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160.傳說中的皇子要來了
四月天氣越發熱了。
縣城“一家川菜館”三月的賬本已經差人送到了雷栗手上,營業額同比一二月天冷時,沒有消減還上升了不少。
因為硝石制冰消暑的法子,酒樓里各處防著冰盆出寒氣,酒水飲料和果盤又是冰鎮過的,一口辣菜一口冰飲,吃得人胃口大開,流連忘返。
酒樓里有熱鬧寬敞的大堂,又有二三四樓私密性強的雅間。
這菜又適合一家老小或者呼朋喚友地來吃,便是招待外地來的貴客,那也是新奇有趣的,客人自然不減反增。
連川菜館都備上冰盆了,那糕點鋪子、糖水店自然也跟上,只是價錢要比不冰的貴上半分的。
糖貴甜食更貴。
普通人家都是逢年過節才買上一兩塊糖,所以這走的是中高端的生意,來往的人家自然不差錢,冰過了的吃食銷量還更好呢。
亞熱帶地段實在暑熱。
生意一好自然就有人來見縫插針,來打聽探問這冰從何來了,不過陳祥讓是做生意的老手了,都推說是冬日里儲的冰,儲多了才這么鋪張浪費地用。
那些人一想也是。
去年冬天可是清米縣難得冷,雪也是難得的又大又長,屋檐上的雪幾天不掃都得小心塌方的,可不是能多儲冰嗎?
往日清米縣冬天不夠冷,連河也不結冰,儲冰方都要從北邊寒冷的地方拉過來,蒙家就是有船隊也費時費力,沾冰的吃食價就上去了。
其實也有人不信的。
儲冰再多也不能往死里花啊,連酒樓大堂都放了冰盆,跟冰窖似的,不怕到七八月冰就沒了?
清米縣夏天可長呢!
碰上暑年太旱,十一月都是熱的,還會下雨返潮,變成討厭的回南天。
但不信也不行。
知縣徐興哲大人可罩著這雷栗這頭呢,話說民不與官斗,何況是在縣城里一手遮天的人物,就是在想知道這制冰都法子,那也不能傷了和氣得罪人。
“這陳叔還真會扯大旗。”
雷栗聽了跑腿小廝說的,笑了笑,讓底下人給了賞錢,這跑腿的千恩萬謝了喜滋滋地下去了。
這賬本是抄的副本,雷栗看過了,也不必送回陳祥讓那兒,除非是有錯漏的要回去跟底下人對賬。
雷栗隨意翻了幾下,才發現送來的除了賬本還有一封信。
他跟著周毅學了不少時日的字,都會咬文嚼字扯典故裝斯文了,看封信自然不在話下,但這信他是越看眉頭越深。
“相公!”
“怎么了?”
周毅在屋里給小生姜換衣裳。
小生姜吃綠豆沙時玩小木馬,不小心打翻了碗弄臟了衣服,他人小小的也不會自己換,只能阿爹幫他了。
聽見爹爹在叫阿爹,阿爹馬上出去了,小生姜也噠噠噠地跟著跑出去,“怎么啦怎么啦?爹爹叫阿爹干嘛呀?”
“叫阿爹干活呢。”
雷栗摸了摸小生姜的腦袋,隨便找了個由頭讓小生姜去玩,又屏退了伺候的下人,才把那封信拿出來給周毅看。
“又是那群皇子的事。”
說著,他忍不住吐槽,“一天天的事兒那么多,從京都城去南江不是走的陸路么?回來就突然要坐船,還往我們清米縣這邊跑,窮鄉僻壤的跑什么跑。”
信上說的簡潔。
三皇子跟四皇子完成了南江除蝗的任務,又盯著南江的春耕,現下春耕完成,南江逃荒的流民也差不多回來了,都安排好了,兩位皇子要打道回京都城了。
去時飛颯颯地恨不得一日就到南江,回來時志得意滿了活干得好被皇帝夸了,就想走水路慢點回去了。
從中川到南江的河道被松墉阻隔了,要在京都城走水路去南江,只能經陸路到中川再轉水路拐去西嶺,然后水路往南江去,比較曲折,比不得官路通達。
那時又是大旱涸期,走水路就慢了,只能跑陸路。
回來就不急了。
四皇子又是個貪圖享樂安逸的,走水路還能順道觀賞一番西嶺和中川的風土人情,尋點花紅柳綠的樂。
清米縣是大縣水運發達,在西嶺境內是比較重要的水運樞紐。
這皇子的船隊本來就有大半的幾率會走到清米縣,再加上不知道誰說可能是從清米縣跑回家的流民傳的,說清米縣人好路好,風景秀麗好看,還有新鮮的吃食,是辣味的從沒見過。
“這百姓從沒見過的東西,皇子又不一定沒見過,道聽途說總有夸大的地方。”
“偏偏這四皇子一點責任心都沒有,不想著被皇帝夸了早早回去述職,再邀一波功,硬要來看一看咱的辣味菜他是見沒見過。”
雷栗都無言了。
雖然他喜歡做生意賺銀子,知道要是皇子真來吃了夸一句,哪怕僅僅吃了一口沒夸,他這“川菜館”也指定名聲大噪了。
但跟皇家人沾邊的,可能好事小事也變成大事了。
“不說遠的,就說這三皇子四皇子若對辣椒過敏了,或是水土不服吃出什么問題,咱就是有三頭六臂也不夠砍的。”
雷栗覺得以前沒銀子,吃得了上頓吃不了下頓之時,也沒有現在這么愁,一著不慎他連吃的機會都沒了。
“我是大掌柜,你是琢磨出菜方的,不在皇子跟前頂著也不成。”
“萬一有人說‘皇子來到你家酒樓,你主人家也不露個臉’,治咱個什么對皇子不敬的罪名來,就是蒙家也保不住。”
“確實。”
周毅也知道其中的關系,而且現在恐怕皇子之中龍爭虎斗得厲害。
二皇子有頭腦就是沒背景,不爭一爭只怕也不甘心。三皇子也沒背景人也中庸,但這次南江的事掙了功,不知道會不會由此生出其他心思來。
四皇子背靠皇后和宰相,勢力如何自不必多說,只是人不行,但若是路鋪得好,當個聽話會用人的阿斗也不失為一條好路。
不過周毅覺得四皇子不太可能,要是他當了皇帝,太后是宰相家出的,把持著后宮,宰相又掌控前朝,不就成了外家勢大被架空的傀儡皇帝了?
歷史上這種事還少嗎?還有著名的挾天子以令諸侯呢。
五皇子雖然外家一般般,但是為人圓滑會處世能掙功,而且朝里有言語說大皇子的外家鎮國大將軍隱隱支持五皇子,跟四皇子可以說是旗鼓相當。
現在去了東原解決跟邊牧部落沖突問題,也不知道情況怎么樣。
要是順利不用傷兵勞財的,又是一件大功勞;要是不順利,沖突演變成戰爭,說不準五皇子也能在戰場上立功,這樣五皇子的威視也就壓了四皇子了。
“不過,我記得蒙絡說過,大皇子似乎就是在跟邊牧民族的戰爭中中了流箭,重傷不治死的?”
雷栗忽然說,“要是五皇子也跟大皇子一樣,那最勢頭的就是四皇子了,可要是四皇子死在了西嶺”
那就是五皇子最有繼承大寶的希望了。
夫夫二人對視一眼。
都沉默了片刻。
周毅請咳了咳嗓子說,“也沒有那么壞,可能只是我們戲文聽多了多想,雖然皇家爭斗是非是多,那也沒有眾目睽睽之下毒殺皇子的……”
怎么沒有?
誰知道大皇子是真的死于流箭還是遭了誰的毒手?
兩人又沉默下來。
雷栗見周毅心事重重抿唇疊眉的,忽然就覺得有點好笑,笑了起來,兩手去展開周毅的眉頭,“皇子還沒來呢,我們自己就先嚇死自己來了,說不準這還是咱揚名立萬的好機會呢。”
“被兩位皇子臨幸過的酒樓,天底下還有哪間酒樓有這樣的福氣?”
“不想了,左不過咱一家人去陰曹地府里報道,還能一塊投胎呢,也是黃泉路上有個伴了。”
雷栗口花花。
周毅被他打了個岔也松了下,笑罵道,“還說呢,沒影兒的事,你就想到陰曹地府了,被爹娘聽見了又給說你了。”
因為皇子要來清米縣。
雷栗和周毅也不好再在村里呆下去了,不過沒帶爹娘和小生姜,只是夫夫二人回了縣城跟陳祥讓蒙絡商量對策。
沒想到知縣徐興哲也來了,可想而知,最為一縣之長的他應該是壓力最大的,辦好了不一定能升遷,辦不好那就等著挨掛落吧,降職挨罵都是輕的。
最后商定了,幾人也沒有多大點喜色,只盼著順順利利的不出差錯才好。
南江離西嶺近。
這皇子的船隊雖然在路上有停留,但從收到信后,也是幾天不到就抵達了太晚也讓人提心吊膽,怕路上生什么事故,上頭怪罪。
恢宏豪華的大船在港口停靠,是沒見過的錦繡輝煌,船上層樓高起,面面雕梁畫棟,處處彩繪拂檐,還有玉欄繞砌,金輝獸面與彩煥璃頭。
還有隨行的一眾女婢男仆與侍衛,各站其位,浩浩蕩蕩,威壓不凡。
雷栗低著頭微伏身,只余光輕瞥了一眼不敢多看,怕被抓個不敬之罪。
在知縣徐興哲帶著一眾縣衙人和百姓紛紛跪下,恭敬地高聲道:
“清米縣知縣徐興哲攜清米縣百姓拜見三皇子、四皇子殿下,殿下安康萬吉。”
第162章 161.兩只老虎跑得快,一只沒有腦子,一只沒有……
芝蘭玉樹。
天上謫仙。
都不必于金裝玉縷的裝襯,一雙丹鳳眼顧盼之間便是萬種風情,輕輕一瞥,宛若驚鴻。
就是在現代見慣明星頂流的周毅,瞥見三皇子的容貌風姿都要愣一下,更何況安居一隅的清米縣眾人。
難怪有京都第一美的盛譽。
這三皇子跟傳聞中一般,傾國昳麗,卻謙謙君子,隨和莞爾,見百姓直視自己容顏呆了也不怪罪,反而好脾氣地讓眾位起身。
四皇子倒是一派天潢貴胄的恣睢凌人,一身縷金蟒紋大紅云袍,頂上金冠,腰上香囊玉佩彩絡,連鞋子都是金縷攢珠的絲綢鞋面,單單一雙就抵得上尋常富貴人家數年總和的花銷。
嫌棄清米縣這路是土路,臟了靴子,下了寶船之后便上轎。
臨時造一架轎子已經來不及,知縣徐興哲收到消息時,皇子們還有幾天就到了,只能臨時征用縣里富賈的。
但特意修裝過,連轎壁都重裝了上好的絲綢,內里更是豪華舒適,金線刺繡的墊子,熏香高雅而不寡淡,轎子外裝飾的玉器都是頂頂好的。
小小一件玉鈴鐺價值千兩。
就這樣了,四皇子還嫌棄不夠華麗不夠大呢,神色之間多有不怠。
知縣徐興哲見狀也有些惶然,連告窮鄉僻壤之地殿下怪罪,后頭的百姓一見縣老爺都如此了,也是顫顫跪下一片。
連雷栗額頭都冒了冷汗,還不能擦,一點妄動都不敢。
上一次這么提心吊膽,還是他十七歲時走夜路回家失手殺了那二流子的時候,但那時要死只是他一個死,現在
一家老小的命都系在這皇子身上了,死活就是輕飄飄一句話的事。
“無礙,四哥用慣了京都的歸置,也是一時不適應這的氣候,暑熱了些……”
三皇子又好脾氣地中和了,還寬慰了知縣徐興哲和百姓幾句,才也上了備好的轎子,后面一應的女婢侍衛和太監緊接跟上了。
知縣徐興哲也上轎跟在其后。
不過他的轎子就是一般七品小官用的了,頂多整潔新一點,看上去簡潔大方,當然,跟皇子坐的一比那就是云泥之別寒酸之極了。
不然他一個底層小官,用跟皇子一樣規章的東西,那不只是僭越枉顧禮法,還有藐視皇子想造反之嫌了。
皇子和縣令坐轎子。
像雷栗和周毅這種沒有官職的白身就不能再坐了,只能在后面跟著。
也不能跟太前了,太前容易引起皇子近侍的注意,招惹個蓄意謀害皇子的罪名,那就是跳清米縣河也說不清了。
而且這時候的商賈地位不高,士農工商,雖然雷栗周毅跟知縣徐興哲的關系好,也不能亂站,站哪兒是有規矩的。
七品的縣令之后是其他有官職的,包括縣丞、縣尉、主簿、典史之類的八品九品的小官,以及舉人、秀才、有名望的鄉紳、地主和富商等等,最后才是平頭老百姓們。
不少人呢。
雷栗和周毅就在鄉紳地主這一行列,他倆位置不前不后,但相對于皇子們來說那自然是遠了,只能遙遙看見皇子所在轎子的轎頂。
但對兩人來說,遠才好呢,近了一出事就沾一身騷。
雷栗和周毅悄悄對視一眼,都看見了對方眼里的緊繃慎重。
熬吧。
熬到這皇子走了就好了。
招待皇子的宴席那定要按最高規格來。
而且要穩。
所以雖然現下辣味菜是最時興的,但知縣徐興哲可不敢托大,一大長桌上辣味菜只有一兩道,其余也都是其他酒樓的拿手好菜。
八寶魚生、翡翠荷葉雞、神仙米酒魚、錦繡醋血鴨、八仙葉釀、古典水蒸雞等等六十余道菜,還有各種涼菜糕點與時令果盤,擺齊了八十八盤。
其中荔枝是清米縣最出名的水果,能上桌的荔枝也是挑的最好的,個個果皮鮮艷,內里果肉飽滿,酸甜清爽還核小,要送到京都城里,稱得上價值千金。
這宴席主位自然是四皇子,他家世最大身份尊貴,其次是三皇子,再次是知縣徐興哲,接著就沒人了。
其他人夠不上跟皇子一桌。
等皇子一到酒樓里,除知縣外的人就拜退了。
酒樓也被皇子們帶來的侍衛給圍了起來,一個個莊嚴肅穆的,百姓們只敢遠遠地瞧幾眼,都不敢靠近了。
連過路的也不敢過了,不急的就明天或者什么時候再過,急的就遠遠地繞路,反正不能驚動冒犯了皇子們。
但雷栗和周毅還不能回家。
因為去的酒樓就是他家的“一家川菜館”,防止皇子可能要問話,他倆得在后邊兒呆著,沒有召喚也不能出來怕驚動皇子吃飯。
“那些老酒樓的掌柜,特別是修縣城外官路的李家,還陰陽我們家好福氣呢,這福氣給他要不要?”
雷栗恨恨地小聲嘀咕。
夫夫倆一點也沒覺得榮幸,反而覺得事多麻煩。
“其他酒樓也寬敞隱私性強啊,徐大人非說咱家的酒樓大,又新,裝潢得也好陳叔當初買這酒樓再修葺可是花了五千兩銀子,可不好么?”
雷栗恨不得穿越回去,讓陳祥讓不要裝修那么好那么漂亮,意思意思得了,坐新凳子舊凳子不都是一樣的吃?又不給茶位費。
“還有你。”
雷栗又說起周毅來,“出什么破詩句什么成語典故的,掛那酒樓里頭,是出了好一波風頭賺了好些附庸風雅的銀子,萬一被哪個皇子殿下,特別是四”
“瞧中了叫你去問話,你嘴笨不會說話,得罪了他怎么辦?”
“我可不想真成寡夫,也不想做什么亡命大雁。”
“應該不會吧?”
周毅一聽也有點擔心,壓低聲音道,“那也不像對詩文感興趣的,我們也跟徐大人打了招呼,讓他謹慎求穩就好,不要另起什么,應該不會主動提起。”
“那三像感興趣的,雖然四難保他不會突然來了興致。”
雷栗壓更低聲音,貼在周毅耳邊幾乎是氣音,“要不是四皇子突然來了興頭,要走水路從咱西嶺這邊回去,而不是好好地快快地回京都,那還有這么一檔子事?”
