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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章 140.閑來無事,玩玩周毅

    “想我?”

    “嗯。”

    那十分含蓄又認真的一聲,惹得雷栗低低笑出來,也不管剛才答應他出去的事了,轉回到屏風之后。

    但周毅嘴上說著想,一見他又回來了就臉熱耳臊,一溜下躲進了水里,只留一雙眼睛在水面上驚赧地瞅他。

    “不說想我?”

    雷栗挑了挑眉,輕佻又促狹道,“怎的我進來了,又躲水里這么嚴實?難不成我是什么很壞的人么?”

    “……不是。”

    周毅慢吞吞地上浮了一點,嘴巴也出了水面才說,“我在洗澡,你在這里看著,我不好意思。”

    “這就不好意思了?”

    雷栗笑了一聲,手指尖輕巧地解開自己的腰帶,不緊不慢地朝他走去,“這樣你不是要羞死了?”

    “你、你要做什么?”

    周毅一下臊慌了,偏偏換穿的衣服遠遠掛在衣架上,他又不好意思從水里出來,那會被雷栗看個精光。

    “我要做什么不是很明顯?”

    “……是很明顯。”

    雷栗睨著周毅跑又跑不掉、躲又沒處躲,只能眼睜睜地讓他一腳踏進浴桶里來的樣兒,就越發愉悅有興致。

    “剛剛你同我說……夫郎又叫丈夫什么來著?”

    “……老公。”

    周毅超小的一聲。

    “什么?”

    “老公。”

    “我怎么聽不清?”

    “老公。”

    “是這兩個字啊……”

    雷栗狀似恍然,笑瞇瞇地促狹他,一字一頓,“老、公?是要我這么叫你么?怎么又不說話了?”

    說著,慢慢地貼近他,周毅一雙長腿都被他逼得緊屈起來,人也被他兩只胳膊橫在懷里桶間,頗有些可憐巴巴的。

    “……這不好。”

    “哪里不好?”

    雷栗笑瞇瞇地反問他,“你不是我的老公?老公和老婆一塊洗,是不合法還是不合規矩呢?嗯?”

    “……”

    周毅說不出來,只是一雙眼睛不敢瞧雷栗,有忍不住偷偷摸摸地瞧他,一對上他那雙笑眼就愈發難為情。

    “乖。”

    雷栗看得心動,摸了摸他的臉,又捏又揉,登徒子圍堵調戲良家婦男似的不正經,“乖乖聽話,等我玩夠了,就不為難你了。”

    “……哪種玩?”

    “自然是你叫破喉嚨都沒有人來救你的那種玩。”

    “……?”

    見他腦子轉得慢似乎沒懂,雷栗貼到他的耳朵邊,嘴唇親吻一般輕輕開口道,“就是我霸王硬上弓,你叫救命,叫不要不要的那種玩啊。”

    “……我不想玩。”

    “你要是想玩了,那怎么叫救命?”

    “……”

    周毅抿唇悶紅了臉。

    后頭周毅也沒叫救命。

    倒是雷栗話多,調笑得厲害,被惱羞成怒又自知嘴笨的周毅捂住嘴,惡狠狠地兇他,“不準說話!”

    雷栗就嗚嗚咽咽的。

    一派啜泣可憐樣兒。

    騙得周毅以為他兇狠了惹人哭了,心覺不對勁也松了手。

    正絞盡腦汁想說點什么哄他不要生氣,就見他轉過身來,貼抱著他得逞狐貍似的狡黠笑道,

    “老公這么快就累了?”

    “……”

    羞惱的周毅一個字都不想聽他的了,捂住他的嘴直到夜深。

    翌日。

    雷栗不出所料地起晚了。

    也不急著起床,躺床上回溫昨夜的滋味,聽見門開了就抬眼瞧過去,見是已經穿戴整齊的周毅,笑又漾上了唇角眉梢。

    “好相公,起這么早,昨夜都累著了不多睡會兒?”

    “……”

    一提起昨夜周毅就有點臊惱,瞪了沒臉沒皮的雷栗一眼,反而把雷栗瞪得笑出來。

    “瞧你這兇巴巴的樣兒,像是昨夜我沒滿足你似的,怎么說也給你來了好幾回呢……”

    “你還說!”

    周毅連去捂住他的嘴,怕他又說出什么虎狼之詞,“青天白日的……我也沒兇你說不滿意。”

    雷栗挑了挑眉,得他松開手能說話了,卻死不悔改。

    “那就是滿意嘍?”

    “……”

    “不說話是滿意還是不滿意?”

    雷栗促狹地追問,抬起手來讓周毅扶他,順勢倒進他的懷里攀住他的頸項,低聲笑道,

    “你平日都克制,昨夜半醉不醉的力氣一點沒收,這要是還不滿意……我的腰骨該酸成什么樣了?”

    “洗漱起床吧。”

    周毅說不過他就轉移話題,只是這轉移的功夫還是那么生硬,動作也生硬,說完就拿過衣裳給雷栗套上。

    “早飯都在鍋里熱過兩回了,見你沒起,爹娘都問了。”

    “那你沒說我在給你要第二胎?”

    “什么第二胎……”

    周毅又被他噎住了話頭,赧著瞪他一眼,“這話也就你敢跟爹娘說,一點不害臊……這才生生姜多久,就是要也不能在這時候,起碼得兩年后。”

    “兩年后可太久了些。”

    “不久,一眨眼就過去了。”

    周毅剛穿越過來時也覺得兩年時間久,但一眨眼都第四個年頭了,不但有了互相喜歡的伴侶、一份可觀的家業和幾個知心的朋友,連孩子都九個月了。

    要是早幾年有人這樣跟他說,他肯定以為是詐騙呢。

    伏羊節剛過。

    雷栗和周毅就從蒙絡那兒收到了一個不太好的消息

    南江爆發了蝗災。

    幾乎是一夕之間,鋪天蓋地的蝗蟲就席卷了村野,撲簌簌赤黃黃一片,所過之處是寸草不留片葉不剩。

    去年遭了洪澇的百姓剛回村里今年又成了災民,半死不活的莊稼化為烏有,只能被迫遷徙去往別的地方討生。

    與南江臨近的只有西嶺、東原、松墉三個府城。

    今年天公不作美。

    大佑朝境內大多炎熱干滯,東原地內多是平原,河流比南江還少,當地百姓也遭了不輕的旱災,松墉地界又是崇山峻嶺多,十萬嶙峋越走越難走。

    西嶺雖然也多山,但實在富饒又是盛產魚米,還是南江多條江河的發源地,雖然天熱時旱但不至于枯水沒糧,只是會影響一些收成。

    南江也有難民知這些理兒。

    帶頭的循著河流逆向往西嶺方向跑,其他如無頭蒼蠅沒主心的就跟著,越近西嶺越越能看見水和青色,就更埋頭往這邊苦走。

    “聽說西嶺與南江最近的村鎮已經有了災民,初時數量少還好,只要有力氣有心,鎮上縣里總能找到些活填飽肚子,不行也能挖野菜吃。”

    “但后頭災民多了也是災,廉價的災民是頂好的勞力,一多就壓低了當地的市價,破壞了當地的生計平衡,惹得當地人都對災民排斥不喜。”

    蒙絡心知兩方都有難處,偏頗誰都不好,只能嘆息世道艱難,“且也不是每個災民都能找到活兒,縣城街市都是乞討要賣身的,但就是牲口也用不了那么多,何況還是人。”

    “他們又拖家帶口的,大人餓幾頓成小孩子也不行啊,行竊搶劫之事也就多了起來,把縣府大牢都關不下了。”

    “有些災民就做了山匪強盜,大多數繼續往西嶺這邊走,我們清米縣離南江不算太遠,估計不日就會有災民到了。”

    說著好像是一夜巨變,但實際上旱災蝗災已經發生好些日子了。

    大佑朝交通不便利消息流通也慢,港口有船運,算是清米縣消息最通達的地方了。

    但是雷栗和周毅不在港口開店了,村里春耕學堂、縣城生意、家里孩子,都夠忙的,張大強和牛大樹牛二樹顧著家里,也早不去港口搬貨了。

    蒙絡雖然家里消息迅速,但他這幾個月為了梅與清愁得都瘦了好幾斤,也太不敢知會家里,生怕爹娘又催婚催生。

    還是伏羊宴上周毅說起,他才撿起這事,寫信去問了他大哥才知道南江情況已經這么嚴重了。

    “而且今年不光我們天熱,東原邊上的游牧部落也遭了旱,他們原本就不太能種植糧食,基本靠放牧牛羊馬群,用肉奶跟東原人做生意得糧食日用。”

    蒙絡說,“而今東原自己糧食都緊俏起來,就更分不出跟游牧部落交易的了,加上東原和他們本就有些齷齪,這一下就緊張起來,可能要發戰事了。”

    “戰事?”

    雷栗吸了口氣,連問,“東原和那些游牧部落還有什么舊年私仇?竟然還會打起來?”

    “東原邊上也有放牧的人家,便常為爭搶草原和牲畜打起來,這邊說他們占了讓我們的草地放羊,那邊說我們偷了他們的馬。”

    蒙絡也頭疼,“到底誰占了誰便宜,這怎么說得清?何況有時本就是那些蠻子為了隨口胡說的由頭,為了占個理,理直氣壯地搶劫。”

    “東原也是邊防最嚴重的,縣城府城犯事的人發配到邊疆,半數都是去東原邊上。”

    “今年真是流年不利。”

    雷栗也嘆了口氣。

    “確是。”

    周毅面色凝重地點頭,又問蒙絡,“那南江旱災和蝗災的情況如何?若是說蝗災發得突然也難應對,旱災卻不是一兩日就能成的,當地官員不該沒有作為。”

    “去年才整治了一批在洪澇中發國難財的貪官污吏,現下應該是緊著辦事建功的時候吧?”

    “按理說是這樣。”

    蒙絡說著也有些義憤填膺,“偏生就是去年整治得太厲害,有點干系的不是降職就是革職,把那些小官驚得太厲害,事發了就想著先壓下,壓著壓著,這災情便越發重了。”

    第142章 141.忽從床上驚坐起

    “應該也有清正為民的官吧?”

    “自然是有。”

    蒙絡思及他哥的信加上自己打聽的,忍不住搖頭嘆息,“大多數地方官也用了些法子遏制災情,不為功勞也為苦勞,解決不了朝廷頂多按一個辦事不力。”

    “但旱災是天災,去年又遭了澇,當地百廢俱興,這大旱一來就如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平和年份賣兒賣女好歹子女爹娘有一邊能活,可這年頭,地主財豪都自顧不暇,哪有這多余力去添仆加丁?”

    “填不飽肚子,不少地方餓殍遍野,甚至……甚至還有易子而食的。”

    易子而食……

    周毅心頭忽地一沉。

    “朝廷那邊就沒有一點動作?”

    雷栗蹙眉橫目,帶了些聲討,“五皇子去年整治洪澇不是很有功績么?皇帝就沒有派他去救旱?”

    “去了。”

    蒙絡頓了頓,又搖了搖頭,“只是情況……不容樂觀。”

    “朝里普遍受旱,南江是最嚴重的,東原也不遑多讓,只是沒有起蝗災,但游牧部落異心又起,少不得加派駐兵運送糧草過去以備不時之需。”

    周毅已然曉得他未盡之言,“松墉本就山多又受災,窮山惡水刁民,本就山匪盛行之地少不了起爭端。”

    “西嶺受災較輕,又是糧食大府,如果派糧過去,必定先從西嶺調,那是先調南江還是東原?先救災民還是先安軍心?松墉的山匪下來劫糧怎么辦?先運了糧草給東原最后沒打成呢?”

    “五皇子再有智謀手段也只有一個人,朝廷里雖然不乏人才,但是這幾樣都是燙手山芋,辦得好升官發財,辦不好子女家族都恐受牽連。”

    周毅沒說的是

    朝里不只有五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都不一定有表面上那么簡單,成王或敗寇,他們背后支持的人也不會輕易讓其他家得功勞。

    大皇子雖然死了,但他的外家也可以攪局啊,說不定私下里已經重新站隊了。

    歷史書和電視上不都是這么演的嗎?九子奪嫡,哪一個是好相與的。

    “怎么這么多事?”

    雷栗聽得一個頭都兩個大了,“不管打不打仗,現在不還是沒打么?那定然是先救治災民治理蝗旱啊!”

    蒙絡幽幽地看著他,“問題是怎么救,江河的水都旱了,蝗蟲飛得比人還快,抓不到幾只它們就跑了。”

    雷栗扭頭看向周毅,一臉“你不是看過很多書很懂嗎你快想辦法”的表情。

    “……我想想。”

    周毅搜刮看過的雜書科普視頻,但他看的大多是菜譜和美食視頻,還有一些歷史傳記和詩詞集,蟲災治理是了解有一點,但都是現代適用的方法。

    “螞蚱不是能吃嗎?”

    雷栗忽然想到,“用網子抓蝗蟲,再烤了吃了,多少也是個肉吧?”

    “不行。”

    周毅搖了搖頭,“如果是綠色的蝗蟲倒是可以吃,但形成蝗災的蝗蟲是黃色的,是有毒的。”

    “只要有三只以上的蝗蟲聚在一起,他們就會釋放一種有毒的信息素吸引其他蝗蟲加入,所以蝗災形成才會這么迅速,打人措手不及。”

    “那用鴨子吃?”

    雷栗話一出口就自己否決了,“也沒有這么多鴨子,蝗蟲還會飛,吃也吃不過來。”

    一時之間氣氛沉默。

    雖然不是他們受災遭蝗,但怎么說都是一條條鮮活的命,一個個活生生的人,兔死都狐悲,他們心里自然沉甸甸的。

    蒙絡沒有吃午飯就走了。

    這事壓心上,他也沒什么胃口吃飯,只是說如有需要糧食金銀的,他蒙家會第一個捐助。

    周毅還在為怎么治理蝗災而苦惱。

    這要是現代就好辦了。

    首先,就是生物防治,用蝗蟲信息素類似物吸引蝗蟲而滅殺,或者通過保護和利用蝗蟲的天敵,如鳥類、蛙類、蜘蛛等,控制蝗蟲的數量。

    同時,還可以通過人工繁殖和釋放天敵昆蟲,進一步增加天敵的數量,從而更有效地控制蝗蟲。

    這對于現代技術來說是非常簡單的事情,以祖國母親的國力也灑灑水,但在大佑朝就非常難。

    只有保護蝗蟲的天敵鳥類算比較有效的方法,但不實用于蝗災爆發之時,因為黃蝗蟲難吃得連鳥都不吃,硬吃還有可能被毒死。

    用鴨子吃蝗蟲的幼蟲倒是可以,釜底抽薪,從根源解決,對大佑朝來說調鴨子也不算難。

    現代的化學方法就更簡單了,可以使用化學藥劑來防治蝗蟲,比如有機磷農藥、菊酯類農藥。

    還有農業防治。

    這是一種通過改變農田環境來控制蝗蟲的方法。

    通過調整作物布局、加強田間管理、提高農田的抗災能力等措施,來減少蝗蟲的繁殖和擴散。但這很需要技術和水準,弄不好,蝗蟲沒死農作物先死了。

    但是也可以通過種植一些具有驅蝗作用的植物,如香蒲、苦楝等,來進一步減少蝗蟲的數量。

    這在蝗災形成之前有用,可以作為預防方法,但是對已經形成的蝗災不行,這些聲勢浩大已經瘋魔的蝗蟲連石頭都恨不得吃了,哪會在意味道難聞的植物。

    物理方法也可以防治蝗災。

    如燈光誘殺、色板誘殺等,來減少蝗蟲的數量。同時,還可以通過人工捕捉和機械除草等措施,來進一步減少蝗蟲的數量。

    等等。

    燈光誘殺?

    周毅忽從床上驚坐起,把已經熟睡的雷栗都驚醒了,迷迷糊糊地抱住他的腰,“……怎么醒了?做噩夢了?”

    “我想到怎么治理蝗災了!”

    “怎么治……”

    “利用燈光誘殺!”

    周毅喜出望外滔滔不絕,“大多數昆蟲具有趨光性,蝗蟲也不例外,只要在蝗蟲密集的地區分路設燈,利用蝗蟲的趨光習性,就能把大批蝗蟲吸引來。”

    “而蝗蟲不止怕天敵,也怕火,火是不懼怕它的毒素的,等蝗蟲被吸引到一定量就用火燒,火燒后的蝗蟲尸體直接就地挖坑掩埋。”

    聽著他的話,雷栗也清醒了幾分,先是一喜接著蹙眉道,“但是用火把燒蝗蟲的時候,蝗蟲有翅膀能飛遁,燒的不就少了?”

    “我再想想。”

    周毅只覺得腦子轉得再沒有這么迅速,不消片刻他就有了方法,“先挖溝壕放入干草干柴,在溝壕四壁涂倒上油,天黑后用燈光吸引蝗蟲來,等蝗蟲一到就用火箭射到溝里,火舌一起,肯定能大規模地滅殺蝗蟲。”

    “就是需要用到油,油比較貴,而且點燈火不小心就會造成事故。”

    “但感覺很有用!”

    雷栗一想到那噼里啪啦的場景,就覺得神清氣爽,“溝壕里黑壓壓的蝗蟲,火一燒起來就全死掉,燒完了用土一埋,都不用另外挖坑。”

    周毅想了想也覺得可以,讓點燈的人時小心一點就好了。

    “那明天我告訴蒙絡,讓他寫信給他爹,他爹肯定有路子給朝廷的官員。”

    周毅不止把治理蝗災的方法寫了,還把預防的也寫了。

    雖說火燒填埋發很有成效,但畢竟蝗蟲繁殖能力驚人,稍有不慎,第二年就會卷土重來,就算此次全部清理,也無法避免再次遭受蝗災的可能。

    所以預防是很有必要的,就像現代不會把防和治分開,稱為防治,又防又治。

    蒙絡的動作也很快。

    得了周毅的好法子喜不自勝,就立馬讓人送信出去,加錢加急,五天就跑癱了十五匹好馬,終于送到了蒙家。

    蒙家和中川府城的知府有關聯,中川知府和誰有關聯就不知道了,總之最后這法子送到了四皇子的手上。

    四皇子的生母是皇后,外公是當朝宰相,權勢正盛。

    雖則去年洪澇災害,四皇子幾乎是圍屠了一城的人,但到底是皇子,是皇帝皇后的親骨肉,被訓斥幾句象征性地關一段時間,暫時丟失了皇帝爹的信任罷了。

    但這一次要是蝗災治理得當,四皇子足以將功補過,后頭再運作一二,又能和五皇子形成鼎立角逐。

    “但皇帝也不能完全相信四皇子,讓三皇子作為欽差大臣,四皇子做副,令一眾官員去治理蝗災。”

    蒙絡也有點不明白,猜測說,“這三皇子除了貌美,才能一點不顯,這次突然出了頭,可能是他一向忠謙老實,皇帝陛下覺得他不會鬧什么幺蛾子,才讓他看著點四皇子?”

    “好在蝗災是有人來治理了。五皇子從南江調去了東原邊關,又派了大將軍和精兵運送糧草,想來松墉的山匪也不敢輕舉妄動。”

    “那就好。”

    雷栗點點頭,又笑蒙絡道,“這次消息怎么這么快?半個多月就有信兒了。”

    “這不是上回你們讓我看著點南江的旱情,我給忘了,沒想到短短兩個月,南江百姓就受了這么多苦。”

    蒙絡自責嘆氣道,“我就想,要是我多盯緊點,會不會周毅就早想出治蝗災的法子,南江也能早幾天得到救援。”

    第143章 142.要想富,先修路

    從京都城到南江有一千多公里。

    就算日夜兼程不吃不休,又連換精力充沛的好馬,單人輕裝上路也要跑10天,若是加上吃喝休息和天氣路況,保守估計也要近半個月。

    三皇子這隊伍必不可能人少,人多就事雜,行程快也要兩旬時間,鋪天蓋地的蝗蟲都能吃小半個南江了。

    更何況蒙絡的消息是靠他家里的關系,八百里加急送回來的,他收到消息時,三皇子一行才剛出發。

    所以文書是先人出發的。

    八百里加急。

    一路從北京都飛到西嶺調動糧草,一路飛往南江各地縣衙官府,讓他們落實好周毅防治蝗災的法子,等到三皇子一行趕到,必定要做出成效來。

    而比調令文書先到清米縣的,是南江的大批災民。

    “我們三里河從山里流出來,一直流到南江那邊去,南江的難民就循著河上了來,到了五里河村。”

    村長臉色微苦道,“伊始也不曉得來的難民那么多,五里河村人見他們可憐,就幫了一把給點飯食給點事兒干,不至于讓他們死了去。”

    “有一戶窮人家有個老哥兒嫁不出去,還挑了個相貌不錯的年輕漢子入贅,前兩天才成親落了戶籍。”

    “沒成想,沒成想那難民這么多!”

    雷栗聞言微蹙眉,“他們跑進我們村里鬧事了?還是壞了辣椒?”

    村長今兒早早就坐了牛車上來,到宅子里沒見到雷栗和周毅,又到酒樓里找才喝了口茶水,就忍不住說起那些難民,想來不只是看他們可憐想幫一把。

    “是哩!”

    村長連連點頭,“一個沒經意就讓他們跑進了辣椒園里,不曉得那辣椒是個什么,見是紅的又多都搶著吃,竟有個被辣死的!”

    “咱這幾個村種了辣椒這寶貝疙瘩,每天夜里都有人巡著,五里河村的人就是晚上去巡時忽然就見有人鬼祟偷東西,跑過去一瞅死了個人!嚇得魂都飛了一半!”

    “五里河村的人見他們偷東西,都不待見他們,將他們趕跑了這要是不趕出了什么事兒賴上咱可怎么辦?”

    “再說也沒那么多米糧給他們吃,大家伙日子才好過沒兩年,要是沒你倆和孟少爺,連我們村里都有吃不起飯的。”

    “我都曉得。”

    雷栗在村里土生土長大的,以前日子過得也不好,爹的身子不好要吃補藥養著,幸而他可以去山里采,自家炮制來熬,不然他家早被拖死了。

    村里一個銅板恨不得掰成三個花的就更多了。特別是地少的人家賣了新米錢也不夠,還去地里撿人家不要的稻穗,去年的舊米也不舍得買吃,而是買前幾年的米添野菜吃。

    當年的新鮮紅薯可比好幾年前的舊米貴哩,他們才不舍得自家吃了。

    也沒錢買鹽。

    去山里找鹽膚木的果實當鹽用,那果實小小的但很咸,不過三里河山上長得也不多,需費好些力氣去找。

    “沒人敢留那些人,他們一路挖野菜,山底下山邊的野菜都被搶著挖完了,河里的魚也被攔了吃,村人都爭不過,這都沒什么,不霍霍辣椒和莊稼就好。”

    村長說到這就忽地氣忿,“昨夜兒竟見他們摸到我們田里偷稻谷!那些稻谷才長,殼子都沒開始黃就被他們糟蹋了!幸而巡的人牽了狗不然真被他們跑了!”

    “后頭如何了?”

    “自然是抓了捆了!”

    村長憤憤說完,又嘆了聲氣兒,“雖說偷稻谷著實可惡,那也是他們家里遭了天災,都是土里刨食吃天飯的,村里也不愿見官判刑這么絕。”

    “我來就是想問問,栗哥兒你有沒有什么法子?”

    逃難來的人實在太多了。

    他們沒有田地,沒有屋子,也找不到活兒賺銀子,野菜草根遲早會被他們吃完,把他們趕進山興許能活,可這露天席地又是旱年也不好受。

    深山里又有野豬老虎。

    即使大膽如雷栗也只是在外圍挖挖草藥采些山貨,到周毅來了才敢拿刀去宰野豬,也用了不少技巧而不是硬莽。

    在山里久了找不到吃食穿用,又見山下村里過得好,保不齊就成了山匪土匪,打著“劫富濟民”的幌子搶劫了。

    而且救急不救窮。

    搭棚子施粥接濟短時間可以,長了就不行了,先不說沒那么多銀子,雷栗也不是蒙絡那種爛好人,就說那些難民被接濟出來懶心賴上雷栗怎么辦?

    那原本干好事的雷栗就成了斗米仇的壞人惡人了。

    “我和周毅商量商量。”

    “成。”

    邊說雷栗和周毅苦惱,知縣徐興哲也為這事焦慮不安。

    清米縣雖然比較富饒,但統共加起來也不過幾萬人口,幾千災民便是不小的負擔了,若是處置不當成堆死了或是成匪,都是一個大問題。

    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們變成廉價勞力,而且不會沖擊原本的市場經濟。

    但究竟如何做?

    誰出銀子來做?

    之后怎么安置?

    “要不,讓他們去修路吧?”

    “修路?”

