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這少宗主你暫時不要做了
其實當初整村消失的前因后果是這樣的:
當時周渡馬甲發現了紅蓮功法,為保險直接找了一個全是NPC馬甲組成的村子試驗。
誰知道邪功不愧是邪功,一進入境界直接波及一大圈人,雖然是NPC,但穆輕衣也不舍得,于是就把他們收回系統內。
本來想得好好的,馬甲只是偷偷試驗,誰也發現不了,NPC也可以收回去后再找個時間放出來,誰也不知道。
誰知道有人看到了周渡修煉紅蓮功法。
穆輕衣知道的時候周渡已經是邪修了。
周渡修煉紅蓮功法的事傳出去后,其他修士立刻入駐了蓮花村,穆輕衣連把NPC放回去的時間都沒有。整個村就這么消失了。
又因為紅蓮功法本身是獻祭類的功法,所以他們都懷疑,是周渡獻祭了一整個村莊的人來增長自己的修為。
現在好了,有婦人作證,周渡屠村的罪名也坐實了。
只能說還好當時裘刀他們重現周渡回宗畫面時,只有她和周渡對話,否則全村幫周渡入定這個畫面一出來信息量直接爆炸了。
想讓人不猜到周渡是她馬甲都難。
但是現在這情況,她怎么給周渡馬甲洗白,同時還能讓他們不懷疑自己,同時還能讓自己修為進益呢?
穆輕衣想得頭疼,又躺下了。
第二天元清他們照例需要講經。
但今天不同,開壇便有很多修士凡人聚集而來,一看就是廟會吸引了附近其他宗門的修士,還有聚集在這附近的凡人。
他們聽說有邪修作亂,都希望聆聽佛法得到一點庇佑。
元清在臺上為他們點撥佛光,即使聽到他們唾罵馬甲也依然心如止水。
只是看到下一個上來的人時,他頓住了。
裘刀開口:“元師兄。”
“萬師弟說昨夜你去了少宗主的洞府。”
元清微頓。
他垂眸片刻,手掌豎起放在眉間,然后輕輕念咒,等到佛光出現,籠罩裘刀,他才完成點度,然后說:“少宗主希望我能借由佛心蓮,找到寒道友的遺體。”
裘刀手指輕微地顫抖一下,他很想說現在找也肯定早就被毀了,可還是啞聲開口:“少宗主沒有說別的什么嗎?”
元清望向他,其實他有點不想見到裘刀,不管是裘刀和萬起,他們和馬甲都有關系特別好的時候。
所以她讓馬甲死后第一個念頭也是心虛,不敢見到他們,可是在他們一次次質問之后,這種心虛也被磨平。
穆輕衣感覺自己快百毒不侵了。
既然她能這樣,迅速脫敏,他們對馬甲也應該是如此。再多心懷不甘,最后也會歸于平靜。
他們還要活著,但作為周渡寒燼的穆輕衣,已經不會在這個世上出現了。
元清合起手掌:“少宗主還請我為先賢誦經,加兩場凡間法事。”
如果是修仙中人,決不能說是凡間法事,所以穆輕衣是決意將師兄和寒燼,與萬象門分開了。
也對,她總是那么理智,不會被任何感情所干擾。在管理宗門一事上,他們總是不如穆輕衣的。
裘刀:“多謝元師兄,我沒有別的要問了。”
元清只是默默地站在蓮花臺上,任由裘刀走開,但裘刀走到一半,忽又回頭:“如果元師兄是被救的稚子,他自知對她虧欠無數,卻又難以克制心境波動,該如何呢?”
他冥思苦想了一夜,也不明白解在何處,可這是不該的,世上的秘境,總該有一個出口。
否則這些苦悶如何排解呢?
如果師兄心悅穆輕衣,除了為她去死,從此將心意埋藏在心底,就沒有別的選擇嗎?