“上頭人的事,我們怎么弄得清楚,你不是說伴君如伴虎么?老虎崽子再不成器那也是老虎啊。”
“確實……”
周毅也輕輕點頭。
隔墻有耳。
但是雷栗一緊張就想說話,不說點什么他心里憋得慌,提心吊膽的生怕起事端不好了,說說話能緩解點壓力。
不過怕被什么傳說中的暗衛聽見他倆編排皇子治個不敬之罪,兩人都是貼在一塊咬耳朵的,這要是也能聽見,那該是他倆肚子里的蛔蟲了。
好在知縣徐興哲夠穩。
一點也沒起什么討好諂媚的意思,公事公辦小心謹慎地伺候皇子用餐,等皇子們用好了,就恭敬地送皇子們去住所。
住所也是征用的某富賈家的民宅,除了沒有僭越規章,那什么都是好的新奇的來,連假山花池都別有興味。
反正皇子,尤其是四皇子雖然有點挑剔,嫌小,但好歹沒說什么怪罪的來,知縣徐興哲總算是能松一口氣。
聽到徐興哲差人來遞的話,雷栗和周毅倆夫夫也是松了口氣。
幸虧徐興哲不是那種貪功冒進的,那辣味菜果然不怎么得四皇子的喜歡,因為味道太過辛辣刺激
雖然川菜館的廚子已經放的最小的辣度了,要是在現代,那指定會被網友恥笑一番說那倆粒辣椒壓根就是點綴。
倒是三皇子夸了一句新奇有趣,不過三皇子別的菜也夸了不少,特別是荔枝,尤其得三皇子的喜愛。
“三哥在京都城里怕是沒有吃過什么好的,這荔枝雖然名貴,送到京都的少,但也算不得什么極稀罕的物什”
四皇子那時還輕笑了一聲,語氣里帶著輕視和顯擺,“就是最難得的東珠,父皇也賞了弟弟一匣子呢,三哥若是想要,等回了京都我送三哥幾顆玩玩。”
當時知縣徐興哲聽得冷汗涔涔,整個官服后背都濕完了。
而三皇子只是隨和地笑了笑,好聲好氣道,“那便多謝四弟了,三哥不如四弟得父皇喜愛,這東珠宮里確是沒有……今兒也是蒙了四弟的福了。”
四皇子聽了更高興了,多喝了兩杯,船上走久了乏累,要回去歇息,這才提早結束了這場膽戰心驚的宴席。
不過徐興哲一個字都沒敢往外說,連雷栗和周毅跟他一條繩上的,也不知道這回事。
多說多錯啊。
不怕雷栗和周毅不小心多了嘴,也怕隔墻有耳。
“幸好,沒出什么岔子。”
雷栗啥也不知道,回宅子的路上他還說呢,覺得應該是能順順利利地送走這兩個瘟神哦不,這兩個神仙了。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還是最好別打了,別在他這里打。
四皇子純紈绔子弟。
在清米縣這兩天就是夜夜笙歌,吃喝玩樂,啥正事也不干。
徐興哲還怕他心血來潮,突然出什么問題考校自己,這幾天連夜把在任期間的公文全看了記了一遍,生怕問了什么自己答不上。
好家伙。
復習了但根本不考啊。
第163章 162.“周毅,你認識三皇子?”
雖然喜歡玩樂,但四皇子也不敢耽擱太久,只在清米縣停留了兩天,一大行人呼哧哧地來又呼啦啦地走了。
走時自然也是要清米縣眾人送行的。
雷栗躬身拜伏時,余光輕輕地瞥了一眼這浩蕩之師。
其中三皇子好脾氣地淺笑,還夸了知縣徐興哲和清米縣云云,但雷栗莫名察覺到一絲異樣。
這三皇子走前似乎……往自己這塊瞥了一眼?笑意吟吟的,卻有種被抓包看穿的驚悚。
【敢抬頭直視皇子】
【膽子不小啊】
【你是叫雷栗】
那錯覺只是一瞬。
卻驚得雷栗出了一身冷汗。
不是說三皇子脾氣隨和性子中庸嗎?
他覺得這分明是頭蟄伏的惡狼,在等待時機給人致命一擊呢,像周毅跟他說過的故事,“前狼假寐,蓋以誘敵”。
四皇子、三皇子上了寶船,一應女婢侍衛也跟上了。
雕梁畫棟的大船慢慢駛離了清米縣港口,消失在眾人視線中,知縣徐興哲等人都齊齊松了口氣。
幸好皇子沒在他們縣出什么岔子!也沒起什么幺蛾子!
可喜可賀!
知縣徐興哲甚至想擺一桌慶祝慶祝,但他性子一向穩重,按耐住了沒擺,雷栗就比較風風火火了,當天就跟相公回了村里,跟爹娘好好地聚了一桌。
柳葉兒和雷大山在村里其實一開始不曉得發生了什么事,就是皇子來了,也不可能整個縣的百姓都去迎的。
其一是有些村子太遠了,來回太麻煩還攜家帶口的,其二是也不夠地方給他們站,縣城百姓都夠多的了,其三興師動眾跑這么遠,結果連皇子的船都不知道啥樣,那不是白跑了嗎?
雖然皇子們下了船落了榻,那寶船也是有侍衛之類圍守的,不讓任何人靠近,笑話,皇子的地兒那是隨便能近的么?
就是遠遠地瞅上幾眼,人家侍衛看你鬼鬼祟祟偷感十足的,也要懷疑你是不是踩點想犯案呢,寧抓錯不放過,直接給你咔嚓了都沒地兒說理去。
港口那兩天也沒有任何開工。
縣里的運船安安靜靜地停靠整齊,港口不準無關人等逗留,沒有客人生意,港口的鋪面也都關門了。
就是從別地要往清米縣來的船,也得了消息不敢來,等皇子們走了,才恢復往日的熱鬧暢通。
話說回三里河村的雷栗家,小生姜曉得兩個爹是去迎皇子殿下了,就很好奇,“皇子是誰呀?他們是什么樣啊?”
“皇子就是皇帝陛下的兒子。”
雷栗經了這一遭,性子依然逗趣,也是不想讓爹娘看出什么擔憂他,“皇帝陛下是天底下權勢最大的人,他說什么別人都要聽從。”
“他說今天要下雨今天就要下雨,說今天只能吃羊肉就只能吃羊肉,不能吃雞肉鴨肉,說小生姜今天不能去上學”
“那小生姜就不能跟小寶哥哥去上學了。”
“啊?”
小生姜驚呆地睜圓了眼睛,急急地說,“陛下為什么,為什么呀?不讓小生姜和小寶哥哥去上學呀?”
“因為小生姜今天有點不乖。”
“哪兒不乖呀?”
“今天小生姜要跟小寶哥哥玩,沒有好好吃午飯是不是?”
“呀……”
小生姜一聽就心虛了,還鼓著小包子臉狡辯,“小寶哥哥說,要給生姜繡小老虎,生姜太高興了,就只吃了一點飯……生姜只是想,想看繡小老虎。”
“那生姜要答應爹爹,以后都要乖乖吃飯。”
雷栗面不改色地欺負小朋友,“不乖乖吃飯的小朋友是長不高的,長不高就矮矮的,別人都長高了,就生姜又矮又小,小寶哥哥可要跟別人玩不跟生姜玩了。”
“不行!”
小生姜鼓起小臉,氣呼呼的,“小寶哥哥要跟生姜玩!生姜要吃飯,吃好多好多飯,長高高,比阿爹還高!”
“這才對嘛。”
雷栗笑著摸摸小生姜的小腦瓜,“生姜就是要長大才好用呢,小生姜都賣不出去,只能砸手里了。”
“賣出去?”
小生姜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為什么要賣小生姜呀?”
“為什么不賣呀?”
雷栗笑得就像哄騙小孩子的大灰狼,“生姜長大了都是要賣出去的,我們小生姜也不例外啊,把小生姜賣給小寶哥哥不好呀?”
“小寶哥哥買了,以后小生姜就能小寶哥哥天天在一塊啦。”
“好呀好呀!”
小生姜這下高興了,揮著小手說,“等生姜長大了,要賣給小寶哥哥!天天玩,跟小寶哥哥一塊玩!”
雷栗哈哈大笑。
柳葉兒看著被哄騙得一愣一愣的小孫兒,好笑又心疼,“好啦,別總逗我們生姜玩了,等會生姜真信他爹爹要賣他了。”
又對小生姜說,“你爹爹跟你說笑呢,只有咱吃的會買賣,我們小生姜是阿爺阿奶的乖孫孫,不會被賣出去的。”
“真的呀?”
小生姜還有點失落呢,他真想被小寶哥哥賣走,天天跟小寶哥哥一塊玩呢!
雷栗更笑得開懷了。
樂不可支,倒了在周毅懷里,又逗小生姜又逗他的相公說,“自然是真的,你阿爹就是被賣給我的,你看阿爹是不是天天跟爹爹在一塊?”
“是呢!”
小生姜眼睛亮晶晶的,崇拜地看著他爹爹,虛心求教,“爹爹,爹爹怎么買的阿爹呀?哥哥也,這樣買生姜嘛?”
“這個嘛……”
雷栗促狹地看了一眼耳赧的周毅,才笑著糊弄小生姜,“你阿爹便宜,爹爹一文錢都不花就買回家了,小生姜應該賣可貴呢,不曉得小寶哥哥會不會……”
“生姜也便宜!”
小生姜連忙說,“生姜,生姜也不要錢!”
“這么好?”
“是呀是呀!”
小生姜小雞啄米似的,還抱著爹爹的手撒嬌,“爹爹,等生姜長大了,就賣給小寶哥哥,好不好呀?”
“那也要小寶哥哥同意才行呢。”
“哥哥同意的!”
小生姜可自信了,“小寶哥哥最喜歡生姜了,一定買生姜的!”
“哎喲……”
柳葉兒這回真聽不下去了,把小生姜抱走了要給他好好捋捋,他阿爹爹爹那可不是賣不賣的,是正兒八經的成親的!
小寶還好。
曉得小生姜是說笑的,要真給人騙了賣身寫契書,她家孫兒可成了別人家奴嘍!可不能真給小生姜賣出去了!
后面小生姜還是聽得懵懵懂懂的。
也是這名字的鍋,一種生姜是吃食類能賣,一種生姜就是我們小寶貝,能賣,但可不興賣啊!
夜里睡覺時,周毅也說雷栗今天說的玩笑太大了,小生姜真信了就不好了。
“他一心念著小寶,要別人來買他還不要呢,這小家伙是小但可精可精了。”
雷栗心大地說,“再說不是有你盯著,小生姜又乖,出不了什么岔子的,他天天不是上學就是去田里玩,最大的禍就是不小心踩人家的秧苗,連上課都不吵鬧呢。”
“說是這么說。”
周毅嘆了口氣,“其實我也知道,你是故意掐科打諢熱鬧氣氛的,今天回來時就看你似乎藏著事,有什么是連我也不能說的?”
“不是不能說……”
雷栗頓了一下,把今天三皇子那一眼給他的感覺說了,“……總感覺他認識咱倆,但我們和皇子分明沒什么交際。”
“這我也想不通。”
周毅也蹙了眉,“而且,他要真是城府深沉想扮豬吃老虎,怎么偏偏在你面前漏了餡兒,跟釣魚故意放餌一樣。”
“……”
雷栗盯了周毅三秒,“他是不是認識你?”
“???”
周毅都懵了,“他是皇子,我一平民老百姓,他怎么可能認識我?”
“你家以前不是富裕過?說不準小時候認識呢?不然怎么解釋得通他今兒看我那眼……”
“那也不可能啊。”
周毅非常肯定他是身穿,等于是憑空在大佑朝蹦出來的,要是小時候認識那不得是現代的小時候?
難不成三皇子也是穿越的,還正好在現代認識他?
“那也不對。”
周搖搖頭道,“他要是認識我,跟我私下聯系的方式多了去了,畢竟是皇子再怎么不受寵,讓親信偷偷遞個紙條還是行的,比如奇變偶不變符號看象限、襯衫的價格是九磅十五便士之類的暗號。”
“但他顯然對你的興趣更大,不然不會遞那一眼暗示什么。”
“說的也是。”
雷栗點點頭,但更是一頭霧水不明所以了,想不同,那就索性不想了,車到山前必有路,沒有思路死路也是路。
大不了真做亡命大雁嘍。
雷栗翻身壓到周毅身上,按著他親了好一通,把人親得嘴唇都腫了,喟嘆地說,“這幾天那倆皇子過來,愁我夜里都沒心思辦你了,可憋死我了。”
“那就不憋了。”
周毅也是想的。
他又不是那種常年坐著不運動的,三十多了依舊如狼似虎的,精力旺盛著,小半個月沒做自然想要的。
一拍即合。
干柴烈火。
雷栗好好地爽了一通,又被周毅抱著洗漱清理了,全身都舒坦了,忽然想到什么問周毅,
“我們要不要去府城玩玩?”
“中川府城也好,西嶺府城也好,咱還沒去過呢,去看看府城是不是真那么新鮮熱鬧。”
第164章 163.小生姜小哭包/要去府城啦!(雙更,補昨天的)
去府城也不是件簡單事。
小生姜才上學半個月,又整天往田野山林里鉆著,不是摸魚采蘑菇就是吃果子,正覺得樂趣新鮮呢。
突然離了小寶哥哥和小伙伴們,怕是要傷心掉金豆豆了。
柳葉兒和雷大山也喜歡在村里住。
之前的田地租出去了,米和菜有租賃的人家送過來,已夠他們一家吃了,但老兩口也閑不下來。
在家里院子開了一塊菜地,撒了種子搭了籬笆,種了一茬新菜,才發芽長了幾片小葉,也正寶貝著。
還說種的蘿卜種子不留大長蘿卜了 ,給小生姜煮雞蛋蘿卜嫩葉湯吃,還能將嫩葉剁碎了蒸雞蛋,甜甜柔柔的,一點纖維感都沒有。
要是以前,那有這么奢侈吃蘿卜小嫩葉的時候,莊稼人會覺得可惜,但是答應了小生姜,那就吃!
雷驚笙也舍不得雷栗哥哥,她還要給哥哥做衣服呢。
從前她只會種花養花,她阿娘沒得早,繡花做衣服什么的都沒能教她,衣服要破了爛了,還是當時的鄰里嬸子見她年紀小,可憐,給她縫的。
雷驚笙就學了那么幾手,縫縫衣服、剪裁長短接一接成,花紋是不會繡的,也沒有時間學和繡,要給她爹養花賣花,還得洗衣服做飯操持家里呢。
何況銀錢全被她爹拿走了,她沒錢買布,全是撿著她娘留下的那些舊衣服挽挽袖子褲腿穿。
也是開了村學堂,她跟著去上學認字,又學做衣服繡花,學了好些衣服款式和漂亮花樣,給自己做衣裳熟練了,就給阿哥阿嫂和阿爺阿奶做。
雷驚笙認了雷栗當干親哥哥,柳葉兒和雷大山自然就是她阿爺阿奶了。
還給小生姜做。
做小衣裳、小枕頭,還做布老虎,做周毅阿嫂畫的抱枕玩偶,什么長條貓貓、圓滾滾豬豬、帶刺仙人掌和八腿紅章魚等等。
雷驚笙頭一回知道,海里還有八條腿的東西,跟蜘蛛一樣,只是章魚不吃蟲子,吃小魚小蝦和貝殼肉之類的。
還吃浮游生物。
周毅阿嫂說,浮游生物就是生活在海水里但不能自己動來動去的生物,只能隨著水浪飄來飄去,有浮游植物和浮游動物兩種。
阿嫂懂得真多。
雷驚笙想。
抱枕玩具是用棉麻布做料子,又填棉花進去做得鼓鼓的,能抱著當玩具玩偶玩,還能當枕頭用。
雷驚笙看著這些玩偶喜歡,給自己也做了些抱著玩,還送了相好的幾個姐妹哥兒,他們也喜歡得很,還來請教她怎么做的。
雷驚笙問了阿哥阿嫂,阿哥說隨她教,她才教了,后頭村里的孩子們見了也想要,她一合計跟阿哥說做這玩偶的生意,阿哥當時就同意了。
“不過這法子雖是你阿嫂出的,但主意在你,你想干就干吧,阿哥給你出銀子租鋪面,好好地干。”
“那鋪子收益我給阿哥阿嫂一半,別推辭了阿哥,阿哥出銀子我出力氣,本就該拿銀子的,就這么說定了!不然我也不做了!”
“成成成,阿哥現在也是有妹妹養的時候了哈哈……”
兩兄妹三言兩語商量完了,就開始著手選鋪子招人手了。
人也不必如何招。
雷驚笙的手帕交里可多繡工好的,好些從小跟爹爹阿娘學,繡些什么老虎花兒的栩栩如生,這玩偶自不在話下。
若是一起做活了,平日還能一塊說說話解悶呢。
雷驚笙就招了她的手帕交們,開了一月五百文的工資,五百文,那就是半兩銀子,可不少了!