    徐興哲正愁眉苦臉,沒成想雷栗和周毅就找上門來,給他提了一個好建議,但作為知縣他顧慮頗多。

    “修路好是好,不說去各鄉鎮的路如何泥濘顛簸,便是到縣城的大道都有破損不平的,但修路之事繁瑣,花費又多,縣衙里……不瞞你們說實在是捉襟見肘啊。”

    徐興哲雖然也收受賄賂,會出去喝酒應酬,但他為官還算清正,沒有背著朝廷加什么苛捐雜稅。

    也是清米縣比較富饒,他光收賄賂就賺不少了,沒必要鋌而走險搞東搞西,他還想往上升幾升呢。

    大佑朝為了促進民生,稅收方面也比較放松,所以各級官府實際上的稅銀賬用并不多,只有京都府和中川這種經濟發達的地方富得流油,稅收財政才好看。

    “這容易。”

    雷栗看了周毅一眼,笑瞇瞇的,也沒想到他能想出這么陰損的點子,那些富商難民還都難以拒絕。

    俗話說的好,要想富,先修路。

    作為和“一家川菜館”合作共贏的幾個村子,尤其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三里河村,最知道這句話的重量。

    他們村和四里河村出去鎮集和縣城原本也沒有路,是兩村的祖輩一起修建,一開始說好了一起維護,還好走過十幾二十年。

    后來那輩人去世得差不多了,維護的責任輪到了子輩身上,就有人懈怠了不想干了,所以這路就慢慢壞爛了,雜草坑洼都多。

    因為要運送辣椒和糧食蔬菜去“一家川菜館”和港口,這路才慢慢地修起來,不過也是治標不治本。

    現在有一本萬利的機會,雷栗和周毅自不會放過。

    村長召集村里人在村口搭了篷子,煮了軟糯的地瓜粥,聽說是免費布施,附近的遠的難民都連趕過來吃。

    還有人爭搶插隊的。

    不過村里可不少身強體壯的年輕人,特別是巡邏隊的,站一排橫那兒,跟一堵墻似的熱氣騰騰。

    那些難民都餓了不少日子,面黃肌瘦衣衫襤褸的,哪里打得過,也怕不讓他們吃粥了,自然乖乖聽話排隊了。

    “我們這粥棚會布施三天,三天后就沒了。”

    村長高聲說,見難民里有些騷動,巡邏隊的小伙子都大吼安靜,他們怕挨打連忙噤聲,顧不上燙,囫圇將手里竹筒的粥給喝了,生怕晚了不讓吃了。

    “要是還想來這里喝粥的,就到這里報名修路,修路一天五文錢,包三頓飯,天天都能喝這白米紅薯粥!”

    底下又一陣小騷動,很快就停止了,連搶著喝粥的老人也睜著渾濁的眼睛看著他,帶著懷疑和殷切。

    “活兒做的好了,老爺高興,還有青菜和肉吃哩!”

    “真的假的哩?”

    “真給肉吃啊?”

    “啥時候開始干活啊,今兒能干不?我和我家的都要報!”

    “修啥路啊?真給錢啊?”

    不會騙人的想賣到什么黑礦山去吧?

    這話沒人敢說,但肯定是有人質疑的,他們這一路走來,有人給個饅頭給口粥喝就不錯了,大多是他們挖野菜草根吃,乍一聽給白米菜肉吃還給工錢,都跟做夢一樣。

    “自然是真的!三天后就開始修!”

    村長高聲,指著鍋爐前人高馬大的兩人道,“我說的老爺就在這兒,乃是縣城里的大酒樓的掌柜,跟知縣老爺和中川府城的大人物都有關系哩!哪兒會騙你們?”

    “要是不信的,你們去打聽打聽,就曉得我們老爺和知縣老爺是個什么好人了!”

    救濟災民也是一件大事,更何況要修路,于情于理,雷栗和周毅都要露面看一下的。

    他們也沒有在一旁干看著,而是坐在爐灶前一個燒火煮粥,一個給排隊的災民們打粥,就像以前在港口開夫夫檔快餐店,只是不收錢還打得滿滿的。

    那些災民一見村長口中的老爺就在這里給自己打粥,剛剛還說這兩人怎么這么高,臉上有疤的還兇,此一聽他們就是高門大戶家的老爺,心里都有點異動。

    一路遭了富豪鄉紳不少白眼,這樣親切恩情真是少之又少。

    第144章 143.強扭的瓜是爛瓜

    雷栗和周毅的衣著不算差。

    因要打粥燒火,才穿得不打眼,要仔細地看了,才能瞧見深色衣料上的暗紋,彰顯它的金貴。

    頭上也只是用布條纏了頭發,沒有玉冠玉簪,也沒有香囊玉佩之類的奢侈品,看起來是很樸素的富商。

    畢竟穿得太差了,跟村人都沒啥差別,村長說他倆上縣城里有錢的老爺,估計難民們也不怎么信。

    但穿得太好了也不行。

    村長事前一聽雷栗這樣說,很有些不解,“俗話說人靠衣裝,穿好了給他們瞧瞧咱的家業,曉得咱不會拖欠工錢,也不是信口胡謅要拐他們,不是更信咱么?”

    雷栗搖了搖頭,說,“他們個個衣衫襤褸,一看我們華冠麗服衣冠楚楚的,即使咱沒有趾高氣昂的意思,也叫他們心生異樣來。”

    “心地好的就自卑維諾些。”

    “心地陰暗不好,難保不會想這些鄉紳商賈賺這么多銀子卻只給自己喝稀粥紅薯,也沒有點肉菜來,真是假好心假好人。”

    “屆時不好好做工,偷懶耍滑便算了,只怕有人煽動人心來鬧事。”

    村長一想也是。

    在工地上鬧事便罷,頂多耽誤點工程把人趕走就是,要是偷摸到村里鬧事就不得了了,有巡邏隊守著那也有疏忽的時候,這不就是被人偷了沒熟的青稻谷么?

    還是栗哥兒做事穩妥。

    此時在鍋爐前的栗哥兒笑瞇瞇的,一副桃花般的好顏色,神色溫和,見難民們看向自己,還好聲好氣地給周毅和自己介紹。

    “蔽姓雷,叫雷栗,這是我相公周毅,聽聞南江不幸遭了旱又遭了蝗災,我和相公及咱村里人都很憂心。”

    “我們也是村里出來、地里刨食的,日子好與不好全看老天爺做不做美,碰上個豐年攢下些糧食,年關了就能過個好年,給家里孩子買點葷腥沾沾。”

    “這日子不好,碰上大澇大旱,或是其他什么天災,那真是艱難,賣了兒女能過好就是死也心安,若是害了他們……恨不得一家老小死在一塊也比被那野狗豺狼啃吃了好。”

    雷栗說得真情實感。

    難民聞言都忍不住傷懷啜泣,特別是有在路上死了親人孩子的,更是悲痛欲絕卻強忍著抹淚。

    “大家連路奔走過來,在下一個小商人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盡些微薄之力,搭個粥棚讓大伙歇歇腳填填肚子。”

    難民們都有些觸動。

    一個面容溝壑的老者略顫巍地走上前來,作勢要跪下,雷栗連忙去接住他的手將人攙扶起來,連聲道,“使不得使不得,老人家快起來……”

    見他的竹筒里已經空了,雷栗又給他打了一大勺粥來,挑了鍋邊緣比較涼的。

    “粥熱,慢慢吃,鍋里還有,不夠還有稻米紅薯來煮。”

    “哎、哎……”

    這老人家老淚縱橫,不善言辭,只是不迭擦淚點頭,沿著竹筒邊緣吃了一口,只覺稻米清香紅薯甜糯。

    這是多少日子不曾吃過的滋味了?

    說粥棚只開三天雷栗也是有考慮的。

    一是三天時間足夠難民們養起身體有了一些力氣,到時是給他修路,還是去別的地方做工,也有個選擇。

    二是如果粥棚一直開著,怕難民們有了懶怠之心,賴上雷栗,也是不想讓村里鎮上,或什么地方的懶漢和偷奸耍滑的人來渾水摸魚裝難民白吃白喝。

    雷栗又不是開善堂的慈善家,可以好心救急給災區捐款捐物,但不是爛好人給人隨便占便宜的。

    “這三嘛,也是給他們埋個引子。”

    雷栗瞇笑的眼有些得意,“得了我的好處吃了我家的米,不給我做工給別人干,那不是白眼狼沒心肝么?”

    “何況給別人干活還得自己找,我這包分配工作,還包吃包住給工錢,這么大的好事還不要那是傻蛋!”

    難民們自然不是傻蛋。

    大多數人到村長哪里報名要修路,很小部分信不過雷栗他們,吃了三天的紅薯白粥有了力氣,就跑去其他地方找活了。

    村長和村里人也沒攔著。

    強扭的瓜是爛瓜,不甜不好吃,還得花錢求著買,雷栗可不要。

    參加修路的難民們有五百多號人。

    男女老少都有,都是聽說三里河村這有免費的紅薯白粥吃有些人沒成難民之前,都不舍得一日三餐都是白粥呢,還有活給工錢,就慢慢聚集到了這里。

    要修的路就是從三里河這幾個村到縣城。

    “首先,砍掉主干道上所有的樹木植被,樹根草根什么的也要挖出來,然后挖掘出兩條平行的通道,這條道的寬度要在3米左右,誤差不能太大。”

    “為了讓道路更加堅固好走,我們要用工具將大型的石塊砸碎鋪在泥土上作為地基,上方再鋪一層更加細碎的石子,將縫隙石塊之間的填滿,這一層的厚度大概保持在20厘米左右。”

    “最后在表面鋪上15厘米厚的泥土、沙子混合物。”

    周毅邊給他們解釋,邊用簡單的工具做示范,他特地帶了一個裝滿沙土的木桶來,里頭還種了幾棵草來模擬路況。

    “其實就是跟我們造房子差不多,只不過我們只打地基,不造屋子。”

    清米縣很多泥瓦房就是這樣。

    先在平地是挖一個大坑,然后立好支撐房梁的柱子,再填石塊沙子和平泥土,周圍用比較平整的石頭圍起來,圍壘到一定的高度再砌泥磚。

    這樣下大雨的時候,泥房子的根腳就不會輕易被水流沖垮,也不會那么快倒塌崩潰。

    “我們這兒很多洪泥。”

    村長從地上抓起一把泥,這洪泥又叫黃泥,是黃里帶紅的,一沾水十分地黏,加上一些石灰,就可以用來做泥磚或者粘合劑。

    “這些泥附近的山上都有,到時候我們用板車拉回來,村里有牛,現下不是農忙正好用上。”

    “石料我們村倒是沒有,不過五里河村那邊有,離我們不遠,也能用車運過來,這是官家的石頭山,讓雷老爺跟縣衙里知會一聲,給拿個低價。”

    修路的主意是雷栗和周毅給徐興哲出的,徐興哲還要看他們打頭陣,起個好頭給其他鄉紳富商看呢,自然會給他們個優惠。

    再者,這是走縣衙的賬,賺到錢,給朝廷交了七成銀子,剩下的三成也能作公款給捕快縣吏們發月錢謀點福利。

    當然。

    修路不僅僅是說這么簡單。

    除了運送泥沙石頭,將石頭砸開炸開,將道路修平整再挖出合適的坑道,還要定好規劃員、測量員等。

    畢竟一條快捷的路可比一條彎路好走,還要將這條路與附近幾個村子、鎮子、縣城三者連通,盡量一路多通,而不是分出好幾條岔路來。

    等什么都鋪好了修好了,最后還用滾石將路面壓實,這樣就是走拉重物的牛車,還是疾跑的快馬都好走。

    自然。

    為了防止偷懶,還要設幾名信得過的監工實時看管,不單是看有沒有人偷懶假干,還要看有沒有中暑的,起爭執時也好去支持個公道。

    “不過這事簡單。”

    雷栗不太在意地說,“村里正閑著呢,除了辣椒照常收成,就是看稻谷什么時候熟就收了,大家伙聽說要修路,興致都高,不給錢都想來干呢!”

    這修路是造福子孫后代的事。

    要是等年紀大了,或者等孩子孫輩出生了,跟他們說“你們走的這條路可是你爹你爺給修的”,等子孫有了子孫,也說“你們走的這條路可是你們祖宗修的”,那在九泉之下都有面子啊!

    “讓村長挑幾個輩分大又年輕力壯的,去壓一壓他們,有些話語權,跟村里人也說得上話。”

    “這些人在我們村外頭做活,保不齊跟村里起什么爭執,村長要是在還好讓他斷案,村長不在也有能在兩邊都說得上話的監工管著。”

    “行。”

    周毅點點頭,“都聽你的,現在天熱,下午讓人煮了綠豆湯給他們送去,也讓他們歇一歇,別中暑了。”

    “放心,我都安排好了。”

    雷栗拍拍胸膛打包票。

    他做事情仔細,又是跟縣衙合作,要作為重點示范項目去坑富商錢的,于徐興哲那也是個大政績,他還要在清米縣做兩年知縣,商有官助財運亨通,那必定得辦得漂漂亮亮的,皆大歡喜。

    難民們在工地干得熱火朝天,附近幾個村也有人過來做活的,為著修路是積德的事,也是這一日三頓著實也好。

    雇了十幾個婦人夫郎做飯。

    早上是紅薯稠粥,加上咸菜或酸菜,午晚就是大米飯,炒青菜,一個純肉菜還有一個湯,湯水也是蘿卜排骨這樣的。

    油水很足,調料也舍得放,這大鍋飯比尋常自家的還香,吃得人油光滿面。

    就這伙食水準,沒成難民之前也不是人人都能吃上,隔三差五吃個肉很算不錯了,哪有這天天肉菜白飯的好。

    第145章 144.這是一條神奇的山路

    七月農忙。

    來修路的莊稼人都回去收稻谷了,三里河村人日子好了,買了牛或騾子的人家也多了,不用排著隊跟人借或靠力氣,夏收比以前快許多。

    現在日頭又大,七月中旬,村里的新鮮稻米就已經全數進了倉,村人都吃上了香甜軟糯的稻米飯。

    雷家的稻田都租賃出去了,就跟村里人買了一批,讓棚子煮了,給修路的工人們都嘗嘗今年的新米,還殺了幾頭豬,大鍋火大白蘿卜燉了陪著新米飯吃。

    工人們熱火朝天地干完一天活,夜了吃上這么一頓,幾乎要落淚。

    都是地里刨食逃難出來的莊稼人,新稻米對別人來說只是好吃,可對他們而言,這是辛苦勞作的收獲,是未來的指望,是孩子身上穿的衣裳、爹娘口中的飯,是去鎮上縣城時能舍下錢坐一回牛車,是生長孕育自己的土地和家鄉。

    若是可以,誰想背井離鄉拖家帶口地逃難到陌生的地方?

    荒郊野嶺風餐露宿,給孩子穿的衣裳是別人不要的施舍,連個自己的屋子都沒有,全是臨時搭建的木板棚子。

    夜里聽見深山傳來的不知是貓頭鷹還是什么夜行鳥的叫喚,早上傍晚還有蝙蝠呼啦啦進出一片,聽聞還曾出沒過野豬熊瞎子,縱使人多都驚得駭人。

    南江江河多。

    南江人都住在河岸邊上,多是寬闊的河淤地,水田菜地都是一片片平整的,哪里見過這樣多這樣深的山。

    水田能連成梯田,修的路都是十八個拐,若是從別的地方被賣進來,怕是日夜奔走都逃不出這山。

    幸而遇上了好人。

    他們眼淚伴著這新稻米的飯,吃著香噴噴油滋滋的豬肉,心想,幸好遇上了個好村子,遇上了一個好主家。

    這一夜難民們睡了個難得的好覺。

    第二天,監工們就發現原是難民的工人干活更積極有勁兒了,搞得從別地來做工的都爭著下力氣,生怕監工覺得自己偷懶,不給干了。

    這活雖然工錢少,但是伙食好,不少人來修路就是為了這一口吃的,中午晚上讓家里人帶飯食來,再將工地給的肉菜帶走,讓家里人吃肉自己吃咸菜青菜。

    這么熱火朝天轟轟烈烈地干了近一個月,從三里河幾個村到縣城的路終于修好,連接到了官道上。

    工人們干得板實,下了苦功夫,這路又是幾個村子的先輩修過一輪的,只是年久失修,坑洼多易積水,又起灰塵才不好走,雜草雜樹是沒長多少的容易清理。

    挖坑做路基挖出來的泥土也不用費人工運走。

    這條路本就是依著山建,挖了泥土石塊或雜草就往山下扔,不夠寬的地方就鏟開山體,有的地方可能多人經過,還挖寬了點,到三米五寬去。

    這時候的馬車牛車都不多寬,就一米二三頂多一米四,太寬了牛馬或騾子不好拉車,上路特別是山路也不方便。

    所以三米寬的路是足夠的了。

    石塊石子沙子層層鋪上,最后填洪泥與石灰攪拌的土層,牛和騾子拉著石磙來回幾遍,大太陽曬上幾天就變硬結實了,車馬在上頭跑得又快又穩當。

    剛建成那天,雷栗和周毅同工人們、幾個村的人還舉行了開路儀式。

    在三里河村放了兩大串的鞭炮,震天響的炮聲炸開一路的紅花,大人小孩子們都穿了自己最好衣裳,站在路邊捂著耳朵看炮,個個臉上都喜氣洋洋。

    “開路大吉!”

    雷栗也高興,高高吆喝一聲,就同周毅駕著馬車從三里河村出發。

    馬車里坐著柳葉兒雷大山和外家的長輩,外阿公外阿婆和舅舅都在,花兒姐和小柳木也在,小寶也被花兒姐拉了上去,柳葉兒懷里還抱著小生姜。

    這么多人坐一塊有點擠。

    但大家都不覺得擠,只覺得興高采烈,被兩匹馬拉著,穩穩當當的穿山過嶺。

    馬車后頭有牛車騾子車的人家也駕著車跟上,車上坐著家人,有講究的,還貼了紅紙掛了彩絡子,求個好意頭。

    沒有車的也高高興興地跟著走,關系好的幾家還換著坐牛車,特別是讓小孩子坐一坐沾沾喜氣,期盼過兩年家里也能買上牛或騾子。

    好幾個村子的人連同鎮上看熱鬧的人家、修路的工人們,一大伙上千人浩浩蕩蕩地往前走去,活像什么大型廟會。

    不曉得發生了什么愛看熱鬧的人也湊進去,聽聞是新修了路在開路,都是止不住的驚嘆夸贊,夸得村人工人們都美滋滋喜洋洋。

    這可是他們村/修的路!

    還沒走到官道上,遠遠的有人看見新路盡頭也有一小群人,定睛一看,嚯,那可不得了了!

    “是知縣大人!”

    “什么?!”

    “不單知縣老爺,我看到了好幾個縣衙的人哩!那小心眼的戶主簿也在!”

    “還有鎮上的王員外!他可是有幾百畝田地的大地主!”

    “李老爺也在!”

    “是鎮上那個姓李的舉人老爺?”

    人群里吵吵嚷嚷的。

    雷栗和周毅倒是面色不改。

    或者說,他倆早知道他們會來了,畢竟就是他倆請過來的。

    怎么說都是民營大企業和縣府的第一次明面大合作,知縣當然不來捧捧場怎么行?還有那些合伙出資人們,不來收檢項目受受恭維怎么舒坦?

    這可是慈善性質的出資!

    是的,當初周毅和雷栗想的辦法,就是拐騙那些地主鄉紳出資,讓他們出錢給難民們修路。

    這樣就解決了難民的安置、縣衙沒錢修路的問題,賣沙石縣衙還能小賺一筆,一箭三雕。

    而給地主鄉紳的報酬也很簡單,那就是名聲!

    人活一世,有人為名,有人為利,有人要名利雙收,特別是已有了利家中又考不上官,沒有什么名望的,這可不是出名的好機會?

    出名的方式也很簡單。

    就是立路碑。

    見雷栗和周毅都到了,知縣徐興哲簡單和他們寒暄幾句,將出資修路的地主鄉紳們夸了又夸,又點了幾句修路工人們的辛勞,把三方都安撫地妥妥帖帖。

    天高皇帝遠。

    老百姓們一輩子見過最大的官就是知縣,還把知縣叫做青天大老爺、父母官,可想而知,他們對知縣大人的夸獎肯定是受寵若驚喜不自勝。

    就是具備做官資格但到底沒做官的李舉人,聽了知縣大人的話,心下也舒坦得很,面上自矜都帶了笑。

    “這修路是功在當代,福在千秋,綿延子孫的大善事,在這開路吉日,本官代表清米縣縣衙送上一塊路碑,讓過路的人都感念諸位的恩德。”

    說著,徐興哲就揭開了那紅布。

    這紅布蓋了許久,早在昨天過路的百姓就發現了,不過有縣衙的人看守著,老百姓們也不敢多問多瞧,生怕觸了霉頭吃掛落。

    而現在一聽一看,才曉得這蓋的竟是一大塊方形路碑。

    老百姓多不識字,村長卻是認的,沒等有好事的村人攛掇村長去念,那刻薄相的戶主簿就先邀功似的說,

    “因由雷栗周毅兩位牽頭,同王祺安員外和李沛儒舉人一齊出資辦這善事,便寫在了前頭,修路的各位工人就一貫立在后頭,分別是……”

    這碑是黑底金字。

    最大的幾個自是路名,名為福積路,雷栗、周毅、王員外、李舉人的名字寫在路名后的第一行,字體只比路名稍小一號,而修路相關人員寫在后面。

    首先是三里河幾個村的村長,接著是幾個監工的名字,而后是村里去修路的人和原是難民的工人。

    有自己的名字是難民們沒有想到的,雖然為了節儉地方,名字都寫得很小,可真的都是自己的名字。

    王二毛、黎雨平、慶大、許小小、蒙易、王大福、王二福、薛金釵、薛大、薛二……

    連做工的婦人夫郎都在上面。

    農家人起名字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個字,只有家里有點錢舍得請人起名,或者自家有長輩念過書的,才有個好聽順當的名字,是以上面不少都是什么大什么二的,按著排行來叫。

    可是他們一看就曉得是自己!

    參與修路的人熱淚盈眶,家里有人去修路的也具有榮焉。

    其他人看到了,雖然沒自己名字,但有自己村子的人或者鎮上的人,也覺得高興羨慕,怎么說都是自家地方的路,別家地方都沒有這么好的路呢!

    何況這路還被知縣老爺夸了!

    哪條路還有這樣的福氣?

    哪個地方人還能同舉人地主和大富商上一塊功德碑的?!

    只他們一份!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那是因為好事傳的人少。

    這下幾個村子一個鎮的人都在說,連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也特地去上一回,路過這路、看見這碑的人也在議論,沒兩天就傳遍了整個縣城。

    特別是出資修了路的,知縣徐興哲不只是立了路碑,還分別做了一塊匾額送給了雷栗、王員外和李舉人三家,稱他們為

    “福善之家”。

    第146章 145.在床榻無人時

    清米縣里但凡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坐不住了。

    大家都老老實實地賺錢過日子,你們悄不聲地搞這一手?

    特別是和這幾人不合的,或者一想到財力家底不如自己,也沒出個秀才童生子弟的王員外,都得了知縣大人的匾額和青眼,這五臟六腑都不舒坦了。

    沒兩天就有人偷偷跟知縣徐興哲遞信兒,人還不少呢。

    這個鄉紳要修這條村縣路,那個地主要那條鎮路,不夠銀子包攬一條路的還聯合起來,幾個富商合伙修一條,后頭再將路按出資多少進行劃分,各自給修的一段起名兒。

    有個老牌大酒樓的東家,在清米縣盤踞了幾十年做了三代人,堪稱地頭蛇,大手筆地攬了縣大門外二十里的官道。

    還很會做人。

    不僅大招難民百姓來修路還多給工錢,宣稱一天十文錢又包三餐,連早飯都有葷素加湯配大米飯,憋著氣要把雷栗這幾人的風頭壓下去,一枝獨秀。

    知縣徐興哲也很會來事,跟前溫和欣慰地推心置腹一通,還在縣城公告上大夸特夸,給老牌東家的那副匾額做得比別人的更大一點,提前給足了排面。

    活兒都外包了。

    除了匾額的錢一個子兒沒花,還賺了功績和名聲。

    知縣大人很高興。

    私下里連連夸雷栗和周毅,對雷栗相關的都跟底下人打了招呼,能放水的都放水,能去掉的雜稅都去掉,連給雷栗種辣椒的那幾個村子也得到了優待。

    比如說去村里收稅米的稅官,那笑容滿面滿口夸贊,客氣得村長都害怕。

    以往的稅官哪有這么好說話?

    碰上脾氣好的能聊聊今年的收成,碰上了脾氣差的,交夠了稅米,也會被挑刺一番,收了賄賂才松了面皮。

    “也是知縣大人一心為民、深明大義,百姓知道您是好官明官,才令這明謀無法拒絕。”

    雷栗笑瞇瞇地互吹道。

    都是老狐貍。

    能在清米縣吃到一塊蛋糕占據一份勢力的,有幾個是蠢的?

    這么大張旗鼓的夸贊,還巴巴地立碑送匾,明眼人都能看出這是雷栗和徐興哲做的一場秀,但那又怎么樣?

