建議，“可以往南邊山多的部落找找看。”
“行。”
火嵐見聞擇難受，心急地拍了下赤嶼的胳膊，埋怨道：“族長，你還不快把另一樣東西拿出來。”
赤嶼：“嘶，你急什么，手勁兒這么大。”
聞擇不解地望著兩人：“還有？”
火嵐搶著說：“對！我們找到辣椒的時候，就意識到可能達不到你的要求，那來一次，總不能空著手呀！就帶來了一樣我們虹日部落特有的植物，我估計你會喜歡的。”
聞擇一聽這話，直覺是個好東西，心情不由得振奮起來。
“是吃的嗎？”
“算吧？部落里年紀大的獸人說這是個好東西，我們嘗了，感覺味道和須須頭有點像。”
聞擇腦海里迅速閃過幾種蔥，高興地把幾個人往草棚里面帶：
“來來，大家別站著了，到這邊坐著說。”
印河很有眼力見兒地，給他們一人端了一碗水。
赤嶼坐下后，一雙狐貍眼笑瞇瞇的，瞧著聞擇。
聞擇真是被他們把好奇心都勾起來了，漆黑的眼眸透著急切：
“赤嶼族長，你快別和我賣關子了，到底是什么啊？”
“哈哈哈，”赤嶼笑著取出一大捆帶著根須的綠葉菜，遞向聞擇，“就是這個，我們部落管它叫陽陽草。”
聞擇看著那扁平的條形莖葉，聞著熟悉的刺辣味道，緩緩瞪大了眼。
這不是韭菜么！以前餐桌上的常見食物！
他欣喜地從赤嶼手中接過這捆韭菜，先掂了掂，豁，重量真扎實；
又折斷了一根，放嘴里面嚼了嚼，唔！味道也很正很霸道！
這捆韭菜一看就是赤嶼他們出門之前拔的，很嫩。
而且，這才是獸世植物該有的大小啊！一根頂得上他一條手臂長了！
有許多人不喜歡韭菜的味道，但聞擇在不需要出門見人時，還挺愛吃的。
什么韭菜炒雞蛋，韭菜炒魷魚，韭菜盒子，韭菜餡餅，烤韭菜……吸溜。
韭菜又能挑大梁，又能來調味，最關鍵的是，一茬接一茬的長，容易獲得！
多么好的食物啊！他喜歡極了！
他那愛不釋手的樣子，給赤嶼等人看得非常高興，知道他們把陽陽草送對了。
也不管沉浸在喜悅里的聞擇能不能聽到，說：“這個東西在我們那邊很容易栽活，我們特意拔了根帶來的，你把根埋在土里，澆澆水應該就行了。不活也沒事，反正咱們兩個部落離得近，你想要，我們再割了給你送來。”
“如果能種活，你吃的時候，就把葉子割下來，根留著，會繼續長，很方便。”
聞擇慢半拍才抬起頭，笑著“嗯”了一聲。
這次雖然沒得到滿意的辣椒，但知道了獸世有辣椒的存在，還獲得了韭菜這么好的食物，就叫“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他由衷地表達著感謝：“謝謝你們送我的陽陽草！我太需要了！對了，你們為什么會給它起這么個和味道、樣子不搭邊的名字？”
只是隨口一問，幾個年紀稍微大些的人，立刻露出了微妙的神情。
火嵐年紀小，沒注意到同伴神色的變化，踴躍地回答聞擇：
“我也不太清楚為什么，部落里好些獸人，提到陽陽草就擠眉弄眼的，說不明白話。因為吃完陽陽草，嘴里的氣味太沖了，半天都消失不了，所以我和伙伴們都不喜歡吃。要不是看它和須須頭味道有點像，我們還想不到給你挖呢。”
聞擇問：“所以你們平常不怎么吃陽陽草？”
火嵐點頭：“對的。”
聞擇：“你們可以試試拿陽陽草炒鳥蛋、炒獸肉，我覺得還挺香的。”
火嵐一副受教的樣子：“果然和須須頭的用法差不多。”
他瞥向身邊的赤嶼，追問：“你們還沒說呢，為什么叫陽陽草？”
赤嶼雖然還沒有伴侶，但畢竟是一族之長，知道的東西很多。
他狐貍眼里劃過一抹尷尬，抬手撓撓臉，支吾道：“這怎么說呢……嗯，我從一些長輩那聽來的，這個陽陽草，對咱們身體比較好……”
火嵐還偏著腦袋，聽得云里霧里，聞擇卻一下子會意了。
在現代時，他也聽說過關于韭菜的藥用功效，比如，壯陽。
獸世都是男人，吃韭菜，怎么不算一種補身體呢？
叫陽陽草，還挺貼切的，哈哈。
赤嶼身后一個獸人笑著打趣火嵐：“反正你還沒找伴侶，對你來說沒什么用。”
火嵐擰眉：“這和伴不伴侶的還有關系？”
聞擇“噗嗤”笑出聲來。
火嵐看看同伴，再看看他，明白了什么，白皙的臉頰泛紅。
“什么啊，我才不需要吃這個。”
聞擇默契地越過了這個話題，再次和赤嶼他們表達了感謝，問：“你們一共帶過來多少？”
赤嶼拿出半筐韭菜，放在地上：“這些夠嗎？領地里的陽陽草長得分散，我們今早只拔了這么多。不夠等我回去，再讓人拔些送來。”
聞擇連連表示：“夠了夠了，我先種種看。對了，等你們的陽陽草結了種子，給我留一些。”
赤嶼答應下來。
他提出付赤嶼他們物資，但他們死活不收。
聞擇就在換肥皂的時候，多添了一些給他們。
赤嶼等人連連道謝，對他新做出的這批肥皂，愛不釋手。
肥皂被切成方正的一塊塊，包了干凈的葉子，現在不缺麻線了，聞擇還拿銀色的麻線在葉子上綁了個蝴蝶結。
雖說包裝依舊質樸，但比光禿禿的一塊肥皂好看很多。
大家拆開包裝查看，連聲夸贊：“這個顏色真好看，質地也細膩、特別，聞著有淡淡的油脂香氣，我喜歡。”
聞擇認真提醒：“普通肥皂無毒，硫磺皂卻千萬不能入口、入眼，如果不慎弄進去，立刻要用大量清水洗凈。”
赤嶼他們鄭重點頭：“知道了，大人都有數，等回去后，我們會把小崽看好的。”
聞擇：“我也是這個意思。”
隨后，他們拿出了換肥皂的物資。
不僅有約定的食物和木料，還有不少石頭！
赤嶼笑著說：“聽說你給房子打地基要用到石頭，這都是我們過來的路上，順手收集的，送給你，不用你再換肥皂給我們了。”
聞擇意外地說：“謝謝你們，你們的消息真靈通。”
赤嶼大方一笑，沒否認。
制作肥皂的工序多，又是聞擇的獨家配方，和其他部落的人交易，他收的物資本就不少。
赤嶼他們又是帶來辣椒的消息，又是送他韭菜、石塊的，聞擇便多拿出了一些肥皂，要送給他們。
這次，他們咬死了沒收。
沒辦法，聞擇只好讓印河搬了一大筐蓮藕來。
“這筐蓮藕你們帶回去，不管是清炒還是燉湯，都很好吃。”
赤嶼他們推辭，聞擇就說：“我們部落蓮藕大豐收，真不是什么稀罕東西，你們別有壓力。而且，我還想再和你們談兩筆交易。”
“什么交易？你盡管說。”
聞擇：“第一筆是想找你們再定做一批紡線機。
“我帶回的這二十架不夠分，現在部落里的人都在和我租著用。”
赤嶼他們好奇地了解了什么叫“租用”后，嘖嘖稱奇：“竟然還有這種分配方法？聞擇，你太聰明了！”
火嵐說：“我們部落人更多，二十多架紡線機同樣不夠分，族長的山洞都要被人給踏平了，正頭疼呢。”
赤嶼：“可不是，我沒辦法，只能暫時按照，誰家以前給部落做的貢獻大，誰家就優先使用紡線機來分配，可還是有好多人不服氣。”
聞擇覺得他這個分配方法不錯，適合他這個一族之長。
果然，獸世只是條件落后，獸人們并不是愚笨。
赤嶼又說：“我也讓跟你一塊制作紡線機的那批人，抓緊時間做新的紡線機出來了。不過他們不像是你那么厲害，一天也做不出幾架。
“等回去后，我讓他們先把你需要的紡線機做出來。”
聞擇聽完，擺手：“不用，我這邊還分配得過來，先緊著你們部落吧。我就是和你提提，你把這事記著就行。”
赤嶼鄭重點頭：“一定記著。”
聞擇：“至于手生，你也別急，做多了就好了。”
赤嶼：“嗯，那第二筆呢。”
聞擇說想和他們定做陶制的肥皂模具。
他比劃了下：“最好能做成一樣的，大概這么大，不用太精致，形狀方正些。”
赤嶼他們不愧是擅長燒陶的部落，很快就有了想法。
“行，這個容易，我們開窯燒了給你帶來。”
“好。”
又聊了一會兒，赤嶼他們留下物資，帶好肥皂和蓮藕，起身告辭。
幾個獸人在山洞前的空地上變成獸形，亞獸人們爬到他們的背上。
大紅狐貍赤嶼低頭，超級蓬松的巨大尾巴一搖一搖。
他柔和友好地看著聞擇，嘴一張一合：“聞擇，你在哪里建房子？我們順手幫你把這些石頭、木頭都運過去吧，免得你搬了。”
聞擇沒和他們客氣：“木頭不用了，我準備放在山洞里面，石頭的話，你們稍等下。印河！”
“哥，我在呢。”
“你變成獸形帶著我吧。”
“好！”
聞擇坐在大熊貓的背上，在前面帶路。
一千多米，很快就到了。
赤嶼他們放下石頭后，迎著朝陽，和聞擇道別：“歡迎你們去我們部落玩啊。”
聞擇笑著揮手：“有機會一定過去。”
印河也和他們說了再見。
送走虹日部落一行人，聞擇沒急著回去，而是從印河背上滑下，清點石頭的數量。
那天晚上聚餐，他把黑甲獸肉換給部落里的人時，和他們說了，找到合適的石頭，直接送到這就行。
現在一數，怎么比約定的數量多出了很多？
正疑惑，他看到一個不太熟的獸人，背了一筐石頭跑過來。
聞擇想了下他的名字，說：“宗楚？你是幫別人送石頭？”
宗楚是一只成年棕熊，直立逼近十米，體型碩大。
挖藕、聚餐時他也在，不過他比較內向，沒怎么和聞擇講過話。
聞擇就記得他埋頭吃吃吃，不一會兒，就干掉了半鍋的燉獸肉。
還沒跑到近前，他就變成了人形，深灰色的麻衣包裹不住他蜜色的健碩胸膛，兩條長腿粗壯，滿滿都是力量。
他換成用手抱著筐，邊走，邊搖頭說：“這是我自己收集的。”
聞擇意外：“咱們好像沒有交換什么？”
宗楚將他帶來的石頭，倒在石頭堆上，“嗯”了一聲，“看到合適的，就順手撿過來了。”
聞擇一怔，不禁有些感動：“謝謝你的幫忙。你知道除了你，還有誰幫我撿石頭了嗎？”
宗楚想了想：“我見白峽、吉砂他們來過，其他人就不知道了。”
這些人，做好事還不留名。
而且，宗楚見過其他人，說明他來了不止一次。
聞擇再次向他認真道謝：“真的謝謝你們。”
印河也跟著說：“謝謝宗楚哥！”
宗楚有點不好意思，大概臉也紅了，只是膚色的原因，看不大出來。
他偏開目光：“不用謝，那我先走了。”