時下需要姑娘哥兒做的活少,就是大戶人家招小丫鬟,那是做婢做奴的也掙不了多少,所以那些手帕交們一聽,是又感激又欣喜地來了。
店名就叫“一家玩偶店”,跟雷栗的“一家川菜館”“一家糖水店”“一家涼茶店”走一個名字系列。
玩偶店里買的東西可多。
從等人高的大玩偶,到巴掌小精巧的玩偶掛件,除了棉布玩偶,還有各種抱枕坐墊,五彩繡球也做了些,還做了給貓兒小狗玩的棉布球。
有精細昂貴的,是用絲綢面綴珍珠和彩色穗子,能賣上幾兩銀子,便宜的也只需幾文十幾文,百姓和富貴人家的銀子都賺。
自然。
玩偶抱枕這類事物很容易被抄襲仿造,人家有專業的繡娘織女,做得還比你精巧漂亮,款式也新,“一家玩具店”的生意很容易就回落。
但“一家玩具店”新款多啊。
“可以做動物系列,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還有植物,瓜果蔬菜都夠做很多了,還能做一些花花草草,把它們拼起來也成,比如菜狗……”
周毅簡單地舉列了一些,見雷驚笙聽得懵懵懂懂,又用紙筆簡單畫了一些圖案,“還能給這些玩偶繡上表情,喜怒哀樂懼,看著也有趣。”
雷驚笙當即驚為天人。
她人也不笨,腦子活泛,當即拿了這幾張圖案回去,還自己觀察貓貓狗狗的日常,把有趣的地方記下用卡通的放松畫出來,靈機一動畫成了連環畫。
手帕交們看了都覺得有趣,個個忍俊不禁,央著要雷驚笙多畫些。
后面周毅一看到,也有些驚了,說這不是漫畫嗎?
雖然是短漫黑白條漫,但對娛樂生活缺乏的大佑人來說,已經十足新奇有趣了,要是涂上顏色,那還更出彩。
“干脆多畫些,也不拘貓貓狗狗的,你日常里有什么有趣兒的事,也畫下來,夸張一些滑稽一些,更引人喜歡呢。”
雷栗當即就說,“花錢就是買趣兒的,讓人家高興了,這錢就花得值,下回還來你這買。”
雷驚笙聽了覺得是,又道,“就是這出畫本子麻煩了些,得找人定做木模板子,不像文字書好印刷。”
雷大山知道后來了興趣,“你這畫的我都看過,圖案簡單,字兒也不很小,阿爹閑著也是沒事,阿爹幫你做。”
雷大山以前就是做木工活起家的,上到桌子椅子雕花大床,下到花燈風箏小木馬,都熟著精巧著呢。
后頭過勞傷了身體,力氣小了很多也不能太勞累,才不做這個活了,靠雷栗送藥材殺豬養家。
雷驚笙喜不自勝,抱著雷大山的胳膊親親熱熱叫了好一通阿爹真好。
雷大山樂得呲個大牙。
他和柳葉兒就只有一個哥兒雷栗,雷栗又不是嬌氣愛撒嬌的性子,現下有了個乖巧會撒嬌的女兒,別提老兩口多高興了。
雷驚笙以前也端正著,她跟親生的花老爹關系不如何,都說不了幾句話,更別提父慈女孝親熱撒嬌那套。
但雷家人都好,對她跟親生的妹妹閨女一樣,久而久之,雷驚笙人活潑了許多,有些嬌俏愛鬧的性子也出來了。
而有了新奇有趣的漫畫本子,“一家玩偶店”的生意和名氣也上來了。
“既然出了書,就起個筆名吧,以后要是出名了,說不定還能辦簽售會。”
周毅提了一嘴,自個兒先樂呵了,心想又不是現代而是在大佑朝,他們家居然也能出個漫畫家,還挺超前的。
“筆名?”
雷驚笙想了想,說,“阿嫂,真名成嗎?我喜歡阿嫂起的這個名字。”
“成啊,真名也成。”
周毅隨意地點點頭。
一家人都沒想到,后來雷驚笙真成了知名的漫畫太太,好些姑娘哥兒,就是小子漢子都喜歡她的漫畫本子呢,漫畫賣得火熱,還開了好幾個簽售會。
這漫畫本子也分了兩檔,一檔黑白漫走平民路線,一檔彩色漫走中檔富家路線,還傳到了京都城去,頗受貴女貴哥兒們喜愛。
這是后話不提,說回現在,雷驚笙的“一家玩偶店”做得蒸蒸日上,村里學堂也迎來了春季學期的期末考試。
村學一年有兩個學期。
春季學期從二月上到六月中,秋季學期從七月中上到十一月初,連上十二月和一月是三個月寒假,一個月暑假。
放的都是農忙時刻。
家里趕著收稻谷收糧食,忙不過來了只得讀書的孩子回來幫忙,給地里忙活的家人送送水跑跑腿,或是做飯洗衣看看弟妹,家里人都能輕松不少。
現下六月份,學堂又期末了,要先考試才能放暑假。
考得及格了,大體過關了,再開學就能升到下一年級去,學更多些更深刻的知識,循序漸進。
像一年級只學些簡單的字,人口手足舌牙耳目之類的,而高一些的年級,還會教如何看文言文賞析詩詞,其余如刺繡縫補之類的也是如此。
小生姜才上兩個月學,年紀又小,自然不會真的考校,但這小家伙想跟小寶哥哥一塊考試,放了學就回來嘰嘰喳喳地跟爹爹說。
“明天考試啦!”
小生姜眼里亮晶晶的,吃飯都停下了,神采飛揚地說,“生姜,跟小寶哥哥、桃哥哥考,其他同學也考,好多人考呢!過了就去新的地方學啦!”
“生姜也要去新地方!”
雷栗聽了忍俊不禁,揉了一把小生姜的腦袋瓜,把小生姜都揉成炸毛姜了,才糊弄小孩鼓勵地說,
“那生姜一定要考個好成績回來,考好了就能跟小寶哥哥一個年級了!”
“好呀!”
小生姜高興了,也不計較爹爹揉亂自個兒頭發了。
一旁的雷驚笙聽了也是憋笑。
生姜阿弟才剛會寫仨字小、寶和生字,連自己的“姜”字都不會寫,覺得筆畫多太復雜,他倆爹的名字更不用說,讓小生姜學寫“毅”字是為難小孩。
自然也是不會考試的。
到時上了考場,他能寫出自己的名字那都驚喜了,而且小寶再升那就是三年級,不適合不到兩歲的小生姜陪讀了。
雷栗和周毅是想,七月份小生姜還要上學,就送去一年級,雖然不同年級了,好歹同一個學校也能跟小寶上下學。
就是上課不在一塊,小生姜怕是也傷心要掉小珍珠了。
所以夫夫倆決定先不告訴小生姜,只跟小家伙說考試完了去府城玩。
“小寶哥哥也去么?”
“去呀。”
雷栗點頭說,“小寶要愿意去,小寶也去,苗爹爹和張阿爹也去,驚笙阿姐也去,阿爺阿奶和阿爹爹爹都去,小生姜高不高興呀?”
“高興!”
小生姜快快樂樂的。
小寶認了雷栗和周毅當干親爹爹,雷栗生了小生姜,苗夫郎和張大強自然也是小生姜的干阿爹了,親上加親。
小生姜一開始還以為自己有兩個阿爹和爹爹,比別人多倆呢,可高興威風了,叫小寶哥哥也叫得更勤快了。
“小生姜有四個爹爹,一個阿哥,一個阿姐,還有表阿哥表阿姐,生姜還有太姥姥和太姥爺,還有……有好多人呀!”
小生姜覺得自家人真多,是個大家庭,可真厲害呀!
雖然雷栗和周毅也不懂厲害在哪里,人多算什么厲害?
何況他家人還算少的,雷栗和周毅都沒有兄弟姐妹,舅舅家也是只有一個柳七樹,兒孫輩的都是少,只有花兒姐、小木和小生姜三個孩子。
別人家的孩子四五個、六七個的都有,一串串的,因為大佑朝鼓勵生育,以前生多了官府還給補貼銀錢,所以生的都多。
只是沒能長大死的也多,很多窮人家里六七個孩子,最后能活一半就不錯了,三里河村日子沒好前也有人家是這樣。
只是小生姜不知道。
他也沒必要知道。
雷栗琢磨著哥兒不好懷,這輩子興許只有小生姜一個孩子了,他們家又有錢,養小生姜一輩子錦衣玉食都不成問題,自然悉心照顧著不缺了短了。
連方嬤嬤都沒有辭,仍然留在雷家,專門照顧小生姜。
方嬤嬤在上一家家主就有三個孩子,都是在她的看護下長大的,養小孩子有一手呢,連小生姜都沒發覺自己發熱了,她也能瞧出來不對。
雷家人都只希望小家伙快快樂樂平平安安地長大,要是一直做個小孩子多好,整天黏黏糊糊地撒嬌要小寶哥哥,想吃甜點心喝糖水了也乖軟軟地撒嬌,叫爹爹叫阿爺,還曉得給親親。
親一大口爹爹的左臉,又親一大口爹爹的右臉,烏溜溜的大眼睛小狗似的,濕漉漉地瞧著你。
多可人疼呀。
后來小生姜曉得苗爹爹和張阿爹不是他的親生爹,是小寶哥哥的親生爹,小生姜才知道原來大家都一樣,只有一個阿爹和爹爹或者一個爹和一個娘。
但小家伙一點也沒郁悶,依然親親熱熱.地叫苗爹爹。
在家里一有空了、吃完飯了、睡了午覺,就歡歡喜喜地招呼一聲,“我去苗爹爹家啦!”
就屁顛屁顛去苗爹爹家找小寶哥哥,玩得太高興了,還舍不得回來,說苗爹爹留他吃飯啦、苗爹爹留他睡覺啦,今兒就不回啦。
誰不知道呢?
這小家伙就是黏著他小寶哥哥,扯苗爹爹的大旗呢。
雷栗難得父心起了,有點擔心,夜里輾轉地跟周毅說,“你說小生姜和小寶以后不會像戲本子那樣吧?”
“什么戲本子?”
“一個真當青梅竹馬處出情愫,一個只當阿哥阿弟兄弟情,那我跟阿苗說的娃娃親還算不算數啊?”
雷栗想著小生姜那上學的熱情勁頭,“要是小生姜考了個狀元,又一副好相貌,被哪家大官的小姐公子瞧上了,要跟小生姜成親怎么辦?”
“總不能委屈了小寶。”
“要不然我現在去打小生姜一頓,讓他以后專心對小寶,別整那些幺蛾子出來,否則我就把他掃地出門。”
周毅:“???”
給周毅說得都好笑起來,安撫他說,“你這都是假設,哪有這么狗血,生姜能不能考上秀才都不一定,還什么大官的小姐看上……”
“睡吧睡吧,生姜和小寶不會出什么事的,你看他倆這么黏糊。”
那也是。
小生姜像小寶跟屁蟲似的。
雷栗放下了心,但睡前還是定了心,日后小生姜要真做了什么對不起小寶的,他指定要大嘴巴子抽小生姜。
小生姜一點不知道他爹爹的決定,也不知道到期末考試的痛苦,考試當天也是快快樂樂的,屁顛屁顛拉著小寶哥哥的手進學堂。
還甜膩膩地跟小寶說,“爹爹說啦,考完了就去府城!府城好大好大呢!可好玩啦!還坐船喔!”
“那可真好。”
小寶溫柔笑著摸摸小生姜的腦袋毛,“阿哥還沒去過府城呢,那肯定很熱鬧,小生姜要好好玩。”
“嗯嗯!”
小生姜重重點頭,奶聲奶氣的,“阿哥也好好玩!都玩!”
“我也去么?”
小寶愣了一下。
“是呀!”
小生姜眼睛亮晶晶的,“爹爹說,小寶哥哥也去!去好多天呢!還有苗爹爹、張阿爹、阿爺、阿奶,還有……”
小生姜掰著手指頭算,算著算著給自己算迷糊了,也不知道數到哪兒了,就把兩只小手都伸出來張開。
“有這么多人呢!”
小寶被逗笑了,后面考試也不緊張了,寫了名字就利落地看題目寫題。
倒是小生姜考試懵了,怎么這么多題啊,這說的什么啊,都沒幾個字是認識的,只有名字會寫
名字也是練了很久,才能把“生姜”這倆字寫得能看了,不然字大如斗還丑,連卷面整潔分都打不了。
小生姜冥思苦想連蒙帶猜,最后自我感覺非常良好,快快樂樂地把卷子交了,還跟小寶哥哥說肯定考得好。
考得好了,下學期才能跟小寶哥哥在一塊上學呢!
沒想到阿肆姑娘和琴娘改卷子都快,小生姜還沒高興兩天,成績就下來了,只會寫名字的小生姜得了個同情分。
1分。
小生姜頓時變成小哭包了。
“沒事沒事,不是還沒零蛋么?1分也是分啊,雖然是最低分但也不錯了,誰讓你年紀小又不識字呢?”
雷栗哄著小生姜,沒把人哄高興反而哭得更厲害了。
眼淚跟珍珠似的掉,大顆大顆的,看得他爹爹不禁想,要是小生姜是條小美人魚,他都能靠賣珍珠賺錢了。
海珍珠可貴了!
最后還是周毅給哄回來的。
小生姜吃著阿爹做的牛乳水果撈,翹長的眼睫毛還掛著淚珠,白皙的小包子臉吃著水果鼓鼓的,可憐又可愛。
小寶得了消息也過來看小生姜。
哪知小生姜一瞧見他,又抽抽搭搭地撒嬌似的哭起來,“阿哥,生姜考了,考了1分,不能跟阿哥上學了嗚嗚嗚……”
“不哭不哭。”
小寶摟著這個甜心小哭包哄,“誰說生姜不能跟阿哥一塊上學了?是栗阿爹么?”
雷栗想讓小生姜從一年級讀書,或者四歲再讀他是知道的,小寶也贊成,生姜實在太小了,看他早上又困又巴巴地跟自己去上課,小寶也心疼。
最好大一點再讀。
小孩子就該痛痛快快地玩。
多干自己想干的,以后大了就不一定有機會了,小寶要上學念書,那也是他自己想要念才念的。
“我聽桃阿哥說的。”
小生姜哭著小臉,被小寶擦眼淚還往他手心里蹭蹭,“他說,考不好,就要留下來,不能跟阿哥一塊上學了……生姜也,也沒考好。”
桃哥兒說的是留級。
但小生姜聽得懵懵懂懂的,以為留下來就是留在家里,不能跟小寶去讀書上下學了,就傷心得厲害。
“生姜去念一年級吧。”
小寶心軟軟了,哄著這個小可憐,“生姜念一年級,阿哥念三年級,雖然不在一個班了,但還能一塊上下學。”
“阿哥送生姜進教室了再回自己教室,等下課了,阿哥就來找生姜玩好不好?”
小生姜一想,這除了上課不能在一塊外,跟以前也沒什么兩樣,課間還能一起玩球呢,于是就高興了,破涕為笑。
雷栗一見,嘿,都不用自己勸讀一年級了,小生姜也愉快接受了,不錯不錯,叫小寶來說就是好。
然后一大家子就開開心心地收拾行李了。
要去府城了!
大家伙都沒去過呢!
柳小草知道后,也動了心思想去,雷栗想了想,干脆也問問朱珠兒去不去府城玩,幾家人一塊去好了。
等蒙家的船隊來收新稻米了,就跟蒙絡包一輛船,同蒙家商船一塊到府城去,也不怕被騙或者走錯路了,還能看看河上的風景。
一舉三得!
第165章 164.拋呀拋繡球
去西嶺府城走的水路。
中川太遠,要走大半個月才到,在水上坐船多了晃著也難受,就決定去西嶺府城,西嶺近得多,快得話十天就到了。
去的人家也多。
雷栗一家五口、外阿公家七口人都去,苗夫郎家三口,柳小草家三口,還有朱珠兒家的四口人,二十二個人,包了蒙家的一條船。
蒙絡本來說不收雷栗錢的,但雷栗硬要給,說人太多了,不給錢不好意思搭,蒙絡不收就另租船了。
蒙絡就象征性收了點路費。
蒙絡這次也要回中川去了,他去年年關時就沒有回家,爹娘都寫信催了幾次,但他背著家里找了個戲伶,心虛,不敢回去就推說生意要緊。
現在不回去也不行了。
他都二十歲了,又不讀書科舉的,不成親就大齡了,像他哥二十歲時第一個孩子都有了。
一行人在西嶺碼頭分道揚鑣,雷栗跟家里人朋友們去西嶺,蒙絡和商隊繼續往中川去西嶺的米要送到中川去。
“現下天色晚了,先找個客棧住一晚,明兒再找牙人租個大院子,在西嶺住上個十天半月的再回去。”
雷栗說,其他人也都贊成地點頭,就是他們都低估了西嶺的物價,雖然做了心理準備但顯然準備得不夠。
“住一晚就要五十文錢?”
柳小草驚得眼睛都瞪圓了,忍不住扯了扯雷栗的袖子小聲說,
“在咱縣城住一晚最好的房間只要二十文,怎么這府城就翻了一番還多,要不選個便宜的住住算了?不過一夜罷了。”
“你都說了一夜罷了,府城都來了那自然是住得好一點,府城的東西都這樣貴的,難不成米貴也不吃米了?”