    送上門的出名機會傻蛋才拒絕。

    參與修路的地主鄉紳都高興,個個春風得意腳下生風,對修路這事兒也越發上心,牌匾剛接就緊著去“招兵買馬”,各個地方纜工人搞材料。

    清米縣的修路大工程就這么轟轟烈烈地開展了。

    有縣衙的人做監工,知縣徐興哲還時不時地去各路慰問,各個地主鄉紳都不敢偷工減料,也怕自家做不好了當反面教材,名聲造不成還被人恥笑,都鉚足了勁兒要把路修好修精細。

    七月底育苗,八月插秧之后,村里的莊稼人都能閑下來一段時間,自是有更多人加入修路行列。

    一時之間,連港口做勞工的漢子都少了。

    來往的運船一聽修路,卸了貨也不急著裝貨走了,到各處修路檔口去溜達看熱鬧,看了熱鬧還順道聊聊天。

    聽聞哪個村有什么東西好能倒賣的,還做成了幾筆生意。

    不管生意大小都能賺點錢。

    今年天熱.地旱。

    七月十五是地官的誕生日,地官掌管山川和土地,赦免人類在世間所犯的罪過,被百姓視為安居樂業、豐收富饒的守護神,很得莊稼人的信賴。

    地官也掌管亡魂先靈。

    七月十五中元節,地官赦罪,亡靈能從地宮地府出來到世上去見親人,有百鬼夜行的壯觀。因此百姓又把七月十五稱為鬼節,會在這天祭祖祭奠亡靈。

    也由此,中元節并不像上元節那么熱鬧,會舉辦游神花燈等活動,只是為祈求今年收成不要太差,去地官大帝廟上香的人多了許多。

    當時連修路的工人都走了大半。

    畢竟本質都是莊稼人,地里刨食的,不多拜拜地官大帝心里也都不安生,雷栗和周毅也是厚道人家,見了還給工人們休息一天,帶頭去地官廟祭拜。

    而現在,十月十五下元節,水官誕辰去廟里的人就更多了。

    南江江河多。

    南江人最喜歡供奉的神仙就是水官大帝,幾乎所有逃難來的南江難民都趕去了縣城里的水官大帝廟祭拜。

    知縣徐興哲作為百姓父母官,也不是那種魚肉百姓的貪官惡吏,也為今年的旱情和南江蝗災心焦。

    他一早就到了水官廟,攜家眷虔誠祭拜水官大帝,地主鄉紳們也攜家帶口地去祭拜,雷栗和周毅自然也是。

    兩人雖然都不怎么信這些,覺得凡事還是靠自己才好,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若是拜一拜捐些香油錢,就能讓受旱的地方下雨,讓百姓不再受旱災蝗災的苦,那他們捐多點拜多點也樂意。

    若有神。

    愿心誠則靈。

    若無神。

    信人定勝天。

    廟里外是黑壓壓的人群,一眼都望不到頭,看得讓心里沉甸甸的。

    修路修到了十一月中,到了農忙,莊稼人都回了村里,趕著收稻谷曬稻谷然后繳稅,省得突然下雨或天冷誤了秋收。

    修路工地一下少了大半人手,不過也不打緊,修了快四個月,有些短的都修完了,出資的東家也舉行了開路儀式,立了刻著路名和人名的路碑。

    總體的大工程也已經到收尾階段了,抓緊一點說不定能趕在年前辦好,大伙都過個富足安定的好年。

    雷栗今早一起床,就覺得一冷,出了臥屋門一看,清明縣今年的第一場雪飄飄揚揚地落了下來。

    也不知是什么時候開始落的。

    庭院中的樹木花卉上都積累了一層薄薄的雪,幸而路已然修好,難民們也有了安置休養的地方,不然這天寒地凍的難保不會凍死人。

    周毅也早起了,在院子里打拳,打出了一層薄汗,用布巾擦額頭,邊向雷栗走去,“起這么早?不多睡會兒。”

    “睡不著。”

    雷栗接過周毅的布巾替他擦汗,笑瞇瞇地壓低聲說,“昨夜得老公心疼,做的不多,今早起來身子也不累,就不想多睡。”

    “……”

    周毅被他說得耳根一熱,自從那次半醉漏了老公老婆的稱呼,雷栗就總愛拿這個調侃他,特別是在床榻無人時。

    視線微移開才說,“那吃早飯吧,廚房快準備好了。”

    周毅不是次次都下廚。

    如果他是專職的家庭主夫,天天下廚為夫郎家人做飯也沒什么,但他也有工作一堆事忙,再說宅子里有廚房廚娘。

    當然了,要是雷栗或是爹娘想吃他做的什么,他也會抽出空去做,畢竟家人是排在第一位的。

    “生姜應該醒了。”

    雷栗見周毅要去寶寶的房間里,也跟著去,“我也去瞧瞧他,他現在大了,走路可利索都會跑了,就是說話還不太清楚,不曉得怎么回事。”

    “有些小孩子就是說話晚的。”

    周毅不太在意地說。

    不過說來奇怪,小生姜第一個叫的不是爹,也不是阿爺阿奶,而是哥哥。

    那天是地官大帝生辰,苗夫郎一家也進城里去地官廟祭拜,小寶跟生姜玩,生姜咯咯笑著突然就冒出了一句“哥哥”,把小寶樂得彎眼笑。

    小生姜一看小寶哥哥笑了,又啊啊呀呀地念叨了好幾句,然后蹦出兩聲哥哥,奶聲奶氣的,聽得人心都化了。

    那時剛巧是苗夫郎抱著小生姜的。

    雷栗和周毅沒聽到,知道后過來哄小生姜想聽他叫幾聲,小生姜笑咯咯的,也不學語只吐口水泡泡。

    雷栗就笑罵他,“小小個娃,還區別對待起來,等回家了不讓你喝奶,看你怎么辦。”

    小生姜那時已經十個月,平時就一半輔食一半奶,要是饞了不讓他喝奶光吃輔食,小家伙就抽抽搭搭地哭,哭得可心疼人了。

    周毅心疼地哄。

    一吃到奶,小家伙就乖了,破涕為笑,很可愛地招著小手,啊啊呀呀地跟阿爹說話 。

    但是對不給他奶喝的爹爹,小家伙還挺記仇,小屁股對著爹爹,爹爹笑著要抱他還哼哼唧唧,好半天才消氣。

    已經得了好幾回不給奶警告的小生姜一聽爹爹這話,就熟練地扁嘴,烏溜的大眼睛冒出晶瑩的小珍珠來。

    雷栗更是笑,摸了摸小生姜的臉道,“行了,行了,哪會不給你奶喝?真哭了,你阿爹不得心疼死啊。”

    “……”

    周毅耳根熱.地看他一眼,習慣了他沒臉沒皮地戲弄,倒是沒說什么。

    后來小生姜一歲了,過了周歲禮也才只會叫幾個簡單的音節,周毅不太懂,有些心焦,去問了方嬤嬤又看了大夫,知道這是正常現象。

    慢慢的,他就真不著急了。

    說話慢點說快點,都是自家的崽,反正家里有錢養一輩子也養得起,只要小生姜平安快樂地長大就好。

    至于什么功名利祿出人頭地啊,周毅沒想過。

    龍生龍鳳生鳳,他多少斤兩自己知道,硬是逼著孩子成龍成鳳那不現實,只要別跟雷栗似的那么匪就好。

    要是倆匪頭子,他一個小兵真招架不來。

    第147章 146.他是真喜歡的

    冬吃蘿卜夏吃姜。

    周毅打算中午吃蘿卜燉羊肉,后院就有一只肥碩的野羊。

    野黑山羊肉美但難抓,得深山老林里才有,就是海胃掌柜的野味酒樓里,一年也見不到兩次。

    六月六跟獵戶賣伏羊做宴時,雷栗跟他說了若還有這類山貨,可拿到雷宅或川菜館里去。

    那獵戶想著山羊貴價賺錢,趕在冬前又進山抓了兩頭野黑山羊,送到雷家宅子來,雷栗給了個好價錢讓人家過年。

    周毅的觀念里還留著一些要保護野生動物拒絕買賣的思想,畢竟現代不止野羊,連山上的小花小草都可能是國一國二,一不小心就坐穿牢底了。

    周毅當過兵進過部隊,遵紀守法以身作則的觀念更深。

    但是大佑朝沒有這類律法,只是因為看重農耕,春天鳥類繁殖時不準打鳥賣鳥蛋,讓鳥群多吃害蟲保護莊稼。

    不過山雞野雉并不在此類,所以獵戶常打山雞兔子去賣。

    冬天寒凍,野物要儲存脂肪過冬,是以這時候的野羊野兔什么的都肥美,山里的赤狐還換了一身銀裝,雪白的皮毛很受縣城里商貴的追捧。

    不過周毅和雷栗都不追。

    只是皮毛保暖,在衣領袖子里綴上一圈,防風去凍,看著還好看,特別是雷栗皮膚白,灰色白色的兔毛領稱得他唇紅齒白眉目如畫的,愈看愈好看。

    白湯咕嚕。

    合適的藥材山珍扔進去,霜打過的蘿卜切塊扔進去,松木在燃燒產生的高溫里也蘊發出一股松木香似的,襯得這羊肉越發鮮香。

    雷栗掀開蓋子,用筷子夾了一塊吃,又燙又鮮甜,好吃燙慰得整個人都升華地飄飄然。

    “鮮!”

    雷栗豎起大拇指,又夾了一塊蘿卜,混著肉味的蘿卜又清甜又葷香,燉得又軟爛,就是給小生姜也吃得。

    小生姜已經長了八顆小牙了,上下牙床各四顆,小玉米芯似的,看著十分可愛小巧,但被小寶貝咬過手指的周毅和看見他磨牙嚯嚯向小木馬的雷栗都知道,那小牙厲害著呢。

    要不是小生姜現在太小了,吃羊肉不合適,雷栗都想給他兩根羊排啃一啃,磨一磨他什么都想咬的口欲勁兒。

    “等會兒給小生姜烤些硬點的餅干,放羊奶進去。”

    雷栗邊吃羊肉邊說,分明是大鍋燉羊肉蘿卜等中午吃的,被他津津有味地吃著,像是打邊爐。

    不過這羊肥,一只便有七八十斤,宰了肉用一部分燉了蘿卜,雷栗吃這么一點也不礙事。

    “行。”

    周毅點了點頭。

    見羊肉蘿卜燉得差不多了,就撤了火,只留一根大木頭在灶里面慢慢燃著,看雷栗喜歡吃,又給他盛了一碗出來,還燙了些粉。

    清米縣的米好。

    新稻米磨成米漿上蒸籠蒸了,再切成不寬不細的粉條,軟滑細糯,薄的涼拌,厚的火炒,適中的燙了做成湯粉,各有千秋。

    “順道做些面包,你想吃什么味兒的?今年大爺送了幾罐蜂蜜來,爹娘昨兒上街還買了好些牛奶,奶酪碎撒在面包上也好吃。”

    “那就吃牛奶味的。”

    雷栗點頭,又笑起來說,“大壯今年開春生了崽子產了水牛奶,喝起來確實跟外頭的不一樣,跟羊奶也不一樣。”

    “船上運來的是東原那邊的牛奶,那里的牛吃牧草,生長在草原,味道是有所不同。”

    周毅說,“草原牛牛奶要醇厚,水牛奶清甜,各有風味等下次做一點酸奶喝喝,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成,怕做壞了吃了拉肚子。”

    “年紀輕輕的拉一兩回肚子有什么。”

    雷栗還沒喝過酸奶,聽周毅這么一說就也想嘗一嘗。

    “對了,今年的雪似乎比往年都要大一點,感覺今年會很冷,你做飯的時候不要總用冷水,冷壞了手我心疼。”

    雷栗嬉皮笑臉的。

    撒嬌肉麻的話順暢自然脫口而出,周毅都習慣了,不懂他是怎么時時把這種掛嘴邊的,說的人不害臊,聽的人倒不好意思。

    “要是雪再下大一點,怕是那些南江的難民冬天不好過。”

    周毅看了看窗外,雪花紛紛揚揚的,跟去年那點聊勝于無的雪很不一樣,才第一場雪就有了幾分威風。

    “要是雪再大,天更冷,我們就去那邊看看吧?看能不能捐施一些棉布衣米面之類的。”

    雷栗點頭說,“左右現下銀子對我們也不太緊,那些難民去修路,吃了米肉身體精氣養回來些,但到底受了災又背井離鄉,怕是這寒冬不好過。”

    “家里人多能掙錢也能吃喝,一張嘴不是多一雙筷子的事,失了親人漢子的婦人夫郎更不好過,要是帶著孩子那就更難了,怕有什么地痞流氓盯上。”

    “確定是。”

    周毅想了想也說,“南江的蝗災十一月就說治好了,雖然趕盡殺絕很難,難保天氣熱了蝗蟲不會卷土重來,今年的雪若是夠大,地里殘留的幼蟲和卵被凍死,明年就不用擔心降水和蝗旱了。”

    瑞雪兆豐年。

    這話可不是空穴來風的。

    “要是春天了,南江災情好轉,他們就能返回自己的家鄉了,從港口坐船回家鄉也快,南江很多江河都是從西嶺流過去的。”

    “撐過這個冬天,一切就都好了。”

    一家子圍在一桌吃羊肉燉蘿卜。

    桌底下點著火爐子,火爐上燒著放了枸杞紅棗的熱水,爐灶里是柴火,還有香甜的烤紅薯、烤花生,是雷大山和柳葉兒放進去的。

    烤了當個零嘴。

    甜絲絲的還熱。

    他家以前沒銀錢沒有零嘴,栗哥兒冬天就喜歡吃這幾樣,現在好吃的雜的零嘴多了,但兩口子還是習慣給孩子烤,雷栗也喜歡吃上一些。

    雖然已然是別人眼中的高門大戶富貴人家了,但他們覺得日子跟以前沒多大差別,只是吃的穿的比以前豐富了點,骨子里還是那個人。

    “這羊肉好吃,進到肚子里全身都冒起汗了起來。”

    柳葉兒邊吃邊說。

    雷栗聽了點頭,吃著說,“深山里的呢,不好吃白瞎這價錢了,要是有鹿才好,咱家還沒吃過鹿肉。”

    鹿比羊難得。

    羊性子機警而莽撞暴烈,鹿機警但膽小速度快,一溜煙兒就跑沒影兒了,能見到鹿身影的人都鳳毛麟角。

    要不是快到年關了,縣城里府城里的賬本子都飛過來,還忙著繳商稅等等,雷栗都想去山里打野羊找野鹿。

    沒碰上羊鹿,碰上剛換了毛的狐貍或者兔子,得一件雪白的皮子也成,能給小寶寶做兔毛狐毛領子。

    雷栗長這么大只打過野豬還沒打過野羊呢。

    雖然他看起來彪悍,但心里是很惜命的,從不會獨自跑到深山野嶺里去,也怕自己死了爹娘被人欺負。

    不過現在他有能倚靠撐腰的人了。

    雷栗酒足飯飽,坐在搖椅上看周毅抱著小寶寶哄,高大的漢子低眉順眼,笑得頗具賢惠易碎的人夫感,讓雷栗不由地心癢癢。

    “相公。”

    雷栗朝他招了招手,見他聽話過來,就捂住小生姜的眼睛,捏住他的下巴啾啾親了兩口,笑著說,“這次我記得捂住寶寶的眼睛了。”

    上回他親周毅沒避著小生姜,害周毅臉紅而熱了好一陣,差點跟雷栗生氣了,怕小生姜長大了學他不正經,胡亂禍害人家的寶貝孩子。

    “掩耳盜鈴。”

    周毅撇他一眼。

    小生姜雖然被捂住了眼睛看不見,但聽見了兩個爹的說話聲,他不會說話表達自己的意思,但大人的語氣是清楚個十成十。

    見爹爹擋著眼睛,還以為他們在背著自己偷偷做什么好玩的事,小手抓著爹爹的手,想推開拽開,小腦袋左探右探,烏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

    “爹爹!”

    這一聲中氣十足。

    “怎么了?”

    雷栗聽了就笑著去抱他,哄著摸摸他的小下巴,眼睛卻輕勾勾地睨周毅,“我們寶寶怎么了?”

    “阿爹!”

    “阿爹!”

    小生姜又拽住周毅的手,另一手拽著雷栗的,把他們拉到跟剛剛一樣近,天真可愛的眼睛水靈靈地瞧著他們,想讓他們演示一下剛剛做了什么,不要吝嗇分享給他。

    “寶寶長大就曉得了。”

    雷栗笑瞇瞇地說,被小生姜的握住半個大拇指,就用食指去勾握周毅的手,指尖在他的手心撓了撓,小貓一樣,很快被周毅握緊了手,動彈不得。

    “爹爹?”

    小生姜有些疑惑,小狗似的歪了歪小腦袋,想了想還是不懂爹爹的意思,就拉著兩個爹的手不放,但小手都只能握住一半大拇指。

    “爹!阿爹!”

    小生姜奶聲奶氣卻洪亮。

    在里屋繡花樣子的柳葉兒都聽見了出來瞧,笑著說,“你們在說什么呢?我聽見生姜叫阿爹叫老大聲,還以為你倆沒理他自己玩呢。”

    這話也是打趣小兩口。

    雷栗跟周毅廝混不分時間地點的,有時在飯桌上也偷偷捏周毅的手,捏他的腿或腰,笑得像做了壞事又一臉死不悔改有本事你打我的貓。

    都是家里人。

    吃飯也沒什么規矩。

    柳葉兒見了只是笑,有時還忍不住給周毅說話,叫雷栗別總是鬧他,雷栗就笑瞇瞇地看周毅,問他是不是也喜歡自己鬧。

    周毅說是也不是,說不是也不是,畢竟雷栗這樣……

    他是真喜歡的。

    第148章 147.被堵在角落親到生悶氣……

    快到年關了。

    關了川菜館接了外阿婆他們上來,一大家人出去一塊買年貨、做臘肉臘腸、做花燈、貼春聯窗花。

    苗夫郎也關了涼茶店帶小寶和張大強過來串門,跟柳葉兒外阿婆他們繡帕子說話,看幾個小孩子和小丫環在院子里堆雪人扔雪球玩。

    雷栗性子鬧騰,當了爹也沒多穩重,跟小孩子打雪仗都毫不客氣,一個人把幾個小孩子打得落花流水,雷驚笙跑得簪子都掉了,他還哈哈大笑。

    有時還一家人出去看戲聽曲,或者分工一塊做飯,每天都熱熱鬧鬧的,不知不覺就到了臘月底。

    今年著實雪大。

    去年前年的冬天下雪了,宅子里都不用怎么打掃。

    今年卻要打樹上的雪別壓斷了樹枝,還要掃屋檐上的雪打冰棱子,不然天暖冰棱子化了,掉下來砸到人就不好了。

    雷栗和周毅記掛那些南江的難民,從徐興哲那知道他們住在哪兒,就想支銀子買米面和姜,讓人挨家挨戶送過去。

    冰天雪地的,要是支個棚子施熱粥,在外頭排隊也凍得人風寒生病,難民和住在那塊的人家都囊里羞澀,怕是不舍得花銀子去吃藥看病。

    徐興哲知道他倆這個意頭,沉思了下說,“從公賬上走一半,便說是縣衙給百姓送的年節禮,給那塊家家戶戶都送一份,我再差人多巡視看顧,莫讓賊人偷了新發的米面。”

    年關縣衙的捕快也是上班的,一個人都沒得歇,因為這時候偷摸的賊人是最多的,曉得快過年了大伙都備了年貨米肉,家里富余許多,就頂風作案。

    縣城里年關時小偷是最多的,鄉下村里則是夏收秋收的時候多,新的稻米剛收上來,米倉里滿滿的,偷了能自家吃還能拿去賣錢換肉。

    每年都有村子抓到偷米的,抓到了是自己村里的就打斷腿,是外村外地的先打斷腿再拉去見官。

    縣衙對偷竊之人刑罰也重,犯罪數額較大的就能關好幾年,要是偷了金銀玉佩這類價值不菲的,被抓到了就半輩子都得在牢里呆著了。

    徐興哲也不會讓他們在牢里吃干飯,每年春天都拉這些人去開荒種地,種出的糧食賣了歸縣衙公賬,不賣就當福利給有縣衙編制的發了,有時要挖渠修河道,也讓他們去當免費勞力。

    表現好的犯人還能減刑提前出來呢,夏收秋收了他們吃的也比平時好些,還有些人家里沒人了只剩自己一個,不知道干啥好,就把牢里當家進。

    不過這是極少數人。

    得了米面和姜的百姓知道這是縣衙和“一家川菜館”聯名送的年禮,都很驚喜感激,連著過年時的犯罪率都降了一點。

    穆穆鐘聲。

    又是一年大年初一。

    大雪紛紛揚揚將煙花濕了一半,今年雷宅放不了多少煙花,縣城里放的人倒是不減,噼里啪啦的,繽紛熱鬧。

    看了會兒煙花,小孩子在走廊上放煙花棒炮仗玩,這些放在屋里沒濕。

    “生姜快過來!”

    小寶招了招手。

    小生姜一聽就不看花兒姐姐放在地上的炮仗了,噠噠噠地跑過去,撲到小寶懷里,揚起小腦袋,烏黑的眼睛水潤彎彎,奶聲奶氣地叫,

    “哥!哥哥!”

    “哎!”

    小寶抿唇笑,捂住小生姜的耳朵,邊湊近他說,“花兒阿姐要放炮仗了,生姜別靠那么近,小心傷到。”

    “嗯嗯!”

    小生姜甜甜地應了,重重點頭,扭過臉去看點炮仗,但還抱著小寶的腰。

    他現在一歲三個月多,才高到小寶胸口,穿著紅底繡小老虎的衣服,戴個毛絨老虎帽子,衣領袖口還有一圈白兔毛,稱得他粉雕玉琢冰雪可愛。

    他早就會走路了。

    走得穩當穩當的,但喜歡黏著小寶,抱著小寶的胳膊或抱他的腿,平時喜歡跟在小寶后面當小跟屁蟲,奶聲奶氣地叫著哥哥哥哥。

    一聽見小寶叫他,或者跟他說話,就彎著眼睛笑得甜甜。

    雷栗就捏著小生姜的小臉蛋,笑著打趣他,“小小年紀就知道黏著小寶哥哥玩了?也不多貼貼爹爹,真想長大了娶小寶哥哥啊?”

    “嗯?”

    小生姜還不知道娶是什么意思,有些疑惑地歪了歪腦袋,覺得爹爹捏他的臉有點疼,還把他的手拉下來了。

    想了想,把自己的小衣服衣擺塞爹爹手里,大概是覺得爹爹喜歡抓什么東西,所以才常捏摸他的臉。

    雷栗見了樂得呲個大牙,故意問,“小生姜喜歡小寶哥哥么?想不想天天跟小寶哥哥一起玩?”

    “嗯嗯!”

    小生姜聽了眼睛亮亮的,重重點頭,歡欣雀躍的樣子,惹得雷栗更是笑。

    “這么喜歡小寶哥哥啊?”

    “歡!”

    “喜歡啊……”

    雷栗掀開他的小衣服,戳他軟乎乎鼓嘟嘟的小肚子,吃了飯更是鼓,黑煞白煞倆狗子小時候吃得多養得胖,小肚子就是生姜這樣。

    小生姜被爹爹戳到了軟肉,忍不住笑,躲著推開爹爹的手,最后卻被爹爹撓著癢癢肉抱進懷里。

    “等小生姜長大了,讓你阿爹去小寶哥哥家提親好不好?”

    “嗯嗯!”

    見他認真又高興爛漫的樣子,還不知道提親是什么呢,就是瞧人家好看喜歡人家,就巴巴地要跟人家好。

    但小寶不一定樂意呢。

    雷栗一想到小寶若以后嫁了別人,這鼻嘎大點的小東西躲被窩里哇哇哭,就樂得哈哈笑。

    還幸災樂禍,“那小生姜要把小寶哥哥守好了,對哥哥好,不然哥哥就喜歡別人和別人成親了。”

    “親!”

    小生姜聽不懂長句子,聽到爹爹語氣笑著也彎起眼睛笑,小嘴巴里有幾顆小牙齒都看完了。

    這八顆小牙的小家伙,吃芝麻蕉都只留下八個小印兒,看得可樂人了。

    “去和哥哥玩吧。”

    雷栗看著這屁顛屁顛的小家伙,乖乖甜甜的跟小糖糕一樣,一點也不鬧人吵人,又看了眼周毅。

    突然拉著周毅,貼他耳邊小聲問,“想不想再生個娃娃?”

    “?!”

    周毅耳朵一下紅了,下意識看向堂屋里的長輩們,見沒被他們聽見,才回過頭來有點羞惱地看了雷栗一眼。

    壓低聲音道,“家里人都在這呢,說什么呢你。”

    “能說什么。”

    雷栗笑瞇瞇的,還伸手去捏周毅發熱的耳朵,捏得更紅了卻不見他躲,唇角的弧度就更大了。

    “這不是夫夫之間常說的話么?咱家才一個孩子,要別人家,生四個五個還想再生呢,人多了家里才熱鬧嘛。”

    “已經夠熱鬧了。”

    周毅真覺得一個孩子夠了,生那么多萬一一碗水端不平,虧了這個那個孩子都不好,又不是做模擬卷有試錯的機會,養不好毀的可是一個孩子的一生。

    而且家里有小生姜、小寶、花兒姐、小木和驚笙了,驚笙才過了年虛歲也十七歲,沒到十八不算成年自然還是孩子,五個孩子已經夠熱鬧了。

    要是柳小草帶桃哥兒來玩,吵吵嚷嚷的小孩子能抵一窩蜂。

    “等小生姜以后上學堂了,咱在家里多無聊啊,說不準他長大了想出去闖一闖,像那些跑商半年一年的不回來,你就不想孩子?”