說罷，也不給聞擇挽留的機會，變成獸形，咚咚咚飛快跑遠。
聞擇笑著搖搖頭，繞著石頭堆走了一圈，盤算著：照這個速度，三五天就能把打地基的石頭收集完。
注意到一堆形狀不那么勻稱、質地也不夠堅硬的小石子，聞擇頓住腳步。
印河順著他的目光一看，笑道：“哥，這些可能是秦樹他們送過來的，我聽他們說了，也想幫你的忙。”
聞擇欣慰地說：“真是一群好崽崽。”
伙伴被夸贊，印河與有榮焉地挺起了胸膛，笑嘻嘻說：“他們要聽到你這話，得美上天了。”
聞擇轉頭看他：“你也很能干啊，最近辛苦你了，今天晚上，哥做炒蚌肉獎勵你！”
印河一下不嘻嘻了。
第47章 豆子
“啊？還吃啊？”
聞擇一看到他怕的那樣, 就不厚道地哈哈笑起來。
回山洞的路，他沒讓印河變成獸形，兩個人當散步一樣走回去。
聞擇自信滿滿地道：“我又想到了一種烹飪蚌肉的方法, 有預感這次能行！”
印河心想：你昨天做蚌肉湯的時候，還這么說呢，反正我不信。
唉, 現在又不缺吃的, 他哥怎么就和蚌肉杠上了呢。
之前不吃河蚌，也沒見他這樣執著。
一想到那個腥臭的味道，他這只干飯熊, 對晚飯都不期待了。
＊＊＊
家里的活兒比較多。
下午, 聞擇先是和印河一塊, 把淀粉處理了。
然后將赤嶼他們帶來的辣椒種子、韭菜根種了一部分。正好上回聞擇帶著崽崽們一塊翻的地, 還沒種完。
給韭菜根填土時, 聞擇和印河說：“其實有陽陽草種子的話, 種種子會比較好。”
赤嶼他們說這樣就能活, 他心里還挺沒底的。
印河：“那等赤嶼族長他們送了種子來，咱們再種。而且直接把根種下去，就不用擔心鳥兒什么的刨種子吃了。”
聞擇展顏一笑：“也是。”
種完地，澆完水, 聞擇看日頭挺足的, 扛了幾根從中間劈開的大木頭, 架在山洞外的空地上。
又把吃不完的蓮藕搬了一筐，洗凈、去皮，切成片，放在上頭，晾曬起來。
印河主動提出幫忙, 聞擇心疼他小小年紀，天天在家里面干活，就對他說：“不用，你去部落里找秦樹他們玩吧，順便和大人們說一聲，之前和我預定的硫磺皂，我已經做好了，讓他們有空的時間來拿。”
印河這才乖乖接了“任務”，變成大熊貓，屁顛屁顛兒地往部落深處跑。
從熊耳朵到熊尾巴，都透著脫籠的歡快。
聞擇在身后呼喚：“晚飯前回來哈！”
一向懂事的印河，這次卻跟沒聽到似的，跑得更快了。
聞擇猜到他是怕晚上吃蚌肉，一個人笑了好半天。
印河到部落里，先去找秦樹。
他的兩位父親都過世了，現在和秦山一家住在一塊。
見他過來，秦樹還怪驚喜的。
因為秦山、離水都沒在家，秦樹就拉著他和嘉意，在部落里面玩起來，順便把聞擇的話帶給大人們。
臨近傍晚，去陶窯那頭忙活的夫夫兩個回來，印河通知完，嘴上說了要回家，腳下卻磨磨蹭蹭的。
離水心細，走過去溫聲問：“印河，你和你哥鬧矛盾了？”
印河答道：“不是……”
“那怎么了？”
印河不是個能藏得住事的人，而且他也想吐槽一下他哥，就惆悵地說：
“還不是因為我哥這兩天沉迷做蚌肉，離水哥，你知道的吧，那東西多腥啊，我吃一口，差點把前天吃的東西都吐出來。結果今天我哥說，還做蚌肉！”
離水想到河蚌的腥氣，不禁對印河感到同情。
不過嘴上，他還是偏向著聞擇：“你哥沒做其他的菜嗎？”
“做是做了……可吃一口蚌肉，再好的菜，也讓人沒胃口。”
離水覺得，以聞擇的性子，怎么也不可能真的虐待弟弟，就勸他：
“說不定你哥今天做的蚌肉很好吃呢，你要實在不想吃，和他說說，他也會理解的。”
秦樹聽了兩人的對話，說：“印河，要不你在我們家吃吧？離水哥做飯也很好吃的，我們今天晚上吃炸藕夾。”
印河搖頭：“不了，我還是要回去吃的。”
秦樹很著急：“可你都說了蚌肉難吃了。”
印河認真地道：“比起這個，我更不想讓我哥哥掃興。”
聞擇總是夸他能干，但在他看來，聞擇才是最能干的。
家里家外那么多的活，他幾乎每天都從早忙到晚，從來沒聽他抱怨過。
既然他執意做蚌肉，那就做吧！
反正還有卓穆哥和自己一起呢！
這樣一想，印河心里好受多了，和離水等人告了別，變成獸形，往家里面走去。
到山洞附近，他碰上了從另外一個方向回來的純白巨蟒。
背上背著整整一頭長毛彎角獸！
成年的長毛彎角獸體型非常龐大，把他的蟒身都往下壓了一大塊，可見有多么重。
印河眼睛一亮，喊道：“卓穆哥！你們今天收獲不小啊！”
這大嗓門，把正在搓洗蚌肉的聞擇驚了下，看過來，笑道：“印河，你嚇我一跳。”
又看向卓穆：“回來了？”
卓穆把獵物“砰”地放在山洞前的空地上，變成了人形，寬肩窄腰長腿，五官立體，俊美無雙。
他“嗯”了聲，看了眼蚌肉，沒太大的反應。
聞擇手上動作沒停，笑著問：“看來今天很順利？”
卓穆答道：“是的，領地里的長毛彎牙獸，已經被我們殺得不敢露頭了。”
聞擇：“太好了，這下子能放心去采集了。就是咱們的獸肉更多了，得抓緊去撈鹽回來。”
卓穆：“明天去。”
聞擇：“嗯嗯。飯做好還得一會兒，你要不要先去洗澡？”
卓穆沒急著走：“柴和水還夠嗎？”
聞擇：“夠的夠的。”
卓穆：“那我洗完就回來。”
高大的男人轉身離去，變成人形的印河一看到蚌肉，就面色發苦，暗中嘆氣。
他寬慰自己：沒事的，哥哥開心就好。
忽然，他注意到區別，問：“誒，這是生的嗎？”
“對。昨天我都是把蚌肉煮開口，才取肉去內臟，今天我就想處理生蚌試試。”
“蚌殼那么緊，你砸開的？”
“沒有啊，你忘了，我有黑銀刀。趁著河蚌不注意，我一刀扎進殼里，再劃一圈，一掰！就行了。”聞擇對自己的成果頗為滿意。
盆里的蚌肉去了臟東西，他先拿草木灰水，又拿清水洗凈后，才把蚌肉切成段。
隨后，他把蚌肉里加入這兩天做的蓮藕淀粉，拌勻，放在一旁腌制著，去做別的菜。
等腌制好，他起鍋燒熱油，先把麻刺果和同樣切成段的韭菜加進去，翻炒兩下。
韭菜很容易就熟了，他再加入蚌肉，掄著木鏟子，大力翻炒起來。
石鍋中的蚌肉，很快就微微卷曲，變成誘人的奶白色澤。
因為聞擇炒得很專注、很用心，圍觀的印河，對這一鍋食物，油然生出敬重之情。
好像再說河蚌肉不好吃，是對它的褻瀆。
已經連著做了兩天，聞擇對火候把控得到位。
感覺差不多了，他灑了適量的鹽，將熱騰騰的韭菜炒蚌肉，盛了出來。
抬頭一看，卓穆也回來了，聞擇揮著手中的鏟子：“蚌肉做好了！”
卓穆換了干凈的衣裳，拿肥皂洗過的濕衣裳被他攥在手中。
草棚里牽了麻繩，他把衣服晾好，走過來，看著這盤白綠相間，色澤喜人的菜，問：“這是用什么炒的蚌肉？”
聞擇回答：“陽陽草，虹日部落的人今天給我送來的。”
卓穆又看了一眼：“原來這個就是陽陽草，炒出來的味道挺香的。”
聞擇燦笑，遞過去一雙筷子：“是吧？我聞著也香！來，咱們一塊嘗嘗！”
印河想著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沒動。
他盯著卓穆接過筷子，夾了口蚌肉，稍微吹吹，放進嘴里。
伴著咀嚼，他深邃的赤色眸子，亮起光彩。
聞擇也拿了筷子，蚌肉連帶韭菜，一塊品嘗起來。
“唔！”他的眼睛也驚喜得瞪大了，邊往外呼著熱氣，邊說，“好吃！”
搓洗后用淀粉腌制的蚌肉，不僅去除了許多腥味，口感上，還保留了嫩滑脆爽；
再配上韭菜一塊炒，更是去腥的同時，絕妙地激發出了蚌肉本身的鮮香，又和魚肉的鮮不是一種，更爽口，滋味更濃郁！
烹炒后的麻刺果，乃是點睛之筆，麻味適中，還突出了蚌肉獨特的甜意，很是開胃！
總之，有他上輩子在飯店吃過的那味兒了！
而且，河蚌長得大，蚌肉也厚實，一口咬下去，別提多滿足了！
要不是聞擇還有別的菜沒出鍋，他高低得干下去一盤！
戀戀不舍地放下筷子，聞擇期待地看向卓穆。
后者勾唇淺笑，也給出了很高的評價：“沒想到不腥的蚌肉，竟然這么好吃，口感真不錯。”
聞擇頓時笑得更加燦爛：“等咱們的陽陽草種好，再多撈些河蚌回來，吃個夠！”
卓穆：“行。”
量大管飽，還美味的食物，讓他們兩個人都十分開心。
印河見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心中也犯起嘀咕。
蚌肉炒陽陽草，聞著是挺香，但真有那么好吃嗎？
昨天的蚌肉湯，聞著還不錯呢。
哥和卓穆哥，不會是合起伙來，想騙他吧？
他正懷疑，聞擇問他：“印河，你要不要吃點？”
印河搖頭：“我，我還是一會兒吃吧。”
“那你來幫我燒燒火。”
“好。”
等到開飯，聞擇和卓穆兩個人，筷子一直往蚌肉上面招呼，陽陽草也被他們吃了不少。
印河腦子里有兩個小人在打架——吃吧，說不定很好吃呢。
——算了吧，再好吃能好吃到什么程度？
——再不吃就沒了哦。
意識到這點，印河這才慢慢伸了筷子，夾起一片河蚌，微微皺著眉，放進嘴里。
和昨天不同，這次他的味蕾，瞬間就被那鮮甜微麻的滋味給擊中了！
等他仔細一品味，更是震驚得不行！
獸神啊，怎么這么好吃？這和昨天的是一種食材嗎？
“咕嚕”，他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連忙去夾新的。
卻發現，盆里面只剩下淺淺的一層了！
啊啊啊！他還沒怎么吃呢！
“哥，你就炒了這么多嗎？”印河難受地問。
聞擇：“是啊。”
印河已經徹底被這道菜征服了，眼巴巴地說：“明天再炒點好不好？”
聞擇：“恐怕不行……就割了這么些陽陽草的葉子，而且帶回來的河蚌也被我開完了。“
印河：“！！”
怎么會這樣啊！他還沒吃夠呢！
都怪他之前不肯下筷，現在想吃都沒了！
啊啊啊，悔得腸子都要青了啊！