裘刀不服。可他確實也想不出什么別的路了。
裘刀問出便后悔了,因為他看穿元清的漠然。他一定是被這佛光干擾,竟想到去詢問對師兄寒燼有偏見的元清。
但元清只是說:“世上之事就如裘道友剛剛的猶豫,你以為可以回頭,但實際上,你說出沒有別的要問時,我就已不可能給你別的答案了。”
因為這路是裘刀親手斬斷的。
同樣,這路不是世俗為周渡斬斷的,是周渡自己。
是因為他是周渡,他無法忍受自己背負血海深仇卻還求穆輕衣傾心于他,也無法忍受自己虧欠穆家幾十條人命,卻還想著,能夠和穆輕衣結為道侶。
所以,才決意赴死。
如果他沒有惦念這些深仇大恨,將這些都置之度外。他就不是周渡了。
是周渡成全了那個光風霽月,以己度人的師兄,不是他們認為周渡光風霽月,他才成了周渡。
修仙修心,全在自身。周渡沒有想過成全自己。所以把成全的機會給了穆輕衣和萬象門。
裘刀從昨夜起便不能修煉,心境擾動,這一日聽到元清的解,終于大徹大悟。
穆輕衣雖然修為低微,可她洞察世事確實比他們這些所謂的仙者還要通達幾分。
世事走到這一步,竟然還不如昨日那一句。修仙有什么好。還不如做個凡人。
裘刀像木偶一般全然恍惚僵硬地拱手。可腦海中還在想。
穆家的嫡女,明明也該死在滅門慘案里。
可是害死她全家的少年,卻背著她,跋涉過千山萬水,硬生生以自己的天賦讓穆輕衣也跟著進了萬象門,成為祝衍仙尊的徒弟。
可是她甚至不被承認,寒燼后進門,也被她喊作師兄。
究竟是周渡救了穆輕衣,還是當時的穆輕衣救了愧悔難當的周渡,這一切根本算不清。
他只知道,師兄以命來還配,這就夠了。
裘刀如行尸走肉一般離開講學峰,可是經過玉雪峰時,卻見被挖開的墳墓邊上,圍了一圈高階靈符。
白十一蹲在那,正一張張地認真擺齊,看到他,他似乎是一僵。
裘刀啞聲:“你在做什么?”
白十一不好意思說本體讓他來就是邊發呆邊干活的,只能拿著靈符沉默。
裘刀不愿意看到那空蕩蕩的墓,抬頭看過去,卻見少宗主峰隱隱約約,在云遮霧藹中,仿佛始終在玉雪峰眼里。
寒燼,他又想起寒燼。
這里是你選定的埋骨之地嗎?你是想一直注視著她,讓她在你目之所及里平安安樂嗎?
她明明也知道,玉雪峰就在少宗主峰,也這樣允許你了。
她對師兄也是。
明知道師兄是心懷愧疚,還是親手殺了他以成全他做個了結。
穆輕衣。
她可以對他們那么冷血無情,卻終究在最無情處,留了一絲溫度。
然而這些成全最終也沒有什么用。幕后之人容不下師兄,帶走了寒燼,他絕不可能讓他得逞。
裘刀咬牙,找到萬起:“我們被幕后之人調虎離山了,昨日的婦人,是他們為擾亂我們視線,刻意引來旁觀的幌子,寒燼雖然不是真為師兄所殺,但他毀了寒燼軀體,也一定擔心有什么副作用,他一定會回來!”
萬起看著他,嘴唇挪動,好像不認識他了一樣。
身旁的師弟卻看不過去了,面帶悲戚和不忍:
“裘師兄,您不知道嗎?昨日的婦人就是試探,今日,師兄修煉邪功,獻祭整個蓮花村的傳聞就已經天下皆知,他們都說找到目擊證人了,所以要重新定罪,不僅要蓋棺定論,還要毀了師兄的洞府和法器!”
滄海就在裘刀身上,可是這把靈劍現在好像死了,主人死后它的靈智也跟著消散,現在不過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劍。
師弟咬牙:“少宗主和祝衍仙尊已經前去迎接仙盟的人”
裘刀確實不知:“可是仙盟明明應允,由我們來調查!”
萬起忍無可忍,抬頭怒聲:“可是事實就是我們不僅什么都沒查到,還坐實了師兄就是罪人的事實,我們讓那個婦人改口作證他就是在那日進入了蓮花村了!”
萬起不想對裘刀惡語相向,他也知道裘刀對寒燼心生憐憫,不忍他死后遺體還受此折辱,可是寒燼是他的同門,師兄難道就不是他們的師兄了嗎?
他還記得他說過,師兄救過自己一命,所以他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師兄蒙冤嗎?
裘刀想開口,但是千鈞痛苦好似堵在他喉嚨里。
萬起轉身,咬牙:“師兄如果還想挽回,就和我們一道吧。”
可是他心里知道,沒有人能為師兄翻案了,除非穆輕衣決意不從。可是現在宗門風雨飄搖,她憑何為師兄抵抗整個仙盟呢?
仙盟的人在議事堂聚集,來的人不多,可架子很高。
為首的修士坐在主位,神情淡漠,無形之中透露出幾分高境界修士的高傲,靈氣一波動,萬起裘刀他們竟都感到壓力。
那是元嬰修為。
穆輕衣也在下位,仙盟修士的一旁是極少出現的祝衍。他完全不受對方威壓影響,可也沒有開口。
修士名叫鄒其,他面容端肅,不緊不慢:“紅蓮功法禍亂貴宗及周遭百姓一事,影響甚大,仙盟聽聞有凡人可為周渡罪行作證,特派我來了解一二。”
是了解還是了結?