    雷栗哼了哼,“有個小的在家里陪著多好啊,無聊了就玩一玩,讓他哥帶大了還能給咱倆養老,你再教他倆做飯,等你七老八十了就能享福了。”

    “……”

    周毅的沉默震耳欲聾。

    “……孩子不是給你玩的,我們現在的錢也夠養老了,再說要是倆孩子都出去闖了,沒一個在身邊不是更想?”

    “你說的對。”

    雷栗嬉皮笑臉地說,“那就生三個,總有一個陪在家里。”

    “……”

    “三個不行要四個?”

    “……”

    “那五個?”

    “……”

    雷栗就笑嘻嘻得伸出四根手指,裝作驚訝地大聲說,引得堂屋里聊天說話的長輩也看過來,“什么?你說你想要六個孩子,六六大順意頭好?”

    “!”

    周毅連忙捂住他的嘴,臉熱耳臊,有點惱羞成怨,“你小聲點,……我什么時候說要生六個了?還六六大順意頭好,家里的豬都沒那么能生。”

    “怎么沒有?”

    雷栗歪頭躲開他的手,揶揄地笑,“之前抓的野豬一胎生了七個豬仔呢,比咱六個還多了一個,還只能一個個地懷上再生下來,真是辛苦相公耕耘了。”

    “什么耕耘……”

    周毅感覺到堂屋里投來的視線了,愈發臉熱,連拉著雷栗走遠了,讓堂屋看不到也聽不到才說,

    “說得好像已經生了六個似的,生那么多你瘋了?懷孩子傷身,生孩子也傷身體的。”

    “你不是養得我很好么?生了小生姜我感覺身子比以前還好。”

    “那也不能生那么多啊。”

    周毅明知道是雷栗逗他玩的,但怕他真瘋了生那么多,苦口婆心道,“飯好吃也不能多吃,孩子再乖也不能亂胡生,生了你也不管都是我管,玩小生姜跟玩小狗一樣,一點都不像個爹爹。”

    “那爹爹是什么樣?”

    雷栗把周毅推到門上,捏著他后頸把他親紅臉,笑眼輕佻,“像你這樣,被人堵在角落親到生悶氣瞪我么?”

    第149章 148.氣急了的周毅也是會打老婆屁股的

    年夜守歲。

    寓意驅趕邪瘟病疫、期盼新年、為父母長輩延年益壽、迎接灶王奶奶回歸凡間以及趨吉避兇等等。

    雷栗拉著周毅在房里鬧了后半宿,雞啼了才打著哈欠睡下,也算是另一種方式的守歲趨吉了。

    為了新生命的誕生夜以繼日,怎么不算吉利上進呢?

    小生姜昨夜沒看到兩個爹,也不找,知道小寶哥哥在自己家住,黏著要跟哥哥睡一張床,第二天一醒來看見哥哥,還眉眼彎彎笑得又乖又甜。

    “哥哥!”

    小寶也朝小生姜笑,摸摸可愛弟弟的小臉,又給弟弟穿上厚衣服和褲子,把小生姜穿成了一個小胖球,帽子圍脖和手套都戴整齊了一點風都露不進去。

    今年冬天冷,要穿多點厚點才不會生病。

    小寶滿意地看著胖生姜,給他穿了鞋子用溫水洗漱了,就帶小生姜去吃早飯,這時一家人也差不多起了吃了。

    只有雷栗臨近中午才起,放了開門大吉的炮就能吃中午飯了。

    新年伊始。

    無事可做。

    雷栗忽然靈光一閃,背著周毅偷偷摸摸搗鼓了好幾天,接著神神秘秘地拉著周毅回房,還將門窗關嚴實了。

    “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先聽哪一個?”

    “壞消息。”

    周毅見他難得這么嚴肅,也危坐緊張起來,忍不住問,“事關我們倆還是咱家?難道是生意上的?府城那邊……或者蒙家出了岔子?”

    “我不好說。”

    雷栗搖了搖頭,從柜子里拿出一個布裹著的東西,規矩方正像是盒子,兩個指節高比兩個巴掌還大,包得嚴實緊密似乎很重要。

    “你先看看這個。”

    周毅屏氣凝神,接過來打開,卻看見里頭是兩本書,沒寫書名,書頁封面都挺新,翻開看的第一眼

    “!!!”

    周毅瞬間面紅耳赤。

    這上頭竟是赤裸交纏的兩個人,細節處清清楚楚,備注解析粗俗明了,粗看一眼都看見還幾個屏蔽詞。

    嚇得周毅“啪”地一聲合上了書,手上燙得像握了塊烙鐵。

    “你怎么想?”

    雷栗還是一副正經嚴肅樣,被周毅狠狠瞪了一眼,被瞪爽了,唇角壓不住往上翹,笑嘻嘻地貼近他,像逗弄麻雀成功了的壞貓。

    “……”

    周毅躲開他的親近,連同剩下那本塞回雷栗的懷里,被騙得有點惱羞成怒,生著悶氣瞪他。

    他都不用再翻,用膝蓋也能想到那本也是什么東西,一丘之貉。

    “怎么不看了?”

    “不看。”

    周毅難得硬氣一回,耳朵還紅著,卻一本正經地訓他,“你哪來這種東西?你又去勾欄青樓那些地方了?不是跟我保證過不會再去了嗎?”

    “我沒去。”

    雷栗剛剛沒貼到他,直接挪了屁股坐到他的腿上,拉著他的手摩挲,將掌心貼到臉上,裝乖地蹭了蹭,很有些討好撒嬌實則調戲輕佻。

    周毅耳朵更紅,也沒收回手,努力維持矜持板正,“那你怎么有這種東西?”

    “因為我讓別人去的。”

    雷栗嬉皮笑臉,蹭了手心還不夠,湊過去要親他,被周毅用手擋住了,皺眉橫目道,

    “那也不能把這東西帶回來。”

    “這東西怎么了?它只是黃.書,又不是禁書。”

    雷栗輕佻地親他的手指、手心,又親他的臉頰和唇角,親了好幾下才結結實實地接了一個纏綿的深吻。

    “像你這種面皮薄,連親個嘴都耳朵紅臉紅的,指望你自己想花樣才是折磨你,不如我找了挑喜歡的教你。”

    “怎么這種表情?難不成相公不想要我教,想別人教?還是相公想親自去勾欄里現場觀摩?”

    “胡說什么。”

    周毅給他說得脖子都紅了,橫眉惱目的,“我去那種地方干什么?在房間里說說只讓我聽見就算了,要是在外頭讓爹娘誰聽到了,那我們怎么做人……”

    說的好像他有前科在被陰陽一樣。

    他要是知縣,第一個把這些涉黃場所給關了掃了,全都給他老實干活去,最好買賣.人口拐賣兒童的也全抓了,省得發生那么多慘案命案。

    “我不就是人?被聽見了你也可以做人啊……好了好了,我保證不在外頭說,成了吧?”

    雷栗啾啾地親了他好幾下,親得周毅沒脾氣了,才笑著說,“要讓爹娘聽見,我怕你想不開不活了,那我是守寡還是跟你一塊去了呢?”

    “別說這種不吉利的。”

    周毅知道他在調笑,還是認真道,“不管發生什么事,我都不會因為想不開就不活了,就是硬撐也要撐下去,不為了自己也為了你和孩子。”

    “我只是假定一下嘛。”

    雷栗親親周毅,玩笑里帶了認真,“不過你知道我的,要是相公真沒了,我可過不下沒相公暖床榻的日子,這要以前沒嘗過便罷了,現在都嘗了又不能吃了,這從奢入儉多難啊。”

    “……”

    周毅這下真是惱羞成怒了。

    每次他認真說什么,雷栗都扯到床上那檔子去,這到底是舍不得他的人,還是舍不得他的身子和床?

    天天說喜歡他,放屁,這人就是沒臉沒皮的。

    “我說認真的。”

    周毅又強調了一遍,“要是我們也是普通的農戶家,一年到頭為那幾文錢奔波勞碌,碰上了天災遭難,我怎么樣都會讓你們好好的。”

    “相公這么好?”

    “這不是應該的嗎?你是我的夫郎,生姜是我們的孩子,還有爹和娘,我都要負起責任來的。”

    “相公真好。”

    雷栗眉眼彎彎,高興了又黏黏糊糊地親他,從眼角眉梢到唇邊下巴,親得周毅都臊起來,叫停道,

    “好了好了,你剛剛說的好消息是什么?”

    “好消息就是這個啊。”

    “這個?”

    “得了這種好書改善夫夫房事,不是好事是什么?”

    雷栗理直氣壯又嬉皮笑臉。

    周毅先是沉默了下,然后無語,最后妥協認同,“好消息我知道了,另一個壞消息是什么?”

    “新年這幾天都沒什么事。”

    雷栗笑得曖昧,眼睛往周毅身下瞄,手也不老實地想往他衣領里探,被周毅一下抓住了他就亂蹭亂貼。

    “怕是相公要費好一番力氣,不小心累壞了起不來床,那可不就是壞消息么?相公一向點到為止的。”

    一向?

    點到為止?

    這是想說他力不從心說他不行嗎?!

    周毅都被氣笑了,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兩下把雷栗兩只手交攥在一起,扯下他的發帶把兩只手綁緊了,然后狠狠地打了他好幾下屁股。

    “啪!”

    “啪啪啪!”

    力氣一點都沒收。

    火辣辣的疼。

    雷栗都驚住了,愣愣地看著周毅,把周毅看得心虛又挺直腰板道,“點到為止是因為不想你傷到,你少說這種不利于團結的話。”

    怎么可以暗戳戳地說他不行!

    他明明很行的!

    別以為他不知道雷栗有時候睡前哄他喝兩杯酒是什么意思,灌他半醉了,身體不太受大腦控制,然后引他到床榻上大鬧特鬧一通。

    雖然他半醉時有點迷糊,但從不會斷片忘事,雷栗那時的反應要比平常激烈許多,第二天還夸他厲害,一點都不像裝的騙他玩……他要是不行雷栗早不要他了!

    “我就說了怎么樣?”

    雷栗忽然興奮起來,一雙黑瞳晶亮宛如見了獵物的狼,心里爽爽地想他今天還挺上道的,連綁手都玩上了,以前明明不肯綁的。

    說什么這算禁錮人身自由,還說大佑朝不應該有奴隸。

    周毅覺得綁人家手不是把人當罪犯就是當奴隸看,而且他只有在綁劫匪的時候,才會把人綁起來或拷起來。

    “就這樣!”

    周毅耳朵已經又紅了起來,但還是硬著氣打了雷栗屁股一巴掌,這次力道小很多,還沒夜里睡覺時無意識抓他屁股痛,雷栗很不高興。

    “你剛剛不是很硬氣很生氣嗎?眉毛都橫了起來,怎么這會兒弱了,繼續打啊,我又沒有怪你。”

    “……?”

    周毅都愣了一下,“可是我在打你屁股啊……?你不生氣?”

    雷栗都不生氣不記打,甚至還有點興奮高興,那他一不是變態二沒有暴力傾向的,他打雷栗干什么?

    “那我生氣。”

    雷栗變臉超快,瞬間兇神惡煞,“我現在特別生氣,你要是再敢再打我我就翻臉了!”

    “……我不信。”

    “不信?你居然不信我?我真的生氣了!”

    雷栗怒目而視氣勢洶洶,“你不是想教訓我嗎?現在我的手被你綁著,任由你教訓,有本事你就繼續打,打到我哭泣求饒再不敢犯為止!”

    “……有種敢打就人頭落地的感覺。”

    “不是你要我生氣的?”

    雷栗貼上去蹭他的臉,笑著親他,半是輕佻半是誘惑,“你就聽我的,下手再重一點,打得我長記性,下次我就不這樣了,真的。”

    “我是相公的夫郎,相公不是有責任和義務糾正夫郎不好的行為么?”

    “……那也不行。”

    周毅堅定地搖了搖頭,剛剛他只是氣急了才打了屁股,現在他很冷靜,不能養成動手打人的壞習性。

    “少廢話。”

    雷栗用被綁的手掐住他的脖子,皮笑肉不笑道,

    “讓你打你就打,小心我抽你。”

    第150章 149.吃干抹凈

    周毅是個正經人。

    起碼在昨夜之前,周毅自覺是個正經人。

    他不喜歡打人屁股,也不太能理解喜歡被打屁股的癖好,正如他不理解那兩本書上某些令人匪夷所思的場面。

    現在依然不理解。

    做題就老老實實做題,搞那么花里胡哨的東西……真挺刁難心臟承受力的。

    周毅的臉紅到了腳脖子。

    閉上眼睛深吸口氣,拋去雜念一鼓作氣掀開被子,打開脂盒,揩了藥膏在手心揉開揉熱了,才往雷栗屁股上涂抹。

    動作很輕。

    那塊皮膚柔軟彈性,白皙如雪,此時卻緋紅艷熟一片,像紅梅被人蹂躪碎爛滲出艷色的花汁染到雪地上。

    嬌艷可憐。

    罪魁禍首的周毅越看,心里就越不受控地冒出昨夜的場景,不由自主地,手上的動作就變了味。

    昨夜沒有喝酒。

    發生了什么他都記得,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包括是學的哪一本書上的哪一頁、哪一段。

    雷栗強硬地要他念,害周毅臉紅耳臊結結巴巴念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被雷栗笑了許久,說他成親好幾年都老夫老妻了,還這種毛頭小子的樣兒。

    雷栗就搶過書去,要念給他聽,周毅不想聽也得聽,聽得他如坐針氈,又不自覺地代進去。

    那白皙而不羸弱的人面若桃花,輕佻帶笑。

    抑揚頓挫。

    咬詞嚼字。

    放佛每一個字詞都在他的舌尖上轉了轉,才在唇齒間傾吐出來,變成一個好聽而滿含意味的音。

    雷栗還問他好不好聽。

    周毅臊極了一個字也說不出,雷栗就笑,笑得花枝亂顫難以自支,就倒在了周毅懷里,笑聲和周毅鼓噪的心跳混在一起,沒等他聽清哪道更響,就被雷栗吻住了。

    然后聽見雷栗帶笑的嗓音,

    “等會兒有更好聽的。”

    后來……

    周毅也被帶得沖動上頭了。

    沒控制住。

    喜歡的人用那樣誘惑好聽的嗓音叫他的名字,又是相公又是老公的,換了誰見了都忍不住的。

    何況雷栗也不準他忍住,忍住了雷栗也要鬧他的。

    周毅心里為自己開罪。

    又覺得這不好是在推卸責任,就默默地反思起昨夜過分的地方,但越想越覺得哪里都挺過分的。

    “你再揉我屁股就要壞了。”

    “嗯?”

    周毅慢半拍地抬頭,對上雷栗玩味的笑眼,臉先是一紅,回過頭一看自己手下過分的舉動,立刻觸電似的收回了手。

    手指手心都酥麻麻的,那股觸感似乎還殘留在上面,讓他道歉的同時不自覺地捻了捻指尖。

    幸好被子擋著雷栗沒看到,不然他指定要調侃一下的。

    “在想昨夜的滋味?”

    雷栗笑得促狹,招了招手讓他坐近了點,就抱著他的腰枕在他的大腿上,抬眼見他臉紅抿唇,就知道他又被臊到了當河蚌呢。

    看他不撬開他的嘴。

    “不說話我也知道你想的什么,還說不喜歡那樣呢,昨夜我瞧你做得比我還高興,叫你停了也不停。”

    “以前除了喝過酒后,我不舒服了哼一聲,你都要停下問我怎么了的。”

    “……”

    周毅唇抿緊了,打定注意不說話,一說話雷栗就收不住了更調侃他。

    “怎么不說話?”

    “……”

    “這么喜歡?”

    雷栗笑著,伸手摸他的下巴,見他不躲,又摸他的頸項和喉結,這里發紅了刻了牙印,是被他吸咬的。

    “光給我擦藥也不跟我說話,還是吃干抹凈了就不想搭理我了?嗯?”

    “沒有。”

    “沒有什么?”

    “……”

    周毅又不說話了。

    他垂著眼給雷栗抹藥。

    雷栗身上不止屁股那塊挨了打,腰上也有好幾塊淤青,瞧著挺嚴重的,揉熱了藥膏剛一碰,就聽見雷栗抽氣輕嘶。

    “很疼?”

    “疼。”

    雷栗輕哼一聲,臉蹭了蹭他的腿,像貓在撒嬌,“你那么大力氣,又喜歡掐這一塊兒,都快疼死了。”

    “我下次注意。”

    周毅放輕了力道,邊擦邊說,“我弄個冰袋來敷一下,十二個時辰內冷敷能減少滲血,緩解疼痛。”

    “可是天這么冷。”

    “屋里多點兩個火盆子,你在床上多蓋點被子,我只敷淤青,就不冷了。”

    “那還是冷。”

    “那不敷了。”

    周毅是順著他說的,可雷栗聽了卻說他笨,“你身上那么熱,你抱著我敷不就不冷了?”

    “那我抱著你冷敷。”

    “不開竅。”

    雷栗又輕哼了一聲,但他神情愉悅帶笑,顯然對周毅的表現很滿意。

    雖然周毅都不知道哪里就讓他滿意了,也不明白為什么他都滿意了,還喜歡挑剔調侃他。

    現在是冬天,外頭都是雪和冰。

    周毅很容易就弄來了冰袋,用毛皮毯子蓋著雷栗抱在懷里,才將冰袋輕輕貼在他淤青的地方。

    察覺懷里人被冰得輕顫了一下,他還輕摸了摸他的頭發安撫。

    習慣了冰袋之后就不覺冷了。

    屋里被子都暖洋洋的,抹藥前也吃過了東西不餓,雷栗昨夜沒睡多長時間,被這么抱著心里踏實舒坦,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周毅給他冰敷了一會兒。

    冰袋隨時間融化滴水,但下面用小盆接著沒有弄濕床。

    見差不多了,掖一掖被子蓋好,又將雷栗臉上的發絲挽到耳后,周毅才帶著冰袋和盆輕聲出去了。

    雷栗身體好。

    那點掐傷淤青根本不算什么,就算不抹藥很快就自己好了。

    只是周毅照顧過雷栗月子,愛小題大做的毛病嚴重了,覺得雷栗沒好要多養養,那日嘗了鮮后就不肯再碰了,搞得雷栗又心暖又郁悶。

    幸好,這藥膏是重金買的,效果十分不錯,傷好得很快,雷栗又將周毅卷上了床榻研究新花樣。

    周毅順著就綁雷栗自己。

    周毅要不同意就綁周毅。

    但雷栗皮膚白,繩子勒出來的紅印子明顯,脖子上的吻痕咬痕也多,好在冬天衣服穿得厚,又戴圍脖手套,不仔細盯著也不容易被發現。

    周毅自己心虛,一早就出去買了脂粉回來,擦在雷栗的脖子手腕上,桃花香的,擦完了雷栗身上一股清幽誘人的香氣,夜里鬧的時候更容易動情過火了。

    周毅就反思。

    下定主意出正月之前都不行房事了,但正月十五上元節,天官賜福舉國同慶的大好日子,又幾家人團聚,難免不喝上一點小酒。

    一不小心。

    就被雷栗灌多了。

    這酒是鹿血酒,熱血壯陽,是雷栗通過蒙絡弄來的。

    周毅還以為是哪特產的烈酒,想著喝多了睡一覺也行,但身體忽然熱燥了起來,冷風一吹清醒了下后更熱了。

    洗完澡了也熱。

    剛躺下床,溫熱香軟的身子就貼了過來,兩條手臂在夜里白得發光,圈抱住他,帶著香風的吻親上來。

    桃花香的。

    吃了春桃一樣。

    周毅大腦忽地斷了一根弦,將人摟緊了往身下一壓……

    房里春香日暖。

    今年冬天比往年都要冷,持續的時間也更長,從去年臘月一直到今年二月出才回暖,兩個多月。

    不過瑞雪兆豐年。

    厚實的冰雪化成了汩汩流水,去年下降的水位又上漲回來。

    土地里的害蟲病菌也被凍死了大半,耕牛騾子下地深翻出泥土,經太陽一曬,又能種下糧食種子變成夏秋的收成了。

    三里河幾個村子都開始了轟轟烈烈的春耕,其他村子也在農忙,縣城人多熱鬧,港口行船又流暢起來。

    這是招聘市場正火熱,從南江來的難民各自尋了工做。

    蒙絡也從家里的渠道得到了好消息。

    “去年用火燒土埋法幾乎殺光了會飛的蝗蟲,地上的幼蟲也放了鴨子吃,加上冬天這么冷長,地里的蟲子早就凍死了,今年應是不會有蟲害了。”

    蒙絡樂呵呵地說,“這雪厚流水多,南江地內的河流都出現了汛期,水漲船高,河運通暢快達,那些難民們都可坐船回家鄉去了。”

    “這真是個好消息。”

    雷栗笑著點頭道,“我們這是南江河流的發源,坐船可比走路坐馬車快多了,不出一天就能到南江地內。”

    “等回了村里,有水不用愁旱,沒有蝗災,今年應該是個豐年,南江百姓都能過上安穩的日子了。”

    “可不是么。”

    蒙絡點點頭笑道,“朝廷那邊還給百姓發了撫恤銀子,冬天被雪壓垮的房子有縣衙幫建,凍死的牲畜也會給補貼,百姓都不用愁了。”

    “三皇子和四皇子還在南江呢,底下的官員也不敢貪污。”

    “那就好。”

    周毅點點頭,想到四皇子急功近利的性格和困死過一城人的作風,又疊起眉道,“就是不知道那個四皇子會不會再生出什么事端。”

    “不會吧?”

    蒙絡驚頓了下,“他之前都觸怒了圣上,這次是得到了中川知府遞的法子,才得了這次將功補過的機會。”

    “若是再鬧出事端來,四皇子不止會遭圣上貶斥,那太子之位怕是懸了,三皇子本就不受圣上青眼,他是主事欽差也會被牽連。”

    “這不只是四皇子會不會犯錯,而是別人想不想他們犯錯。”

    周毅搖頭嘆了口氣,“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沒有出事還好,要是出事最后遭殃受苦的還是百姓。”

    第151章 150.說了姻緣娘娘保姻緣

    雷栗和周毅遇到了山匪。

    在回村的路上,馬車慢悠悠走到一半,山坡上突然沖下來十幾個大漢,手里有提著鐵鍬有舉著草刀的,氣勢洶洶圍住馬車將雷栗兩人攔下。

    為首的中年漢子比其他人都要高胖,一臉橫肉兇神惡煞,一把砍刀磨得光亮對著駕車的雷栗,

    “把錢財都交出來!”

    “身上值錢的物什衣裳還有這馬這車都留下!莫要耍什么花招,我這手里的刀可不是吃素的!”

    “自然自然。”

    雷栗一見人擋路就停下了馬車,此時見他們人多又有幾把刀,就示弱地帶上了笑,跳下了馬車。

    邊道,“有話好好說,莫動刀子傷了和氣,銀子馬車什么的我們都交都交,相公快把我們的錢袋拿出來。”

    “嗯。”

    周毅剛也下了馬車,聞言掏出懷里的錢袋扔過去。

    “算你們識趣。”

    那中年胖子冷哼一聲,抬手一接,見這錢袋又小又輕,還以為里頭裝的是銀票,但打開一看卻只有一串銅板。

    頓時生出了幾分被耍的惱怒,“穿這好的衣裳又架高頭大馬的,袋子里就幾個碎銅板子,你打發乞丐呢?”

    其他山匪也怒目而視。

    “……”

    周毅沉默了一秒,冷眼道,“我的私房錢就這么多。”

    這還是他幾文錢幾文錢地攢,攢了好幾個月的,一百多文不算少了。

    “一堆銅板的私房錢騙傻子呢?!”

    中年胖子覺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還沒等他發火飆狠話,就見雷栗那邊也扔過來一個錢袋子。

    一進手沉甸甸的,還有銀子的碰撞聲,不用打開就知道里頭多寡,同時聽這錦袍玉冠的小白臉賠笑道,

    “我相公沒說假話,他銀子都在我這,現下全給大哥你了。”

    “你叫他相公?”

    中年胖子沒注意聽,這時才發現稱呼的古怪,打量了眼雷栗俊俏卻過分高大的樣貌,惡笑了一聲。

    “你是哥兒?難怪只給這幾個銅板的私房錢,是怕他出去偷人吧哈哈……”

    其他土匪也跟著惡笑。

    這中年胖子又道,“既然識相,咱兄弟也不為難你們,身上馬車里還有什么值錢的物什,老實交出來留你們一命!”