兩個大人看出他的崩潰，憋著笑，把剩下的蚌肉炒韭菜，都留給他了。
印河吃完，還把里面的湯汁都倒進碗中喝干，這回聞擇實在沒忍住，笑出聲來。
他的笑是善意的，因為看著兩人大口吃飯的樣子，自己心中也會覺得很幸福。
卓穆不像聞擇這么外放，只翹起了嘴角。
印河被兩人笑了，俊臉通紅，張了幾回嘴，也沒好意思抱怨。
人家一開始就說了好吃，是他自己不信的。
唉！惆悵死了！
現在就盼著陽陽草快點種活、長葉子。他哥說了，長出葉子就能割一茬吃。
也是記著這點，本來對種植不怎么上心的印河，之后每天都要去地里面“視察”好幾圈，都恨不得把土翻一翻，看陽陽草扎沒扎根了。
也是因為他去得勤，光顧菜田偷種子吃的鳥被嚇跑了許多，聞擇種的西紅柿成功發芽了。
當然，這是后話。
此刻，聞擇和卓穆一塊，收拾完碗筷灶臺，又把牛喂了，該收的東西收回山洞去。
干活時，兩人約好了明天下午去撈鹽。
至于上午的安排，聞擇說：“我好久沒去采集了，正好不用擔心長毛彎牙獸了，明天和部落里的人一塊出去。”
卓穆：“行，那我帶隊去打獵。”
印河聽了他們的話，眼巴巴地問聞擇：“哥，既然采集沒危險，能不能把我也帶上啊？我不會拖后腿的，最起碼，可以幫你們背背東西。”
聞擇想了想，家里不用一直盯著，印河這個年紀也打不了獵，去采集好像也行？
不過還沒等他開口，卓穆便說：“明天中午有雨。”
“啊……”聞擇出口的話轉了個彎兒，“別的都還好，我曬的蓮藕不能淋雨，得及時收回來，印河，要不你這次就留在家中吧？等下次天氣好，我一定帶你去。”
聞擇好言好語，印河雖然有些失落，但懂事地點頭答應下來。
“那說好了哦，下次一定。”
聞擇認真點頭。
出乎意料，卓穆也承諾道：“再有一年多，你就成年了，現在可以開始熟悉打獵的技巧。適當的時候，跟著我去野外學習吧。”
印河是獸人，比起采集，當然對打獵更感興趣。
卓穆是山南部落的勇士，跟著他必定能學到不少東西，這個機會可不是誰都能得到的！
他一丁點都不失落了，眼睛锃亮，驚喜地說：“好！我要去！謝謝卓穆哥！”
聞擇有點過意不去，但不想放棄這么好的機會，也認真地向卓穆道謝：
“卓穆，謝謝，真的麻煩你了。”
卓穆淺笑：“不用。”
聞擇轉頭叮囑印河：“真跟著卓穆出去了，你也要多看，多聽，多學，別冒冒失失的，知道嗎？”
印河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知道！”
聞擇又側頭和卓穆感慨：“你這樣一說，我好像也感覺到了風里不同尋常的水汽，有預感會下雨，但沒你預測得這樣準確，難道有什么竅門嗎？”
卓穆想了想，說：“主要是判斷得多了……”
雖然具體的竅門說不上，但他還是耐心地給聞擇講了一番怎么大概分辨天氣，聞擇受益匪淺。
還有印河，飽餐一頓，又得到了卓穆珍貴的許諾，晚上睡得別提多香了。
第二天早上，聞擇因為要給部落里的人換肥皂，比卓穆離家晚一些。
抵達祭壇廣場時，太陽剛剛從東邊升起來，又很快隱沒到了厚實的云層中。
桑回背著兩個摞在一塊的空筐，抬頭看了眼天空，說：“今天有雨，咱們早去早回。人齊了，走吧。”
亞獸人們紛紛應聲，向部落外面走去。
邊走，邊和熟悉的伙伴聊著天。
聞擇聽他們說起卓穆：“我伴侶前兩天不都在和卓穆巡查領地，獵殺長毛彎牙獸嗎。”
“對，好像收獲不小呢。”
“是的，卓穆出力最大。那群長毛彎牙獸被追上時，還敢扭頭主動攻擊卓穆他們。卓穆沖上去，死死咬住了一頭成年獸的脖子，蟒身一個用力，就把那大家伙給掄倒了！它死命掙扎，但蟒身越纏越緊，直接把它給勒死了！”
“豁！”離水是被長毛彎牙獸狼狽攆過的人，知道這些野獸有多兇猛，瞠目結舌地說，“卓穆太厲害了，不愧是咱們部落的勇士。”
“沒錯！”其他亞獸人與有榮焉，“要不是他們，咱們今天采集，還得提心吊膽的。”
柏靈也好奇地問：“那獵到的長毛彎牙獸呢？”
此話一出，眾人齊刷刷看向了聞擇。
隊伍中央的聞擇怔了怔，說：“還沒吃。”
桑回揶揄道：“家里肉太多，都吃不完是吧。”
他說的是事實，聞擇點了點頭。
眾人頓時羨慕道：“有卓穆在就是好，家里的肉一直是新鮮的。”
“卓穆帶回去的，還是最鮮嫩的部位！”
“要是以后，我也能找個卓穆這樣厲害的獸人當伴侶就好了。”
聞擇愣了下，趕忙否認：“卓穆不是我的伴侶啊！我和印河只是借住在他那，等我的房子蓋好了，我們就會搬走的！”
“我們知道，就是感慨一下，哈哈哈，瞧你緊張的。”
“卓穆沒和你說，吃不完的肉怎么辦啊？”
聞擇背著筐，被大家打趣得有些局促，回答：“我們準備做成咸肉，儲存起來。家里的鹽不多了，下午去撈。”
有亞獸人響應：“啊，我家的也不多了，下午和你們一塊去撈鹽吧。”
聞擇點頭，說：“行啊。”
還有想湊熱鬧的亞獸人表示：“我也來！”
“算我一個！”
這么一合計，本來是聞擇卓穆兩個人的行動，最終成了小半個部落的集體動員。
聞擇聽著大家熱烈的討論，想到他剛穿越過來，和部落的人一塊去采集時，因為不擅長交際，都是默默地跟在隊伍后頭。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身邊聚集了許多主動和他說話的人，向他釋放著友情和善意。
聊天時，他注意到離水頻頻看向他，眼中帶著疑惑。
聞擇便問：“怎么了？”
離水想到印河哭喪的小臉兒，斟酌著問：“你們昨天晚上，吃的是不是蚌肉啊？”
聞擇：“對啊，印河和你說的？”
離水：“嗯……他吃得怎么樣？”
聞擇展顏一笑：“特別香，把湯汁都給喝光了，吵著要我再做呢。”
離水沉默了幾秒，認真地夸獎道：“印河真是個不挑食的好孩子。”
吃到難吃的食物，還能表現得這么喜歡。
要是他家的嘉意也這么懂事，他得高興壞了，愿意給嘉意做一輩子好吃的。
聞擇對上離水羨慕的目光，還挺摸不著頭腦的。
難道是他也饞蚌肉了？那下次做了，給他們送去一盤嘗嘗。
同行的亞獸人聽到兩人的話，其實都不相信聞擇能把蚌肉做得好吃，但考慮到聞擇的面子，沒出聲反駁。
只委婉地勸聞擇：“既然家里獸肉多到吃不完，就先吃獸肉唄。”
“是啊是啊，印河正是長身體的關鍵時候呢。”
聞擇一邊答應著，一邊心想：獸肉印河也沒少吃啊，自己還盯著他天天喝牛奶補鈣呢。
大家沒說多久。
因為進了林子后，就要分散開來，找尋能吃的食物。
聞擇走著走著，和桑回碰上，把他一直盤算的事，和桑回說了。
“叔，咱們部落的領地里，是不是有豆子啊？”
桑回將手中的野果丟進背筐，轉頭看著他，說：“有。你想要摘豆子？”
“對。”
“豆子有很多種，你要哪種啊？”
“黃色的豆子見過嗎？”聞擇伸手比了下，“圓溜溜的，長在長長的豆莢里，有股微澀的豆香，剝開表皮，里面是白色的。”
桑回這次想了下，才問：“你問的是成熟的豆子吧？”
“嗯嗯。”
“我就說么，現在豆子都沒成熟，是綠的。黃的豆子，我的確見過，你想要的話，等過段時間，我帶你去找。”
聞擇大喜過望：“謝謝！”
“不用這么客氣，”桑回笑道，“你是想要用豆子做菜嗎？這東西不能吃多了，會脹肚，很難受的。”
干吃大豆那是狠人才做的事，聞擇可不想一個接一個地放屁。
不過，能不能找到豆子還兩說，聞擇便沒急著告訴他，是想磨點豆漿，做點豆醬什么。
他笑彎了眼睛：“知道啦。”
眾人采集到中午，趕在落雨之前，回了部落。
卓穆比他回來得早，聞擇到家時，天陰得厲害，掉起淅瀝的雨點來。
見卓穆正把曬得半干的蓮藕片往山洞里面收，聞擇左右看了看，沒找到印河的身影。
他皺眉問：“那小子人呢？”
卓穆抬頭看了他一眼，手上利落的動作沒停：“你回來了？估計印河在部落里面玩，一會兒我喊一聲看看。”
剛說完，聞擇就聽到后頭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
他扭頭，看清楚后，眼前一黑。
第48章 制鹽
來的是印河、秦樹、嘉意三只熊。
印河和嘉意的獸形是大熊貓, 秦樹的獸形是黑熊。
可現在，三只熊全身上下都糊了泥巴，都成了“黑熊”, 只有眼白是白色的。
雨剛下起來，還不大，但他們三只熊好像被雨澆了半天, 不斷地往下滴著泥水。
聞擇：“……”
見他們腳步匆匆, 要沖過來，他一伸手：“停！就站那吧。”
三只熊排排站，對上聞擇的目光, 熊臉上都有些心虛。
很快, 每只熊的腳底下就聚了一潭泥水。
“哥, 卓穆哥, 你們已經到家了啊。”印河先開的口, 給自己找補, “我一看到下雨, 馬上就往回跑了。”
聞擇走到草棚里，把背筐放下，抱著胳膊，淡笑了一聲。
明明是個武力值不高的亞獸人, 被他盯著, 卻極有壓迫感。
三只熊你瞅瞅我, 我瞅瞅你，都不敢吭聲了。
卓穆把該收的東西都收好，來到了聞擇身邊。
聞擇蹙眉，淡淡道：“說吧，你們干什么去了？”
印河和秦樹稍微大一點, 慫慫地沒開口，嘉意卻萌萌噠說：“聞擇哥哥，我們去泥坑里玩啦！”
印河馬上倒吸一口氣，喊道：“不是的！”
秦樹也急急忙忙說：“我們是去干活！”
然后，拿厚實的熊爪子，把嘉意給推了個跟頭，埋怨：“你別說了，讓我們說。”
嘉意圓咕隆咚的身子，被他“吧唧”推得在地上滾了一圈，“泥潭”擴大，給聞擇看得嘴角抽了抽。
“有什么活是需要到泥里去打滾的？”他問。
印河和秦樹對視一眼，熊爪爪一抬，“噼里啪啦”，十多個手掌大小的河蚌，就從空中掉了下來。
聞擇捏著發脹的眉心：“在哪兒挖的？”
印河老老實實地回答：“就你帶我種蓮藕那個池塘。”