雷栗拍了拍他的手,表示安撫,“再說你家桃哥兒這么小,我家生姜和花兒姐小木都不大,咱大人挨一挨算了,孩子不能苦了吧?”
“那也是……”
柳小草想想也對,但那標間價格實在貴,他給錢時都覺得心在抽疼。
那店小二還笑了笑,說,“可巧你們來的不是科考的時候,等九月份那些學子來了,這價格還要往上漲一漲呢,家里有銀錢的直接租宅院住,一月就要幾兩銀子。”
“一月就要幾兩啊?”
“可不是。”
柳小草算了算,若是三兩銀子,那一天也要一百文了,加上吃喝……聽說府城這里喝水都是要買的,那可真是花錢如流水了。
人人都說府城好,可來了也沒覺著有多好,大倒是挺大的……
柳小草心里嘀咕。
剛剛進城時那寬闊的街道和繁華的街市都把他們這些土包子給驚艷到了,清米縣上元節天官大帝才有的熱鬧華麗在府城這,只不過是平常罷了。
苗夫郎一家也要了一間標間,雷栗及外阿公家人多,一共要了五間,這一下可就去了二百五十文了。
不過貴也有貴的好處,那就是環境好服務也好,叫了熱水,沒多久就送到了房間里,讓眾人能好好洗洗去掉一身船水勞頓的疲憊。
晚飯是在客棧里吃的。
府城吃食也貴,一盤青菜就要幾十文,一盤碟排骨就上百文了,不過滋味也確實好,菜甜肉香。
夜里都早早睡了,第二天去看房子,又是一頓勞累。
最后選定了一座二進的宅院,離鬧市不太遠,但很清幽,并不吵鬧,牙人還說等下月就有來府城趕考的童生要預定了,他們來得正正巧。
“趕考的童生那么早來啊?”
雷驚笙并不了解科舉,只知道清米縣也有讀書人考試。
但那是童生試,一年一次,是由知縣大人主辦的,從最遠的村子到縣城也只是走上走上幾天就到了,讀書人一般提前三四天,多的五六天去定客棧和宅子。
“府城遠嘛,有些讀書人就會提前到這來,租個清凈的宅子好好念書,等真考試那日也不會太過緊張。”
牙人笑著說,“有人家里遠,好不容易來到府城還水土不服拉肚子,或者客棧房間不夠了、清凈的好的院子也沒了。”
“找住的地兒就耽誤了不少時間,還影響心緒,您說,這能考好么?”
“那倒是。”
雷驚笙點點頭。
其余人聽了也才了解了,他們家里都沒有讀書人,整日地里忙活的自然也不懂這些。
但這宅子也挺貴的,租半個月就要十兩銀子,就是勻一勻,一家也差不多二兩呢,而且還要付一個月的租金當定金,就是二十兩銀子。
“這不是怕……”
牙人討好略尷尬地笑了一下,顯然是以前被人騙跑過。
比如租了宅子,又把人家宅子里的東西搬空了,什么桌椅裝飾品的,雖是舊的加起來也不少銀子呢。
各家人里都有覺得貴的,想當初雷栗和周毅在清米縣最熱鬧的港口租鋪子,一個月也才四兩,而且加上鋪子里的桌椅家具和水井,這二進的宅院也有水井,但是它貴啊!
雷栗倒是覺得還好,這宅子廊腰縵回,曲徑幽深,還有水光山色可看,路段和治安也不錯,白天夜里都有官府的人巡邏。
“成吧,就十兩。”
“各位放心,等到時候您來退租,咱確定好了宅子沒問題,這二十兩定金就原封不動地還給您。”
“您住這有啥問題,也可隨時來牙行找咱說,能解決的指定給您解決。”
牙人收了銀子簽了契書,笑得眼都成一條縫了,還給眾人忙前忙后地搬行李,收拾東西,最后才熱情地走了。
這二進宅院布局跟清米縣的雷宅差不多,不過總體要小一點,畢竟縣城的地價便宜,自然是往大了好了建才賣得上價。
雷栗一家住最大的北房,因為他們出銀子是大頭,柳小草和苗夫郎住東廂房,外阿公一家住西廂房。
各人挑好了房間放好了東西,就去逛府城的街市了。
西嶺府城大而繁華,九街十巷,花天錦地,紅飛翠舞,宵禁到夜里子時才開始,所以大晚上還是熱熱鬧鬧的。
河燈初上便如天河繁星一般燦爛。
“府城人的衣裳可真好看。”
柳小草看著那些往來鮮艷多彩的人,看得眼睛都花了。
“是呢。”
雷驚笙點點頭,“這兒的姑娘和哥兒頭上的發飾也多,又多又漂亮,金的銀的,還有珍珠和不知道是什么的寶石,一看就貴得不得了。”
“姑娘和哥兒也比我們縣城多。”
苗夫郎說。
“我們那兒的姑娘哥兒也要忙著賺銀子,能在街上看熱鬧玩樂的自然少。”
雷栗也注意到了,“而且你們看,有些姑娘和哥兒后面還跟著人,同他們的裝扮不一樣,少了些顏色和首飾變化,但也打扮得比我們那兒的漂亮新鮮。”
“是哩!”
大家也是才發現,看了好一會兒,才曉得那都是小姐公子們的丫鬟和仆人,但即使是丫鬟也有穿銀戴玉的,可見府城的豪門富家確實多確實豪。
柳小草下意識摸了摸手腕上的銀鐲子,他這鐲子是牛二樹去年送的,足有二兩重,花紋也精致好看。
他喜歡得很,平常還舍不得戴出來,怕磕了壞了或者被人擼了,就是過節過年對才戴,也被村里人夸了好一陣的羨慕漂亮。
還是出來府城,他才戴上這鐲子,穿了自己最好的衣裳。
但一見府城人,連人家的丫鬟都比他穿的好,壓根沒人注意到他手腕上的銀鐲子,讓他一時有些臉紅臊起來。
他最好的東西,不過是人家不值一提的,他還防著護著怕丟了沒了。
周毅見他們都驚奇,就解釋說,“西嶺府城的男女大防沒有中川和京都府那么嚴重,富家官家的小姐哥兒不拘束,平常也能出來逛玩。”
“因此街上隨意可見錦帽華服的公子,和翠繞珠圍的小姐夫人。”
“要是八月九月,進府城的學子文人多了,活潑外向的小姐哥兒們還會在樓上朝看中的讀書人拋小繡球或手帕。”
“還有這事?”
柳小草的注意力一下被吸引了,其他人也是,繡球和手帕都是定情信物,一般只有定了親或者送相公的,他們那兒的姑娘哥兒都含蓄內斂,輕易不會送人。
“是啊。”
雷栗點點頭,忍俊不禁,“要是讀書人臉紅害臊了,那些小姐哥兒還哄笑起來玩笑他。”
眾人聽了也笑起來。
雷栗還打趣雷驚笙,“驚笙也賣幾個小繡球手帕,要有相中的書生公子,就扔給他,看他接不接,咱扔了就走,指定把他弄呆了。”
“哎呀,阿哥說什么呢……”
雷驚笙臉上都泛紅了,想了想,這倒也行,人家要是也有意,指定會追上來,沒意那便算了。
周毅又說,“你們看現在熱鬧,要是七月十五地官大帝生日,那還要熱鬧得多,煙花放得都比縣城的多和漂亮。”
“還放煙花呢?”
花兒姐聽了眼睛立刻亮了,“我最喜歡放煙花了,表阿嬸,我們到時候出來看煙花吧?”
“好啊。”
周毅點點頭,“過兩天就是七月十五了,我們都出來看煙花,聽蒙絡說,中元節也有夜游燈會,游的地官大帝,官府還送糖人呢。”
“送糖人?”
小生姜的雷達立刻響了,他最喜歡吃甜的了,好看又好吃的糖人尤其喜歡,“送兩個嘛?生姜一個,小寶哥哥一個!”
“那笙笙阿姐呢?”
“阿姐也一個!”
“可是生姜只有兩個糖人,那怎么辦呢?”
雷驚笙故意逗他。
小生姜一聽果然呆住了,想了想,悶著小臉很舍不得地說,
“那、那阿姐一個,阿哥一個,生姜,生姜不吃了。”
第166章 165.小生姜要嫁給小寶哥哥啊?
“真不吃呀?”
“不吃。”
小生姜鼓著包子臉,小眉毛也微微疊起,一副糾結又大度大方的表情,惹得眾人哈哈大笑。
“都吃都吃。”
雷栗笑著撓撓小生姜的下巴,撓得小家伙癢癢的躲著咯咯笑,“爹爹買好多個,小生姜、小寶和驚笙姐姐都能吃,花兒姐姐和小木阿哥桃阿哥也吃。”
“真噠?”
“自然是真噠。”
“好耶!”
小生姜就笑彎彎眼高興了,抱著爹爹的臉親了一大口,甜蜜蜜的,“爹爹真好,爹爹也吃吧?還有阿爹、阿爺、阿奶、太姥姥……要買好多呀!”
“是呀,到時生姜兩只手都拿不穩呢。”
“哇!”
小生姜眼睛亮亮的,小臉上神采飛揚寫滿迫不及待了,還矜持地說,“那,生姜要一個個拿,就穩穩的啦!”
這可愛的小模樣又惹得大家笑逗起來,見人笑了,小家伙還不好意思,害羞地往爹爹懷里撲。
說幾句話的功夫,街上也越發熱鬧起來,行人和開張的店鋪都多了不少,街邊不知是哪里的建筑還傳出婉約的歌聲和曲調。
眾人是吃了晚飯出來的,也不急,就慢慢走著看看。
“走了兩刻鐘,竟是連這一條街都沒有出去!”
柳七樹驚奇道。
清米縣的街區也熱鬧,但是沒有西嶺府城的這么場這么大,走個把時辰就能將清米縣的商業區逛完了,但在西嶺這,個把時辰只能過幾條街。
“西嶺大嘛。”
雷栗笑了笑說,“咱看的這塊才是冰山一角呢,真要逛完府城,那可得幾天幾夜才行了。”
府城大,而且比清米縣的有規制。
按現代的話說,西嶺府城大體分為五個區,一個居民區,一個行政區,一個商業區,一個文化區,還有一片往來貿易的河道區。
其中居民區和行政區幾乎是接連在一起沒有分割的,府衙旁邊就是官宅民宅,最惹眼的就是知府大人的宅子,知府是四品官,宅子也是彰顯其身份地位的五進宅子。
“這五進的宅子是府城里最大的宅院了,其他人再有錢也不能越過了知府大人。”
“為什么呀?”
花兒姐就問了,“最有錢的大富商也不成么?有銀子還不能建大房子啊?”
“不成的。”
周毅搖了搖頭說,“咱大佑朝的律例是一品大臣及親王公爵可住七進宅院,二品大臣及候可六進,三四品及伯可五進,五品以下官員和子爵男爵最高僅可居住四進的宅子。”
“咱平民百姓的最高規制也是四進,不過為了不出錯,一般的大戶人家也只是住三進三出的房子,只是從面積和裝飾上下功夫,不夠住了就往四周擴。”
“所以西嶺雖然地價高,但有錢人多,高門大宅隨處可見,一個三進院子能修得比四進的,甚至比小些的五進還大還豪華。”
“但知府大人是府城最高的官了,是一把手,民不與官斗,為了日后好做生意沒為難,再大的富商也要給足知府大人面子,不超過知府大人。”
“不過這是表面上,宅子里頭是否奢華合不合規制,外人也瞧不著看不到。”
“這倒是。”
眾人點點頭。
今兒白天看房時他們一行人就瞧見了好多這樣的,這些大宅院大多靠近府衙,是西嶺的“一環”,而他們租的二進小宅子大概在四環的位置。
不中不偏。
從小宅子出來商業街,步行也就是十幾分鐘的路途,路上還沒有什么官員大戶的宅子,不必擔心不認識人沖撞了權貴。
“我們這宅子還真不錯,那牙人沒有輕騙咱外地人。”
外阿婆就說了。
“是哩。”
柳葉兒接著話道,“興許也是見我們人多,青壯漢子也多,騙咱他也吃不著好,才不敢起蒙騙的心思。”
大家都覺得是了,雖是外來人,可吃了虧也不好惹的。
“這商業區九衢三市。”
雷栗又笑著說了,“咱剛剛走的只不過是其中一條最大的,叫富貴云街,還有安寧長街、高步升街、西嶺南街等等。”
“有條讀書人最喜歡去的街也熱鬧,叫什么民文化街。”
“民文化街?”
小木和小寶都來興趣了,他倆都愛念書,“那里頭賣什么?賣書和筆墨紙硯這些么?”
“文化區多是買賣跟讀書人有關的物什,還有一些比較文雅的東西。”
周毅說,“比如書法大家的字畫、古籍善本、舊書舊報,以及擺件、工藝品、陶瓷、銅器、玉器、竹雕、奇石、錢幣、香爐、紫砂、象牙雕等等,五花八門。”
民文化區其實一開始只是商業區的一條街,后來做得大了熱鬧了,就變成獨立的一個區里。
而商業街就多的多了,吃穿住行,只有想象不到沒有買賣不到的,即便是珍貴稀罕的海珍珠,只要你出得起價錢,也能給你弄過來。
雷栗剛剛就瞧見一家玉器行,里頭光是翡翠就有數十種,粉色的、綠色的、藍色的、黃色的,百花爭奇斗艷似的,是各有各的漂亮通透。
“那這可有的逛了。”
柳七樹笑了笑,打趣說,“也不曉得咱的錢包撐不撐得住,要是賣多了,沒銀子回去了,可得靠栗哥兒接濟咱了。”
“這倒是。”
苗夫郎也禁不住笑了,“剛剛那絲綢鋪子,我瞧小草是這匹也想要那匹也想要,恨不得把鋪子搬空了,摸了摸荷包才舍不得地放了回去。”
清米縣的絲綢屬于中低檔,而西嶺府城是從中川從京都等地傳過來的新品,蠶絲都是上好的,絲綢料子柔軟順滑又輕薄,若是做成了衣裳穿在身上,即便是暑熱的夏日似乎也不覺得熱了。
何況那顏色還好看,有織花的,有繡花的,花鳥魚蟲是栩栩如生呼之欲出,牡丹花里花蕊清晰可見,看得柳小草恨不得多長兩雙眼睛。
“那絲綢料子是好,可也貴。”
柳小草又是愛又是恨的,“小小的一匹綢子就要十兩銀子呢!我一聽這價錢,連摸都不敢摸了,生怕我手粗了給勾壞了那料子要給他賠。”
“咱平時下地干活,在村里也用不著這么好的料子,穿了要是勾壞了我得心疼幾年。”
“這倒是。”
雷栗點點頭,知道柳小草愛美更愛銀子,不過他看了眼桃哥兒也是一臉喜愛不舍的小表情,就笑說,
“不過若是以后桃哥兒出嫁,穿這料子倒是好看,貴也不值當什么,一輩子才風光這么一回,自然要最好的。”
“這自然!”
柳小草即使桃哥兒這么一個孩子,以后還不曉得能不能生,自然是盡力給他最好的,說句千嬌萬寵長大也不為過。
苗夫郎聞言心里也贊同,他家小寶也是他的寶貝,十兩一匹的絲綢是貴,但也沒有他家小寶珍貴。
“我也要!”
小生姜聽見那句“最好的”,立刻手舞足蹈地張揚起來,差點從爹爹懷里掉下去。
“生姜也要!也要絲絲!”
雷栗聽了就噗嗤一聲笑,“你要來做什么?你又不出嫁小生姜想嫁給小寶哥哥啊?”
“昂!”
小生姜重重點頭,不懂什嫁不嫁的,但既然爹爹說了,那肯定就是好事,他要嫁給小寶哥哥!
“哈哈哈……”
大人們聽了都笑起來。
“請讓讓!”
后頭忽然一個高聲,雷栗往后看了一眼,抱著小生姜和親友們跟著其他行人往邊兒上靠了靠。
就見兩匹高頭大馬架著馬車從一道巷子里慢慢出來,車夫架得穩當,旁邊跟著好幾個丫鬟和小廝。
其中一個戴銀披彩的應該是大丫鬟,還朝靠邊的行人們行了禮,好聲好氣地道了謝,才跟上那馬車。
馬車很大。
規制一看就不是尋常百姓能用的,車檐像飛鳥的翅,底下還掛著一面牌子。
那牌子上的字小車又遠了,雷栗等人都沒看清,還是聽旁邊人的說才曉得是知府家的馬車,里頭應是夫人或小姐。
“知府家的小姐今年應是十六了吧?”
“是哩,到挑夫家的時候了,聽說去年知府夫人就邀了好些個富家的夫人到府上,我瞧著都帶了公子去,應是從里頭挑了。”
“那怎么還沒得消息?”