    “謝謝諸位大哥。”

    雷栗笑著點頭做了個揖,又道,“咱就是做做小本生意,去年大旱行情不好賺不了多少銀子……”

    “放屁!”

    中年胖子不信,“這大馬這馬車,說你沒銀子?”

    “這也是家里弟弟有喜了,他婆家又是個勢利眼,我這才同別人借了馬車撿了這兩身最體面的衣裳,回去給弟弟在相公公婆面前撐撐腰。”

    雷栗連忙掀開馬車簾子,給山匪們瞧里頭的樣子,“我這弟弟嫁過去好幾年頭一回有喜,才咬牙買了這些糖肉綢布過去,我相公是前幾年落難入贅進我家的,家里生意全靠我一個哥兒撐著……”

    這話里真真假假混在一起。

    話說一半留一半,配上雷栗那半難堪半遮掩的神情,中年胖子和其他山匪還真信了。

    而且馬車確實有些舊了,雷栗和周毅身上穿的衣裳也是半新,照雷栗的說法,這應該是他倆最體面最好的行頭了。

    中年胖子看得仔細,那馬車里的東西多,好幾匹綢布和兩壇酒兩包糖,加上錢袋里的銀子足有上百兩,地里刨十年也賺不到這多。

    他給使了個眼色,便有一個帶著鐵鍬的土匪上前去,坐上馬車拉了韁繩,還有幾個土匪也跳上車去,神色稀罕地摸著馬車和綢布糖酒。

    土匪圈子慢慢合攏。

    雷栗和周毅被逼退到路的最邊上,給馬車上路騰出位置。

    中年胖子正想坐到馬車上跑路,讓其他人盯著雷栗兩人斷后,就突然聽一個提著鐵勺的小個子道,

    “大哥!我想起他們是誰了!他倆騙人!他們是縣城里……”

    話沒說完,就眼前一花,剛才還在路邊一米多遠的人忽地就到了他邊上,而他旁邊拿著草刀的同伴一聲哀嚎。

    同伴的手被扭斷了。

    他的草刀也易了手。

    那高大黑臉的漢子瞥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冷靜銳利,仿佛下一秒就會提著刀砍他的頭,小個子直接就被嚇尿了,鐵勺也握不住落在了地上。

    周毅沒等這群山匪反應。

    奪了刀后又順勢踹開兩個土匪,搶了他們的鐵鍬,自己左右手各一個鐵鍬,而那把磨得發亮的草刀給了雷栗。

    “現在我也有刀了。”

    雷栗笑瞇瞇的,眼神輕佻而冷漠,草刀在日光下閃出一道白亮的光,閃過他的臉,比那些土匪更像土匪。

    “截人之前也不先打聽打聽,這十里八村唯一一個殺過人的”

    “就是我。”

    “少他娘的騙人!”

    中年胖子被他的忽然轉變鎮了一瞬,心里半信半疑但面上強硬,說話同時給其他土匪使眼色。

    “殺人償命!你要真殺過人,還能好生生地在縣城過日子賺銀子?”

    “你怎么知道我賺的是干凈錢?”

    雷栗笑嘻嘻的,草刀在他手里晃,反射的白光晃得旁邊的土匪眼暈,又被他的話瘆得一激靈。

    “你以為我怎么殺了人還到處晃?我頂上可是知縣徐興哲大人,這是清米縣可不是你們南江,知縣大人一手遮天,若是不信”

    “我殺個人你就知道了。”

    “呸!”

    中年胖子啐了一口,外強中干道,“老子可不是嚇大的!”

    見小個子已被嚇傻問不出什么來,心里暗罵不靠譜的同時,又思忖,聽出他的南江口音不出奇,但這人要真跟這里的知縣有關系,還是不正當的關系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反正干了這票也賺夠了回南江的錢,殺了這兩人,他就立馬帶兄弟老小跑路,諒那徐興哲也追不過去!

    中年胖子心電急轉,定了決心神色一動,但不等他示意其他人一塊沖上去,就臉上一股大力

    一股劇痛!

    牙齒和身體同時飛了出去!

    “碰!”

    雷栗一腳踹飛那胖子,見拿木棍的沖上來,手里的草刀就劃開了他的胸口,鮮血飛濺一片刺紅。

    雷栗擦了擦臉上的血,隨意一甩,對其他人笑瞇瞇的。

    “下一個誰?”

    其他土匪一看老大飛了,這人又笑得這么瘆人變態,瞬間就慌了神軟了腿,還有人嚇暈了。

    他們原本就是南江種地的泥腿子,見過最大的場面就是殺豬,還不是自己殺而是別人殺,自己也就殺只雞殺只鴨子,哪見過這種殺人不眨眼的大場面。

    周毅那邊趁他們愣神的機會,也“碰”“碰”兩鐵鍬下去,敲暈了兩個人,鐵鍬尖指在其中一個人的脖子上。

    一道紅痕滲出。

    除了地上嗷痛大罵的中年胖子,其他土匪們大氣不敢出。

    “跑!”

    “跑啊!”

    那小個子忽然大叫一聲,扔下鐵勺就屁滾尿流地狂奔,其他土匪也夢醒一般,紛紛慌忙逃竄。

    雷栗和周毅沒有追。

    他們本來就是為了嚇退他們而不是殺人的。

    但中年胖子沒跑,他受了一重腳又飛了兩顆牙齒,頓時懷恨在心,見砍刀就在不遠,趁著其他土匪亂竄,猛地拿刀沖刺向了雷栗。

    “去死吧!”

    “小心!”

    周毅余光瞥見就是一驚。

    雷栗沒有放松警惕,他一直注意這中年胖子的動靜,見他沖過來下意識就把草刀狠擲出去。

    “咻”

    破風聲響。

    磨得發亮的草刀直直插進中年胖子的面龐,鮮紅刺目的血飛濺而出汩汩涌動,高壯的胖子轟然倒下,猙獰的面目滿是不可置信。

    雷栗冷眼看著那攤血。

    面無表情。

    思緒卻飛回來了十七歲那年,那也是在這條路上差不多的位置,他一草刀砍死了隔壁村那個混子。

    鮮血也是這樣紅。

    觸目驚心。

    周毅看出雷栗的愣神,心里嘆了口氣,上前去想摸摸他的頭發安撫他,卻腦海里忽然起了警兆。

    來不及做出其他反應,下意識推開雷栗,側目看去,就見一道白光閃過,一把刀子刺向自己的心口。

    心口一痛。

    但似乎沒有想象中的痛。

    周毅來不及思考,下意識一拳砸開了身前這人,緊接著一鐵鍬橫劈過去,聽見一聲凄厲的哀嚎,才來得及看清倒地偷襲的人面容。

    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子。

    看著瘦瘦小小的,模樣和那中年胖子有幾分相似,應該是那胖子的親人,弟弟或兒子之類。

    果然

    “你殺了我爹!你殺了我爹!殺人償命!你會遭報應的!”

    沒人沒有理會他。

    雷栗見那沖向周毅的白光,看似冷靜其實眼都紅了,急急拉過周毅扒開他的衣裳,卻沒見他胸口完好無損,沒有傷也沒出一滴血。

    “幸好……”

    雷栗猛松了口氣。

    周毅倒是忽然靈光一閃,抖了抖被扒開的上衣,掉出了一個穿著紅繩的大銅板,正是當初在姻緣娘娘廟買的那只。

    只見大銅錢凹了一道痕,剛好是刀口刺向的位置。

    “那老頭說的真是準的?虧他用這個鐵片做的假銅板只騙了我幾文真銅板,還是咱賺了。”

    雷栗嘀咕了兩句。

    抬頭跟周毅對視上了,兩個人都忽然笑了起來,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傻樂了好一會兒。

    第152章 151.可不能讓你活守寡

    土匪頭子死了。

    地上暈了的幾個山匪被雷栗和周毅扒了衣服撕成條,綁了起來,

    雷栗把那個搞偷襲的小子綁得尤其嚴實,手腳都反背在后面,捆成一個任人宰割的粽子,過程勒壓得他大叫大喊,直罵雷栗殺人償命不得好死。

    “這里離村子有些遠,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也不曉得這群山匪還有沒有同伙。”

    雷栗看了眼地上暈了的山匪,拿著砍刀蹲下來,用刀背漫不經心地拍了拍那小子的臉,“喂,你叫什么?你見了鬼的爹還有其他同伙嗎?”

    “呸!”

    這小子還挺硬氣,啐了一聲還梗著脖子往刀上撞,“有本事你把我和爹都殺了!死我也要和我爹死一塊!”

    “早晚的事。”

    雷栗可不是什么濫好人。

    見他要跟他的死鬼老爹一條道,也不收回刀子,把刀背換成刀刃,等著他臉上撞出一條血痕來,痛得凄厲哀嚎,才慢慢地站起來。

    把地上的一個山匪踹醒了問他道,“你們還有其他人沒有?”

    “還、還有老爹老娘在山里……”

    這山匪被踹得腹痛不止,一問就把那點家底全禿嚕干凈了。

    這中年胖子和其他山匪一個村的,帶著家里老小一路逃難過來,剛巧碰上一個落單的富戶,一念之差就仗著人多勢眾起了打劫掙快錢的心思。

    搶到一百多兩,地里刨食十年也掙不到這個數,何況這是白來的,但他們高興之余也提心吊膽好一陣。

    那富戶膽子小,想著花錢消災就沒有報官,那兒的知縣也不勤政事,因為明年就考課調任了,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才懶得剿匪。

    這群山匪嘗到了甜頭,發現自己沒有被通緝,陸陸續續又搶了好幾次,年關時躲山上安生了一段時間,知道南江那年災情好轉,就想在再賺幾筆攢夠了銀子帶家里老小和兄弟回鄉。

    但隔壁縣的富戶知道有山匪出沒,都不咋出門了。

    這伙人也不敢在縣城里作祟,就流竄到了清米縣,見雷栗和周毅只有兩個人穿的又好,還以為這一筆簡單,沒想到踢到了鐵板。

    雷栗和周毅聽了也是無言以對。

    他倆回村是看柳小草的。

    三里河幾個村種辣椒都很嫻熟了,村里的分工管事明確,他倆不回去盯著春耕也有條不紊的。

    但柳小草昨兒讓人捎信兒給雷栗,說他有喜了,不到兩個月沒坐穩胎,近來不能進城里去看他了。

    雷栗想想上次見柳小草還是上元節,等柳小草坐穩胎又有空,那得四月寒食節祭祖了。

    左右家里酒樓都無事,雷栗就挑了些綢布等禮,跟周毅兩個人套車回村里看柳小草,順道了解今年春耕的情況,來都來了不看看田地怪虧的。

    沒想到,他們人少剛好就中了山匪的下懷。

    也幸好是他倆。

    要是苗夫郎帶小寶或者柳小草一家上縣城時,也被這群土匪攔截了,心生歹意想殺人滅口怎么辦?

    可不是誰都能像雷栗這樣一開始就鎮住場的。

    “你騎馬快,去村里叫人,我在這里看著他們。”

    雷栗對周毅道,見他搖頭擔心地看著自己,就笑了笑,“剛剛他們帶刀帶鐵鍬的都沒按住咱倆,現在他們都被綁成麻花了,還能逆風翻盤不成?”

    “再說我帶著刀呢,實在不行我還能跑,他們一群外來人還能比我熟悉這里?”

    周毅想了想也是,就點了點頭,把中年胖子臉上的草刀拔出來遞給雷栗,“兩把都拿著,安全為上。”

    “我知道。”

    雷栗接過這把滴血的草刀,笑著親了周毅一口,“為了你跟孩子,我怎么也得好好的,不能讓你活守寡自己養孩子。”

    “知道就好。”

    周毅略微放下心,“我快去快回,你就在這里等著我。”

    買了這匹大馬之后雷栗和周毅都學過騎馬,畢竟騎馬比駕馬車威風多了,小生姜也喜歡被爹爹抱著騎馬。

    周毅說完,脫了車繩翻身上馬,快馬加鞭,很快就到了三里河村。

    “什么?!”

    村長一聽發生了這樣大的事,還牽扯到了人命和自家村里的飯碗,立時眼前一黑,連忙讓大兒子去叫人。

    “對了,先別跟小草說,當心動了胎氣,等栗哥兒回來再說!”

    雷驚笙是雷栗的干親妹妹。

    她哥回村被山匪攔了的事第一時間就有人去告訴她了,她立時花容失色,“那我哥和嫂子呢?他們現在在哪兒?”

    知道哥哥沒事后,就變了臉色,氣勢洶洶地搖人,把園子里有力氣的大媽夫郎都叫走了。

    這些大媽夫郎們常年在地里干活,力氣可不比漢子小多少,嘴巴又毒,尤其是桂夫郎,生的都能說成死的,撒潑般的口才一個頂十個,罵人時村里漢子都不想跟他對上。

    “挨千刀萬剮惡鬼扒皮的東西!敢攔我們三里河村的人!”

    “有爹生沒娘養的!”

    “虎子去!去叫你爹去干他們的!真當我們三里河村沒人了!”

    小孩子尤其跑得快,叫得又大聲,沒多會兒,一整個三里河村的人都知道發生什么了,半個村的青年勞力都出馬了。

    大家義憤填膺,拿草刀砍刀的,拿鐵鍬鋤頭的,同雷驚笙帶的大媽夫郎們一起,浩浩蕩蕩氣勢洶洶地奔向案發現場。

    周毅帶了話就回去找雷栗了。

    高頭大馬在山路上飛奔,遠遠看見雷栗還好端端地在路邊,甚至有些百無聊賴地揪了跟狗尾草在嘴里叼著,心里才松了松。

    “雷栗!”

    周毅喊了一聲。

    雷栗耳朵靈眼睛亮,瞟見山路上一個小黑點在靠近,立時朝他招了招手,“這么快就回來了?”

    “我擔心你。”

    周毅騎著馬跑得近了,聽見他的話就回了一句,然后從馬上跳下來。

    村人腳程快,沒多久他們就等到了大部隊。

    也不知道村里怎么傳的,村人們拿刀帶斧子氣勢洶洶地來,見除地上五花大綁的幾人外就沒了,都有點失望,還以為要大干一場呢。

    分出一部分人拉山匪去縣城報官,一部分同雷栗和周毅回村,還有一些人在附近山上搜找,看有沒有其他山匪的蹤跡。

    柳小草知道雷栗遭了山匪,急急忙忙地去了雷栗家,拉著人看了好幾圈,見他確實一點事兒也沒有,才放下心來將那些山匪罵了又罵。

    罵得嘴巴都干了,喝了口水,柳小草又想起雷栗給自己挑的禮物,“你給我帶的綢布呢?我瞧瞧花色,看能不能給桃哥兒也做身衣裳。”

    “都是你喜歡的。”

    雷栗同柳小草這么多年好友,自然知道他喜歡什么,果然,這水藍桃粉的綢布正中柳小草的心坎。

    “這桃粉的給桃哥兒做兩身,大嫂家的銀銀也做一身,小姑娘正是愛俏的時候,剩下的布就給肚里的娃娃做。”

    “娃娃八九月就生了,還能穿倆月,明年天熱了再改大。”

    雖然還不知道肚子里的是哥兒姑娘還是漢子,但是小孩子不拘這個,不管桃粉還是棕灰都能穿。

    “這匹水藍的給我和大嫂做兩身,二樹剛給我打了兩只銀鐲子,和這衣裳顏色正配。”

    柳小草骨架小,模樣俊俏,雖然已經嫁了人好幾年,但穿水藍的衣裳也不違和,反而更顯得年輕靈秀。

    而雷栗更喜歡穩重一點的顏色。

    “你自己做主就成。”

    雷栗喝了口茶水,他不懂繡花做衣服什么的,柳小草跟他說他也給不出什么意見。

    “你帶了酒來,我讓二樹去買兩斤五花肉和一條魚,再殺只鴨子跟筍燉了,給你和周毅好好去去晦氣。”

    柳小草邊收起綢布,邊說,“山里的筍發的正多,你不是喜歡吃么?等會兒回縣城你們拿幾根回去,我讓二樹去砍。”

    “不用。”

    雷栗搖了搖頭道,“我和周毅也好久沒有進山了,等下我們自己去砍就行。”

    “那也成。”

    柳小草點點頭,聽見外頭有聲音,就出去瞧了眼,回頭對雷栗道,“是苗夫郎來了,應該是聽見你的事,急忙來看你和周毅的。”

    說著,苗夫郎就進了屋里來,也是瞧了雷栗好幾遍,見他沒事,才放下心來說道,“我在家里做飯呢,乍一聽這消息真是嚇死人。”

    “聽說還有沒有抓到的山匪,大強跟著去搜山了還沒回來。孩子現下都在學堂里,怕出什么事,村里還派了幾個漢子去學堂守著,狗也拉過去來兩條。”

    “驚笙在辣椒園里忙沒能過來,讓我跟你說一聲,她中午忙完了再過來吃飯。”

    “這點小事兒,還勞你們一個個地過來看我。”

    雷栗撇了撇嘴,但心里是受用的,“地里的辣椒要緊,驚笙是在忙增派人手巡邏的事吧?”

    “是哩。”

    苗夫郎點點頭道,“怕那伙土匪狗急跳墻到村里搗亂,要是把地里的辣椒苗禾苗給拔了,那可惡心人。”

    “對了,怎么不見周毅?”

    “他在灶房殺鴨子呢。”

    柳小草笑著,揶揄雷栗道,“說栗哥兒受了驚嚇,要吃些好的補補,這不,中午就要給栗哥兒做一桌大餐吃呢。”

    “那咱也是有口福了。”

    苗夫郎笑了笑,又道,“幸好你沒帶生姜來。”

    “是啊。”

    雷栗也點點頭,“我想著路遠,也就出來一天,就不帶生姜了,沒想到倒是剛巧,有生姜在今天怕是不會這么容易了。”

    第153章 152.破防的小生姜

    遇到山匪不是小事。

    清米縣治安雖算不上非常好,但山匪一類已多年沒有出現過,聽說有山匪流竄,縣里鄉鎮都人心惶惶的。

    知縣徐興哲當天就派縣兵去山里剿匪了,三里河幾個村也組織人手,帶上砍刀農具等防身幫忙圍剿。

    這是后話。

    那群山匪不過是三腳貓功夫,雷栗和周毅沒有過多摻和,現在,他們要帶上背簍去山離竹林里砍竹筍撿菌子了。

    二三月份雨多。

    下雨時雷聲轟隆隆的,雷竹筍就發出來,爭先恐后的,像是被雷聲震出來。

    這種筍小,又矮胖,比不上大頭筍高壯,一顆筍才一斤多兩斤多重,需要用小鋤頭挖或大鋤頭撅出來,不適合做酸筍,鮮吃的滋味足夠美味。

    這筍十分鮮甜脆爽,甚至有人拿來當水果吃的,素炒或跟肉炒是最好的,光配這筍,雷栗就能吃一大碗飯。

    但老得很快,離土后兩個時辰內是最好吃鮮美的,一天之內不吃滋味就大打折扣了,做成筍干味道最差。

    雷栗和周毅一人拎小鋤頭,一人拿大鋤頭,各背一個背簍,邊說話,邊進林子里用一根樹枝翻竹葉找筍尖。

    這筍尖尖藏在竹葉泥土里,發出地面能明顯看見的都已經老了,不脆不好吃,只有過了雷筍季節,或者實在找不到嫩筍不想空手而歸的人家才會挖出去。

    雷栗眼睛尖,沒一會兒就找到了兩顆,是一根竹鞭上的一對雙胞胎。

    他用小鋤頭挖去敗葉,又挖掉泥土,露出鮮嫩的筍尖,周毅就一鋤頭下去,把兩顆筍都鍬起來。

    “噗通”

    兩顆筍都落進背簍里。

    雷栗用樹枝扒拉開地面的枯枝敗葉,沿著竹鞭去找,又找到了三顆,還有一小片灰白色開傘的菌子。

    “灰灰菌。”

    雷栗把這十幾朵菌子拔出來,菌根細長,很容易拔斷,但竹林里的地面不算松軟,他也懶得慢慢挖整齊的菌根。

    “看有沒有竹雞,打一只竹雞回去燉菌子,再把雷筍給切片炒了。”

    “好。”

    周毅點點頭。

    不過這竹雞很狡猾,而且能飛,竹林又密枝葉又多,他倆不是專業打獵的也沒有彈弓或弓箭,只是隨口嗨一句,能打到最好打不到也行。

    “咕咕”

    “咕咕咕”

    “什么聲音?”

    周毅聽到聲音,以為是竹雞,抬起頭,卻見一抹灰色從一根竹子頂端跳到另一根竹子上,跳了跳調整位置,大尾巴跟著動了動,頭朝下很警惕地看著他。

    “是只灰松鼠。”

    雷栗倒是對它沒什么興趣,頭也沒回對周毅倒,“看著大只其實沒什么肉,只是皮毛厚,扒了皮跟老鼠一樣,特別是那根尾巴,又細又長。”

    又補了一句,“肉還特別柴,不好吃。”

    而且這東西警惕性強,行動靈活,就是用彈弓打也難打下來,只有村里的狗被松鼠招惹到了,或者被村里人致使,才會翻山越嶺去追殺它們。

    村人和狗子都不是閑的慌。

    但是這灰松鼠愛去村里偷番薯吃,吃得東一口西一口的,誰不氣?還愛叫,跟挑釁狗子似的。

    村長家的狗以前就因此追殺過好幾只,咬死了就叼回來。

    那時候村里人都窮,也節儉得很,村長想著好歹是塊肉,就把它們殺了扒皮吃,給了雷家一只嘗嘗。

    挺難吃的。

    雷栗的評價的是不如蛇蛇,沒毒的花草蛇還比灰松鼠好抓呢。

    “我倒沒想吃。”

    周毅搖了搖頭道,“我以為是竹雞。”

    “注意些竹子跟根底下,興許能發現竹雞的窩,不過也可能是竹鼠,村里老人說竹鼠比灰松鼠好吃很多。”

    雷栗說著,也注意著竹林根部,同時盯著竹滲竹葉。

    竹林離的小動物很多,包括竹葉青這類毒蛇,一不小心被咬了,要不能及時找到解毒草,就完蛋了。

    “我知道。”

    周毅點點頭。

    竹林里的灰松鼠確實多,雷竹筍才找了半背簍的竹筍,灰松鼠就見了好幾只,還發現了一個巨大的松鼠窩。

    這些灰松鼠似乎是跟著他倆行動,不知道是不是盯上了他們背簍里的竹筍。

    太陽西斜。

    雷栗和周毅挖了滿滿一背簍的雷竹筍,還有一背簍的灰灰菌,才發現了一只竹雞,不過它跑得很快,他們沒有追到,倒是因禍得福發現了一只竹鼠的老巢。

    竹鼠老巢里沒有竹鼠,只有一堆堅果和堅果殼。

    雷栗有點失落。

    也沒想掏出來看看有什么,他現在看不上竹鼠這點口糧。

    正打算打道回府,余光卻忽然瞥見不遠處一個探頭探腦的小東西,大腦沒反應過來,就下意識扔出了小鋤頭。

    “碰”

    正中紅心。

    雷栗快步沖過去,見那只受了傷的竹鼠還要跑,撿起一塊石頭就是砸,邊跑邊撿起小鋤頭,奔過去,一鋤頭下去就是紅血飛濺。

    一如既往的血腥暴力。

    雷栗把小鋤頭往地上擦了擦血,撿起這只一命嗚呼的小東西,轉身往周毅走過去,心情美滋滋的。

    “今晚就吃竹鼠燉菌子?”

    “好。”

    周毅點頭也笑了笑,“真厲害,竹鼠這么機靈也被你打到了。”

    “那是。”

    雷栗翹了翹唇角,“野豬我都打過,小小竹鼠算什么?把它燉了吃了,看是不是跟村里老人說的一樣好吃。”

    “都聽你的。”

    雷栗撿的菌子太多,臨走前還給了柳小草半背簍。

    馬車跑得很快。

    從心里到縣城走路要一個半時辰,但馬車只要一個多小時就到了雷宅。

    柳葉兒和雷大山還不知道雷栗和周毅遇到了山匪,見他們帶了一背簍竹筍和菌子回來,還有一只竹鼠,就問了幾句。

    “柳小草說今年筍發的多,就去挖了一些,順道打了一只竹鼠。”

    雷栗把東西給了下人拿去廚房,邊洗手邊笑道,“今天咱家也吃個竹鼠,要是好吃,以后府里人去買肉時,看看還有沒有竹鼠竹雞之類,也買回來燉了吃。”

    “這東西難打,該是不常見的。”

    柳葉兒笑了笑說,“還是咱家栗哥兒能干,都是縣城里的老爺了,還能打竹鼠回來,以前都是打蛇呢。”

    “蛇吃膩了。”

    雷栗頓了頓,笑瞇瞇地看了周毅一眼,“不過多吃也好,蛇肉還挺甜的。”

    還能壯陽補腎。

    周毅沒翻譯出雷栗這句話的意思,他一天沒見小生姜了,早就想了,見小生姜跑過來就一把將他抱了起來。

    小生姜視角一下子拔高許多,被逗得咯咯笑,摟著阿爹的脖子,親昵地跟他貼貼臉,“爹,阿爹,哪去了?”