聞擇：“挖回來是想讓我做著吃？”
印河：“……嗯。我知道陽陽草還沒長好，想著先挖回來吐吐泥沙。”
“那秦樹和嘉意兩個呢？”
“他們是幫我忙的。”
嘉意被小叔叔推倒后，直接躺在地上了。
他顯然已經忘了秦樹的叮囑，眼巴巴地望著聞擇，舌頭舔舔臟乎乎的熊嘴，說：
“印河哥哥說蚌肉特別好吃，我們幫他挖，他請我們吃蚌肉～”
聞擇瞥了印河一眼。
很好，還會給人畫大餅了。
“謝謝你們幫印河。”
嘉意追問：“那聞擇哥哥，你什么時候做呢？”
聞擇無奈道：“還要過幾天，等我做好了，讓印河給你送過去。”
秦樹正局促地說：“不，不用了。”
嘉意卻欣喜地答應下來：“謝謝聞擇哥哥！”
為了口吃的，還真拼，聞擇被他們逗笑了，本就不多的不悅煙消云散。
“行了，下次不要再把自己弄得這么臟了，洗起來多麻煩。”聞擇說，“秦樹，嘉意，走吧，我先送你們回去。”
一旁的卓穆開了口：“雨要下大了，我去送吧。”
聞擇想了想，沒推辭：“好。你再幫和我秦山離水他們解釋下。”
卓穆：“知道。”
他走到外面，變成純白巨蟒，赤瞳掃向秦樹兩熊，說話時，猩紅的信子吐了吐。
“走吧。”
等三只獸離開，聞擇一個眼刀扎向印河：“還不帶著肥皂，去河里把自己好好洗一洗！”
印河麻溜轉身：“我現在就去！”
“等等！”
“黑熊”扭頭：“嗯？”
“你們沒把我種的蓮藕破壞吧？”
“沒有！我們避開那塊了。”
聞擇擺擺手，讓他走了。
雨勢很快大起來，卓穆都回來了，印河還在河里面洗著，可見身上有多臟。
卓穆說：“秦山那邊我已經說好了，他們兩個還說給咱們添麻煩了，讓你別介意。我走的時候，他們正要帶兩個崽去洗澡。”
聞擇深刻感受到了“熊孩子”難帶，嘆了口氣。
卓穆竟然破天荒開解了他一句：“印河他們也是想幫你的忙。”
聞擇望著他，笑起來：“我知道，部落里的崽崽們都是這樣過來的。”
有幾個小動物能抗拒得了泥潭的誘惑？
就像有哪個小朋友小時候沒踩過水坑呢。
“等印河回來，我好好和他說說。”
余光瞥到外面嘩啦啦的大雨，曠野和山林都被籠罩在雨幕之中。
聞擇擔憂地問：“今天下午是不是去不成了？”
卓穆篤定道：“能去，雨很快就能停了。”
聞擇很相信他的話：“那我去做點吃的，下午還要干活，咱們吃飽再走。”
又過了約莫半小時，印河回來了，在草棚里面變成人形，黑發打著綹滴水。
他抬起胳膊，聞了聞，臉頓時皺成了痛苦面具。
聞擇看到后，笑罵：“該，池塘里的淤泥多臭呢，我們那天撈蓮藕，用的是人形，回來都洗了好久，你們用獸形腌了一上午，能不入味嗎。”
印河垂著腦袋，心虛地說：“我們一開始用的也是人形……后來不知怎么回事，就變成獸形了……”
聞擇輕哼：“泥巴對你們熊孩子有吸引力。”
說完，他自己都笑了。側目一看，卓穆薄唇也向上勾著。
如同卓穆說的那樣，這雨果然來得快，去得快。
他們三個解決完中午飯，天空的烏云完全散去，日頭高懸，炙烤著大地。
帶好東西，三人出了門。
印河變成獸形，淤泥的臭氣差點把聞擇熏個跟頭。
他實在不想找苦吃，悶聲不吭，爬到了巨蟒的背上。
和部落里的人匯合后，大家浩浩蕩蕩地往鹽河而去。
聞擇粗略一數，部落一半以上的人都來了。
桑回一家，離水一家，烏葉，白峽……隊伍里面許多熟人。
獸人趕路的速度很快，沒多久，大家就頂著日頭，來到了鹽河邊。
亞獸人從獸人的背上滑下，獸人們變成人形。
聞擇上次來去匆匆，這次可以看得仔細些。
這條河非常寬闊，流經了數個部落。
山南部落這段流域，還會漲潮退潮。
數百米的灘涂上，堆積了黑色的鹽泥，受浪潮拍打，形成一道道棱狀。
水聲嘩嘩，拍打岸邊。
天空中盤旋的鳥兒，發出悠長的鳴叫，不時俯沖下來，從灘涂或者水里，啄起什么東西吃掉。
大家祖祖輩輩都在這里撈鹽、煮鹽，工序大家已經很熟悉了。
不用誰指揮，大家就拿出陶壇、陶鍋、木鏟等工具，放在地上。
還有一部分人，去更遠一些的山上撿柴。
桑回他們一家離得不遠，聞擇聽柏靈笑著調侃：“印河，你去泥里面玩兒了？”
印河臉一紅，知道他們肯定聞到自己身上的臭味兒了。
他尷尬地應了聲，主動和聞擇說：“哥，我去撿柴吧。”
聞擇點頭：“去吧，就在那邊的林子里面撿，別走遠了。”
“嗯嗯。”這是在野外，印河有輕重。
他走的時候，還把同樣臭臭的秦樹、嘉意也給帶上了。
臭熊三兄弟一走，空氣都清新了不少。
卓穆看到聞擇的臉色緩和，淡笑著說：“煮鹽要很長時間，你先把咱們帶來的柴生起來吧，我去撈鹽水。”
聞擇回神：“行。”
干燥地面上，很快升起了一堆堆的火。
期間離水還來過一趟，兩個家長互相道著歉，最后全笑了。
離水還不好意思地坦白：“我本以為印河說你炒的蚌肉好吃，是假話，看三個孩子這么積極，我現在相信真的好吃了。”
聞擇恍然：“我就說上午的時候，你的反應怎么怪怪的，哈哈哈。”
離水也笑，虛心請教道：“是用陽陽草炒對吧？等你家的陽陽草能吃了，給我換點行不行？”
聞擇大方地說：“不用換，到時候我送你一些，你嘗嘗。”
離水很是驚喜，感謝道：“謝謝，那我就不客氣了！”
注意到卓穆捧著陶壇回來，離水和聞擇道別：“我也回去煮鹽了。唉，每到這個時候，都要燒壞一堆的陶器……”
聞擇聽他邊嘟囔著，邊走遠了。
卓穆將鹽水倒進他們帶來的石鍋里，就去撿柴了。
聞擇循著記憶，攪拌起鹽水來。
這是個既耗時，又耗力，且非常需要耐心的活。
關鍵是，效率還低。
有沒有什么辦法改進一下呢？
聞擇手上動作沒停，認真思索起來。
他是個農學生，對制鹽的歷史了解不足。
但他有幸生在了一個信息爆炸的時代，接觸過這方面的知識。
尤其是鹽田的圖片，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圍出鹽田，肯定是要暴曬吧？
灘涂這里風很大，太陽也曬，感覺還挺適合曬鹽的。
最重要的是，曬鹽不用留人啊。
越想越可行，正好印河撿柴回來，他就讓印河看著鍋，自己在灘涂上面查看起來。
潮水漲漲落落，經年累月的沖刷，讓灘涂上的泥沙變得很厚實。
他蹲下來，拿手挖了一塊，放在鼻尖聞了聞。
“聞擇，你做什么呢？”柏靈眼尖，好奇地問。
聞擇嗅著泥里非常濃郁的鹽味兒，黑眸微微一亮。
“我在想，能不能用另外的辦法制鹽。”
“哦？”這回不光是柏靈，桑回他們都齊刷刷看了過來，倍感興趣地問：“什么辦法？”
聞擇舉起手中的泥：“這里面好多鹽，比河水濃多了，如果能過濾出來、再曬干，不也能得到鹽么？”
另一個方向的白峽快言快語：“那多麻煩啊，還要過濾。”
桑回琢磨了聞擇的話后，卻激動起來：“不一樣。”
白峽疑惑：“什么？”
桑回眺望了灘涂一眼，興奮地問：“這里有多大？”
白峽：“河有多長，地就有多大唄，哪算得過來。”
聞擇知道桑回明白了，笑著說：“所以啊。如果把這里的泥過濾了，咱們應該能獲得非常非常多的鹽。”
柏靈也聽懂了，面露驚愕：“聞擇，你剛剛是說，過濾以后，用曬的是吧？”
聞擇：“對。”
柏靈：“咱們煮鹽，是把里面的水煮干，曬也是同樣的道理啊！”
聞擇笑瞇瞇地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柏靈激動得心狂跳，咽了咽口水：“曬鹽不需要那么多木柴，也不需要陶器，更不用人一直看著！曬好后，收集起來就行，得省多少事啊！”
聞擇擺手：“沒錯！我就是這么想的。”
這回，白峽終于意識到，聞擇提出的建議意味著什么了。
他倒吸一口冷氣，從灘涂上游一路看下來。
“我的獸神吶！按照聞擇的辦法忙活一次，獲得的鹽，咱們部落一整年估計都吃不完！”
烏葉不知什么時候也走了過來，興奮地說：“不僅如此，多的鹽咱們還能拿去和別的部落交易！鹽是必需品，一定不愁換！”
吉砂：“說不定周圍的部落會搶著和咱們換。”
柏靈：“那我得想想，我要什么物資！”
太陽很曬，大家暢想著美好的前景，每個人的臉上都泛起紅暈。
聞擇心想，曬鹽還好，他們想的話，可以偷偷搞，但過濾的動靜那么大，別的部落學去后，他們想靠換鹽賺很多的物資，怕是有點難。
不過他提出辦法，初衷只是希望自家吃鹽能省點事，賺不賺物資倒是其次。
大家七嘴八舌地議論了一會兒，桑回拍了拍手，示意大家靜下來。
他溫柔的眼眸亮如星辰，大聲說：“既然部落里大半的人都來了，咱們就決定一下，要不要按照聞擇的辦法制鹽吧！反正只要聞擇愿意帶著我們家，我們家是一定要搞的！”
話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了聞擇臉上。
聞擇笑道：“制鹽可不是個輕松的活，有人能來一起干，就最好了，人多力量大嘛。”
得到他的應允，大家歡呼起來，生怕被落下，激動地喊：“聞擇，我要和你一起！”
“我也要！”
“一定要帶著我啊！”
在場的沒有一個人，想脫離這次活動。
不僅僅是為了鹽，他們更想學習聞擇的方法。
所有人都清楚，這是非常寶貴的！
烏葉環視了一圈，心潮澎湃地說：“既然大家都同意，那也別光咱們這些人了，現在就派人去部落里，把除了去修窯的那批人都喊來，整個部落一塊制鹽！制好的鹽，再根據這次出的力來分配！”
大家積極響應，吼聲震天：“好！”
這個發展，讓聞擇目瞪口呆。
他起初只是想找一些伙伴，一起試試水啊……
眼看有獸人都變成獸形，要往部落狂奔了，聞擇連聲阻攔：“誒，等等！”
大家看向他：“怎么了？”
聞擇目光掃過一張張期盼、激動的臉，深呼吸一口氣，解釋道：