“知府小姐嘛,咱西嶺最大官的千金,自然是眼界高”
“一個都沒瞧上?”
“可不是,人小姐的容貌是這個大拇指!今年不是正好府試?說不準要榜下捉婿了。”
柳小草聽了半天,也忍不住小聲八卦起來,“知府家的小姐哩,指定是漂亮得似天仙的人物,也不曉得誰這么好都福氣能成知府大人的女婿。”
“要是寒門子弟,家里不好的,那可是一夜登天了。”
朱珠兒也小聲說了一嘴。
四品的大官。
還是西嶺這種富庶地方,油水那可足了,有這種強勁的老丈人幫扶那不是比自己摸爬打滾地強么?
“能讓知府家看上的想必人品才學都好,沒有知府大人幫扶,憑自己也能平步青云。”
雷栗也輕聲接話。
幾人雖然有些好奇八卦,但都沒有多說,這可是知府大人家的事,平民老百姓對官還是有很多敬畏的,怕給誰聽到了惹了事吃官司掛落。
第167章 166.完了!知府家小姐看上了……
七月十五中元節。
這也是地官大帝的生辰日,西嶺府城的百姓早早就起了來,拿上準備好的五谷三豆稻、黍、稷、麥、菽和紅豆、綠豆、黃豆,去地官廟上香。
雷栗一行人也不例外。
他們清米縣也有供奉地官的習俗,但不是并拿五谷三豆,都是家里種了些什么就拿什么去。
有稻谷的就拿幾穗稻谷,有紅薯的就拿幾條紅薯,養了雞鴨的也可拿兩個蛋去,若是家里什么也沒有種沒有養的,就拿幾個果子幾根小蔥也成。
老人和廟里僧人都說了,心意到了就行,地官大帝愛民親和,并不拘是什么供奉以及供奉的多少。
地官大帝廟可熱鬧了。
去廟的路上小攤小販也比平常多了許多,賣吃食的、賣玩用的、賣香的,還有一些跟三位大帝相關的木雕陶瓷字畫等文創品,賣得還不錯呢。
雷栗見小生姜瞧得新奇有趣,就給他買了個地官大帝的小陶瓷像,樂得小生姜眼睛彎彎,小牙都露完了。
“哥!哥!”
小生姜得了好東西,就巴巴地惦記起他阿哥有沒有了,見小寶哥哥兩手空空,小手就抓著小寶的衣袖。
“怎么啦?”
小寶正瞧新鮮呢,感覺到胳膊上熱熱軟軟的一小塊,就知道是他的生姜弟弟了,一回頭就見黑葡萄似的大眼睛。
“小寶哥哥!”
小生姜獻寶似的把新玩意兒捧給他,奶聲奶氣甜甜軟軟的,
“官官!給哥哥!”
“這是栗爹爹給生姜買的?”
小寶抿唇笑了笑,揉揉小生姜的腦袋瓜,“哥哥不用,生姜喜歡就自己留著吧,地官大帝最喜歡小孩子了,會保佑阿弟平安順遂長大的。”
其實這說法也不曉得怎么傳出來的,可能是地官大帝能赦免亡魂之罪,就有人覺得地官大帝也能趨嚇小鬼?
反正西嶺人人都知道,地官大帝喜愛小孩子。
求一枚地官大帝的小雕像或一副畫像回去,給小孩子隨身帶著,或者放在孩子屋內,大帝就會庇護小孩子不被小鬼擄了去。
若是孩子體弱多病的,家里大人覺得易招鬼怪附攝,就會特意去地官大帝廟里求個平安符,給孩子貼身戴著。
周毅覺得這大概是那些售賣大帝文創的商賈營銷的,但父母拳拳愛子之心不假,不管真否求個心安也好。
雷家人也是信這個的,像雷宅里小生姜的房間里,就掛著地官大帝的畫像,放了幾個大帝的小木像。
小木像還是雷大山親手刻的,還花錢送去地官大帝廟受了幾天香火,沾一沾大帝的神力仙氣呢。
“阿哥也平安。”
小生姜有些執拗,水汪汪的眼巴巴地瞧著小寶,小手攥著地官大帝的小陶瓷像,執意要給小寶哥哥。
小寶一時有些猶豫該不該收。
一直注意著這倆小朋友的大人們已經先逗樂了,生姜他爹爹更是笑得不行,伏在相公肩上笑聲猖狂。
“一個小像都巴巴地給阿哥,生姜你是真像嫁給你小寶哥哥啊?嗯?”
“嫁呀!”
小生姜聽了就仰著小臉蛋,可認真了,“都說了,生姜,生姜嫁小寶哥哥!爹爹你,大忘蛋!”
“大忘蛋?哈哈哈哈哈哈……”
雷栗又笑得不行了。
他昨兒剛說了一句小生姜是小笨蛋,沒成想小生姜記住了,還給他改詞,笨笨的是笨蛋,愛忘事的是忘蛋么?
真是可愛死了!
“……別笑岔氣了。”
周毅扶著雷栗的腰身,不讓他摔了,那頭苗夫郎也買了一個地官大帝的小陶瓷像,給了小生姜,笑著說,
“生姜這個給阿哥,阿哥的給生姜,好不好呀?”
“好呀!”
小生姜樂滋滋地收下了,看著自己和小寶哥哥一樣的小陶瓷,不知怎么的,忽然覺得害羞了,小臉紅紅地撲進苗爹爹懷里。
“哎喲……”
朱大戶見了直笑,嗓門大得旁邊人都側目過來看了眼,“我們生姜這是害羞了?男子漢大丈夫害什么羞,大大方方的嘛!”
“生姜還小呢,哪像爹你似的,臉皮厚不害臊。”
朱珠兒跟著笑了句。
臉皮厚的朱大戶還煞有介事,一副過來人樣子教小生姜道,“就得從小就臉皮厚,臉皮厚才娶得到媳婦兒!舍不得面皮可不成喲!”
“爹你別教壞小孩!”
“就咱生姜這稀罕小寶的勁兒,不用教就得精髓了!”
“怎么還鬧起小寶來……”
柳小草和牛二樹跟說相聲似的,一捧一和,其他人聽了就哈哈笑,旁邊側目那人也不由樂了,覺得這群人可真有意思,大人小孩都很有趣!
一行人說說笑笑地拜了地官大帝,出地官廟時又正巧碰上知府家的人也來上香供奉,這回沒讓丫鬟小廝清場,而是同其他百姓一塊進來參拜。
那知府家小姐并未戴面紗之類,露的真容,雷栗一行人不遠不近,正正能瞧見是什么模樣。
只見那二八佳人肖肩素腰,稍施粉黛而昳麗可人,細長修眉之下是一雙明亮生輝眼,身上羅衣若霞,玉佩叮當,奢華明艷而不失清雅。
不說一旁上香的漢子呆了,便是婦人姑娘也投了注意去。
小姐上了香,未語先笑,眉眼都是靈氣活潑,似乎是要跟夫人說些什么,一雙生輝眼不經意地顧過來,正準撞上了雷栗的視線。
一剎那間。
小姐的目光就被燙了似的急忙收回,很快又流轉望來,用帕子遮住唇,但能瞧見她上翹的眉眼。
雷栗警覺有哪里不對勁。
沒等他想通,就聽柳小草壓低聲卻興奮贊嘆道,“這知府家千金果然……天仙下凡似的,就剛剛那一眼,我要是漢子魂兒也給千金勾走了。”
“是哩。”
柳七樹也點點頭贊嘆,“是好看,不過我還是鐘意我家阿果,我家阿果在我心里也是頂頂好看的。”
柳果聞言臉紅了紅,輕睨了他一眼,似嗔似害臊的,柳七樹就心快了快,也有些不好意思地傻樂了兩聲。
“德行。”
舅舅見了自家兒子這樣兒,就好笑了聲,“阿果是你夫郎,你自是鐘意得不行,當年也不會見了人一面就沒魂兒了似的,急得讓你爹我連夜去提親。”
雷栗一聽也樂了,笑他表哥,“哪有人大晚上去提親的?”
“可不是嘛!”
舅舅也笑罵一句,“還不是這臭小子急,非說晚了就給別人搶了,可這提親的禮都沒辦呢,讓他老子兩手空空上門啊?”
“害我第二天天沒亮就出去給他置辦東西,上了門還給人阿果爹娘嚇一跳,都不曉得怎么就提親了。”
這說得小夫夫更不好意思起來,尤其是花兒姐還捂嘴偷笑,一雙眼揶揄地看著她爹爹和阿爹。
“要我說,也是阿果好,才給七樹心心念念的,七樹也是好孩子,那阿果才樂意嫁咱家來,倆夫夫相稱呢!”
柳葉兒樂呵呵地說,“像那千金小姐,天仙似的人就得由將軍那般的人配,像戲文里唱的那般才子佳人也好,是佳話呢!”
“是這個理兒!”
大家都贊同。
也沒注意知府家什么時候走的,一行人說笑著到了地官廟外街上,逛了逛又賣了些東西,還坐下吃了碗西嶺特有的涼拌米粉。
加了香油和芝麻,還放了酸豆角碎和炒脆花生,可香!
“就是沒有辣椒,不然酸辣的更好吃爽快。”
雷栗吃著邊說。
周毅聽了也點點頭,確實,少了點辣椒,但他吃著吃著忽然想,這西嶺米粉不就是桂林米粉的翻版?
既然有米粉,那再放點螺螄肉、空心菜、腐竹、炸蛋、酸筍和辣椒,再加點甜脆的蘿卜丁,不就是螺螄粉了?
螺螄粉……
想到螺螄粉獨特的味道,周毅也饞了,等他回了清米縣他就做,縣城也不是沒有米粉,他怎么就沒想到要做螺螄粉呢!
真是失策!
這地官大帝廟不遠就是民文化街,有些西嶺府城人覺得四個字太長,直接略稱為民街、文街,還有戲稱讀書人街的。
因為這街上讀書人最多,不少舉人鄉紳的居所也臨近這條街,隔兩條街外還是府城最好的書院。
“許多書院學子家有銀錢的,還會在書院附近租買個宅院給學子住,因此這地界的房子雖然是四五環,價格炒得也很貴,這就是學區房。”
周毅介紹說。
來之前他看過西嶺相關的書籍和游記,對人文風俗之類有所了解,也是怕來了之后大家都兩眼一抹黑,不能好好玩。
“跟讀書人沾邊的果然都貴。”
雷栗撇了撇嘴說,“但自家孩子,家里沒銀子便罷了,若是有這個錢不買也說不過去,萬一耽誤孩子前程,那就是死了也沒臉見家族祖宗。”
“是哩。”
外阿公先點頭,慈愛地摸摸小木和小生姜的小腦袋,“若是小木和生姜都能念出來,咱當爹娘爺奶的,苦多少年都值當。”
大佑朝的姑娘哥兒不能科考,所以外阿公說的只是倆男孩,若是女孩哥兒也能考,那自然一視同仁都給供的。
大家聽了都認同。
朱珠兒生的朱碩也是個小漢子,日后自然是要念書考官的,“好在咱各家日子都好了,供個讀書人也能成,不讓孩子生在咱家受苦了。”
第168章 167.象牙雕
雖然嘴上嫌棄民文化街的東西貴,但雷栗一行人還是好好逛了逛。
俗話說得好,來都來了,不買東西,看看新奇開開眼界也好,打道回府啥也不逛豈不是可惜路費了?
特別是柳小草是個憋不住話的,等回了村見了人可要好好說道這府城的熱鬧新鮮呢,看了才有東西能說。
“不過這什么許大家的字畫,我瞧著就是字,跟我家桃哥兒寫的也沒什么兩樣,有錢人都是傻子不成……”
柳小草小聲嘀咕。
他可不敢說大聲了給人聽去,他可聽見那穿著靛藍錦袍公子對許大家字畫的追捧了,說他沒見識是小,萬一惹怒了人,給他們招了禍端就不好了。
他們一行里頭可還有小孩子和老人呢。
“我也瞧不出貴在哪兒。”
雷栗氣音接道。
在他看來,相公周毅寫的字兒就頂頂好,龍飛鳳舞行云流水的,跟這什么許大家的也差不到哪兒去。
每年年關要換貼春聯時,村里人還讓周毅幫他們寫呢,鄉里鄉親的,一副就收個幾文的紅紙墨水錢罷了。
他再貪也萬不敢說上百兩銀子一副的,但這許大家的,百兩銀子也有人爭著要賣,真是小刀劃屁股開了眼了。
一行人進了這字畫店是看也看不出名堂,摸也不敢摸,轉了一圈,聽聽人家賞析個三四五六,最后一知半解稀里糊涂地走了。
還是去其他店看看吧。
“這是什么?”
雷栗瞧見了一尊鏤空的雕花玲瓏球,上頭雕刻繁復,繁花錦簇,鳥雀翻飛,竟沒有一絲留白的部分,看得他又是驚奇又是喜歡,舍不得錯眼。
“瑩潤全白,但瞧著又不像玉,沒有玉石那種通透感而是柔韌,尤其這雕工,說是鬼斧神工也不為過。”
“那是鬼工球。”
周毅端詳了下確定道,“大象牙齒雕刻的工藝品,很貴,不過工藝之精巧出類拔萃,所以這象牙球又被稱作鬼工球,意思就是鬼神之力才能雕刻出的藝術。”
說起來還挺奇妙的。
這骨雕技術在現代華國是嶺南非遺之一,西嶺的很多東西跟嶺南都很相似,嶺南骨雕出名,這西嶺也有骨雕,地理位置也大同小異,只是河流要多些大一些。
“竟是牙齒?”
雷栗和其他人聽了都驚了,“有這么大的牙齒?這玲瓏球都有我掌心大了,大象該有多大啊……”
“大象啊……”
周毅大概比劃了一下,“成年雄性大象的身長為5到7米,肩高約2.4-3.1米,光是尾巴就有1.2~1.5米,有幾十頭豬那么重,雌象要比雄象小一點。”
“它們的象牙能長到1.5米以上,立起來的話,應該跟柳小草差不多高,長的應該跟你差不多吧。”
柳小草的身高屬于大多數哥兒的身高,一米七出頭,而雷栗是十分高挑的,一米八五的個子在漢子里都少見。
“這么長?!”
大家伙都驚呆了。
一邊驚嘆大象的高大威猛和牙長,一邊佩服周毅的知識淵博,竟連這種龐然大物都曉得,還認得象牙雕。
象牙店的掌柜剛才送客人出來,瞧見這一行人在他們門口,里頭高大漢子還不少,有些疑心他們是不是想搶東西,就站旁邊聽了一耳朵。
沒想到這一聽真是一個識貨的,連這象牙雕的出處都知道!
“這小兄弟說的沒錯。”
牙雕掌柜對他們拱了拱手作揖,笑呵呵道,“這象牙所出的大象可是個龐然大物,得數十人一塊動手,才能制服住一頭取下這牙來,后頭又經匠人數年精心雕琢,才成這么一件能見人的。”
說是能見人的,那可實在是謙虛過頭了,就是不識貨的人見了,不認得象牙的珍貴,也曉得這技藝超群是千金重寶。
不過在這象牙雕店內,這小鬼工球還不上最貴重的。
“若是不嫌棄,進店內瞧瞧如何?”