    “阿爹回村里了。”

    周毅摸摸小生姜的小臉蛋,把他臉頰上吃果子沾到的汁水抹掉,“阿爹和爹爹回去看小草阿叔了,他有了小寶寶,小生姜要多一個小朋友一起玩了。”

    “小朋友?”

    小生姜想了想,歪頭問他,“小寶哥哥,好看的?”

    “可能?”

    周毅也不知道會不會和小寶一樣好看,他家小生姜可能是隨了他爹雷栗,有些顏控,這么多孩子里最喜歡小寶,可能就是正好吃小寶的顏。

    就跟當年雷栗一眼就中了周毅一樣。

    “那生姜,不要小寶寶。”

    小生姜搖搖小腦袋,很認真得說,“生姜有,有小寶哥哥!哥哥和生姜,玩!生姜和哥哥,玩!”

    “多一點朋友和生姜一起玩不好嗎?”

    周毅徐徐善誘道,“小寶哥哥也有自己的朋友啊,哥哥還要念書學習呢,不能一直來跟生姜一起玩。”

    “嗯?”

    小生姜歪了歪腦袋,他還不能理解念書學習的意思,“書,生姜也念,和哥哥念書,和哥哥玩!”

    “生姜還不夠年齡念書呢。”

    “嗯?”

    小生姜不能理解,“為什么?”

    “因為小生姜還小呢。”

    周毅伸出一根手指,再比出一個數字,“生姜才一歲,小寶哥哥已經七歲了,所以生姜不能跟哥哥一起念書。”

    “那、那……”

    小生姜一聽急了,張開兩只小手,“那生姜也七歲!”

    “這不行的。”

    周毅被逗得笑了起來,看小生姜不明就里又著急得快哭了,連忙哄他,“不哭不哭,等生姜再大一點,再大一點就跟小寶哥哥一起讀書好不好?”

    “過兩天,我們就回村里看小寶哥哥。”

    “嗯!”

    小生姜終于破涕為笑,摟著阿爹的脖子,又親親熱熱的了。

    偏偏這時候雷栗又湊過來,笑嘻嘻地逗小生姜,“等看了小寶哥哥,我們又回家了,小生姜又不能跟小寶哥哥一塊玩了,但是桃兒哥哥可以喔。”

    “桃兒哥哥還能跟小寶一塊念書、一塊上下學,一塊吃飯呢。”

    桃哥哥就是柳小草家的桃哥兒。

    柳小草來雷宅找雷栗時,經常帶桃哥兒來,小生姜和桃哥兒玩了幾次,已經記得這個桃哥哥了。

    小寶在三里河村念書上學堂,桃哥兒也在,雖然不是一個班,但同校也算一起念書學習了。

    柳小草和苗夫郎關系也好,兩個孩子都是哥兒,也是好朋友,偶爾會串門一起吃飯,交流學習。

    但小生姜不能理解這么多東西。

    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天天跟小寶哥哥在一起玩,但是桃哥哥可以,頓時就破防了,哇哇大哭起來。

    第154章 153.“相公,今晚想不想玩點新的?”

    雷栗哈哈大笑。

    周毅手忙腳亂哄了半天,答應明天就回村里找小寶哥哥玩,小家伙才終于不哭了。

    但還是氣他爹爹。

    小生姜的小手拽著阿爹的袖子,烏溜的大眼睛掛著小珍珠,扁著小嘴巴時不時抽噎一下,一副委屈小可憐兒樣。

    鼓著腮幫子圓潤潤的,粉白水蜜桃一樣,看得他爹爹心癢癢,賤賤地伸手去捏這軟軟的桃瓣。

    “不理爹爹。”

    小生姜打掉爹爹的手,生著悶氣往阿爹懷里撲。

    雷栗更是哈哈笑。

    看得一向心疼自家哥兒的柳葉兒都忍不住開口,為孫兒說話,“你別總惹生姜,這么小個娃娃給你惹得哇哇哭,光欺負他阿爹得了,他阿爹樂意。”

    “……?”

    周毅聽了也好笑,瞥了眼嬉皮笑臉的雷栗,心想那哪是他樂意被雷栗欺負,他不樂意也不行啊。

    哄好了破防的小崽子,一家人熱熱鬧鬧地吃了晚飯,抓的竹鼠是只年輕鼠,肉質細嫩,清淡還有回甘,燉上菌子是一加一大于二的鮮甜味美。

    小生姜現在牙長了挺多,能啃肉了。

    雷栗就挑了兩塊最好啃的竹鼠肉給他,小家伙吃得津津有味,吃完了,烏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爹爹。

    “爹!爹!”

    見爹爹看向自己了,就還扒拉爹爹的手,叫著爹爹再夾一塊給他,儼然忘了剛剛爹爹是怎么捉弄他的了。

    “別光吃肉,吃點菌子。”

    雷栗給小生姜夾了一筷子菌子。

    小生姜來者不拒,肉的素的都吃,用小手拿起筷子,把菌子夾起來吃了,還是想要吃竹鼠肉。

    “生姜要吃這個肉肉!吃肉肉,長!長好大好大!”

    “跟小寶哥哥一樣大?”

    “嗯!一樣大!”

    雷栗就哈哈笑起來,逗他說,“生姜太小了,吃很多肉肉也不可能跟小寶哥哥一樣大,更不能一塊讀書。”

    小生姜本來都忘了這個事了,一聽爹爹提起來,就又破防了,委屈地掉小珍珠,還攥起小拳頭打他爹爹。

    “爹爹壞!爹爹壞!”

    小生姜人小小的,拳頭也小小的,雷栗皮糙肉厚,被打幾下還不如貓抓那么疼,倒是被兒子逗得可樂。

    雷栗越笑。

    小生姜哭得越厲害。

    周毅飯沒吃兩口又趕忙把小生姜抱起來哄,邊哄邊瞪雷栗,無聲質問他為什么又惹小家伙生氣。

    “好玩嘛。”

    雷栗笑嘻嘻的,見周毅真生氣了,又去哄他順道哄小生姜。

    可是小生姜現在一看見雷栗,就想起自己比小寶哥哥小,不能跟小寶哥哥一塊念書,但是桃兒哥哥可以,就委屈破防,兩只小手推爹爹。

    他人小力氣也小,使勁兒推也推不動,爹爹還一個勁兒地湊上來

    雖然雷栗是湊近周毅想哄自己相公,但小生姜不知道啊,小生姜只覺得爹爹真討厭,他現在一點也不想見爹爹,爹爹還往上湊,真是氣死他了。

    眼見越哄小生姜哭得越委屈,抽抽噎噎的,周毅和兩個阿爺阿奶都心疼壞了,聯手把雷栗趕到一邊吃飯。

    雷栗樂得甩手吃飯看戲,心想周毅哄孩子真是越來越嫻熟了,跟個人妻似的,又胸大屁股翹的,要是個哥兒,生了孩子奶起來肯定帶勁。

    雷栗邊想邊咂摸嘴巴,心里突然有了一個壞主意。

    周毅哄完小生姜,把惹是生非的爹爹趕跑了其實是雷栗吃飽了就溜了,終于能安靜下來好好吃飯了。

    小生姜不挑食食欲又好,還會自己用筷子勺子,都不用大人盯著,自己就能吃飯,沒一會兒吃飽了,還乖乖把筷子放好才從凳子上爬下來。

    這大人坐的凳子對于小生姜還是有些高了,但小生姜又不樂意自己一套小桌椅,要跟爹爹他們坐一塊吃飯。

    小生姜吃完飯就到院子里自己溜達消食。

    雷栗從旁邊竄出來,還嚇了小生姜一跳。

    這個壞爹爹笑瞇瞇的,蹲下來跟小生姜商量,“今晚生姜到阿爺阿奶那兒睡覺好不好?爹爹跟阿爹有事要商量。”

    “什么事啊?”

    小生姜抬著小腦袋看他。

    小生姜出生后就有自己的一間屋子,一歲前是跟木奶娘一塊住,方便喂奶,一歲后斷奶了,木奶娘離了府,就剩小生姜一個屋了。

    但他還小呢。

    要是晚上自己睡,冷了熱了或者有點什么事情,隔著屋子大人也來不及看他,他獨睡也會害怕,就輪流到雷栗和周毅屋里或者柳葉兒和雷大山屋里一塊睡。

    今天剛好輪到跟兩個爹睡一塊。

    不過講道理,小生姜喜歡跟阿爺阿奶一塊睡,也喜歡跟阿爹一起睡,因為阿爹身上總是香香的,聞起來有甜甜糕點的味道。

    但小生姜不喜歡跟爹爹睡,雖然爹爹也像花一樣香香的,但爹爹總會捉弄他,他很困想睡覺了還逗他笑,就很討厭。

    “很重要的事。”

    雷栗難得認真地說,“阿爺阿奶喜歡小生姜,小生姜要多陪陪他們對不對?等明兒叫你阿爹給你做甜糕吃。”

    “明天不是回去看小寶哥哥么?”

    小生姜疑惑地歪頭。

    “先做了甜糕再回去看小寶哥哥,甜糕好吃,小寶哥哥念書累了,肯定也想吃甜糕。”

    雷栗捏捏小生姜的小鼻子說,“像我們小生姜一樣香香軟軟的小甜糕,小寶哥哥最喜歡了。”

    “生姜是小甜糕!”

    小生姜開心地舉起小手,同意了爹爹的話,“生姜跟阿爺阿奶睡,明兒阿爹,做生姜一樣的甜糕,給小寶哥哥吃!”

    “那當然。”

    雷栗跟小生姜拉勾勾,笑瞇瞇道,“爹爹什么時候騙過小生姜?”

    “嗯?”

    小生姜歪頭想了想,然后舉起兩只小手,很嚴肅地說,“爹爹騙了生姜好多次,這么多,這么多次呢!”

    “生姜記錯了,爹爹沒騙過。”

    “沒有錯!”

    “肯定記錯了,不信你去問阿爹。”

    “阿爹會幫爹爹說話。”

    “哈哈哈……”

    小生姜跟他爹爹不一樣,是個誠實守信的好孩子,到睡覺的點了,就拿起自己的小枕頭去找阿爺阿奶。

    周毅洗完澡回房,發現小生姜和他的小枕頭不見了,就知道雷栗今晚又要鬧幺蛾子了,就是不知道又是什么花樣。

    “相公。”

    雷栗早就洗完澡了,連香膏都擦上了,一身淡淡的桃花香,襯得那白皙暖熱的軀體越發勾人。

    “嗯。”

    周毅應了聲,大步流星往床榻去,剛坐在床沿邊脫鞋,那溫香暖玉就從后面抱上來,柔軟的嘴唇也貼著他的耳朵。

    “今晚想不想玩點別的?”

    “……玩什么?”

    “……”

    竊竊幾聲私語。

    周毅的臉瞬間紅到脖子,被雷栗的話震得反應不過來,好一會兒才臊熱道,“胡鬧,我又不是真的……哪兒有東西給你吃?”

    “假裝它有不就行了?”

    雷栗笑意漣漣,白皙俊朗的臉龐貼著周毅的臉,輕輕磨蹭他臉上那道疤,“就玩一次,要不我給你吃也唔……”

    “……”

    周毅捂著了他的嘴,不讓他再說出什么驚天動地的話來,輕聲嗔怪他,“小生姜都那么大了,也不害臊……”

    “害臊什么?”

    雷栗掙開他的手,嬉皮笑臉的,貼吻他的臉頰嘴唇和頸項,“就玩一次,我們屋子哩得遠又不會讓別人聽見,再說我剛生小生姜那會兒,你不是也吃過么?”

    “我瞧你還挺喜歡的。”

    “那不是你說你漲,又漲又疼,弄得你睡不著……”

    “我現在也漲疼。”

    雷栗輕笑一聲,伸手過去,“我瞧你這里也難受,讓我幫幫相公……”

    “……”

    “喜歡么?”

    “……”

    “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喜歡。”

    屋里又有人笑起來,低低聲笑道,“相公喜歡就好,明兒繼續?”

    “……不。”

    “不就是好的意思,我知道相公的……”

    鬧了半宿。

    早上周毅起床還有點不敢直視雷栗。

    倒是雷栗跟沒事人一樣,一見周毅已經起了,就懶洋洋地要他拉,然后貼在周毅身上,低低聲笑,

    “昨夜還喜歡么?”

    “……”

    周毅臊熱沒有說話,給雷栗穿衣服鞋子,臨出門了才道,“你仔細些……爹娘跟前不要說胡話。”

    “我曉得的。”

    雷栗笑嘻嘻地摸他的臉,“相公臉皮薄嘛,給別人聽見了,相公得跟我鬧好幾天……可惜不是我喜歡的那種鬧。”

    “……”

    沒臉沒皮。

    周毅沒眼看他。

    一家人吃了早飯收拾了東西,就坐上馬車灰村里了,也是這時候,柳葉兒和雷大山才知道雷栗和周毅昨夜遇到了山匪。

    聽到那驚險的一段,老兩口都有些后怕,只有雷栗沒心沒肺地樂呵呵的,安慰起兩老,“我是禍害遺千年呢,哪會這么容易就死了?”

    “呸呸呸,亂說話。”

    柳葉兒說了雷栗兩句,讓他做事沉穩一點,雷栗知道娘是為自己好也笑嘻嘻地應下了。

    小生姜聽見他們的話,但不知道山匪是什么,也不知道什么叫驚險。

    他只知道要見小寶哥哥了,一路上都高高興興的,剛停車就迫不及待地跳下去,要到學堂里找哥哥送甜糕。

    甜糕跟小生姜一樣香香軟軟,小寶哥哥喜歡甜糕,也喜歡小生姜!

    第155章 154.小生姜又委屈哭唧唧了

    小寶這時候正在上課。

    兩個村的學堂一天都是四節正課。

    早上八點上第一節,九點下課,有半個小時的課間,九點半上第二節,十點半放學。下午兩點開始上課,三點到三點半是課間活動,第二節上到四點半就下學堂了。

    時間很寬裕松散。

    這也是按著村里的情況設的,又不是現代要中考高考的,也不是要科舉考官,認個字兒而已,自然不會很嚴格。

    再說了,村里哪有孩子不干活的?

    寬裕的上課時間也是為了讓孩子們能幫襯家里,做做家務下下地什么的,這也是勞育體育的一種。

    “若是個漢子就算了,家里有點閑錢能供上的都想讓自家兒子孫子念書,日后考了個功名當了官,那可就是光宗耀祖的事了。”

    “若是個哥兒姑娘,念書考不了官,還占了這么多時間連家里活也不干,指定要遭不少白眼,以后嫁人也不好嫁。”

    雷栗說著撇了撇嘴。

    有沒有那個天賦念書另說,很多老人爹娘都盲目覺得自家孩子聰明,要是念書指定能考上,就舉全家之力去供,其實大部分是吸家里哥兒姐妹的血。

    但大環境如此。

    大佑朝沒有允許哥兒姑娘科舉考官的條例,很多哥兒姑娘念書也不能像漢子一樣,出去當賬房先生尋工,頂多是辦個小私塾也給小哥兒姑娘啟蒙認字。

    所以只有家里疼愛小哥兒女兒的,才會送去念書認字,雖然大多也只是念念女則夫德一類。

    “這樣才說明你強制讓哥兒姑娘念書好。”

    周毅寬慰他說,“念了書就開了智,村里的哥兒姑娘個個明事理懂規章,就是不在我們廠子酒樓里干,也好找其他出路。”

    “活路多了,賺的銀錢多,在家里村里也有話語權了。”

    “俗話說,婦女哥兒能頂半邊天。他們自己能立起來知道念書好,以后也送自家孩子去念書,良性循環。”

    “我們這兩個村會越來越好,咱家的生意口碑也越來越好。”

    “確是。”

    雷栗點點頭,也笑了起來,“阿肆姑娘還寫信來說,村里也有夫郎婦人想念書識字的,老師少,就從孩子班里挑幾個拔尖的,去大班里教他們。”

    “不少人見自家娃娃還能來教自己教別人了,面上在村里有光,都高興驕傲著呢,送哥兒姑娘念書也多了幾分真心實意。”

    漢子念書的錢是自家出的,而哥兒姑娘的錢是雷家出的,不念白不念,真念出個二三五六來,說出去村子有光。

    三里河村哪家女兒念書好啊,哪家哥兒課堂上被先生夸了,誰家小子認字了幾個字,村里都門清,暗自較勁兒比著呢。

    這事傳到了十里八鄉,來這兩個村提親相看的人家都多了,特別是念書好的,可不得早早定了讓別人搶了去。

    那些有些小錢又夠不上官親的地主鄉紳,還有縣城的人家,也有動了心思的,還真成了好幾門好親事呢。

    “爹!爹爹!”

    小生姜聽了半天云里霧里的,只聽懂了念書這倆字,頓時急吼吼的,舉起小手,“生姜也念書!爹爹,生姜也念書,和小寶哥哥一起念書!”

    “生姜太小了。”

    周毅摸摸小生姜的腦袋,“學堂里最小的哥哥姐姐都有四五歲呢。”

    村里的孩子很少有啟蒙的。

    所以學堂的學生年齡有很大參差,大多數孩子已經過了最佳的啟蒙時間,個頭也大小不齊,一個班五十個人,就先按年齡大小排了,再通過考試,及格了就是二年級,接著就是三年級。

    最高學到五年級。

    每一個年級一年學的內容都大差不差,所以學到五年級后,要么年齡大了不念了,要么家里有銀錢的就送去書塾,走科舉考官這條路。

    就是考個童生也好,要是秀才就光宗耀祖了,若是舉人,那就是舉人老爺了,說不定能當官的。

    五年級的學生也會去教低年級,稱一聲小先生小老師,說出去,爹娘親人在村里鎮上都有光。

    雖然只是村學,但村學也是學啊!能教人呢!

    “生姜,生姜進去念,生姜就是最小的了!”

    小生姜不明白小跟不能念書有什么關系,但他的小腦瓜可厲害著呢,“生姜比哥哥姐姐小,念得快快的,跟小寶哥哥一個班!”

    哥哥他聽到小寶哥哥已經二年級了,但是他進去讀才一年級呢,那不行,生姜要跟小寶哥哥在一起。

    “生姜連筆都不會抓呢。”

    雷栗調笑他,“不會抓筆怎么寫字啊?生姜還是老老實實很阿爹爹爹回縣里,等小寶哥哥十天半個月才看一次吧。”

    “不要不要!”

    小生姜鼓著腮幫子,氣呼呼的,又格外認真,“生姜就要跟小寶哥哥一塊念!”

    “小生姜真的要念?”

    雷栗挑了挑眉,摸摸兒子的小腦瓜,“念書很辛苦的,生姜不能隨時吃點心,也不能出去玩。”

    “要關在一個小屋子里,一直寫啊寫啊寫,寫到生姜手都酸了,小肚子都餓了,也不讓小生姜停下。”

    “也不能一直跟小寶哥哥說話,小寶哥哥要念書學習呢,小生姜說話會打擾到哥哥,哥哥就會討厭小生姜了。”

    “真的?”

    小生姜一聽猶豫了,歪著腦袋想了想,用小手把嘴巴捂住,悶聲悶氣地說,“那小生姜不說話了,小寶哥哥說話,小生姜再說話,哥哥就不會討厭了。”

    “可是小生姜很喜歡跟哥哥說話啊。”

    “生姜不說話,哥哥不討厭。”

    “哎喲……”

    雷栗把小生姜抱到懷里,笑著稀罕得親了好幾口,“我們生姜好乖喔,還能忍住不說話,等到了學堂,我們問問小寶哥哥,要不要生姜一塊念書好不好?”

    “好!”

    小生姜高興地點頭。

    他心想,小寶哥哥肯定要自己一塊念書的,小寶哥哥喜歡小生姜!他還給小寶哥哥帶了甜糕,小寶哥哥喜歡吃甜糕,也喜歡像甜糕的小生姜!

    馬車一靠近村子就被村里人發現了,知道是雷栗一家人回來,都十分熱情熱心地邀他們去家里做。

    說他們昨兒回來受驚了,山匪正在抓呢,不用擔心,要是敢來村里非把他們打斷腿再送官,給雷栗兩口子報仇。

    又問吃飯了沒有渴不渴,嬸子家殺了雞/阿叔家煮了綠豆糖水,進來吃點喝點,歇歇腳說說話。

    雷栗一家人就說不用不用,回趟家放了東西再說。

    這一次回村是打算住上幾天的。

    小生姜上回見小寶都是上元節了,這次見小寶,肯定依依不舍的,哭鬧著不肯離開,也能哄他,只是周毅心疼小家伙,多住幾天讓孩子高興高興。

    再說小家伙在宅子里都沒什么朋友,難得下村一次,跟小朋友們多玩玩,接觸接觸同齡人和大自然也好。

    小生姜心心念念自己的小寶哥哥,進了雷家的大院子也沒有多看,催著阿爹去學堂。

    周毅見現在也到學堂放學的時間了,就跟爹娘說了一聲,跟雷栗帶小生姜去找小寶,小生姜還抱上了那盒阿爹做的甜糕。

    “給小寶寶哥哥吃。”

    小生姜自己走不快,就讓阿爹抱著,在學堂門口等,烏溜溜的大眼睛巴巴地張望著,一下看見小寶哥哥了,就高興地叫起來,揮舞著小手。

    “小寶哥哥!”

    剛放學學堂門口鬧哄哄的,小寶沒聽見小生姜叫他,正在跟同學說話,還彎眼笑,看得小生姜又氣又急。

    “哥哥!哥哥!生姜生姜在這呢!”

    小生姜嘴里里叫著,見不管用,就從阿爹懷里下來,抱著點心盒噠噠噠地跑向小寶,“哥哥!生姜帶了點心!”

    路上被一個不看路的小子撞到了,小生姜摔了一跤,小膝蓋都出血了,紅了一塊,疼得小生姜眼淚汪汪的。

    但小生姜沒有哭。

    抹了抹眼睛,很堅強地站起來,抱起點心盒子跌跌撞撞地走向小寶。那個小子行事莽撞但性子好,知道撞了小朋友很不好意思,要抱小朋友去給牛大夫看,見小朋友掙著說不要就急了。

    “咋能不看大夫呢?都出血了!”

    “就不要!”

    小生姜好不容易才找到小寶哥哥,才不要去看大夫呢,還嫌這小子擋路,很生氣地看著他,鼓著臉像小包子一樣。

    所幸這邊動靜大,小寶看到小生姜了,眼睛一亮,連忙跑過來找小生姜。

    “生姜弟弟,你怎么在這?雷爹爹和周阿爹呢?”

    “哥哥!”

    小生姜同乳燕投林一般,撲進小寶地懷里,小臉紅撲撲的,笑得歡喜極了,“生姜來找哥哥!爹爹和阿爹帶的,生姜還帶了點心,甜甜的點心!”

    “是這盒點心么?”

    小寶笑著摸摸小生姜的小腦瓜,在他期待的目光下,打開點心盒子,卻看見里頭花瓣狀的甜心都碎了,不成樣了。

    “點心……”

    小生姜一看就傻了,剛剛摔了膝蓋出血都沒哭,現在一看點心碎了,登時委屈茫然哭起來了。

    小珍珠一個勁兒地掉,哭得臉龐鼻尖都紅紅的,可憐又可愛。

    “點心碎了,哥哥不能吃了……”

    第156章 155.鬧鬧鬧,孩子就是這么鬧出來的

    “能吃能吃……”

    小寶一看弟弟哭了心都化了,連忙撿起一塊碎點心吃了,邊吃邊夸,“點心好甜,好吃,哥哥喜歡吃點心。”

    “真噠?”

    “真的真的。”

    小寶給小生姜擦眼淚,小臉蛋軟乎乎的,又摸了摸,“哥哥可喜歡吃了,是生姜特意給哥哥帶的么?”

    “嗯!”

    小生姜烏黑的大眼睛還帶著淚花,晶瑩漂亮,跟黑曜石似的,聲音又奶乎乎的,像只可憐惹人愛的小貓。

    “阿爹做的,小寶哥哥喜歡吃,生姜帶給哥哥吃。”

    “那小生姜吃過點心了么?”

    “沒有。”

    “生姜也吃點心。”

    小寶挑了一塊最完整的花糕,遞到小生姜嘴邊,看他張開嘴咬了,也只留了個小口,點心受了個皮外傷。

    “再吃一口?”

    “哥哥吃。”

    小生姜搖了搖小腦袋,把點心推給小寶,眼巴巴地看著他,小寶只好把這塊點心都吃完了,又蓋上東西蓋子。

    “回家再吃。生姜腿上流血了,哥哥帶生姜去看大夫好不好?”

    “嗯嗯。”

    小生姜乖乖點頭,被哥哥拉著小手乖巧地跟著走了。

    “去找大夫么?”