“我之前沒制過鹽，說的過濾、曬鹽什么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成，真的要整個部落都跟著我一塊干嗎？要是失敗了怎么辦？”
烏葉率先松口氣：“還以為你要說什么呢，就這事啊？失敗了又怎么樣，頂多是費點功夫唄。”
桑回：“對，鹽河就在這里，又不能跑了。哪怕你的辦法失敗了，我們也能重新煮鹽啊。”
白峽都迫不及待想用新方法制鹽了，豪氣地表示：“聞擇，我相信你！退一百步說，真的失敗了，我也不怪你！”
離水點頭，臉色柔和：“你能把新方法分享給我們，我們已經很知足了。”
連印河都被現場的氣氛感染，對聞擇說：“哥，不是你說的，失敗是成功之母？反正我不怕失敗，我要跟著你！”
“對，聞擇，我們相信你！”
“今天咱們把話都說開了，不管能不能成，誰也不準找聞擇的麻煩！否則以后別在山南部落呆了！”
“對！我贊成！”
大家這么堅持，聞擇也不再推拒，鄭重地說：“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
接下來，烏葉不僅派了獸人去部落里面報信，還把去撿柴的那些人都喊回來了。
卓穆看大家一個比一個激動，討論著過濾、曬鹽什么的，心有所感，目光靜靜地落在聞擇的臉上。
四目相對，聞擇才意識到自己話趕話，沒等卓穆回來，就把事情定下了，忽得心虛起來。
摸了摸鼻尖，他走過去，準備和卓穆解釋解釋。
卓穆靜靜地看著聞擇，冷峻的臉孔上，沒什么表情。
但聞擇和他生活一段時間，能感覺到，他有點不高興了。
聞擇做了做心理建設，才慢慢開口：“你去撿柴的時候，我看灘涂上的泥含鹽量不低，就想著能不能用過濾鹽泥再暴曬的方法提取鹽，應該比熬煮要省事、省物資。部落里的人聽我說完，都要跟著我一起弄……”
“其實我本來只是想印河咱們三個，再帶上愿意嘗試的朋友，先試試可不可行的，現在變成整個部落的行動了。”
說完，他還不好意思地抿唇沖卓穆笑了下。
烈日下，他淺麥色的皮膚，不知是曬的，還是窘的，微微泛著紅。
一雙黑色的狗狗眼倒是濕漉漉，很無辜的模樣。
卓穆在他說到一半時，眸色就緩和了。
不管他在不在場，聞擇的設想里，一直有他的存在。
凝視著俊秀的青年，卓穆輕啟薄唇：“現在，需要我做什么？”
聞擇一怔，隨即笑起來。
果然是卓穆，進入狀態這么快，半個字的廢話都沒有。
受他激勵，聞擇也認真地思索了一番，說：“你們獸人力氣都比較大，就來搬石頭、挖鹽池吧？”
卓穆：“行，在哪挖？挖多大的？”
兩人說話間，部落里其他人生怕錯過，也踴躍地圍了上來。
不用烏葉和桑回幫著說什么，聞擇就熟門熟路地清點起在場的人員來，心里很快有了計劃。
清了清嗓子，他開口：“白峽、吉砂，你們帶一隊獸人留下來，把灘涂上的鹽泥翻起來。有亞獸人帶了適合翻地的工具嗎？石鋤什么的？”
感覺翻這里的地，釘耙也會比較好用，可他沒做過。
桑回主動開口：“我和柏靈都帶了。”
還有另外一些亞獸人也說他們帶了工具，或者說自己能用爪子。
聞擇點頭：“那你們也留下來，幫著翻地、往背簍里面裝泥。”
白峽等人積極響應：“好！”
聞擇再看向烏葉：“你帶著另外的獸人，跟我去找適合挖池子的地方。”
又看向卓穆：“你帶著人去找石頭，盆形、大塊的最好，到時把過濾出的鹽水倒在里面曬。”
烏葉和卓穆也答應下來。
“聞擇，那我們呢？”離水舉著手問。
“別急，你們也有個重要的任務。”
聞擇隨手折了根卓穆帶回來的柴，在地上簡單地畫了下。
“我要挖的蓄鹽池也叫過濾池，池子底下，得鋪點能過濾的東西。到時，把鹽泥倒進去，再澆上水，鹽水就從另外的開口里過濾出去了。”
他連說帶畫，大家都聽懂了。
離水虛心請教：“用什么來過濾呢？麻布？”
聞擇笑道：“麻布也太奢侈了，就算用，也不能在第一步粗過濾的時候就用。”
卓穆接話：“干草怎么樣？”
聞擇給了他一個贊許的眼神，點頭：“對，我想到的也是干草。除了干草，合適的樹葉應該也可以。”
他搜尋著腦子里這么多年學習的知識，迅速選出了幾樣樹木。
像竹片，纖薄、堅韌，就挺合適的。
不過他們暫時沒在山南部落的領地內，發現過竹子。
給大家形容了下竹子的特點，他看向離水：“你們的任務，就是去收集干草、樹皮、樹葉。拿不準的也帶回來，我到時候選一選。”
離水：“行！這個活兒不難，我把小崽們也帶走吧。”
聞擇估計他是怕小崽留下搗亂，笑眼彎彎：“好，辛苦你了。印河，你跟著離水一塊去，看著點弟弟們。你們崽崽的任務可是相當重要的，要好好干啊。”
以前在部落里，沒成年的小崽們都幫不上忙，這次竟然分到了屬于他們的任務！能出一份力了，他們能不激動，不高興嗎？
就聽這些小崽聲音稚嫩，但一個比一個嗓門大：“聞擇哥哥，我超能干的！”
“肯定完成你給我的任務！”
“你放心！”
“快快，”嘉意忍不住，一直催促離水，“亞父，我們現在就出發吧！”
算上從部落后趕來的，四撥人，很快被聞擇分配完畢，分頭忙碌起來。
聞擇說是帶著人尋找挖坑的地方，考慮到灘涂這邊風大、日頭足，其實也沒走太遠。
最后，在距離灘涂邊緣大概一百米的地方。
他用腳丈量了下，抬起下巴，看向周圍一圈獸人。
他們都比他高，比他壯，比他氣勢足。
但現在，所有人都信服地望著他，等他的指揮。
聞擇心生自信，用腳點了點地，說：“就在這挖吧，坑長兩個我，寬一個半我，深半個我。先挖五個出來。”
第49章 咸肉
整個部落一塊出動, 干起活來的效率是非常高的。
獸人們變成獸形，聞擇這邊的五個蓄鹽池，很快就挖好了。
再看灘涂上, 大家三兩一伙，翻土的翻土，裝筐的裝筐, 也配合出了默契。
聞擇把他手底下的這些獸人, 分成了兩組，一組去挖鹽泥，一組跟著他去收集干草。
人多力量大, 沒多久, 大家就抱著一捆捆干草回來。
由聞擇指揮, 將干草密實地鋪在池底, 上面, 又蓋了一層類似竹片的樹葉。
桑回他們運過來的鹽泥, 堆放在蓄鹽池邊。
“好了, ”聞擇說，“把鹽泥倒下來。”
立刻有人上前，往鹽池里面推泥。
“這么多可以嗎？”烏葉用的是獸形，站在坑邊上問。
聞擇：“可以, 你把池子里的泥踩一踩。”
“好！”
聞擇是考慮到過濾效果, 所以沒挖那么大的池子。
對于成年的獸形來說, 這池子可以說是“袖珍”。
烏葉甚至不能跳下去，只伸出一只厚實的熊掌，對著鹽泥一下下踩起來。
他力氣大，效果顯著，池底不僅出現了熊掌印, 還被他給踩得下陷。
“可以了可以了，別把池子踩壞了。”在一旁盯著的聞擇，急忙出聲。
烏葉馬上收回腳，站在池子邊，等待下一步指示。
聞擇：“打水來，往里面倒。”
立刻有十幾個人用陶盆、陶壇打來水，倒進蓄鹽池中。
小小的池子邊，擠著許多個獸人和亞獸人，大家踮著腳，探著腦袋，聚精會神地盯著池子另一邊的開口處。
聞擇同樣站在那，面色微微緊繃地等待著。
“有水流出來了！”有人歡呼。
“我們成功了嗎？”
“這個水就能曬鹽了？”
聞擇卻蹙著眉，不見太高興的樣子。
桑回問：“怎么了？”
聞擇：“出水量太少了。”
他這樣一說，大家也回過神來。
是啊，那么多水倒下去，怎么就流了這么一點點兒？鹽泥都被浸透了啊。
“再打來些試試？”柏靈說。
聞擇搖了搖頭：“等我看一下。”
人群自發給他讓了路。池子不算深，他沒跳下去，就站在邊上，伸手去撥弄里面的鹽泥。
因他面色嚴肅，大家喘氣都不敢大聲，怕打擾了他。
更怕忙白活了這么一遭。
許多年輕的獸人內心忐忑，眼里露出了焦灼之色。
聞擇其實也擔心失敗，但他清楚自己現在是大家的主心骨，所以表情很是鎮定，努力思考著問題出在哪。
待指尖碰到下面負責過濾的樹葉和干草，心念一動，掀起來，往深處摸了摸，眼睛忽地一亮。
“我知道了。”
大家趕緊追問：“什么？”
聞擇直起身，沒管手上的臟污，不好意思地說：“我忘了往池底鋪石頭了。這下面是泥沙，過濾的鹽水，可不就滲下去了？”
要不是含土量多，鹽水怕是一點兒都流不出來。
他暗暗感慨：果然想法是一回事，行動起來又是一回事。
不管怎么樣，不氣餒，遇到問題，解決問題就行了。
“原來是這樣！”大家除了了然，還感到敬佩。
“聞擇，你真厲害，這么快就發現問題了。”
“需要石頭是吧？我現在就去撿！要大的還是小的？”
聞擇說：“大塊的吧，小的鋪再緊密，還是有縫隙。對了，盡量找平整的。”
烏葉：“行！”
他立馬點了幾個力氣大的獸人，準備去遠一點的山崖底下搬石頭過來。
等大熊們把石頭運回，聞擇讓人把坑挖得更深些，重新鋪石頭，鋪干草等物。
再將之前倒泥、壓泥、倒水的步驟重復了一遍。
這一次，從池子開口流出來的，終于是涓涓的鹽水了！
雖然因為工藝比較粗糙，水的顏色不夠清澈，但是較于之前，已經是非常大的進步！
剛收集了一盆流出的鹽水，卓穆他們帶著一堆盆行的大石頭回來了。
聞擇看了眼那微微反著光的青色，感覺有點像火山巖。
“卓穆！”聞擇笑著招呼。
“嗯。”他變成人形，邁開長腿，走了過來，“怎么樣？”
聞擇示意他看地上盛水的盆：“這是我們過濾出來的！還沒試夠不夠濃呢！不夠的話，要把鹽泥再曬一曬。”
卓穆赤色的眸子劃過一抹亮色，說：“你們動作很快。”
“畢竟人多嘛！”
“要怎么試鹽水夠不夠濃？”
在旁邊看了半天的白峽擠過來，興沖沖地說：“讓我嘗一下！我舌頭很好用的！”
說完，不等聞擇拒絕，就用手指蘸了下，放進口中。
“唔！”他被咸得五官立刻擰起，很是痛苦的樣子，干咳了好幾聲。
再次張口講話，他的聲音變得沙啞了許多：“這都不是咸，而是苦了……嘔，我喉嚨好不舒服……”