牙雕掌柜側身作請狀。
他見周毅雖然衣著略顯簡樸,身上連玉佩香囊都沒有掛一件,不像大富大貴的人家,但雙目明亮一身正氣凜然,不是一般市井小民所能有的。
“這……”
花兒姐幾個小孩子自是想要看新奇,眼睛亮亮地看著自家爹爹阿爹,不過曉得這象牙雕不是一般物件,連最鬧騰的花兒姐也只是乖巧地等大人回答。
柳小草和朱珠兒他們面面相覷,心里都有些猶豫,瞧新鮮是好,但怕進去了不小心弄壞什么,把褲子當了都賠不起。
“咱就不進去瞧了。”
外阿婆打先說,笑著道,“人老昏花也瞧不清什么,認不得這精巧的好東西,小孩子家家的也不曉得什么。”
又從雷栗懷里接過小生姜,“栗哥兒你同周毅去瞧吧,逛了這么會兒孩子也餓了,外阿婆帶他們去旁邊吃點東西,你們慢慢逛著不著急。”
這民文化街雖然說筆墨紙硯工藝品多,但也不是一點吃食都沒有,像這象牙雕店不遠就有一家面店。
“那好。”
雷栗點點頭,他確實想多看看這象牙雕,抱著小生姜也不方便。
于是分了兩行路,雷栗和周毅留在象牙雕店逛逛,外阿婆和其余人去面店吃東西,順便歇歇腳。
象牙雕店內除了那鬼工球外,還有各類象牙雕刻品。
栩栩如生的動物如雄雞報曉、林中虎嘯、魚躍荷池,花卉有梅蘭竹菊、碧桃松柏等,其托件的整體造型上還有花籃、花瓶、假山、竹筒之類。
人物如仕女、三官,首飾有珠串、簪釵,還有自然風景,其中嶙峋的山石、斑駁的海巖、滾動變幻的云朵是牙雕藝人尤為喜歡的揮刀具象。
雷栗看得眼花繚亂。
旁邊還有牙雕掌柜作介紹,語氣謙虛里帶著驕傲神氣,“店門旁那鬼工球才三層,店里還有個九層的,第一層是龍鳳呈祥的浮雕,其內八層也各有雕花,且每一層都可轉動。”
“還有那象牙扇。”
牙雕掌柜將牙扇慢慢打開,“這每一支扇骨都是象牙雕刻而成,全展開來則是一副八仙過海圖,扇緣上還有云鶴雕刻。”
“果然精巧……”
雷栗微俯身細細觀摩,這牙扇比一般木扇還精巧幾分,玉質瑩潤而細膩,扇面薄,還有幾分輕盈。
上面的八仙形態動作各異,卻活靈活現,連五官都雕刻了出來,精細得讓人都不敢碰一點,怕不小心斷了一處就壞了整扇。
“我見這人物雕也好。”
周毅瞧見那些仕女神仙等的人物牙雕,“雕刻的匠人充分地利用了象牙質地細膩堅韌的特點,精確地表達人物的動態和感情,三官或威嚴或親和,仕女的喜怒都能清晰瞧見,甚至是仕女懷里那只貓的胡子也雕刻了出來。”
“比例協調,構圖優美,人物生動,神態逼真,刻工謹嚴精致。”
說著,他發現那仕女的衣裙和簪釵竟有顏色,又加了一句,“這局部還有加彩,和象牙本色形成鮮明對比,使工品更為生動多姿。”
“是是,小兄弟真是好眼光!竟是連加彩都知道!”
牙雕掌柜豎了個大拇指,很是贊賞,“這人物雕的彩還是少的,前兩年我這還有尊金龜白菜的,那菜葉和瓢蟲都加了彩,甚是生動。”
“本是我這店里鎮店之寶之一,后來被人買走去了京都,聽聞是要進獻給某個娘娘還是皇子的。”
“這可真是不得了,還能進獻到宮里給娘娘皇子,定是天上地下都難得一見的寶物。”
雷栗好一通夸贊,把牙雕掌柜夸得心花怒放,連連擺手說哪里哪里。
“我這人物雕還能定做,你要是喜歡,我給你們打九折!”
九折也貴。
雷栗是喜歡這象牙雕沒錯,但這種動輒成百上千的奢侈品,他可不會買,萬一上癮了就傾家蕩產了。
不過他也不會直接推辭說不要,拱手笑了笑道,“那就多謝掌柜的好意了,只不過我們家在外地初來乍到,身上也沒帶太多銀子,只能下次再說了。”
“那好,下回來我一定給你們留塊太陽心的好料子!”
“多謝掌柜了!”
雷栗面上都樂呵呵的,等掌柜去招攬客人了,他湊到周毅耳邊瞧瞧地問他,“太陽心是什么意思?”
“象牙橫著切開后能看到心,太陽心就是象牙里最好的,還有芝麻心和槽心,槽心是最次劣的也是最少的。”
周毅也小聲回他。
兩人打算再看一會兒就走,而這時掌柜熱情相迎的客人也進了店。
那是知府府里小姐的大丫鬟,她看見雷栗眼里一亮,跟掌柜說話邊不動聲色地觀察他,瞧見他對這象牙雕頗懂鑒賞,就暗里點了點頭。
“成,我這就給您拿來。”
牙雕掌柜帶著店小二上了二樓,沒多會兒就走了下來,小二懷里小心地抱著一個大匣子。
“府上定做的牙雕,您打開瞧瞧,若沒問題我這就派人送到府上。”
“不用。”
大丫鬟打開匣子仔細看了看牙雕的精細成色,滿意地微微點頭,招了招手,家丁就上來從店小二手里接過匣子。
“這是尾金。”
大丫鬟結了尾款,又看了眼另一邊的雷栗,這才走了。
第169章 168.讓他心口熱熱癢癢
“你怎么知道這么多?”
聽了周毅一通象牙雕的知識,雷栗也好奇起來,“你家以前這么富貴,連象牙雕都買得起?還是你家就是做象牙雕生意的?”
“都不是。”
周毅搖了搖頭,“我就是比較喜歡去博物館,這種工藝品的博物館逛過幾次,有象牙雕的非遺傳承人在宣傳,就聽了一會兒,記了個大概。”
又補了一句,“我家也沒有你想的那么富,你不要叫我花花公子叫習慣了,就覺得我家很有錢。”
“不是我覺得你家很有錢。”
雷栗半認真半促狹地說,“你這些話聽著就很有錢的樣兒,連什么圓雕淺浮雕都知道,沒看這牙雕店掌柜都被你唬住了,還說要給咱打折呢。”
“這些都是皮毛。”
周毅失笑說,“真讓我上手鑒別,那我也是不懂的,像魚牙和象牙制品,那我就分不清,只是知道有這個類別。”
“那也比很多人強了。”
雷栗不光嘴上這么說,心里也這么想,還挺得意傲氣的,覺得自家相公真厲害,一般人都比不上。
這種時候如果是其他的村里哥兒,沒什么見識,發現自己相公這么厲害這么博學耀眼,心里怎么都有點自卑的,覺得自己不識字沒世面配不上什么的。
但雷栗完全不會這么想。
不識字怎么了?學了不就會了?周毅也不是一生下來就識字的,誰剛開始不都是一二三四地學?
沒見過世面怎么了?慢慢見不就行了?周毅見過那么多世面,不還是老老實實當他相公當他孩子的爹?
配不上?
打一頓就配得上了。
一頓不行多打幾頓。
雷栗的配得感強得要命,哪怕是要他現在當皇帝,他也能厚著臉皮坐上龍椅,大大方方地說一句眾愛卿平身。
頂多業務不熟練,那也沒事,多當兩天皇帝就熟練了!
所以雷栗在象牙雕店逛了好一會兒,哪怕有富家公子小姐也進來瞧,有店小二掌柜在一旁,哪怕他逛了半天一樣東西都沒買,他也沒一點不好意思。
逛完了,看夠了,跟掌柜的知會一聲,雷栗就大大方方帶著周毅出店去面館找外阿婆他們了。
這時候已經中午,外阿婆他們早就吃了在說話聊天,雷栗周毅兩人也有點餓了,在面館吃了一大碗面,這才繼續去逛街買東西。
民文化街貴的東西多,平民的東西也不少,像那象牙雕平民百姓買不起,但漂亮的木雕便宜的石雕玉雕也是有的,看得人眼花繚亂心旌搖曳。
連柳小草這節儉實惠的也忍不住動心,買了一支綴玉石的桃木簪子和一對紅玉耳墜,這簪子是他用,耳墜他是想留給桃哥兒出嫁時戴,紅紅火火的多喜慶啊。
主要是耳墜上的玉小,價格較便宜,柳小草出得起。
周毅看著也想給雷栗買個紅玉簪子什么的,雷栗皮膚白發黑,戴紅玉簪肯定好看,他之前給雷栗買的那只水頭不好,而且戴了好幾年都舊了。
但沒買。
……周毅攢的私房錢不夠。
“你喜歡那只?”
雷栗瞧見他一直盯著,挑了挑眉,笑著跟他咬耳朵,“想買給我?看我戴?”
“嗯。”
周毅點點頭,看著他的眼睛,耳尖有點紅,“紅色稱你。”
之前他們成親時,雷栗就買了一條深紅色的發帶,但他覺得太艷了跟自己不稱,就一直壓箱底不用。
后來是周毅拿出來繡了點花紋,給雷栗綁頭發才常用的,用久了舊了,又換了新的,靛藍墨綠,沒有紅的了。
不過周毅一直惦記著那抹紅色,一看到雷栗穿戴紅色物件,就想起成親那晚雷栗穿的那身紅衣,當時沒注意看,現在想想還挺好看撩人的。
讓他心癢癢。
“那就買。”
雷栗輕聲笑意道,爽快地給了銀子,也不用店小二拿盒子裝起來了,直接讓周毅給他插在發髻上。
“好看么?”
“好看。”
周毅認真地點點頭,看著紅玉簪發笑意漣漣的人,又覺得心口熱熱癢癢的了。
小生姜看爹爹頭上多了紅玉簪子,心想爹爹有的肯定是好東西,就也鬧著要一支簪子,烏溜的大眼睛巴巴地瞧著,軟軟黏黏地叫著爹爹。
“爹爹爹爹!生姜也要,生姜也要,要爹爹這個!要這個簪簪!”
“你頭上毛都沒手指長,要什么簪子?”
雷栗聽了好笑,拍拍小生姜的小屁股,說待會給他買糖人吃不要簪簪了,等長大了再給他買。
“就要簪簪!”
小生姜不依不饒,眼淚汪汪的,小手還指著柜臺上的簪子,“簪簪!生姜要那個!生姜,生姜不要糖人……”
說不通他就撒嬌掉小珍珠了,“生姜就要簪簪,爹爹爹爹爹爹……阿爹,阿爹!生姜也要嘛嗚嗚嗚!”
這小家伙哭起來也軟乎乎的,奶黃小面包一樣,哭得雷栗憋笑,要不是在外面人多笑話孩子不好,他都想再逗幾逗看小生姜哇哇大哭了。
周毅倒是心疼自家孩子,把小生姜抱過來哄同時看著雷栗,“這簪子也不算貴,就給他買一支玩吧?”
雷栗的紅玉簪子水頭比較好,價格偏貴,要三十兩銀子,但小生姜不懂什么水頭成色的,買只便宜的糊弄他就行了。
雷栗便點頭說好。
可這小家伙還挺機靈的,偏不要一般的,一眼就瞧中了一支金枝攢玉的簪子,覺得這金燦燦又紅彤彤的好看,一邊指著它不放一邊可憐巴巴地看爹爹。
“要這個!”
小生姜知道家里是爹爹做主的,這時候連阿爹也不看了,就對著爹爹撒嬌,又是親爹爹臉又是軟聲叫爹爹。
叫得旁邊買簪子的富家小姐都心軟軟了,忍不住道,“孩子想要就買一個吧,銀錢都是身外之物……”
還有個老夫人實在看小生姜喜歡,要把這簪子買了送他的。
“又不貴,我買了討小家伙高興,這么漂亮白凈的哥兒要是我家的,就是要天上的星星都摘給他……”
這老夫人家里有三個兒子,孫輩也都是兒子,一個女孩哥兒都沒,就一直想要個乖軟貼心的小棉襖,見小生姜這么漂亮又愛美,還以為這小家伙是小哥兒呢。
“我家孩子漂亮,常有人說是小哥兒,我倒也想是個哥兒,還貼心乖些,不像今日皮鬧讓老夫人見笑了。”
雷栗無奈地笑了笑說。
那老夫人還驚詫,搖頭笑道,“倒是老身鬧笑話了,竟沒看出是小漢子,日后大了定是個俊秀倜儻的公子。”
“借您吉言了。”
雷栗笑著同老夫人說了兩句,見小生姜真只要那金枝攢玉花簪,就問了店小二價錢,后道,“包起來吧。”
有金有玉加上工藝。
一百六十兩。
還行吧。
雷栗心想,小生姜選的,他自己用肯定花哨不好看,這簪子也比較合適女孩哥兒戴,就當以后給兒媳婦的禮物好了。
“爹爹!爹爹!”
小生姜努力去夠那只裝了玉簪的盒子,終于拿到手之后,就笑彎了眼睛,露出一口小豆豆牙。
但小生姜得了盒子并不自己守著,而是鬧著要從爹爹懷里下來,然后屁顛屁顛地跑到小寶面前,甜甜軟軟地邀功,“小寶哥哥,簪簪!”
“給我?”
小寶都驚詫了。
他剛剛把全程都看見了,以為是小生姜小孩子心性,看見別人有他也想要,而且顏色鮮艷的東西本來就討小孩子喜歡,他也沒想到
這居然是小生姜想要來送他的?!
“是呀!”
小生姜踮起腳,把盒子舉得高高地給小寶哥哥,笑得開心,“簪簪好看!給哥哥!爹爹買的!”
“這我不能要。”
小寶疊起眉頭糾結起來,雖然小生姜很可愛,拒絕了他肯定會傷心,但這可是一百六十兩的簪子,他哪兒能要這么貴的東西。
“要要!”
小生姜也擰起小眉頭,執意要給小寶哥哥,見哥哥真不要,他就扁了嘴巴蓄起眼淚,要抽抽噎噎掉小珍珠了。
這小家伙還會告狀。
“苗爹爹,哥哥不要簪簪嗚嗚嗚……”
“哎喲……”
苗夫郎自然是抱起小生姜來哄,而小生姜的親爹爹呲個大牙樂,小生姜他阿姐雷驚笙捂著嘴巴笑,
“小小年紀還挺會的,小寶啊,遇到我們生姜這種小傻瓜你就騙了吧!”
“這孩子真實在,金簪子說送就送了,以后肯定會疼媳婦。”
旁邊看到的老夫人和小姐都也笑了。
小生姜都不知道為什么大家都笑,還以為是笑自己的,但也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好笑的,于是呆呆地看著他們,連哭都忘了。
“好了好了。”
他爹爹雷栗笑夠了,才正經幾分,對小寶說,“小生姜要送你你就收下,一個簪子也不值當什么,怎么說小寶也是小生姜的干哥哥,弟弟孝敬哥哥有什么?”
又玩笑起來,“要是以后小寶真嫁給我們生姜了,那就更不必說了,相公疼夫郎天經地義,害羞什么。”
小寶就看自家爹爹,見爹爹點頭,他就紅著臉,收下了那只裝金簪的盒子,“那,那就先放在我這,等日后、日后……”
日后什么他沒說,不過大人們都心知肚明,善意地笑起來。
第170章 169.中了兩個繡球
三官是大佑朝最受供奉的神仙。
地官生辰這樣的大日子,西嶺府城辦得格外熱鬧,天剛擦黑,大街小巷就掛上了五光十色的花燈。
這兒的街市盛大熱鬧,樂坊酒樓更是不缺,雷栗一行人走在街上能聽到遠遠近近或悠揚或喜慶的歌聲樂調,還能瞧見那些酒樓二層往上的人。
那些富家小姐公子嫌街上人擠人,就包了樓上的包廂休閑或飲酒作樂,此時正從窗子上下瞧遠眺,不時用帕扇半遮笑鬧打趣。
還有膽子大的小姐扔小繡球下來,看那些接了繡球的人的各色神情,若是一個有情一個有意,還能成一樁好姻緣。
“這府城的姑娘哥兒膽子真大。”
柳小草正看見一個嬌嬌小姐扔了一個小繡球到個讀書人懷里。
那讀書人相貌白凈,倒是俊秀端莊,瞧著年紀不大,十五六歲的樣子,不過他接到了小繡球就條件反射地把球扔了出去,球落到了另一個中年大叔手里。
那樓上的小姐就生氣了,“碰”地一聲把窗子關上了,鬧得那小書生漲紅了臉,上去道歉不是不道歉也不是。
“其實我覺得這習慣不好,要是不小心扔錯人了,或是接到球的是有家室定了親的,不是平白生事端嗎?”
周毅見狀道。
他知道華國歷史上也有類似風俗,例魏晉時期,若是有百姓們喜歡的美男子上街,他們就會將鮮花和瓜果扔過去來表示喜愛,著名美男子潘安擲果盈車的典故就是如此來的。
扔鮮花就算了,扔瓜果砸到人多不好,而這西嶺扔的小繡球雖然砸不傷人,但是在一些地方繡球是定情的,拿定情的東西扔有家室的……
雖然是善意的喜歡,但他是不樂意雷栗接到繡球的。
“就是好玩嘛。”
雷栗嬉皮笑臉地勾搭周毅的肩,“我看他們玩得挺開心的,扔繡球的接繡球的都不介意,我們也看得樂呵好了。”
“但你不準接,敢接一個……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我不接。”
周毅搖了搖頭,他對自己還是挺有自知之明的,“應該也沒人會扔給我,扔給你的可能性比較大,你的……孕痣不在臉上,長得還好看。”
不是好看。
是相當的好看俊朗。
雷栗皮膚白,唇紅齒白高鼻梁,一雙墨眼不笑時冷峻,彎時笑意漣漣又含情脈脈,看得周毅都忍不住臉紅心跳,別說那些沒怎么跟男子接觸過的姑娘哥兒。
身量高而不羸弱,青衣素腰,一支紅玉簪隨意挽起發髻,從前后左右看都是一派英挺俊美玉樹臨風。
而周毅的長相十分高大硬漢,比起什么世家公子更像一個武將,要不是他穿得好氣質也好,就是武夫莽夫那一類了……
感覺一拳都能揍死人,一般小姑娘小哥兒都會害怕。
還不是十八九年輕那一掛的,抱著個孩子哄抱熟練,十足爹感,更沒有人會扔小繡球給他了。
“好看不也只給你看?”