穆輕衣不想仙盟插手,雖然她在仙盟中有人但是不代表仙盟就聽她的好吧。
但是真給馬甲這么定罪了,她以后想動什么手腳都不方便了,正欲開口。
祝衍馬甲和她對視一眼。
然后白發仙尊淡漠說:“既然已經定案,恍聞。”
他身側的弟子向前一步,雙手遞出宗門鮮少用的萬言榜,此乃地級法器,可以懸掛在宗門之上三月不絕。
萬起一見便知道祝衍仙尊要做什么,他怎么也想不到仙尊對師兄平日關心甚少,居然這么狠心,可是還沒開口,穆輕衣先起身。
意識到自己失禮,她沉默片刻,開口:“師尊。”
她很少喊祝衍師尊。
也許是因為知道祝衍一開始并不想收她,也許是知道自己名不正言不順,也許是即使她受祝衍很多偏愛,但本質上她和這位仙尊師尊仍然不甚親近。
所以他們名義是師徒,祝衍也對穆輕衣很是縱容,可是他們一道出現時,從不會有人覺得他們有什么超出師徒界限的感情。
他們甚至懷疑祝衍肯為穆輕衣找藥人,調動天才地寶,不過是因為師兄根骨奇佳。
可是現在師兄死了,他居然就毫不猶豫舍棄,也是,一個再有天賦的元嬰,死了也是死,難道還能起死回生再讓祝衍有個天才首徒嗎?
所謂的萬象門,不過是一堆自私自利的人把控著宗門。
但是穆輕衣卻開口阻攔住了,哪怕祝衍連看也沒有看她一眼,眼神里蘊含著得道仙者的空渺邈遠。
穆輕衣:“此事還沒有查清。”
祝衍開口,如珠落盤,輕擊玉器:“你打算如何查?”
穆輕衣沉默。
她還想抬眸,但祝衍輕輕一抬手,穆輕衣就輕輕落座,緊接著方圓百米之內,除卻仙盟的人,其他人都無法開口了。
其實是穆輕衣懶得演據理力爭,直接偷懶了,反正她看出來了,他們阻止得越狠,萬起裘刀查得越起勁。
既然仙盟愿意做這個壞人,她才懶得費口舌。
祝衍:“此事就此安排。”
鄒其頷首,看上去也不愿意惹麻煩,但是仙盟的人暫去休息之后,祝衍卻將他們留下。
議事堂內的氣氛很古怪,穆輕衣的身體不好,離開溫暖洞府這么久,已經神色懨懨。
她本來就扛不住高修為修士的威壓,即使有兩三層抵抗威壓的靈氣籠罩在她身上,她還是垂下了眼簾,沒有氣力的模樣。
裘刀感覺他都無法張口,這等修為,太深不可測了,可他依然顫動著聲音,咬牙:“仙尊。”
祝衍平靜地看著他們,他一直沒管宗門內的事,包括穆輕衣做了少宗主之后宗門內如何不滿,弟子競相離開,他也沒有出面。
可是現在他卻讓師兄是叛徒,且修煉紅蓮功法之事懸在宗門頭頂,三月不絕。
穆輕衣說給他們一個月的時間,可實際上居然連一個月都沒有,她早知道會面臨其他人,仙盟和來自仙尊的壓力,是么?
她是少宗主,可是宗門不是她一個人做主。
“佛宗在此,仙盟又蒞臨,你們是想將萬象門全宗上下,數百人中蠱之事宣揚出去,引來所有人對宗門的圍剿么?還是想讓寒燼是藥人的事大白天下,引得所有人去深挖他過往,叨擾他母親長姊的安寧?”
祝衍語調平緩,話里的冷漠卻給他們帶來莫大的壓力。
“輕衣,這少宗主你暫時不要做了,就交給恍聞吧。”
“仙尊!”
“仙尊!”
其他人急急開口,而穆輕衣只是垂眸望著地面,好似并不意外,而且出了這么多事,她好像也不想做了。
穆輕衣get到對付那個破天道的方法了,你是覺得我存在對其他人不公平是吧?
你是覺得我是靠手段才有現在這個宗門的是吧?
行,穆輕衣現在分明了,自己之前做的都太費力不討好了,能利用他們對馬甲的感情,讓他們求她也要做這個少宗主,求她也要留在這里,求她也要活下去,才不錯呢。
你不是費盡心思揭穿我,甚至逼我自爆嗎?
可是你看,到了那天,我就算說他們都是我的分神,他們也不會信的。
穆輕衣沒有反抗:“是,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