馬上有人遞來淡水：“快快，喝點水，沖一沖。”
白峽猛喝了幾口，嘴里的苦味依舊揮之不去，舌頭都是麻的。
他看向聞擇：“你選擇過濾灘涂的鹽泥，真是選對了，比鹽河水咸太多太多了。就這么一盆水，不得曬出來半盆鹽啊。”
雖然他心里很高興，但痛苦的表情，讓在場其他人都感同身受起來。
“白峽，辛苦你了。”
白峽被大家夸得不好意思，擺擺手。
他比較關心的是……
“聞擇，往后每次過濾完，不會都要用嘴試吧？真沒人能受得了這個味道。”
聞擇嘆了口氣，無奈地說：“當然不是啊，我剛都還沒來得及說話，你就把手伸過來了。”
他穿越之前是華國人，知道華國有著長長的制鹽歷史。
全靠嘴來試濃度，也不現實啊，誰的嘴扛得住這么造。
而且，勞動人民是非常有智慧的，在不停地學習和進步中，積累了大量的經驗。
就說自己吧，上了那么多年的學，都知道鹽水越濃，浮力越強。
此刻，大家聽了他的話，七嘴八舌地問：
“那是還有什么別的辦法？”
“不用嘴怎么試呢？”
“聞擇，我太好奇了，你快告訴告訴我們。”
聞擇示意大家稍安勿躁：“等我找找。”
他在自己的空間里面翻找起來。
成年亞獸人的空間只有一立方米大小，裝不了太多的東西。
他隔一陣，就得整理一番，把最重要的“財產”放進去。
所以這次也沒費太大的勁兒，他從空間里，翻出了幾樣種子和果子。
在大家的注目下，他彎下腰，先把果子放在鹽水中。
果然，果子沉，基本上都浮不起來。
隨后，他又把種子，一樣樣地丟在鹽水里。
小顆粒的種子，立馬漂浮在水面上，參考不大。
真正引起他注意的，是他從山谷湖泊里，撿到的蓮子。
橢圓形的綠色蓮子受力，砸進鹽水中，然后，搖了搖，漂浮了起來！
幾個離得近，采集經驗豐富的亞獸人，已然瞪大了眼睛。
“漂，漂起來了！”
“我之前在水中見過這個種子，分明是沉底的！”
聞擇望著那顆搖曳的蓮子，覺得它比什么都要美妙、都要可愛。
因為，它飄起來，就代表著鹽水的濃度足夠了！
他直起身，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宣布：“夠濃，可以曬。”
周圍寂靜了幾息，猛地爆發出了振奮的歡呼聲。
“這就成了？這就成了！”
“太好了太好了！曬干以后，我們就有鹽用了！”
“聞擇，你好聰明啊，竟然想到用種子試夠不夠濃！”
“哈哈哈，白峽，讓你動作快，你如果等等，就不會被咸到了。”
“白峽，感謝你為部落做的貢獻！”
白峽本來就尷尬，被大家一打趣，伸手捂住了發燙的臉，又惹得大家笑起來。
人們繼續盯著濃鹽水，嘖嘖稱奇：
“天啊，我活了這么多年，還是第一次不需要生火就能獲得鹽，我好激動！”
“是啊！每次熬鹽，都要煮炸不少陶鍋，這回終于不用那么心疼了！”
“之前還怕過濾、曬鹽麻煩，誰知這樣方便！”
“可不是么，熬鹽哪次不得熬上幾天？撿柴燒火都累死人。”
“這還只是第一盆過濾出的鹽水，還有那么多那么多的鹽泥沒過濾呢！”
“啊啊啊，這盆鹽水能交給我來曬嗎？”
“當然不行！應該讓聞擇來曬！”
大家因為高興，聲音提高了不少，聞擇耳朵都有點震疼了。
但他同樣開心，沒有阻止大家議論。
被人們簇擁的他，黑眸晶亮，翹起的嘴角，就沒放下去過。
為了曬的鹽更干凈些，聞擇又重新在干凈的池子里、再取出了麻布，過濾了幾遍。
日頭已經西斜，馬上天就會涼下來，其實不是曬鹽的好時候。
但獸人們還是用水，將卓穆他們帶回來的石頭表面沖刷干凈。
聞擇在眾人喜悅、緊張的注目中，捧著他們第一盆過濾出的鹽水，倒在了石頭的凹陷中。
“嘩啦”，鹽水落下，在日頭的照耀下，無數目光的期待中，泛著動人的粼粼波光。
猶如意義非凡的儀式落成，山南部落從此刻開始，有了新的制鹽技藝。
大家高興地歡呼著、鼓掌著。
小崽們還不理解聞擇的舉動代表了什么，只是看大人高興，就跟著蹦蹦跳跳，嘴里發出一道道含義不明的稚嫩獸吼。
＊＊＊
那么多的鹽泥，太陽落山前肯定是過濾不完的。
烏葉宣布，讓大家回去吃飯，明天再來。
這天晚上，包括聞擇在內，山南部落所有人，激動的心情都久久不能平靜。
第二天一早，聞擇他們抵達祭壇廣場時，不少人已經到了。
桑回和烏葉正分別和亞獸人、獸人們說，打獵采集不能完全放下，今天只選一部分的人去制鹽的事。
大家在興頭上，都想去制鹽，就連負責去修窯那批人，也問能不能放一天。
桑回和烏葉說服不了所有人，齊齊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聞擇。
聞擇有點無奈，自己才剛來，怎么又成了焦點。
制鹽看著工作量不小，其實活兒很簡單，用不上這么多人。
不過他沒把話說這么直白，就說：“采集和打獵的人現在出發，順利的話，中午不就回來了？上午我們主要是過濾，下午日頭足，才能曬鹽，你們正好來換班。”
把曬出的鹽多多收集起來，多有成就感啊，大家一下子就被聞擇說服了。
再不用任何人催促，采集和打獵的隊伍迅速集結，出部落幾乎是用跑的。
等他們走了，聞擇帶上其他人，趕往鹽河灘涂。
讓大家意外的是，遠遠就看到了一隊變成獸形的獸人，向他們的方向奔來。
打頭的那位大紅狐貍很明顯是赤嶼。
白峽疑惑地說：“虹日部落的人怎么來了？”
兩伙人碰面后，赤嶼他們變成人形，燦笑道：“聞擇！聽說你們這兩天在這邊忙活，我帶著人過來幫忙。”
聞擇和他打交道多了，他一說話，就猜到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赤嶼族長。”他也笑著回應。
桑回走到聞擇身邊，似笑非笑地對赤嶼說：“你確定只是來幫忙嗎？”
赤嶼哈哈一笑，坦誠道：“幫忙是真心的，想跟著你們學習也是真的。能讓我們留下來嗎？”
他們都對聞擇挖的那些坑啊，運來的那些石頭啊很感興趣。
但是沒有一個四處張望，全用渴求的目光，認真地看著聞擇。
只要聞擇說一聲，不準他們留下，他們馬上就走。
虹日部落送給聞擇的黑銀刀，還在他的空間里放著。
家中種的柿果和陽陽草，也都是虹日部落贈送他的。
聞擇記著他們的好，并且，也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讓這些淳樸的獸人們，過上好日子。
于是他微笑著點了頭：“謝謝你們幫忙。”
赤嶼等人高興壞了，不僅連聲道著謝，還表示，他們今天一整天都留在這邊，吃飯喝水什么的，會自己解決。
曬得的鹽，他們也不要，全給山南部落。
真的是“白幫忙”來了。
聞擇沒有推辭。
既然答應教他們，聞擇一視同仁，把山南和虹日的兩伙人，打散了重新分配要干的活。
大家對于聞擇非常信服，讓干什么干什么，還要爭取干得快、干得好。
日頭很快升上來，不少人都脫了上衣，干得熱火朝天。
要過濾的鹽泥太多，五口池子不夠，聞擇帶著赤嶼等人，又新挖了五口出來。
鋪石、鋪草、倒泥、踩實、倒水過濾、試濃度、曬鹽……
每一步，虹日部落的人都極為認真地學著，眼神灼熱，不時驚嘆兩聲。
火嵐在聞擇去另一邊忙活時，擦了擦額頭上曬出來的汗，激動地對同伴們說：“咱們今天真是來對了！”
赤嶼重重點頭：“沒錯，聞擇這個制鹽的辦法太好了。”
火嵐：“哼，天沒亮出發那會兒，還有人和我說什么，‘啊，一年能吃多少鹽，熬熬鹽水不就好了，用得著去和聞擇學嗎’。等咱們回去，就用這個方便的辦法，帶著部落里的其他人制鹽，讓那些說風涼話的都靠邊站去，別來分鹽。”
赤嶼這次也很嚴肅地說：“沒錯。”
如果不是他、火嵐等人堅定，哪學得到這么好的方法？
虹日部落人多、壯大，相對應的，沒那么好管理。
再看山南部落的人……
跟著聞擇忙前忙后，指哪去哪，半句質疑都沒有。
他羨慕、眼熱的同時，也理解聞擇為何對山南部落死心塌地了。
火嵐嘴上說著話，手里的活兒沒停。
“唉，可惜聞擇不肯到咱們部落來。”
赤嶼寬慰他：“別灰心，咱們多關注、多來山南部落，別讓聞擇給咱們落下。”
這一點，得到了大家一致的贊成。
有了虹日部落這些人的加入，大概上午十點鐘，第一批過濾好的鹽水，就在帶著凹陷的大塊火山巖里曬上了。
巖石不夠，卓穆和赤嶼兵分兩路，又收集來了許多。
今日天公作美，一整天都是烈日當空。
等到傍晚，太陽快落山的時候，鹽曬好了！
聞擇取出他早就準備好的刮板，興高采烈地來到一塊曬鹽的石頭邊，盯著里面曬出的鹽結晶，心情根本無法平靜。
其他人圍在他身邊，一會兒看看鹽，一會兒看看他，誰也沒有催促。
終于，聞擇輕輕呼出一口氣，捏著刮板，把石頭上一層鹽，刮了起來。
刮鹽時的“嘩嘩”聲，落進大家耳中，堪稱天籟。
聞擇將鹽刮成一堆，又用手捧起，放在眼前查看。
這一大顆一大顆的鹽，經過多次過濾，晾曬，顏色比他們之前食用的白上許多。
鹽結晶像一塊塊小石頭，表面有點粗糙。
聞擇捏了一丁點，放進嘴里。
其實味道沒什么特別的，就是咸味，但不知道是不是他們親手曬制的原因，這鹽他吃著特別好吃，嘴里是咸的，心里卻是甜的。
在他品嘗時，周圍的人都眼巴巴看著他，追問：“怎么樣怎么樣？和咱們以前熬煮的鹽味道一樣嗎？”
聞擇沒直接回答，而是把手捧的鹽往前一送：“你們自己嘗嘗就知道了。”
此言立刻得到了大家熱烈的響應，好多只手伸過來，捏了鹽，放進口中。
“唔！！好咸！！”
“哈哈廢話，鹽吃著能不咸嗎？”
“我的意思是說，感覺比之前熬的鹽好！”
“這次的鹽格外好吃！”
“最重要的是省事啊！要不是咱們今天一直要過濾鹽泥，把鹽水曬上，直接都能走了，傍晚來收就行。”