“別人的繡球我可不要,我只要相公給我的,不止是繡的,在我身上畫繡球都隨你……”
雷栗貼到他耳邊,熱氣和嗓音都進到周毅耳朵里,弄得周毅耳朵癢癢的,加上他秒懂這句葷話更是耳熱心跳。
“還在外面,注意一點。”
周毅看了眼雷栗,只是他紅著耳朵又抱著孩子,這一眼不但沒什么說服力,還有種羞惱的人夫感。
這大庭廣眾的。
不知道親他一口會怎么樣,肯定臉紅驚惱想罵又抿唇生悶氣。
雷栗心癢癢的。
想欺負周毅的興味更足了,但人多,還有孩子和爹娘他們在,他臉皮厚不怕,但周毅真生氣了肯定不理他了。
上回把人惹生氣三天不準他碰,害他光能看不能吃。
唉。
成了親的哥兒就是得多吃虧一些啊,為了家庭和諧不得不退讓。
雷栗心里嘆氣。
正想接替周毅去抱小生姜,讓他能歇歇胳膊,眼前倏地一花,他下意識伸手一抓,登時就不得了了。
繡球!
一個小繡球!
周毅幽幽的目光瞬間投了過來,剛剛還說不要別人的繡球,這會兒倒是手快。
“這是個意外!”
雷栗連忙道。
“阿哥,前兒還打趣我看上了誰就扔個繡球呢,這會子你倒被人家看上了,這繡球準準的直奔你來呢!”
雷驚笙捂著嘴笑。
“是哩。”
朱珠兒也鬧起雷栗來,吃吃笑道,“我就看得清清楚楚的,這繡球就是從樓上直直跳進栗哥兒懷里,指定是看上栗哥兒這好皮相了。”
“樓上的窗子開著還有人笑,不過人挺多,不知道是誰扔的。”
這酒樓足有四層,窗子都開著,好幾個穿金戴銀的富家姑娘哥兒都探頭看下來,說說笑笑的。
雷栗自己也沒注意,總不能上樓去問誰扔的,說我有家室了不好意思還給你吧,不過當著人的面扔掉也不好,這小繡球還沒他掌心大,他就隨手給了小生姜玩,再哄他相公。
“下回,我下回真不接了,這就是個意外!”
“咻!”
又一個小繡球直直砸下來,雷栗余光看見了立馬拍出去,但不知道人群里哪個多手的,又吧繡球拍了回來,直直落到雷栗的懷里。
那人群里還有人高聲笑說,“小哥!人姑娘給你的繡球可接好了!好姻緣說不定就來了!瞧你兄弟都有孩子了,你可不得努努力啊哈哈哈!”
“是哩是哩!瞧你哥的孩子多漂亮啊!你的孩子不得更漂亮?”
“有緣千里一線牽……”
那些人笑完了就走了,就是周毅解釋人家也不一定能聽到,而且大街上說我是他相公不是他兄弟什么的……也挺尷尬奇怪的。
周毅:“……”
他幽幽地看著雷栗。
雷栗:“……”
肯定是有人要害我!
小生姜不知道兩個爹的心情,一看,有兩個哎,就拿起來一手一個開心地揮舞起來。
“!”
“爹爹有!”
小生姜奶聲奶氣地笑著說,但他人小聲音也小,只有雷栗周毅和離得近的柳小草幾人聽見了。
而這事太戲劇性,柳小草他們都覺得好笑,倒是沒一個人放在心上,那小繡球小生姜自己玩了一會兒,覺得沒意思就給小寶了,小寶問了小生姜又給了花兒姐和桃哥兒玩。
而酒樓上包廂。
“俏俏,那俊俏公子走了,你說他知不知道是你扔的?”
“應該不知道吧?我們可在三樓呢,俏俏扔的時候也沒有一直探頭看,不過俏俏眼光真好,那公子笑起來可真好看。”
“你說他今年幾歲了?沒帶妻子孩子出來,應該是還沒娶親吧?”
幾個小姐哥兒嘰嘰喳喳地說了一通,把俏俏說得臉都紅完了,哎呀一聲,這才又笑著轉去了其他的話題。
游神會確實熱鬧壯觀。
這府城做的游神比清米縣的精致高大得多,甚至地官身上的衣冠都是絲綢真金做的還有人在兩旁撒銅板和糖果。
這糖果小小一顆,是用油紙包起來的,府城的百姓大多賣得起糖,但還是挺稀罕的,有許多人會停下來去接去撿銅板和糖果。
雷栗仗著身高手長,也接了好些糖回來,分給了花兒姐小寶他們吃,都沾沾節日的喜氣。
答應給小生姜的糖人自然也沒有缺。
西嶺府城富庶,官府也好,提供了糖料給匠人做,又出錢雇傭,所以這糖人都不要錢。
就是排隊的人多,大都是家里的孩子想要,大人也覺得免費的干什么要花錢買別的攤子糖人,就排隊給孩子拿。
雷栗一行人也排了隊,大家說著話看著周邊熱鬧,不知不覺就輪到了他們,這糖人也不拘是大人小孩都有的,所以每人都要了一個。
免費的糖人自然不會有多好看的樣子,也沒有多大,就兩指頭寬的大小,小孩子吃一會兒就沒了。
“這樣也好,糖吃多了要壞牙齒,吃個小的甜甜嘴就行了。”
周毅把兔子小糖人給小生姜,小生姜笑得眉眼彎彎,高興地揮舞著小糖人給小寶哥哥看,看見小寶哥哥也有,這才開開心心地吃起來。
周毅對甜的一般般,不過雷栗喜歡吃甜的,見他三兩口就吃完了,就把自己的也給了他。
這糖果人的攤子臨河,河邊都是花燈河燈,小生姜被雷大山抱去看花燈了,柳小草和苗夫郎他們也都跟著去了。
雷栗和周毅周邊沒什么人,還是樹蔭底下,燈火闌珊,應該沒人瞧見他們,雷栗膽子就大起來
他膽子一向是大的,不過周毅不喜歡在外面太親近,會害臊不好意思。
雷栗湊近周毅接吻。
他剛吃了糖人,嘴里甜甜膩膩的,這個吻也甜膩起來,唇舌糾纏,兩個人呼吸都慢慢地急促起來。
雷栗的手還下意識地摸到周毅的胸口,想從衣領探進去,但被周毅抓住了手,還被瞪了一眼。
“還在外面,注意一點。”
“好。”
雷栗輕輕應道,嗓音帶著笑,好聽得讓人臉紅心跳。
周毅想到白天他被扔了兩個小繡球,也不知道是兩個人都看上雷栗,還是同一個人扔了兩次,都讓他有點醋。
但對上雷栗的眼,專注帶笑只倒映出他一個,又不酸了,微微低頭親了回去。
第171章 170.相公壯壯的,吃得飽飽的
昨夜中元佳節,雷栗一行人都玩得晚了些。
逛了游神會又看花燈社戲,那一場煙花秀盛大熱烈,天上是銀花地上是火樹,還有匠藝人打鐵花,船藝娘跳舞唱曲彈琵琶的,看得人目不暇接興高采烈。
回了宅子,大家都是倒頭就睡,只有雷栗還興致盈盈精力充沛。
勾著周毅上了床榻,還拿那兩只小繡球出來調笑他,弄得周毅又臊又醋又惱,按著人好好地鬧了一通。
雷驚笙做的那些抱枕帶了好幾個來,這時候就排上用場了,墊在雷栗腰下或腹腿下,省出的力全都用來逗周毅了,最后鬧得比以前還久一些。
吃飽喝足。
心滿意足。
雷栗眼睛一閉就睡著了,留一個周毅老老實實地收拾床榻又照顧他,忙活了半天,往床上一躺,剛松口氣那漂亮愛惹事的人就鉆進了他的懷里。
“周毅……”
低低夢囈了一聲。
周毅的心口就全軟了熱了,圈著雷栗的腰身把人攬緊了些,也閉眼進入夢鄉。
雷栗醒來床邊已經空了,一只小繡球孤零零地在他枕邊。
想起昨夜玩鬧的那些和周毅臊惱的表情,雷栗回味地翹了翹唇角,滾了滾這小球,隨手扔在軟榻上,下床穿衣服時才忽然覺得有點奇怪。
他想起來,昨晚跟周毅鬧的時候那兩只小繡球已經“臟”了,連穗子都扯掉了一把,應該是不能要了。
而這顏色也不對。
在街上別人扔給他的都是紫粉色繡花蝶的,很是嬌俏,而這只是金紅的,繡的也是老虎云紋,綴的穗子也較短,看著比較大氣。
那……
這是周毅買的?
雷栗挑了挑眉,心念一轉就有了想法,換了身胭脂紅的衣裳簪了紅玉簪,并把這小繡球也綴在了腰上。
他鮮少有穿得這樣鮮艷的時候,甫一出來就把周毅看呆了。
鮮衣艷容。
眉眼含笑。
仿佛天上人落下凡塵。
“好看么?”
“好看。”
周毅下意識點頭。
“特意打扮給我家相公看的,相公覺得好看就好。”
雷栗輕輕笑著,聲音又壓低似是要跟他說悄悄話,“放心,我只穿給你看,不穿出去……好看也是你一個人的。”
“……”
周毅噌地臉紅心跳。
又舍不得移開視線看別處,呆愣愣又直勾勾地看著他,越看越覺得他哪哪都好看。
心里微微嘆息,不怪那些未出閣的姑娘哥兒中意雷栗,他跟雷栗都老夫老夫了,也被燎得耳熱心火只想把人藏起來好。
“不過……”
雷栗半倚在門框上,笑意盈盈地輕睨著他,解下腰間的金紅繡球輕晃著問他,“這是你補給我的定情信物?還是要給我套個東西彰顯主權?”
“……”
周毅臉更熱了。
是臊的。
他確實有給雷栗掛一個繡球宣誓主權,讓人知道他有家室了擋蜂蝶的意思,但又覺得這樣不太好。
說到底扔繡球表示喜歡只是西嶺的一個習俗,那些小姑娘小哥兒也沒做什么,他大動干戈的好像他很小氣善妒,又好像他懷疑雷栗想做什么一樣。
“吃這么久的醋?”
雷栗低笑了笑,把那小繡球掛回腰間,行走間小繡球也跟著一搖一晃,吸引著周毅的視線,后知后覺又有種被當成貓用逗貓棒逗了的感覺。
雷栗靠近他,貼在他耳旁道,“吃起醋來還挺猛的。”
一語雙關。
周毅想到鬧得格外久的昨夜,就有點臊惱不好意思,抿了抿唇,才生硬地轉移話題道,“爹娘他們已經吃過早飯出去了,你想吃什么?我去給你做。”
“我都成。”
雷栗不老實地摸了一把周毅的胸口,不正經地笑道,“最想吃的昨夜已經吃飽了,廚房有什么就吃什么吧。”
“……別亂摸。”
周毅抓住他的手,但不知道雷栗是不是涂了什么香脂手膏,他只覺得那手滑滑的,還有一絲絲香味往鼻子里鉆。
他動了動鼻子。
雷栗一直盯著他自然瞧見了,低低笑道,“香不香?是上回你給我的桃花香脂,我剛剛擦了好些,身上也擦了,你要不要脫了我衣裳聞聞看?”
“……”
周毅這回是真的漲紅臉說不出話了,臊惱地瞪了雷栗一眼,就逃也似的離了堂屋往廚房去。
幸好堂屋這時沒什么人,他們又不愛用丫鬟小廝侯著,不然給別人聽見了周毅肯定要惱羞成怒不理他了。
雷栗嘆氣地想。
聽見小生姜的笑聲,腳下往小生姜的房間拐去,是外阿婆和外阿公在陪小生姜玩呢。
兩老昨天玩多了,今早就想在家多呆呆,也是想守家熱鬧些,不然宅子里只有雷栗一家三口在了,多冷清啊。
“在玩什么呢?”
雷栗人沒到聲音先到了,外阿婆聽出他的聲就笑著說,“周毅買了好幾個繡球回來,小生姜喜歡,正晃著玩呢。”
昨天那兩只繡球臟了,周毅就干脆扔了,醋醋地想買一只給雷栗帶著宣誓主權,又覺得這樣太刻意了,于是還買了幾只新的回來給小生姜玩。
這小繡球樣式很多,五彩繽紛還是有彩色的穗子,小生姜一晃穗子就跟著甩,逗得小生姜樂哈哈的。
外阿婆外阿公見曾外孫喜歡,就更拿繡球逗他玩了。
“對了。”
外阿婆突然想起來,“今早有個人送了什么邀貼來,說是請我們去參加什么生辰宴,主家是姓李的,栗哥兒你認識么?”
“姓李的?”
雷栗想了想好像沒認識什么姓李的府城人,不過他和蒙家合作的“一家”系列鋪設挺大,可能是生意上人的。
“應該是府城這邊生意有來往的,蒙家那邊知道我來了,就叫我一塊去認認人。”
“生意上的?”
外阿婆點點頭,“那是該去,人家生辰不去也不好,做生意該和氣生財,多認認人也不會被底下人給騙了。”
“你跟周毅穿好點,咱家知道你倆不愛招搖,但俗話說人靠金裝馬靠鞍,穿好了人家才不會小瞧咱們。”
“我曉得的。”
雷栗認同地點點頭。
那邀貼的事周毅在早飯時也跟雷栗說了,確實是府城這邊生意上的人,也是蒙家那邊讓人把邀貼送來的。
他倆雖然只占了一成利但也是主家之一,蒙絡不在,按規矩他倆是要去的。
那邀貼上的日子在后天晚上,不急,所以雷栗和周毅打算今天去做身像樣的衣服再去自家產業看看,以往都只見到賬本拿到分紅,還沒逛過呢。
也不提前跟店里人說。
雷栗和周毅就裝作普通客人進去,先去的自然是最出名的一家川菜館。
這是打著中川特色幌子,再融合本地口味推出菜色的,尤其是西嶺跟百洄府城相近,水運發達來往便利,百洄很多海貨都會流入西嶺府城,所以川菜館里跟海鮮相關的菜肴占了一半。
鮮美豐富的海鮮跟熱辣滾燙的辣椒碰撞,那滋味是難以言喻的美妙,吃過的客人都流連忘返,要不是西嶺沒有罌.粟,恐怕都要被人舉報摻毒了。
西嶺這家川菜館特別能賺錢,簡直就是吞金獸,因此很受蒙家的重視,派來的掌柜都是經驗豐富的老手,館里的衛生和服務都十分到位。
反正雷栗沒有挑出什么毛病。
周毅也沒有挑出毛病來。
“這館里的大廚做菜很老道,不管是蝦蟹還是海魚河魚,處理得都非常到位,保留了原味的同時滋味也足。”
周毅邊說,邊拆一只大蟹,手邊一溜的拆蟹工具。
館里的定位是府城的中上層人,所以服務貼心到簡直是飯來張口,不管是剝蝦蟹還是給魚挑刺,蘸醬料調醬料都可以,甚至還能給客人照顧孩子給孩子喂飯。
雷栗和周毅就坐在一樓的大堂里,沒有在包廂,所以能看見店員給一個小男孩拆蟹,還給他擦嘴巴。
“不過一般來這兒吃飯的大戶人家都有丫鬟小廝,自家用慣又知根知底的,比館里的員工更放心。”
雷栗看了幾眼后道,“這大堂里帶孩子來的不少,但只有一兩家會把孩子給店員帶。”
“確實。”
周毅點點頭。
不過這服務雖然少人用,但在客人中的評價是很高的,尤其館里的店員都經過專門的培訓,不管是剝蝦拆蟹還是挑魚刺哄孩子都很有一手。
有些人家的丫鬟小廝不會或不擅長,就會讓店員來。
“而且我們這館里的員工也不單有年輕周正的漢子,還有俊秀端正的年輕姑娘和哥兒,看著賞心悅目,手也巧,來吃飯的客人都心情舒暢好胃口了。”
雷栗笑著看周毅,“這法子當初還是你提的,真不知道你哪來這么多想法,難不成是以前被人伺候慣了,出來吃飯沒人伺候不香了?”