    “對,找大夫給生姜上藥,上了藥,傷口就很快好了,就不疼了。”

    小寶邊拎著點心盒子,邊護著小生姜,才剛放學,打鬧的同學多著呢,別不注意又撞到小生姜了。

    小寶的同學見小寶突然扔下他們跑開,去扶一個漂亮雪白的小朋友,都很新奇,也跟著跑過來。

    “玉蕤,這是誰呀?”

    “是你弟弟么?”

    “你弟弟長得真好看,也是小哥兒么?”

    “他是不是來接你的呀?我還是第一次見弟弟來接哥哥放學呢!”

    幾個同學年紀也不大,五到七歲,都是一年級的,是學堂里最小的那一批。

    乍一見比自己小這么多的漂亮弟弟,都喜歡得緊,嘰嘰喳喳地問,還忍不住上手摸他的小臉蛋。

    小生姜不喜歡別人摸他的臉和腦瓜,想往小寶哥哥身后躲,但是腿上磕破了,出了血正疼呢,一躲就更疼了,晶瑩的小珍珠一下就掉了。

    “哥哥,疼……”

    幾個同學以為是自己惹哭的,一時手足無措面面相覷,想摸他小臉的桃哥兒還訥訥道,“我這還沒摸呢……”

    “是生姜剛剛摔倒了,摔到腿了,腿上疼,不關你的事。”

    小寶安慰桃哥兒,又攬著小生姜在懷里哄,給他吹吹傷口說痛痛飛飛,見小生姜破涕為笑,也抿唇笑了笑。

    “生姜以后別跑那么快了,當心摔倒,腿又疼了。”

    又想起小生姜身邊沒有大人,問他,“生姜,爹爹和阿爹呢?只有生姜一個人來找哥哥么?”

    “啊!”

    小生姜這時候才想起兩個爹,指著學堂外不遠處的樹下,挺著小胸膛很神氣地說,“爹爹和阿爹在那兒呢!生姜跑得快,爹爹阿爹都沒有生姜快!”

    “生姜好厲害!”

    小寶邊夸小生姜,邊往外面瞧,見兩個爹真的都在,才放下心告別了幾個同學,牽著小生姜往大人那邊走。

    小生姜得了哥哥的夸獎,羞澀又高興,覺得腿也不疼了,現在能繞著學堂跑兩圈給哥哥看!

    周毅剛剛看見小生姜摔倒了就忍不住心疼了,想上去抱起小生姜,但被雷栗拉住了,見小生姜自己站起來也沒有哭,又欣慰又傷懷孩子長大了。

    然后見小生姜撲進小寶懷里哭唧唧,好笑的同時又在想,到底只是一歲半的小朋友,會哭會撒嬌才對呢。

    雷栗剛攔著周毅不讓他去抱小家伙,現在見小家伙一瘸一拐地走過來,連忙上去把小寶貝抱起來。

    捏捏他的小鼻子逗他,“怎么摔倒了也不找爹爹啊?都哭成小花貓了,當心小寶哥哥不喜歡生姜小貓。”

    “才不會呢!”

    小生姜皺著小臉,覺得自家爹爹真是壞透了,居然在小寶哥哥面前說他是小花貓,但又擔心哥哥真的不喜歡。

    這只小貓又扭頭,睜著圓圓的眼睛,奶聲奶氣問哥哥,“生姜是小花貓,哥哥喜歡小花貓嘛?”

    “喜歡呀!”

    小寶連忙點頭說,“哥哥喜歡小貓,也喜歡生姜。”

    小生姜這才羞澀地笑起來,小手伸下去拉著哥哥的手,甜甜道,“生姜也喜歡哥哥,哥哥是小貓,也喜歡。”

    “那爹爹和阿爹呢?”

    雷栗故作傷心,問小生姜,“爹爹和阿爹變成了貓,小生姜就不喜歡么?”

    小生姜還有點記仇爹爹說自己是小花貓,不過爹爹都傷心了,他就勉為其難,也喜歡爹爹小貓吧。

    “生姜,生姜也喜歡小貓爹爹,沒有喜歡阿爹小貓那么喜歡。”

    又對阿爹周毅說,“喜歡阿爹,和小寶哥哥那么喜歡!”

    “怎么雙標呢?”

    雷栗裝作特別傷心,把小生姜塞給周毅,“爹爹那么喜歡小生姜,小生姜只喜歡阿爹和小寶哥哥,爹爹不要跟生姜玩了。”

    小生姜見狀,連招著小手回到雷栗懷里,捧著爹爹的臉親了一大口,哄他道,“生姜也喜歡爹爹,超喜歡的!”

    “比喜歡小寶哥哥還喜歡?”

    “嗯……”

    小生姜苦惱地思考了一下,他小小年紀還沒學到他爹的厚臉皮,也不曉得騙人,一時間卡殼了。

    “好了好了,別逗他了。”

    周毅連忙說和,再逗下去小生姜又該哭了。

    小生姜傷得不嚴重。

    磕破點皮,留了一點血而已,就是不上藥過幾天也自己好了,不過上藥自然愈合得快一點。

    小生姜難得見一回小寶,自是不想跟小寶哥哥分開,中午吃飯睡午覺都要跟哥哥一起,等他睡醒了發現哥哥又要上學,頓時震驚委屈了。

    在一起玩還沒多久呢,哥哥怎么又要念書上學了?

    “哥哥能不能不上學啊?”

    “不哭不哭。”

    小寶也不忍心生姜弟弟哭,就說跟學堂請半天假,陪弟弟玩,明天再上學。

    小生姜高興沒過兩秒,一聽這話又懵了,怎么、怎么明天也要上學?天天上學啊?怎么這么多學啊?

    “生姜也要上學!”

    小生姜氣鼓鼓的,鬧著要上學,還要跟哥哥一個班。

    雷栗被逗樂了。

    心想上學念書這么枯燥乏味的事,怎么生姜還鬧著要去呢?

    他和周毅也都不是念書的苗子啊,一個愛賺錢做生意,一個愛看菜譜做飯,難不成他家真要出個狀元郎?

    抓周的時候,這小子不抓元寶也不抓毛筆硯臺,就抓著小寶樂,天天圍著小寶轉,也不像個有文化的。

    去就去吧。

    反正也不是他上,學兩天就老實了。

    雷栗就樂呵呵地答應小生姜,讓生姜明天也跟著小寶上學,也就是跟阿肆說一聲,加個椅子的事,等小生姜覺得無聊了,不想念了再接回來。

    于是小生姜就高興了。

    晚上還抱著自己的小枕頭和小被子,屁顛屁顛去找小寶哥哥,粘著哥哥睡,說了好久的話才睡著。

    這事雷栗自然不知道。

    雷栗樂得孩子不在呢。

    雷家修葺擴建之后大得很,隔音做得好,床也夠大夠結實,他拉著周毅鬧了半宿,第二天神清氣爽的。

    倒是雷驚笙夜里睡覺輕,起夜時看見阿哥房里亮著燈,嫂子周毅還出來打熱水,這時就笑起他哥了。

    “阿哥你也注意點啊,別小生姜還沒長多大呢,就給嫂子又鬧出一個孩子來,不得累死嫂子啊?”

    “嘿!小姑娘家家的,還打趣起你哥了?”

    “哈哈哈哈……”

    “還敢笑?”

    雷栗佯怒作勢要打雷驚笙,兩兄妹一個跑一個追,大清早就嘻嘻哈哈的,只有嫂子周毅懂事賢惠,跟娘柳葉兒在灶房里給一家人做飯。

    “都二十多歲人了,吵吵鬧鬧的,真是,像什么樣子。”

    柳葉兒見了也笑罵起來,雷大山坐在院子里劈柴,聽了也笑。

    吃過早飯就送倆孩子去上學了。

    周毅是想送小生姜念書的,但也沒想到會這么早,怕大孩子欺負小生姜又擔心餓著,給小生姜準備了一個小書包,放了水和許多點心零食進去。

    學不學的另說,別餓著肚子。

    小生姜可喜歡這個小書包。

    因為小寶哥哥也有一個小書包,他這是和哥哥同款啦!

    后來小生姜發現學堂里人手一個書包,還有點不高興。

    小寶知道之后,就給小生姜的書包上繡了一個生姜,小生姜發現別人都沒有被繡,桃兒哥哥也沒有,就立刻開心了,還跟同學炫耀呢。

    “不知道小生姜能念多久,要多念幾天就好了。”

    “不然周毅在村里沒事干整天就帶孩子,真成了家庭主夫了,雖然床上玩這個還挺帶勁的……”

    雷栗想著就色色了一會兒,也不指望生姜考出個名堂,多讓他和周毅二人世界就謝天謝地了。

    孩子上學了,他也沒閑著。

    他好久不進山里了,都懷念被他打過的野豬和小蛇了,于是拉著周毅背上背簍和草刀,興沖沖地進山去了。

    家里沒養雞鴨,沒活干,柳葉兒拿著繡繃出去跟老姐妹們做繡活,雷大山則去田里逛,看今年的稻子和辣椒長得怎么樣,也下田干一干。

    他倆舍不得孫兒和自家哥兒,也知道栗哥兒不靠譜,怕周毅帶孩子辛苦累著身子,就一直留在縣城里。

    因此好久沒有下地干農活了,身子骨都松散了。

    第157章 156.這下真的小鹿亂撞了

    春回大地,潤澤萬物。

    這時候山里能吃的東西可多,不提雷筍,就是野菜野花一簇簇的,嫩生甜脆,都不必在地里種春菜。

    河里的魚蝦也肥美,藏在岸邊水草底下,一摸一個準,不過這小魚小蝦米聰明得很,就是被抓了也能從手心跳出來,所以抓時得合手掌。

    小魚小蝦米炸了香脆,配點小酒花生,吹著夜風,那叫一個美。

    “爹愛吃這個,以前我進山就常給他抓,不過家里沒什么銀錢油得省著用,炸了小魚后的油還得留著下回用。”

    雷栗邊熟練地從石頭底下摸魚蝦,邊跟周毅說話,“這石頭魚你摸它,它就機靈會跑,但是你用根狗尾巴草釣它又一釣一個準,呆得很。”

    “村里就有老人說這石頭魚不能多吃,吃多了人也呆,關鍵時候不頂用。”

    “不過連飯都吃不上的時候,哪管它呆不呆,多少是塊肉,又好抓,村里小孩可愛抓這個,有時我都抓不到,全給他們摸完了。”

    “是這兩年田里泥鰍多了,山里又危險,他們才不咋來抓了。”

    “得了,夠了不抓了。”

    周毅聞言,見雷栗拎的小魚簍里已經裝了一半,小魚蝦米蹦蹦跳跳的,夠炒一盤了,就停手把剛抓的小蝦放了。

    這魚簍里裝了兩片大荷葉,能盛水,魚蝦一時半會兒的死不了。

    雷栗看了眼日頭,還早呢,不過巳時中的樣子,就想著往山里再走一段,他以前都是在外圍打轉,都不知道三里河的源頭在哪里,心里有點好奇。

    “咱去看看這河源頭是哪兒吧。”

    “你不是說深山里危險,會有野豬豹子熊瞎子之類的嗎?”

    周毅不太贊成走太深,而且河邊是野生動物的重要聚集地,來飲水的很多,運氣不好就可能碰上大型食肉動物。

    “山里還有梅鹿黃猄和林麝呢,你就不想見見什么樣?”

    雷栗面上有些向往,心里算盤噼啪響,“聽說那梅花鹿身上是金子一般的顏色,還有白色像梅花的斑點,模樣可愛滋味也好,因此價錢很高。”

    “海胃說他前幾年得了一頭梅鹿,花了八十兩銀子,轉手一買翻了幾番。要是抓到幼鹿,還能割鹿茸。”

    野生梅花鹿。

    國家一級重點保護動物,著名的坐穿牢底獸之一,要是在現代,鹿是上午抓的,人是中午進去的。

    周毅閃過這個念頭。

    梅花鹿在現代也不算稀奇,雖然野生的瀕危了,但動物園里都有。

    他看過好幾回梅花鹿了,還上手喂過草,還有林麝黃猄和其他五花八門的動物,什么果子貍小熊貓小浣熊,連大熊貓繁育基地他都去過好幾趟。

    但雷栗沒見過。

    他就是聽村里老人和外頭人說的有什么,那些人大多也詞窮,描述不出具體模樣,說不定連林麝和黃猄都分不清。

    人不就是越沒見過越不知道才越好奇嗎?

    以前課本上學的五色鹿,說形似梅花鹿而有五色,性善而正直,能帶來好運,周毅那時候就想見見五色鹿到底什么樣,是不是真有五種顏色。

    周毅緊了緊手里的砍刀,上山之前磨得白亮鋒利,要是一刀劈過去,豺狼野豬也得避避鋒芒。

    但狼是群居。

    一頭狼還好對付,一群狼……就是跑都來不及跑的。

    “下次吧。”

    周毅想了想說,“隔壁鎮不是有個獵戶嗎?等下回他到縣城里賣獵物,我們問他方不方便帶我們進山,他有獵弓又有獵犬,比我們單刀直入的好。”

    “就知道你不同意。”

    雷栗撇了撇嘴,但也知道周毅是為他們的安全著想,心里沒生氣,“那個獵戶抓頭野羊都憑運氣,也不曉得能不能碰到梅鹿。”

    他又眼前一亮,“干脆我們自己做把好弓,養幾只獵犬,再讓那獵戶帶我們進山,他有經驗咱有資本。”

    “多跑幾次指定能抓到梅鹿,抓到了咱就自己做了吃。”

    周毅思忖了下就點點頭,“那我們回去就在村里問問,誰家有狼青黑獵這類獵犬,抱幾只狗崽回來養,明年就能進山了。”

    “明年還挺久的。”

    雷栗恨不得現在就有幾只威風凜凜的獵犬和兩把大弓,進了山里,管它梅鹿林麝還是黃猄黑羊一網打盡。

    “早知道去年伏羊節買那頭黑山羊時,就下主意抱狗崽定做弓了,現下就能去打獵了。”

    “哪有這么多早知道。”

    周毅有些好笑,正想摸摸老婆的腦袋安慰安慰, 就聽到山里傳來一聲空靈。

    “呦~~~”

    雷栗見他抬起頭又停住,疑惑地歪了歪腦袋,主動貼到他的手心,“想什么呢你?突然發什么呆?”

    “鹿。”

    “什么路?”

    “有鹿在叫。”

    “?!”

    雷栗連忙觀望左右,只見青樹翠蔓蟲鳴鳥叫的,哪有什么鹿叫,“我怎么沒聽到?鹿怎么叫啊?”

    “呦呦鹿鳴,食野之蘋。”

    周毅說,“剛剛‘呦’的那聲就是鹿的聲音,聽起來離我們這不是很遠,不知道是不是幼鹿跑到外圍了。”

    “這是鹿叫?”

    雷栗一臉驚奇又幻滅,“我以前也聽過這聲,還以為是什么鳥叫得這么難聽這么吵,感情是鹿。”

    跟他想象中的鹿鳴一點都不一樣。

    說著,他又興奮起來,“既然你說不遠,那我們去看看?要是有狼,狼肯定先抓鹿,鹿被抓就會叫,聽到聲不對我們就跑。”

    周毅猶豫了下才點頭,“好,鹿機敏跑得又快,你不能看到了就追著它往深山跑,我……我還不想年紀輕輕做寡夫。”

    “小生姜應該也不想要一個后爹。”

    “后、爹?”

    雷栗一字一頓,眼睛危險地瞇起來,他剛想調笑周毅那聲小寡夫呢,他這就惦記上給小生姜娶后爹了?

    他笑了一聲,笑里藏刀的,“放心,我死之前一定會拉你一塊死的,到了地府你也要跟我做對死鴛鴦。”

    “……”

    周毅頓了頓,小聲嗶嗶,“……鴛鴦濫情,一年換一個伴侶。”

    “做對死大雁。”

    雷栗立馬改口,“大雁一夫一妻還會殉情,等我死了你也要殉我,等你死了你就在地府等我幾年吧。”

    周毅:“……???”

    你不是想成了寡夫給小生姜找后爹吧???

    周毅有點生悶氣。

    但還是老老實實跟著雷栗去找鹿,那頭鹿時不時就叫一聲,不知道是找不到大隊伍在呼叫隊友,還是碰到水草豐美的地方搖鹿來吃。

    總之有聲音定位,雷栗和周毅找起來還挺容易的,就是山里雜草叢生路不平,還水多濕滑有點難走。

    那是頭小梅鹿。

    四肢纖細,軀干勻稱,皮毛是金色偏紅,沿脊背兩側有許多不規則的白色斑點,遠遠看去像梅花散落。

    鹿角短短的,像小樹枝,尾巴也短短的一抖一抖的。

    它在低頭吃嫩草,不時抬起頭警惕又天真地看向四周,嘴里嚼嚼嚼,嚼完了又低頭吃兩口草,然后叫一聲。

    “呦~~~”

    空靈又吵。

    似乎是被它的同伴聽到了,深山里也遙遙地回應一聲,

    “呦~~~”

    “呦~~”

    小梅鹿興奮地蹬了蹬蹄子,仰頭長長地回應同伴,沒跑,應該是同伴叫它呆在原地不要亂跑,它就蹦噠噠地繼續吃草。

    雷栗瞇起眼睛。

    因為怕驚動這只小梅鹿,他和周毅沒有靠太近,借著茂密的雜草樹枝遮擋,盯著這頭小鹿的動向。

    他想捕這頭梅鹿。

    不過他知道概率很小,離得遠障礙物多,鹿又機警善跳,一有點風吹草動,這小鹿指定跑沒影兒了。

    試試。

    能成就成不成算了。

    “呦~~~”

    小梅鹿嚼嚼嚼嫩草,又叫了一聲,屁股對著雷栗這邊,尾巴毫無所覺地歡快地擺了擺,像等家長來接的小朋友。

    但雷栗又不是他家長。

    雷栗的心就像在大潤發殺來十年魚一樣冷,慢慢地舉起草刀,小心翼翼地挪方位,瞄準梅鹿,用力

    “咻”

    破風聲響。

    受驚的小梅鹿立刻蹬著蹄子跑了,嘴里“呦呦”地叫著,一下躥進草叢就不見了身影,只聽見深山里的鹿鳴也慌亂起來。

    “呦呦”

    雷栗下意識要追,卻被周毅拽住了胳膊,他急了回頭,對上周毅的眼睛,想到剛剛答應他的就松了那口好勝的氣。

    “成了成了,我不追,我去撿回草刀可惜一點也沒有扔中,不然那小鹿受了傷應該跑不遠的。”

    他嘀咕著去把草刀撿回來,還不死心地往小梅鹿跑的方向看了眼,轉頭問周毅,“你說它有沒有可能被我那一下給嚇死?我聽說鹿都很膽小的。”

    “哪可能……”

    周毅正想說雖然野生梅花鹿被嚇死是有,但畢竟是小概率事件,哪可能這么好運被他們遇上,就倏地聽到幾聲不同尋常的碰響。

    “碰!”

    “碰!”

    “嘎吱”

    “呦呦!”

    像是樹枝被什么東西撞斷了,又有什么東西摔倒了,然后是鹿稚嫩而凄慘的哀鳴,驚慌極了一般。

    周毅和雷栗對視一眼。

    雷栗笑嘻嘻地露出大白牙,擺明了在得意他今天就是運氣好,神氣的同時急忙捏著草刀追上去。

    第158章 157.磨刀霍霍向小鹿

    周毅來不及說話也跟上去。

    那頭小梅鹿似乎真是受驚發瘋了,不受控制四處亂撞,跌到一個山坡下被樹藤掛住了,還在抽搐掙扎,試圖從困境里掙出來。

    “呦”

    “呦”

    小梅鹿的叫聲哀哀嗚咽,深山里的鹿鳴戚戚急切。

    梅花鹿是群居性動物。

    在冬季梅鹿集群規模較大,可達20-30只甚至更多,由于梅鹿是一雄多雌制,春季或夏初物草豐富不愁吃喝,雌鹿產仔后就會慢慢地分開,組成由5-7只或10余只雌鹿和幼鹿構成的群體。

    雌鹿和小鹿還好,要是現在山里這個鹿群有雄鹿,雷栗和周毅還抓人家的幼崽,那就危險了。

    成年健壯的雄鹿站立時加上角枝的長度,能有成年漢子那么高,那角杈如樹枝一般伸展分叉,長度能超過80厘米,彎曲的角尖還堅硬銳利非常。

    若是一蹄子沖上來給人那么一下,肚子都能捅破了流出腸子來。

    雖然雷栗沒有見過成年梅鹿,也人家講過梅鹿鹿角的兇猛,何況他從不小瞧這些動物,能生存下來的沒點本事怎么行?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呢。

    雷栗也不敢小覷。

    顧不上傷不傷小梅鹿的皮毛了,利落地下到小梅鹿被困的位置,一手抓著樹藤支撐自己,而后看準時機,干脆果斷地了結小梅鹿的生命。

    小梅鹿命沒了但身體的神經還沒死透,四肢不時抽搐一下。

    “等一下。”

    雷栗頭也不回地對周毅說了,用草刀砍下一根長而柔韌的藤蔓,將梅鹿四蹄綁了,然后將藤蔓另一段扔給周毅。

    “你把鹿拉上去吧,我自己能上。”

    “你小心點。”

    周毅拽著繩子把小梅鹿拉了上來,又伸手去拉雷栗。

    雷栗臉上濺了鹿血。

    一靠近,就能聞到他身上鮮熱的血膻氣,混著常擦脂膏的淡淡桃花香,說不上是好聞還是如何。

    只是一張臉桃艷明媚,笑意肆然,晃得周毅心口跳。

    周毅滾了滾喉結。

    分明做生意那么謹慎保守的人,打起獵物來總是很莽撞沖動,打野豬是,殺蛇是,現在抓梅鹿也是。

    一刀砍在頸動脈。

    獵物都來不及嗚咽就噴濺喋血了,死得干脆利落,雷栗抓得粗暴快捷,但總弄得自己一身血腥狼狽。

    周毅掏出帕子給雷栗擦臉上的血。

    這帕子還是生了小生姜之后,周毅才常帶在口袋的,小生姜喝奶或者吃輔食點心時,嘴巴都會沾到食物殘渣,周毅就用手帕給他擦。

    “這帕子常給小生姜擦臉擦嘴,都有衣服奶香味了。”

    雷栗笑著說。

    小生姜喜歡喝牛乳羊乳,幾乎每天都要喝一小碗溫乳,身上就一股香香甜甜的奶味,跟只雪媚娘一樣,這帕子常給他擦,就也沾了奶味。

    包括小生姜的衣服、常玩的玩具,還是他的小枕頭小毯子,習慣睡午覺的小床,也都有些奶味。

    忽然想到了別的地方,雷栗調笑起來,“剛生小生姜那會兒,我身上是不是也帶著一股奶味?”

    確實是。

    不過小生姜是喝奶沾上的,雷栗是體內催乳素刺激自發有的,只是哥兒的少,喂孩子不夠,只能吃別的東西多催或者請奶娘賣奶羊回來。

    全讓孩子他爹代勞了。

    周毅一聽這話就知道雷栗又打趣他這事,臉熱耳臊了,抿著唇看他一眼,把擦了的手帕三兩下疊起來揣回兜里。

    “我們快走吧,不知道那些梅鹿會不會追過來。”

    梅花鹿生性膽小而溫順謹慎,輕易不會主動攻擊人,更別說追殺人去有人的村莊了,所以趁早溜回村子里,人多勢眾,就是有雄鹿也不必怕了。

    “好。”

    雷栗點點頭。

    他們的背簍里除了在河邊摸魚時順手采的一把野菜,什么也沒有。

    這種背簍是自家編的,結實又大,能放一頭兩百斤的成豬,這頭小梅鹿只有八十公斤左右,剛好能放進背簍里背。

    周毅把野菜倒進雷栗的背簍,自己背那頭梅花鹿,腰上的魚簍剛剛追小梅鹿時撒了不少水,但回村也用不了多久,魚蝦就是死了下鍋時也新鮮著呢。

    兩人快速離開了案發現場。

    那群梅花鹿沒有得到幼鹿的回應,又哀哀切切叫了很久,叫聲由遠及近,好半晌,山里沒有呦呦的聲響了。

    雷栗真覺得周毅是自己的幸運星。

    他以前進山那么多回,都沒有撞見梅鹿,也不知道那呦呦的叫聲就是鹿,隔了兩年突然心血來潮進山一趟,就碰見了梅鹿,還是落單的幼鹿。

    周毅也覺得雷栗是真幸運。

    他知道梅花鹿膽小,容易受到驚嚇,但嚇死真是小概率事件。

    他在現代那么久也就聽說過幾起梅花鹿驚嚇而死的事,原理他也聽說過,驚嚇瞬間導致肌肉受到過度的壓迫,肌肉細胞破裂,發生緊迫性橫紋肌溶解,嚴重時梅花鹿當場死亡。

    但最驚喜羨慕的還是村里人。

    聽說雷栗和周毅抓到了一頭梅鹿,不管是地里干活的廠里做辣椒的,還是家里帶孩子的,都稀罕地跑來看。

    “梅鹿真有梅花啊!”

    “喲乖乖,長得還可漂亮呢!”