“這么多鹽，好長時間都不用擔心沒鹽用了！”
“能讓我試試刮鹽嗎？感覺好爽。”
聞擇看著一張張激動的臉，一對對因為欣喜紅了的眼圈，燦然一笑：“大家一塊收鹽啊，收好以后，咱們回部落吃飯！”
不知誰喊了一聲：“聚餐聚餐！慶祝慶祝！”
其他人跟著喊：“聚餐！慶祝！哦哦哦！”
虹日部落的人明明一會兒就要走了，被他們感染的，也大聲歡呼。
人們一邊喊，一邊去收鹽，場面混亂中又透著有序。
總之大家高興壞了。
把今天曬好的鹽收完，鹽場也拾掇好，人們結伴，高高興興地回部落。
時間比較晚了，虹日部落的人謝絕了他們的聚餐邀約，道別以后，扭頭奔向了夜色之中。
山南部落的每個人都感受到了“大豐收”的喜悅，在路上說說笑笑，不知是誰起的頭，還高聲歌唱起來。
這天晚上的聚餐，還是在老地方。
整個部落的人都來了，帶著食物、柴火、鍋具，吃吃喝喝，唱唱跳跳，一直慶賀到了月上中天。
第二天，聞擇還稍微起晚了點兒。
睜開眼睛時，有種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覺。
躺在鋪著獸皮的榻上，磨蹭了一小會兒，他才起身，出了山洞。
天剛亮，霧氣未散。他感知著空氣中微涼清爽的水汽，嗅了嗅鼻子，聞到了降溫的味道。
盛夏快要過去了。
“醒了？”卓穆低沉磁性的聲音，從水缸邊傳來。
缸里面，已經盛滿了他起早打回的清水。
印河也起床了，正在勤勤懇懇地喂牛、擠奶。
聞擇沖卓穆笑道：“嗯。等我洗了臉，來做早飯。”
卓穆：“好。今天還去制鹽嗎？”
聞擇搖頭：“流程部落里的人已經會了，我就不用去盯著了。山洞里那些獸肉快壞了，我得抓緊處理。你呢？”
卓穆：“我也留下來做咸肉。”
聞擇：“那太好了，咱們一快，能做得快很多。”
他們沒想到的是，吃過早飯，桑回、離水他們來到了山洞前。
“聞擇！”生得俊俏的柏靈，興沖沖地和聞擇打招呼，“聽你昨晚說，今天要做咸肉，我們來給你幫忙啦！”
聞擇驚喜道：“謝謝你們！那你們也不去鹽場那邊了嗎？”
桑回說：“部落里好多人搶著要去，正好我們連著去了兩天，把機會讓給他們了。”
秦樹和嘉意也跟著離水過來了，離水把他們打發去和印河玩。
離水說：“秦山和吉砂他們去了陶窯，不然就跟我們一塊過來了。”
聞擇笑：“你們能來就很好了，我這的肉，也用不上那么多人。”
大家都是很勤快利落的亞獸人，桑回把自己的衣袖往上挽了挽，問：“來吧，咱們先把肉搬出來，切分好。”
聞擇：“行，我去拌調料。”
這一步沒什么難的，就是把多多的鹽抹在一條條肉上，再放到大盆里面腌制。
和往年不同的是，今年他們用上了花椒，有椒香味兒。
可惜沒有高濃度的白酒，不然灑上一些，不僅能提味增鮮，還能殺菌，防止肉腐爛。
還不到半個上午，一多半的獸肉就被處理好了。
桑回看著剩下的肉，問聞擇：“這些你們留著吃？是不是有點多。”
聞擇微微一笑：“不是直接吃，我想做點肉腸。”
“肉腸？”大家都沒聽過這個，疑惑地問，“那是什么？”
第50章 雪海部落
聞擇回答：“就是把肉切成餡兒, 灌進一根根獸腸中，做好了味道很不錯的。怎么樣，大家要不要和我一塊？”
柏靈眼睛都亮了, 馬上回答：“當然！聽你一說，我都饞了，也想嘗嘗這個肉腸是什么滋味！”
其他人同樣表示：“我們和你一塊做, 正好跟著你學學。”
聞擇大方一笑：“成！”
綿綿獸是最先打到的, 聞擇怕壞，這段時間一直在吃，剩下的本就不多, 已經全部被做成咸肉了。
所以用來做肉腸的, 是半頭長毛彎角獸, 還有一頭黑甲獸。
獸腸他分別取了綿綿獸和長毛彎角獸的, 準備到時候看看哪個更好用。
桑回他們聚過來, 等著聞擇分配工作。
聞擇先抬頭, 掃了眼正和伙伴們玩耍的印河, 然后把目光落在了卓穆臉上。
這半個上午，卓穆沒插上手，就在處理藥草。
察覺到聞擇看他，他把手上的東西放下, 問：“需要我做些什么？”
“你幫我燒點水, 然后用陶罐盛著, 放到山上的泉水里鎮一鎮好嗎？一會兒要用。”
卓穆點頭，站起來：“我現在去。”
聞擇笑道：“謝啦～”
交代完，他才請桑回他們幫自己切肉。
“做肉腸，選肥瘦相間的后腿肉比較好，先把瘦肉和肥肉分開, 再把瘦肉切成丁，肥肉剁成末……”
“黑甲獸肉的話，也看不出來哪里是肥的哪里是瘦的，就全剁了吧。”
大家哼哧哼哧地干起來。
聞擇自從穿越，就沒吃過肉腸，十分想念那個味道。
于是為了提高成功率，他幾乎是抱著虔誠之心，在用自己的黑銀刀剁肉。
肥肉比瘦肉難剁，他就把肥肉都給包攬了。
一時之間，除了聊天，山洞外都是剁肉的當當聲。
大家足足切了十個大盆的肉餡出來，沒急著混合。
聞擇又帶著離水，去清洗獸腸。
先是草木灰水，再是淀粉水，洗得格外認真。
離水還說：“也就是上次帶回來的蓮藕多，不然還真舍不得往里面放這么多淀粉。”
聞擇點頭：“沒錯。”
洗了幾遍后，他聞了聞，腥臭味已經很淺了，但還是有一點。
“唉，要是有酒就好了。”聞擇再一次感慨。
離水好奇地問：“酒又是什么？”
“唔，一種釀制的喝的，不過不光能喝，還能燃燒，能調味，能藥用，總之用處很多的。”
離水嘖嘖稱奇：“那可真是個好東西。得怎么做啊？”
“我記得果子、谷子都能拿來釀酒，不過我也沒具體操作過。像咱們今天做咸肉、肉腸，最好是用谷子釀成的白酒。領地里面有谷子嗎？”
聞擇給他形容了一下大米、高粱、小麥的樣子。
離水思索片刻，說：“樣子差不多的，我應該見過。等采集的時候，幫你留意著。”
聞擇：“嗯嗯。”
其他人聽了他們的話，也表示會幫聞擇留意，聞擇笑著和大家道謝，他們連聲表示，別那么客氣。
等獸腸洗得差不多，他拿清水把獸腸泡著，開始重頭戲——調肉餡。
大家把手上的話全停下，聚攏在聞擇身邊，看他往肉餡兒中，依次放入鹽、糖水、須須頭末、蓮藕淀粉，大力攪拌起來。
和了調味料的肉餡，散發出濃郁的鮮香味兒，色澤也變得亮盈盈的誘人。
冰鎮了許久的涼水，聞擇已經讓卓穆取回來了。
攪拌肉餡、放冰水、再攪拌、再放冰水，他重復著這個步驟。
柏靈看了會兒，好奇地問：“聞擇，為什么要一直攪拌啊？”
這一大盆肉餡兒，攪拌起來可不是個輕松的活兒，聞擇喘氣有點急，回答：“特別具體的原理我也說不上，反正攪打上勁后，肉會變得有彈性，更好吃……呼，到時候你們嘗嘗就知道了。”
隨著日頭的升高，天氣漸漸熱起來。
這要放的不是冰水，聞擇都怕把肉餡兒給攪熟了。
亞獸人們看晶瑩的汗水不停從聞擇額角滴落，紛紛表示：“我已經學會怎么攪了，我來吧，你歇歇。”
一直沒出聲的卓穆也開口：“我來，我力氣大。”
聞擇見識過他徒手拔大樹，沒怎么猶豫，就把位置讓開了。
稍微平復了下，他對卓穆說：“來，你攪就行，我在旁邊加水。”
“好。”
高大挺拔的男人，馬上接替了聞擇的位置。
他不僅力氣大，力度適中，速度還均勻。
而且攪了半天，面不改色，都不見累。
聞擇暗暗道：有這么一大把子力氣，干什么都會成功的。
最終，這些肉餡兒大部分是卓穆，小部分是亞獸人們輪番攪的。
攪出來的肉餡兒，已經變得黏糊糊，肉泥和肉丁完全混在一塊，揪一坨，往起一提，微微拉著絲。
“差不多了，可以灌制了。”
聞擇搬來裝著腸衣的盆，和大家席地而坐，率先取了一根洗到潔白的腸衣出來，利落地把一頭打上結。
隨后，取肉餡，往腸衣里面灌。
起初他怕腸衣破，灌得還比較謹慎，后面發現獸腸韌性不錯，就把肉餡兒灌得滿滿當當的。
灌了一根后，他再取干凈的麻線，把肉腸分段打結。
最后，取了松針過來，把每段香腸上，都扎了三五個小孔。
桑回聚精會神地看著，問：“為什么還要扎孔？”
聞擇回答：“腸衣里面有空氣，到時候上鍋一蒸，怕漲破了。而且咱們往肉餡里打了那么多水，扎了孔，也有利于吸收水，肉會更嫩的。”
大家露出了恍然之色。
“這里面需要注意的真不少。”
不知什么時候，印河秦樹他們幾個崽崽也湊了過來，邊拿著鼻子嗅嗅嗅，邊好奇地問：“既然加水會讓肉變嫩，那做咸肉的時候，怎么不加點水？”
秦樹：“對啊，咸肉吃起來太干了。”
看他皺眉的樣子，就知道咸肉沒給他留下多好的印象。
聞擇沒回答，而是看向其他亞獸人：“這個我覺得你們應該知道。”
柏靈立刻說：“加了水還怎么保存？肉不都臭了。”
聞擇贊許地點頭：“對的。”
等大家學會灌制的方法，一塊幫忙，速度就快了起來。
一根根灌好的生肉腸，被放在大陶盆里，腸衣之下，是油汪汪的肉餡兒，用長毛彎角獸做的肉腸，顏色紅彤彤。
黑甲獸肉腸的則是淺杏色，像是他以前吃過的雞肉腸。
調料激發了肉香，層次分明，引得人聞了又聞，口水直流。
嘉意軟乎乎地打著滾兒過來，纏著聞擇問了好幾次，什么時候才能吃。
聞擇笑著答：“別急，等灌完，還得晾一下午呢。晚飯的時候，就能煮來吃了。”
嘉意于是眼巴巴望著天上的太陽，從來沒覺得它落山的速度這樣慢過。
腸衣準備得差了點兒，全灌完，還剩下了一些肉餡兒。
聞擇索性燒了一鍋水，把這些肉餡兒掐成了一個又一個肉丸子，丟到鍋中煮起來。
肉餡兒本身就有咸味兒，他沒再放鹽，只是加了點須須頭調味。
丸子快煮好時，一個個圓溜溜的，在滾水里面上下浮動，煞是喜人。
他最后掐了兩把之前采集了沒吃完的山野菜，放進湯中，涮一涮，綠油油的野菜就能吃了。
“來來來！”聞擇招呼大家，“忙活一上午了，端你們的碗來，盛點丸子湯喝。”
大家沒推辭，每個人都得到了滿滿一碗湯。
“鍋里還有，吃不完自己去盛哈。”
說著，聞擇就坐在了灶臺邊的小石凳上，用筷子，扎進肉丸子里。
“噗呲”，丸子的湯汁都濺了出來。