    “這么大只得值不少錢吧?聽說縣城里有人賣野羊,在伏羊節賣的,才賣了五兩銀子,這鹿可比羊稀罕得多。”

    “那得多少啊?”

    “十兩?十五兩?”

    “哪兒!五十兩都賣得!要是活鹿賣到府城里去,便是一百兩都有人要哩!我在縣里港口做活時聽人講的,府城的人有錢!”

    村人都是都是一陣驚嘆艷羨。

    不過現下村里人日子都好了,一頭鹿雖然貴價是貴,村人舍不得花這個錢去買,可也不眼紅碎嘴子。

    再說了,這也眼紅不過來啊,雷家都能在縣城里開大酒樓住大宅子了,還在村里辦了村學,要是誰敢眼紅說一句不好的,得被村人戳脊梁骨罵死。

    是以雷栗和周毅背著梅鹿回家,都沒人敢像當年打野豬一樣,說一句割了肉分分,連桂夫郎也只是笑著稱厲害。

    這兩年桂夫郎對雷家的態度是越來越好了,之前雷家人不在,只留一個雷驚笙并兩只狗子,他還時不時去幫襯雷驚笙,有什么筍子芋頭的也給送去。

    村人的嬸子阿叔樂衷于給雷驚笙介紹人家相親,桂夫郎也不摻和,還給雷驚笙擋著。

    “人小姑娘有主意著呢,你們就別咸吃蘿卜淡操心了。”

    “那些個歪瓜裂棗的,配我娘家的哥兒得,配阿笙姑娘也好意思說,再說人姑娘自己就頂個門戶了,嫁了整日給男人洗衣裳做飯,不耽誤人姑娘了?”

    雷栗當時聽雷驚笙說還有點驚奇,那些年他和桂夫郎一個不尊老一個不愛小,愛恨情仇都能寫一本書了,沒成想桂夫郎還改過自新了。

    也不叫改過自新,桂夫郎只是對雷家態度好了,對別人家還是潑辣不饒人的。

    背著梅鹿回了家。

    雷大山在地里干活嘮嗑沒回來,柳葉回來了在灶房做飯。

    乍一聽見自家門外吵吵嚷嚷的,她還奇怪,擦了手出門一看,栗哥兒和哥婿回來了,還帶了一頭梅花鹿。

    “喲,這哪來的梅鹿?栗哥兒你跟周毅在山里打的?”

    “不算打的。”

    雷栗笑嘻嘻地去貼阿娘,神氣又故作謙虛,“這鹿眼睛不好,瞧不太清楚東西,被我一嚇,嚇死了。”

    “嚇死的?”

    柳葉兒聽了也樂了,她頭一回聽到有東西是嚇死的,“那這梅鹿怎么做?扒了皮自家吃?”

    “自然是自家吃,咱自家人都沒吃過就不往外賣了,不差那個錢。”

    雷栗說著拿出以前那套殺豬刀,坐在院子里磨刀,刀鋒在陽光下折射出刺眼的白光,還有嚯嚯的磨刀聲。

    但門口圍觀看熱鬧的不覺得害怕,他們看殺豬看多了,還沒見過殺梅鹿的呢,自然是好奇。

    “栗哥兒!”

    柳小草一向愛熱鬧,知道這么一件大喜事連跑來了,在梅鹿邊稀罕地看,“你可真厲害,前些年野豬今兒梅鹿,比隔壁鎮子的獵虎都厲害。”

    “我這還是頭一回見梅鹿呢,真漂亮這皮毛,要是做個衣領子或者鹿皮靴子,指定好看又保暖。”

    “正好我近來空閑能幫你做,阿公阿婆都讓我養著別干活,怕驚了肚子里的娃娃,差點給我閑出毛病來。”

    “成啊。”

    雷栗點點頭笑道,“今兒我們吃鹿肉,接了桃哥兒,你叫上你家牛二樹和阿公阿婆,大嫂和大樹哥也在家不?”

    “一家川菜館”的需要大量辣椒,村里要定期送辣椒到縣城里去,還有跟村人收購的家菜和野菜菌子。

    牛大樹就是負責運貨去縣城的,管著一隊牛車呢,大小是個官兒,他媳婦兒牛小小有時也跟上縣城,給家里和村里賣些布匹油鹽之類的生活用品。

    “都在呢!”

    柳小草一聽這話就知道是要他們一家人都來吃了,知道雷栗的脾氣,也不推辭,高興地應了就去叫人了。

    雷家出了鹿肉,那他們家也要出些菜和蛋,幫著燒火做飯才行,不能光吃不出力。

    周毅見家里沒有自己的用武之地,就去接孩子了,村學放學早,小生姜應該跟他的小寶哥哥回家了。

    第159章 158.他就老老實實從了雷栗

    鹿肉味道鮮美。

    瘦肉多,結締組織少,肉質細嫩,還含有較豐富的蛋白質、脂肪、無機鹽、糖和一定量的維生素。

    不管是燉煮煲湯,還是爆炒炙烤,都別有一番風味。

    雷栗割了兩條前鹿腿讓車夫快馬送到縣城,一條給朱珠兒家,一條給“一家川菜館”的蒙絡和陳祥讓。

    阿肆姑娘、琴娘和童生是村里學堂的教書夫子,也得送一些鹿肉過去,人家來這兒相當于支教的,不能怠慢了。

    剩下這部分就全做了。他們家、外阿公家、柳小草家和苗夫郎家加起來不少人呢,得擺兩大桌才行。

    周毅去接小生姜回來,小生姜跟著小寶回了家,正好順道叫苗夫郎和張大強來家里吃鹿肉宴。

    苗夫郎還想抓兩只家里的雞去,但周毅想起鹿肉不能跟野雞一塊吃,不知道家雞行不行,就干脆不同吃了。

    苗夫郎就沒抓,而是從地里摘了一籃子小青菜,這時候的小青菜最是鮮嫩清甜,光蒜蓉清炒就很妙了。

    還帶了一把今天剛采的菌子。

    今年菌子發得多又好,他看著喜歡,這個也要那個也摘,不小心采多了,正好雷家做宴拿過去炒了吃了。

    柳小草知道鹿肉不能同雞一塊吃后,就從家里挑了只好鴨子來,家里做的腌菜酸蘿卜也拿了兩壇子,又叫牛二樹去竹林里掘幾根嫩筍回來。

    外阿公家也拎了一籃子雞蛋鵝蛋,還有自家種的芋頭做的芋苗酸,村里有賣豆腐的,也買了一板過去。

    想著栗哥兒他們剛回村里,家里的地又只有雷驚笙一個種,蔥姜蒜怕是少,又從地里拔了一大把洗了。

    幾家這么拼拼湊湊的,最后拿到雷家的東西都能做一場席了。

    女眷男人們又動手幫忙,擇菜洗菜的,燒火切肉的,看孩子的,煮茶倒水的,大伙齊心協力沒多久飯菜就好了。

    有紅燒鹿肉、青紅辣椒鹿肉丁、瓦罐菌子鹿肉湯、一整個的烤鹿腿,還有麻婆豆腐、蒜蓉炒青菜、鮮筍鴨肉。

    還打了酒。

    是村里人自釀的米酒。

    小孩子喝不了酒,就用檸檬泡了水,放在硝石制冰的桶里面鎮著,三月荔也放進去冰,一剝開,果肉飽滿晶瑩剔透,吃起來冰涼酸甜可口。

    這席宴夠大。

    大伙熱熱鬧鬧得吃了半個多時辰,幾個小孩子在學堂里學了不少東西,還給大人們表演背詩和唱歌。

    知道小生姜今天也去學堂了,大人們就笑著打趣問他。

    “在學堂好玩么?

    “在學堂見不到爹爹有沒有害怕呀?”

    “跟夫子學了幾個字呀?”

    “生姜有沒有認識新朋友?”

    “念書餓著沒有?”

    小生姜第一次去學堂可興奮了,覺得哪哪兒都好玩,一被問就立馬答了。

    “好玩呢!”

    “生姜才不怕呢!生姜有,有小寶哥哥!學堂還有好多哥哥姐姐,他們都說生姜好看,聰明又好看!”

    “認識了,認識了好多朋友,不過他們都比生姜大……”

    “沒有餓著!生姜有小書包,有好多好多好吃的,阿爹給裝的!”

    至于認識了幾個字生姜自動忽略了,他還不太會抓筆呢,哪兒會認字啊。

    老師看他小小年紀的,不哭不鬧不搗亂就成了,也不要求他真來認字,就是高門大戶家的孩子也不能一歲半就開始學習啊,這是揠苗助長。

    小生姜的腦瓜子可機靈了,避重就輕快快樂樂地說,“生姜看小寶哥哥,看哥哥寫字,寫得可好看了!”

    “生姜怎么曉得小寶哥哥寫得好啊?”

    “先生都夸呢!”

    小生姜像個小大人似的,學著今天課堂上先生的話,“說小寶哥哥字寫得、寫得巧,還羞羞的,好看!”

    “是清秀小巧。”

    桃哥兒跟小寶一個班,見小生姜說得顛三倒四的,就開口糾正他,邊說,“小寶哥的字確實好看,每回上寫字課,小寶哥的字都會被先生貼出來給大家瞧呢。”

    說著,又小神氣地補了一句,“我也得貼了幾回。”

    柳小草一向是不吝嗇夸獎的,聽了就說,“小寶的字好看,桃哥兒的字被貼了幾回,也好看,等年關了咱家貼春聯,就讓桃哥兒寫吧?”

    后頭這句是對村長和村長嬸子說的,兩老自然說好,桃哥兒的字確實比牛金金和牛銀銀的好看。

    “可惜我家金金不像桃哥兒,坐不住,一上課就跟屁股扎了針似的,光惦記著下課去玩了,字也不記得幾個。”

    大嫂牛小小嘆氣地笑著說,她家牛金金是個漢子,要是念書的苗子,家里指定會送牛金金去私塾繼續念的。

    柳小草就說,“小子嘛,這歲數都坐不住的,愛打鬧說明身板結實,銀銀就愛靜,繡的花阿肆先生都夸好看。”

    “這倒是。”

    牛大樹沒心沒肺的,跟著樂呵呵地夸自家閨女牛銀銀,一點也沒想到兒子念書的事,念不成就跟著他下地刨食唄,日后大了就相個姑娘哥兒生小孫兒。

    “我家小木念書倒是還行。”

    舅舅也樂呵呵地說,“學堂先生說是個念書的苗子,興許運氣好了能考個童生啥的,不過他自個兒愛木活,不念書跟他姑阿公做個木匠也成。”

    “小木念書好,那自然是先緊著念書了。”

    雷栗聞言道,雖然他自己不愛念書,但對知識還是抱有崇高敬意的,覺得能念書愛念書的都不是一般人。

    周毅也是學習更重要的思想,先學先考考,考中了一步登天,考不上就轉行,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學習能提高學習力,以后就是不念書了,轉行學東西也比沒念書前學得快,腦子活泛一點就通。”

    舅舅聽不懂學習力是個什么,但知道周毅是說念書好的意思,點點頭贊同周毅說的,“那就多念幾年。”

    舅舅是傳統思想,自是覺得讀書比地里刨食強。

    雖然說士農工商,農在第二,但事實就是農民靠天吃飯,一邊受商賈的氣又挨當官的剝削,工雖然地位也低,但人家有手藝也吃香啊。

    讀書能當官,當官多好啊,啥也不用干就有人送銀子送房子,他聽人說了,縣老爺冬天有碳敬夏天還有什么冰敬,都是送銀子的明目。

    “做木工哪有念書好,木工是力氣活,有銀子還是繼續念吧。”

    村長說了一嘴。

    “那確實。”

    舅舅點頭說,“先生說這童生試每年都有的,就在縣城里考,等娃娃學個幾年,下幾場試試,到時候咱兩家娃娃一塊去,說不準誰中了就是大喜事了。”

    “這好。”

    村長樂呵呵的,也期盼自家能有一個讀書出頭的。

    說著話喝著酒,時間就慢慢過了,到了散席的時候。

    吃不完的菜都分了打包,特別是鹿肉不能浪費了,過二道火也是香的,給各家帶回去吃。

    小生姜還舍不得小寶哥哥,小尾巴似的跟著哥哥回了家,下午去學堂時,苗夫郎再一塊送上學。

    雷栗自然是好。

    不用帶孩子神清氣爽,吃了鹿肉身體里火氣又旺,大中午的也拉著相公進了房,對爹娘就美名其曰午睡。

    周毅紅著耳根,心想哪有人午睡又脫衣裳脫褲子的?

    但他還是老老實實地從了雷栗。

    抿著唇,扶穩老婆的腰,看盛氣凌凌一臉桃艷的人坐在他身上為非作歹,說著不清不楚調笑他的話。

    等人累了趴在他胸膛上,撅著嘴要親,就聽話地親他,又聽話地按著他的腰,好好地讓老婆泄了一通火氣。

    就是被老婆夸厲害的時候,周毅飄飄然之余,莫名有種自己是專用按.摩.棒的錯覺……

    雷栗爽完就睡了一下午。

    三月已經有些暑熱,屋子里放了大冰盆降溫,醒來身上還是清爽的,只是肚子有點餓。

    雷栗穿了短打外衣出屋子,看見周毅在灶房做飯,爹娘不在家,孩子倒是接了回來。

    小生姜正乖巧地坐在小凳子上,伏著小桌子用小毛筆在紙上寫寫畫畫,抿著小嘴神色認真,看起來像模像樣的,還真有幾分讀書人的意思了。

    這小凳子小桌子是雷大山做的,小毛筆和紙是讓人去縣城里買的,還買了兩本啟蒙的書回來。

    雷栗湊過去瞧。

    小生姜正專心致志地“寫字”,也沒發現他爹爹在看熱鬧,小手抓著小毛筆,蘸了蘸墨水就寫,其實就是亂涂亂畫,墨水都暈成一團黑云了。

    但小生姜不覺得自己在畫黑云,還覺得自己可用功寫得可好了,一邊看著啟蒙小課本一邊寫,字沒寫出來一個,自己的小臉蛋黑了一片。

    雷栗憋著笑,沒忍住笑出來了,嚇了小生姜一跳。

    小生姜皺著小眉頭,氣他爹爹,“干嘛呀?生姜寫字呢!爹爹不要笑!”

    “好好好。”

    雷栗邊笑邊點頭,伸手指裝作摸摸小生姜的臉蛋,實際把黑墨抹開了,左右都畫了三道杠上去,把小生姜畫成了墨水小花貓。

    這個壞爹爹又哈哈大笑。

    小花貓姜不明所以,覺得爹爹總是一驚一乍笑哈哈的,一點都不穩重,不像生姜,還會坐著寫字了!

    想著,小生姜把自己的“杰作”舉起來,臭屁地給爹爹看,

    “快看!生姜寫的字!好不好?”

    第160章 159.漂亮小寶貝的漂亮爹爹他也喜歡

    “好看好看,跟小寶哥哥寫的一樣好看!”

    雷栗閉眼夸,還說要裱起來掛墻上,等小寶哥哥一來家里就能看到,就會夸小生姜寫得好看。

    夸得小生姜美滋滋的。

    小生姜小小年紀,也不懂什么叫謙虛,拎著“書法杰作”噠噠噠跑去給阿爹瞧,聽阿爹夸自己,小生姜可膨脹了。

    “裱起來!爹爹說裱起來呢!”

    “好,裱起來,等會阿爺回來了,就讓阿爺給生姜裱起來掛到堂屋里。”

    周毅正在煮綠豆粥,中午雷栗說了想吃,他愛吃甜的,生姜也愛吃甜的,就多放了半塊蔗糖。

    他邊應小生姜邊矮身想退火,余光瞟到小生姜的臉蛋,樂了,白生生的臉蛋被畫得小花貓似的,一看知道是誰的杰作。

    他用手帕沾了水,給小生姜擦臉蛋上的墨痕,笑著說,“怎么寫字還花了臉啊?是不是爹爹又捉弄你了?”

    “啊?”

    小生姜睜圓了眼睛,乖乖地讓阿爹擦臉邊驚訝地說,“爹爹捉弄生姜了么?生姜不知道呀。”

    “小呆瓜。”

    周毅給他擦干凈了,笑著捏捏他的小臉,“好了去玩吧,把字放好了,等阿爺回來了就裱啊。”

    “生姜知道啦!”

    小生姜快快樂樂地應聲,拎著自己的大字跑出去,瞧見了爹爹,想起阿爹的話,就對爹爹哼了哼。

    “爹爹又捉弄生姜,不跟爹爹玩了!”

    “真不跟啊?”

    雷栗裝作可憐兮兮地問,抱住小生姜黏糊地蹭他的小臉蛋,“生姜不跟爹爹玩,就沒人跟爹爹玩啦,爹爹好可憐的。”

    “哎呀!生姜的字要壞了!”

    小生姜疊起小眉頭,小手推著爹爹,但他人小力氣小,一點也推不開。

    “生姜的字重要還是爹爹重要?”

    “……爹爹。”

    “那生姜不哄哄爹爹?”

    “……嗯?”

    小生姜忽然覺得有點不對,怎么變成他哄爹爹了啊?明明是爹爹先捉弄他的,他還有點生氣呢!

    但一想到自己有小寶哥哥還有學堂的哥哥姐姐玩,爹爹好像真的沒人一起玩,就心軟軟地嘆了口氣。

    “好吧好吧,生姜跟爹爹玩,爹爹不開心飛飛。”

    雷栗聽了忍笑。

    這是小生姜學周毅的痛痛飛飛呢,還怪聰明的這小腦瓜。

    壞爹爹心安理得地享受小生姜的哄哄,直到小生姜他阿爹叫吃飯了,才拋棄兒子美滋滋奔到灶房。

    “吃綠豆粥嘍!誰跑得慢不給誰吃!”

    “不行!生姜也要吃!”

    小生姜急了,小腿噠噠噠跑向灶房,跑到一半忽然發現自己忘了什么事,小手張了張又扭回頭,看見一團黑的紙掉在了地上,還皺成了一團。

    “!”

    “壞爹爹!”

    “還說要裱起來的!”

    雷家里吵吵嚷嚷的,柳葉兒和雷大山回來吃晚飯時,小生姜和他的壞爹爹又和好了,正坐一塊吃綠豆粥和荔枝呢。

    主要是雷栗吃小生姜給他剝的荔枝。

    小生姜覺得荔枝好吃,說明天要帶大荔枝給小寶哥哥吃,雷栗就問他會不會剝,小寶哥哥喜歡吃剝好的荔枝,帶給小寶哥哥還不行還得會剝呢。

    “生姜會的!生姜可會剝了!”

    小生姜得意洋洋的,他壞爹爹就說不信,要剝給他吃才信。

    可憐的小生姜就成了剝荔枝的小工具人了,被爹爹夸剝得好,還傻傻地樂呢,給壞爹爹一連剝了十幾顆還喂到嘴邊,自己一顆荔枝都沒吃。

    因為雷栗說小孩子吃荔枝上火會變丑,變丑了小寶哥哥就不喜歡了。

    “生姜好看。”

    小生姜摸著自己的小臉蛋,小寶哥哥說他漂亮呢,學堂的哥哥姐姐也說他好看,可不能變丑生姜了。

    見爹爹吃了好多荔枝,又奇怪地問,“爹爹吃荔枝,不會變丑么?大人不變么?”

    “大人是不會變的。”

    雷栗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你看爹爹吃了這么多,還是這么好看,小生姜就是長得像爹爹才這么漂亮的。”

    “漂亮寶貝才有人喜歡呢,你看阿爹是不是很喜歡爹爹?”

    “是呢!”

    小生姜眼睛亮亮地點頭。

    周毅:“……”

    周毅實在看不下去他教壞小崽子了,把小生姜抱去洗澡了,還想把小生姜被帶歪的觀念掰回來。

    “可是生姜好看呀!”

    小生姜摸著自己的小臉蛋臭美,還問他生姜好不好看、阿爹喜不喜歡,周毅也不能昧著良心說不好看不喜歡。

    小生姜的長相有八分隨雷栗。

    冷白皮,烏溜的大眼睛,小鼻子也很挺,小嘴巴話多了點,但乖巧又可愛,不怎么鬧騰總是甜甜軟軟地笑。

    任誰一看就知道這是個漂亮小寶貝。

    誰能不喜歡漂亮小寶貝呢?

    周毅就喜歡,喜歡得不行,漂亮小寶貝的漂亮爹爹他也喜歡。

    最后周毅還是教導了一遍不能以貌取人,要注重內在美,小生姜聽得懵懵懂懂的,也不知道懂沒懂。

    今晚小生姜跟阿爹爹爹一塊睡的。

    雷栗午睡時飽餐了一頓,現在又有崽子在,就沒做什么出格的事,難得當了一會慈父哄小崽子睡覺。

    第二天還送小生姜上學。

    雷栗看著小生姜背著小書包快快樂樂地進學堂,心想真是重色輕爹,一見小寶就燕子似的飛過去了。

    他還琢磨著,等小生姜大一點,就送縣城私塾去,考了秀才再進官學,就是不知道小生姜整日地念書學習還沒有小寶陪著了,還高興不。

    反正雷栗念書是不會高興的。

    由己度人,雷栗覺得小生姜應該只是新鮮,上不了幾天學就膩了,總拘在一個屋子里坐著,大人也會難受不得勁兒的。

    沒想到小生姜還挺能堅持。

    這一上學就連上了半個多月,本來說只在村里住幾天就走的,現在也回不去了,總不能孩子想上學還不給上吧?

    小家伙現在每天都期盼著上學,在課堂上不能亂跑也不能講話,也不覺得無聊,乖乖巧巧地聽講或者看別人寫字背書。

    有時課堂上還能回答老師的問題。

    雖然總是前言不搭后語或者忘詞,逗樂了一教室的人,但小生姜一點也不覺得丟臉,還樂在其中,覺得自己可勇敢可厲害了,都能回答問題了呢!

    回了家跟爹爹阿爹和阿爺阿奶他們說,又被夸幾夸,夸得小生姜膨脹了,更期待翌日去上學了。

    中午偶爾還不回家了,跟去小寶家吃午飯睡午覺,下午又再跟小寶去學堂,放了學就跟哥哥姐姐們去玩,在田里摘小花摘狗尾巴草,還挖小蚯蚓釣小魚。

    這小魚是稻田里的,才是小魚苗,還不能吃,不過田里的大人們看見也不趕這些小孩子,還樂呵呵地問釣到了幾條。

    只是有一回小生姜不小心掉進稻田里了,摔了一身泥,跟只泥猴子似的,只露出兩只烏溜溜的眼睛來,可憐巴巴的,看得雷家人又心疼又好笑。

    哦,不對,雷栗是光好笑了,哈哈大笑地笑了好半天。

    雷栗還跟周毅帶小生姜進山里玩。

    小生姜一出生就是在縣城里,偶爾幾次回鄉下也是在屋子里玩,都沒怎么下過田野也沒進過山呢,這一進可高興了。

    山里枯枝敗葉多,有些地方陡峭濕滑,大人也容易摔倒,何況還有蛇鼠蟲蟻,咬著小孩子了那可心疼麻煩了。

    所以雷栗和周毅也沒進太深,只是在山麓邊緣帶小生姜摘野菜,碰見能吃的菌子了,也順手采兩朵回去。

    先小生姜可新奇了,瞧見什么沒見過的有趣的都要問一下。

    “阿爹這是什么呀?”

    “這是蒲公英,蒲公英的花開了會變成一個白色毛茸茸的小球,風一吹,這小球就會散開了。”

    “小球什么樣呀?”

    “等蒲公英開花變小球了,生姜就知道了。”

    “喔……”

    小生姜點點小腦袋,又指著一個小蟲子問,“那這是什么呀?”

    “這是七星瓢蟲,你看它背上有七個點,所以是七星。”

    “天上的星星變的?”

    “像天上的星星,梅花鹿的梅花也不是真梅花呀,那些斑點看起來像梅花。”

    “梅花是什么花?”

    “梅花就是有五個花瓣的小小的花,等生姜長大了,去北邊就能看見了,我們這邊沒有梅花。”

    “為什么呀?”

    小生姜的小腦瓜里都是問題,不知道是不是學堂上不能隨便說話,給他憋壞了,一回家就叭叭叭地說話。

    本來就是小話癆,現在變成機關槍了。

    有些問題周毅也回答不了,就看向雷栗,雷栗就糊弄小生姜,用其他的東西吸引小生姜的注意。

    小生姜的注意力有時候很集中,看螞蟻搬家都能看一個小時,有時候又很散漫,一句話沒說完就變了個話題,從紅色小蜘蛛變成了白色小蝴蝶。

    小生姜還去追蝴蝶追蜻蜓,幸虧周毅的注意力一直落在他身上,不然都不知道小生姜能跑去哪兒。

    不過小生姜也很堅強。

    追蝴蝶追摔倒了磕破膝蓋也不哭,還自己吹吹傷口,說痛痛飛飛。

    但一等周毅、雷栗或者阿爺阿奶發現了,心疼地哄他要上藥,小生姜就委委屈屈地掉小珍珠了,撒嬌說好疼呀,生姜要吃點甜甜的才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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