他喜滋滋地吹了吹滾燙的丸子，咬了一小口。
唔！肉香十足，口感彈牙，嚼著QQ的，好爽！
長毛彎角獸肉做成的丸子，肥瘦相間，既蘊含了恰到好處的油脂，吃起來還不膩；
黑甲獸肉的做成的丸子，彈性就更大了，味道既有雞肉的香濃，又有魚肉的鮮美，一種丸子，收獲兩種滋味，簡直妙不可言！
甚至連同煮的野菜，苦澀味兒都被完美掩蓋，變得很好吃！
“呼呼呼……”
不光是聞擇，大家也吹著熱氣，一口口吃得停不下來。
“好好吃！”柏靈激動得大呼，“我從來都沒吃過這么彈牙的肉丸子！咬下去還會爆汁呢！”
印河更是恨不得塞了滿嘴，嚼的時候，含混不清地說：“哥，你聽，脆脆的，味道超級好！”
像他這么大的崽崽，能自己照顧自己了，嘉意卻不行，還得離水看著點兒，不然他能把自己嘴給燙壞了。
“嘉意，你快把我褲子扯下來了……再等我吹兩下，馬上馬上！”離水無奈地笑道。
“亞父我要吃！嚶嚶！”大熊貓搖頭晃腦，身上的肉都跟著一顫一顫。
桑回他們也對這個肉丸子，表示了高度的贊揚。
卓穆坐得遠一些，沒說話，但是品嘗食物時，眉眼舒展。
等嘉意把丸子吃到嘴，離水才吃了一個，瞪圓了眼睛說：“本來做肉腸的時候，我還想，這也太麻煩了。現在我才明白，費的那些功夫，太值了！真的好吃！”
聞擇吸溜喝口湯，笑瞇瞇的：“沒騙你們吧。丸子雖然不像是咸肉能保存那么久，但做好以后，放冷水里面泡著，勤換水，也能放好幾天的，想吃的時候，直接撈出來煮就行。”
桑回：“嗯，正好我家中也有獸肉吃不完，等我們回去，就做點出來。”
大家喝著美味的丸子湯，暖意從喉嚨一路流淌進心中，別提多滿足了。
柏靈瞇著眼睛，看向漂浮著朵朵白云的蔚藍天空，感慨道：
“咱們現在不光是有足夠的淀粉，還有足夠的鹽，又吃到了這么好吃的丸子，真好。”
大家贊成地點頭，也對現在的日子，感到幸福。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聞擇。
喝了丸子湯，大家和聞擇道了別，山洞外，一下子安靜下來。
“哈欠。”聞擇吃飽了，有點犯困，就走進山洞，準備小睡個午覺。
睡得正迷糊，他聽到山洞外面傳來了朦朧的說話聲。
“……還沒醒，我去叫……”
“不用不用……我們在這等就行！”
有人來了？
他揉著惺忪的眼睛坐起來，向山洞外面走去。
還沒見到人，就聞到了陌生的氣息。
本能帶來的警惕，把他的瞌睡給散了大半。
“卓穆，來人了嗎？”剛醒，他的嗓音微微沙啞。
卓穆看過來：“嗯，雪海部落的人。”
聞擇也看到了，空地外站著五個身形高大健碩的獸人，氣勢一個比一個攝人。
打頭的男人留著短發，白色里“挑染”出幾搓黑色，顯得張揚又霸氣。
當然，獸世又沒有染發劑，聞擇估計是他獸形導致的。
他的五官生得英俊立體，大眼睛，雙眼皮，豎瞳是金色的，瞳孔的直徑比一般的獸人更長，因此炯炯有神。
除了他穿的是麻衣，其他人身上圍的都是獸皮。
他們可能不大適應山南部落的溫度，幾個人把上半身的獸皮解開，系在腰間，露出肌理分明的精壯胸膛。
打量了下，聞擇說：“你們好。”
“你好，聞擇。”打頭的男人自我介紹道，“我是雪海部落的族長，白寒。”
聞擇點頭，示意他們到草棚中來坐。
“忙活了一上午，所以中午睡了會兒。”他不好意思地解釋。
白寒點點頭，表示理解。
“你們這邊比我們部落熱，太陽一曬，是容易困。”
落了座，簡單寒暄兩句，聞擇問：“不知道白寒族長帶著人過來，有什么事？”
白寒開門見山地說：“我們想和你們換一架紡線機回去。”
聞擇略一挑眉。
他知道自從山南部落開始織布后，附近的幾個部落，都過來買布。
雪海部落挺有遠見，把主意打到紡線機上了。
“看來你們也聽說，我們的紡線機好用的事了。”
白寒點頭：“是的。”
聞擇：“如果我把紡線機換給你們，就等于是教你們制作紡線機的方法。”
白寒：“嗯。我們知道方法可貴，所以帶來了很多物資。”
話音落下，身后的幾個獸人，就把他們帶的東西從空間取出。
十多個背筐在地上排開，都裝得滿滿當當，上面蓋了大片的葉子。
一個獸人上前，掀開一片葉子，露出里面的東西。
筐里裝的竟然是大顆飽滿的山核桃！
他又掀開一片葉子，這回是圓滾滾的大榛子！
再掀開一片……整整一筐的松子！
山南部落也有堅果，但是數量不多，品相和香味，也沒有他們帶來的這些好。
最重要的是，堅果比較難獲得，又是爬樹，又是剝皮的，一片林子收集下來，也未必能有一筐。
聞擇回味著堅果的特殊香氣，眼睛很沒出息地看直了，嘴巴里也分泌出口水。
好久沒痛快吃過堅果了，好饞啊……
這么多堅果，不管是生吃、炒著吃，還是取果仁做成堅果糖什么的，都足夠了。
被戳中了心坎的聞擇動搖地看向白寒，那句“我和你換”，差點脫口而出。
嗅著堅果特有的芬芳，聞擇溫聲解釋：“白寒族長，如果你過一陣子來和我換，我肯定就換給你了。但現在，我手上一共就二十架紡線機，連部落里的人，我都一個沒換，換給你，不合適。”
不是有句話么，不患寡而患不均。
他誰都不換，才可以保持平衡。
至于出租，聞擇和雪海部落的人都明白，這是虧本買賣。
兩個部落離得遠，一來一去時間長。
把紡線機帶走，足夠他們拆下來研究個透了。
所以雪海部落的人沒提出租的事，提了聞擇也不會答應。
聞擇是打造出紡線機的人，先來山南部落，已經代表了雪海部落的誠意。
而聞擇態度這樣認真，白寒沉默片刻，只好說：“那我們去更遠一些的虹日部落看看，今天打擾你們了。”
話畢，他就想起身離開。
聞擇眼皮一跳，心想這位族長和赤嶼真是不同，人狠話不多。
如果赤嶼在這，換不到紡線機，高低得和自己磨磨嘴皮子。
他迅速抬手，攔了下，說：“白寒族長，雖然今天換不了紡線機，但我這還有別的東西，你要不要看看？”
白寒看了眼天色，正是下午太陽最烈的時候。
他們就算現在出發去虹日部落，換完東西，再趕回自己部落，順利得話，天也要黑透了。
所以他微微蹙眉，不是特別想留。
聞擇正盯著他呢，看出他的猶豫，立刻說：“東西都在家中，看一眼不費事的。你要是不想換，我也不能勉強你不是？”
白寒于是重新坐好：“那看看吧，麻煩了。”
聞擇卻起了身：“你們和我來。”
他先帶他們去看了家中的牛奶，還有今天做好的丸子，聲情并茂地和“推銷”著：“慢慢獸的獸奶味道醇厚，奶香味十足，不僅好喝，而且對有在門長身體很有益處，我弟弟喝了一段時間，個子都竄高了一截。”
他這也不算是說謊，印河的確是長個子了。
白寒身后的一個獸人，聞言看了印河一眼，似有點心動，但是沒提出要換。
聞擇又說：“這兩種丸子是用長毛彎角獸和黑甲獸的獸肉做的，味道鮮美，口感爽彈，保證你們在外面吃不到這樣的。今天有幾個朋友來給我幫忙，吃了都說好，想嘗嘗的可以換點走。”
可惜，白寒等人還是興趣缺缺。
聞擇第三、四個拿出的，是淀粉，以及他們昨天曬制的鹽。
聽聞擇說完淀粉的用法后，白寒他們稍微心動了，多問了兩句，還嘗了嘗。
“淀粉和肉腸、丸子給我們換些吧。鹽的味道也還可以，”白寒說，“但次一點的鹽，我們一樣用，而且我們部落現在也不缺鹽，就不換了。”
聞擇雖然有點失望，表面還是笑瞇瞇的。
“沒事，最后再看看這個。”聞擇取來了普通肥皂和硫磺皂，遞到了白寒的手上。
白寒鼻尖微動，說：“都是用獸油做的？這塊還有火山的味道。”
聞擇點頭：“嗯，我的獨家配方，主要原料是獸油。左邊是普通肥皂，用水搓洗能去污。右邊是硫磺皂，除了去污，還能驅蟲。”
他扭頭看向卓穆，輕聲說：“你幫我打一盆水來。”
“好。”
卓穆很快打了水來，聞擇笑著示意白寒可以試一試。
“把手蘸濕，再搓一搓肥皂，對……然后把手洗干凈。”
白寒一雙手白皙修長，骨節勻稱，關節不明顯。哪怕指腹和掌心都帶著薄繭，這雙手的漂亮，也毋庸置疑。
他洗得細致，兩只手相互搓著，看到泡沫，感覺到潤滑時，長長的眉毛微微挑了下。
等他把手洗完，手心手背都很干凈、清爽。
“族長，怎么樣？”他的同伴好奇地問。
白寒實話實說：“確實能很好地去污。”
大家有點驚訝：“這么厲害？”
聞擇很想做成他們的生意，便笑著邀請：“來，大家也試試，我給你們換點清水。”
一旁的卓穆淡淡道：“我來吧。”
部落和部落之間的聯系雖然不緊密，但雪海部落的人都知道卓穆是山南部落的勇士。
聽說他醫術好，性子又冷，不好打交道。
現在，卓穆卻幫著聞擇忙前忙后，讓雪海部落的幾個人，都有點訝異，想著傳言是不是出錯了。
結果他們和卓穆道了謝后，卓穆就退到了一旁，沒給他們搭話的機會。
幾個人依次試了肥皂的效果，對此贊不絕口。
“這個肥皂真是不錯，我的手變得很干凈。”
“味道也好聞，感覺我伴侶應該會喜歡，聞擇，你給我換兩塊可以嗎？”
“家里的崽前段時間還生了蟲，我想要硫磺皂。”
聞擇滿懷希望地聽他們說完，面露詫異：就這兩個人想換？而且還就換個幾塊？
他還以為雪海部落的人沒見過肥皂，會很追捧呢。
結果，甚至比不上在山南部落走俏。
聞擇不死心地勸道：“來一次怪折騰的，不多囤一點嗎，把肥皂放在陰涼的地方，很久都不會壞的。”
剛巧這個時候，山洞外面來了一頭高壯健碩的棕熊。
聞擇一眼就認出來，是默默幫他尋找石頭的寡言獸人，宗楚。
不知宗楚有什么事，走到近處也沒變成人形，還用熊掌捂著鼻子。
聞擇給卓穆使了個眼色，讓他過去看看。
卓穆點頭，抬腿向宗楚走去。
他銳利的眸光掃了下，最終落在宗楚捂鼻子的爪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