“都說我家不是什么富貴……”
周毅對上那雙笑瞇瞇明顯促狹的眼,好笑地嘆氣道,“這是我以前看見過別的店這樣做,才知道的。”
“出門吃飯總有這樣那樣的不方便,我們店的火鍋還是新鮮東西,有些人第一次來不知道怎么吃,但有人引導幫著做,客人就不會鬧笑話覺得落面子了。”
“服務到位了,口碑打出去了,回頭客就多了。”
第172章 171.情竇初開又閉了
在“一家川菜館”吃過后,雷栗和周毅又去了其他店面。
西嶺府城富饒,富貴閑人也多,這里的生意也是除中川府城外鋪設最多的。
光是川菜館就有五家,分別設在最熱鬧的商業主街和最大的四個南北港口,這些港口對著中川、百洄和南江,其中靠百洄的兩家,主打的魚鮮菜色也是最多的。
“面包店和糖水店分別有六家,家常菜店有三家,早茶店有三家,涼茶店就多了,隨便什么小鋪面就能開所以有十家,走的是薄利多銷路線。”
雷栗對自家生意了如指掌,還在西嶺府城地圖上標出來給周毅看,“這里還有兩家養生湯店,可以外送,因為很多人家都會提前訂。”
“知府家的老夫人去年過六十大壽,還點名要我們家辦,從家常菜店、川菜館和湯店抽了好些大廚和店員去,辦得漂漂亮亮的。”
“當時在西嶺可是風頭無兩,還傳到了中川和百洄,風評十分好,所以蒙家打算今年在百洄和南江等七個府城也開幾家。”
“一下開這么多?”
周毅有點訝異。
他記得目前只有西嶺和中川的府縣開設了“一家”的店鋪,因為蒙家原本的米糧生意主要也是在這兩個府城,在百洄南江等地人手和人脈都不多。
所以他有點擔心,“賺錢雖然要緊,但穩扎穩打比較好,同時展開這么多生意,蒙家顧得過來嗎?”
“而且每一個府城的風俗口味都有差異,要先調查,因地制宜,要找好廚師和服務員提前培訓。”
“還要跟當地的官員打好關系,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再者強龍不壓地頭蛇,我們外來的分走了人家的蛋糕,很容易受到當地商賈的聯合打壓。”
“這些蒙家也知道。”
雷栗見他憂慮,笑了笑說,“去年蒙絡就跟我說蒙家有這個意思,現在再提,應該是蒙家已經提前摸底過了。”
“反正風險他們擔,開成了咱就多幾個府城的收益,開不成也沒什么,在中川和西嶺的賺的銀子夠吃喝不愁了。”
“也是。”
周毅點點頭不再想這些了,蒙家在商場沉淫這么多年,肯定比他懂做生意。
“蒙絡是我們的朋友,你寫信跟他提醒一下,讓家里不要操之過急,后面發展如何就是他們的事了。”
“我知道。”
雷栗微微頷首,鼻前聞到一股香甜如蜜的氣味,就知道已經到他家的面包店了,抬頭一看果然是。
“一家面包店”跟其他的糕點鋪子不一樣,采取了現代面包店的樣式,雖然沒有玻璃柜但用了木柜,柜兩邊都是開放式的,還垂了淺色的薄紗。
風一吹拂,薄紗就輕輕飄搖,香氣縈滿整家店面又被風帶到街上,薄紗之下金黃香甜的面包若隱若現。
面包柜上還放著修剪漂亮的盆栽,開著淺色的小花,店員面帶笑容,無論是穿著富貴的小姐公子還是樸素拘謹的小百姓,都一視同仁熱情歡迎,幫著選面包夾面包。
雷栗進去時店內客人還挺多,幾乎都是姑娘哥兒,甫一見他這個高大俊郎的“漢子”都有些驚訝或拘謹。
店掌柜剛好在店里,早受到了消息知道另一個大老板會來,也見過雷栗的畫像,因此一見雷栗就熱情地迎了上來。
“哎喲!雷老板您來了!早聽蒙掌柜說您會來,就是不知什么時候,幸好我今天沒出店去,不然就錯過了哈哈!”
“您想要什么面包,我給您夾起來包好!”
“不用,我先自己挑挑,你先幫你的去吧,不必在意我。”
雷栗擺了擺手。
環視幾眼,見店內衛生做得不錯,柜里柜外都是干干凈凈的,天氣熱,這些高糖東西容易招蟲子,但這里的面包上也沒見有蟲子痕跡。
店里的客人聽到他跟掌柜的對話,還以為是哪個大商人,顏色好但面生,都不由多瞧了他幾眼。
有個膽大的姑娘笑著問他,“這位公子,聽口音是外地的,是剛到西嶺么?來買面包是給家中的妻子?”
“不算外地。”
雷栗翹起一雙笑眼,“我家是西嶺底下一個縣里,來府城是同家人游玩的,面包……是我相公愛吃甜事,想吃才陪他來買的。”
“相公?”
“你是哥兒啊?”
“你相公在哪兒……”
幾個姑娘家忽然靜音了一瞬,齊齊看向那在挑選面包的高大男人,最先搭話的膽大姑娘詫異道,
“他……是你相公啊?”
“是啊。”
雷栗笑瞇瞇的,對周毅招了招手,周毅剛走到他旁邊就被他挽住了胳膊,帶著顯擺輕快道,
“咱倆不像一對么?”
“……”
周毅沒說話,但耳根熱了熱,被拉過來這樣介紹他有點不好意思。
“嗯……”
幾個姑娘看看雷栗又瞅瞅周毅,一個英朗挺拔一個高大壯碩,神情動作間親昵自然,說是一對有種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感覺。
“其實還挺像的,很般配。”
“身高也搭。”
“這么高的哥兒我們還是第一次見,還以為是哪家的俊俏郎君,不想就誤會了……”
“我這個子是不多見。”
雷栗笑著說,又跟周毅說自己要那幾個面包,周毅應了聲就去排隊夾了,店里人多自然是要排隊的。
那幾個姑娘見狀還熱情給雷栗介紹店里那些面包最好吃,發現他腰上掛了一只小繡球,又促狹笑著問他是不是相公給掛的。
“他買的。”
雷栗的目光落到周毅身上,低笑的嗓音也帶了點促狹,他知道周毅在聽他們說話,“昨個兒再街上不知誰扔了兩個繡球給我,他就醋了給我買了一個,偏又不好意思說,我就直接掛腰上了。”
“他還不好意思呀?”
“真沒想到,反差還挺大的哎!”
“感覺一點都不兇了……”
倒是那個膽大的姑娘忽然想起了什么,問雷栗道,“該不會是昨天下午,在南街上有人給你扔的繡球吧?紫粉色繡了花蝶的?”
“是啊。”
雷栗覺得有些巧,“你當時看見了?”
“我正好在樓上……”
這姑娘笑得有些訕訕,心想她何止是看見了,還是她叫扔的,沒想到人家是有家室的,還是個哥兒……
那俏俏……
雷栗不知她在想什么,買了面包結了賬就跟周毅走了,他們還要去下一個店面“微服私訪”呢。
而那姑娘心里糾結一番,又跟店掌柜打聽這兩人的來歷。
知道他們就是面包店的東家之一,還是有名的川菜館等一家系列的東家,并且兩人成親好幾年了,還有一個孩子后驚了驚,又想到好友俏俏情竇初開……
得。
這下也不用煩惱怎么跟知府大人說了,人家有家有室還有娃!
她還是給俏俏多買幾個她愛吃的面包,安慰安慰她吧,再買兩份糖水,上次那個桂花丸子凍俏俏說好吃……
雷栗和周毅把府城的產業都逛完了,還試吃了幾家,服務到位,質量也不錯,沒有以次充好或過期的現象。
兩人還打包了一些給家里帶回去,府城這邊比清米縣熱鬧發達,水果之類的也豐富,糖水鋪里帶水果的糖水就多了,周毅還發現了菠蘿和芒果。
菠蘿浸了鹽水后十分地甜,放辣椒鹽后風味十足,青芒果也可以做成酸野,而熟芒果香甜如蜜非常好吃,因為產量多價格也便宜。
雷栗一行人都愛吃芒果。
但眾所周知,每個人對芒果都有不同程度的過敏。
非常不妙的是,柳小草對芒果過敏比較嚴重,一吃芒果嘴唇就麻癢紅腫,偏偏他又喜歡吃芒果,一口氣吃了兩大個就腫癢得厲害。
幸好過敏反應雖然劇烈,但是消退得也快,柳小草第二天就恢復如初了。
周毅說嘴唇不碰到芒果,就不會過敏發腫了,但柳小草想一想還有上街玩,萬一碰到了又腫了可不好見人,就忍痛不再吃芒果了,打算回去的時候再多帶些芒果回去。
邀貼上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只有雷栗和周毅兩個人去,兩人早穿好了合適的錦繡衣袍,坐馬車去到邀貼上的宅子。
那李姓商人是當地的地主大戶,家里田地足有幾千畝。
不論是蔬菜瓜果還是稻米雜糧都種了許多,川菜館和家常菜、糖水店的蔬果供應都是他們家的,是雷栗生意上最大的合作商之一,而跟他家來往的也多是開酒樓的人家。
“來前蒙掌柜已經說了許多要點,大致能認出人了,蒙掌柜也會跟我們一塊參加晚宴。”
雷栗看了看窗外,“看著還挺熱鬧,還有人帶了家里的小孩子來,要不是我們生姜太小,就帶他來玩一玩了。”
雷栗和周毅下了馬車,那邊蒙掌柜也下了,幾人互相說著話進了李家宅子,路上碰見其他商人,就互相寒暄商業互吹。
雷栗的臉都快笑僵了,才落了座,而個李姓商人他也看到了,是一個白白胖胖樂呵呵的中年人,他家過壽的老太太已經過七十了。
人到七十古來稀。
七十歲在現代算是比較平常,在這古代就難得了,說句不吉利的,這年紀壽終正寢了都是喜喪。
第173章 172.等回家再補償相公
“知府老夫人到”
“知府夫人到”
“知府千金李云俏小姐到”
雷栗正跟一位黃姓商賈說話,乍一聽聞這聲音下意識抬頭看去。
只見一位水粉色衣裙玉環叮當的二八佳人扶著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同雍容華貴的夫人款款而來,其后跟著丫鬟小廝十數位,做東的李衛茂連忙起身,笑臉相應。
“哎喲!老夫人、李夫人、李小姐竟都來了,您三位大駕光臨,真是令李某受寵若驚,蓬蓽生輝……”
“倒是我們來遲了,沒耽誤吉時吧?”
李夫人笑著同李衛茂寒暄。
李夫人和李小姐是在場所有客人中最尊貴的了,理所應當坐在主位,不過李夫人說今兒是李云茂老太太過壽的大喜日子,自當老壽星尊主位。
幾人笑著謙和了一番,最后李云茂家的老太太坐主位,知府家老夫人屈居主位之下,連同李知府夫人和小姐,而李家的女眷面對知府家三人都明顯拘謹了些。
男女不同席。
李云茂不在這一桌上,知府李大人也沒來,李家的男人們表情都放松一點。
不過要是李大人來了,恐怕在場的商賈都不自在了,不是趕著搭話曲迎就是戰戰兢兢,官差對百姓來說是很有威嚴的。
“知府大人家竟來人了?”
“這李衛茂跟李知府家還有關系?知府家最尊貴的三個女主人,老夫人、李夫人和小姐都來給他家老太太祝壽……”
“你們是中川來的不知道,這李云茂家的老太太跟知府家李老夫人是表姐妹,從小關系就好呢!”
“那怎么都姓李?”
“傻啊,剛好兩姐妹都嫁了李姓人唄!”
“知府李大人以前清貧,還是李云茂家支銀子供李大人讀書,自然知恩圖報了,可能李大人公事忙,這才沒來。”
說話的那幾人離得不遠,雷栗和周毅都聽了一耳朵,不過這些事蒙掌柜都跟他們說過,在西嶺也不是什么秘密,誰隨便一打聽就知道了。
“這李知府家都做到知府了,還一點也不忘搭襯親戚,在西嶺的風評也好,是個為民做事知恩圖報的好官。”
雷栗跟周毅耳語。
周毅點點頭,也壓低聲音說,“這李知府跟一般的讀書人也不一樣,士農工商,很多讀書人都讀迂腐了,覺得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看不起商賈做生意的。”
“比如文人最是興盛的文盛府城,文人大多清高,覺得銅臭,覺得商賈都是吃百姓血汗為商不仁,因此文盛地界商人地位很低,商稅也比較重。”
“這位李大人卻十分推崇商貿往來,鼓勵經商,商稅和各類與商有關的稅都是九個府城里最低的。”
“確實。”
雷栗十分贊同,他自己就是商人,所以對知府李大人的初始好感度非常高。
商稅即經商所得稅低,雜七雜八的絲絹稅、山澤稅、船稅、過關稅等等都低或者沒有,也沒有亂七八糟的針對商人的條例,比如不準商人穿絲綢,不準商人用四進的宅院,不準商人擁有太多的田地。
因為清米縣的水運比較發達,港口也是西嶺地界內最大的幾個之一,所以有很多南來北往的商人。
他聽那些商人說,西嶺對商人最是優待,中川次之,東原和游牧部落的商路時好時壞,所以官府雖不壓榨商賈,商人的處境也是起落很大。
“文盛對商人的壓制是最苛刻的。”
周毅搖頭道,“這其實很不利于當地的民生,商業不發達,很多東西都跟不上,當地的財政也不會好看。”
“像百洄那樣的也不好。”
雷栗皺了皺眉道,“百洄的海岸多耕地比較少,農民只占少部分,雖然糧稅米稅低但架不住沒有地,只能經商,百洄卻剝削商賈,簡直是不給人活路。”
百洄因為臨海,海外貿易很發達,所以對商人的苛捐雜稅十分嚴重,是九個府城里最高的,那邊的官員也是最剝削的,簡直是變著法兒地從海商手里掏錢。
官官相護。
多出來的錢朝廷并不知道,都進了官員的口袋,從上知府到下小捕快,都富得流油,是以財政不好看,但官吏的錢袋子鼓鼓囊囊。
也是海商賺錢,還是暴利,一樣東西從大佑朝轉手去南洋東洋,價格就翻好幾番,而從海外運回來的東西在大佑朝也是搶手貨,甚至是有市無價。
而且海珍珠、海膽、珊瑚等等,也是皇宮都進貢的好東西。
雷栗和周毅感慨了一下,這宴會也開始了。
李云茂及李家男人穿梭在商人之間招待敬酒,女眷們都捧著知府家的夫人小姐,同時聯絡和其他商夫人的感情。
雷栗是哥兒,本來也要坐到夫人小姐們那邊去。
但他的孕痣不在臉上,人又高大英俊,談吐大方毫不扭捏,知識又淵博,跟誰都聊得來,十足一位風流倜儻的俏公子。
于是沒人起疑,蒙掌柜也不會沒眼色提這茬。
雷栗也不想擠到夫人小姐那邊去,他不懂胭脂水粉,也不懂孩子經,坐了也沒話說,讓周毅去還差不多。
雷栗的手膏身體乳都是周毅給他挑的,照顧小生姜又有一手,讓他這個人夫人父去肯定聊得來。
周毅看著雷栗在一群老狐貍之間也毫不怯場遜色,風華正茂光鮮亮麗,花孔雀似的,十足吸引人挪不開眼,他心里還挺驕傲高興的。
不愧是雷栗!
就是這么優秀有魅力!
不過……
女眷夫郎那邊似乎有好幾個小姐哥兒在偷看雷栗,臉上緋紅,時不時偷瞄一下,低聲細語輕笑起來。
周毅想起他高中時候,班里有情竇初開的女生偷看喜歡的男生,跟小姐妹分享心事,又被促狹臉紅,跟這場景一模一樣。
“……”
周毅慢慢地抿了口酒。
心里不自覺地想,雷栗都成親了,連孩子都有了,怎么越發有魅力,更能吸引小姑娘小哥兒了?
以前是青哥兒,現在是一群。
那有個小姑娘他還眼熟,是前兩天在面包店遇見的,是黃老板的小女兒,就她看雷栗看得最起勁。
她不是知道雷栗成親了么?怎么也湊這個熱鬧?
周毅有點想不通,眉頭不自覺皺起來,顯得眉目冷硬,旁邊有人跟他搭話,他應了聲。
許是他的反應看起來冷淡或是他的樣子太兇,那人干笑著說了兩句,就連又轉去跟別人說話了。
這樣也好。
他本來也不擅長交際。
周毅不再去看那些夫人小姐,反正雷栗都跟他結婚生孩子了,她們喜不喜歡雷栗無所謂,雷栗喜歡他就行了,想通了就自己吃起飯來。
夾起一筷子,吃吃這個八珍鴨又吃那道菌雞湯,邊吃邊品味,暗暗點頭,這李家請的廚子手藝十分的不錯,做得都非常好吃。
“周毅。”
雷栗被灌了許多酒,身上酒味有些重,耳臉也緋色一片,但一雙眼明亮有神,顯然是沒醉。
他一手勾著周毅的脖子,臉龐幾乎貼到周毅的耳朵,低聲笑時嘴唇輕輕擦過他的耳廓,熱氣也打在耳蝸上,弄得周毅臉熱耳臊。
“怎么一個人在這吃菜?是不是旁人覺得你太兇了,不敢來跟你搭話,嗯?我帶你去認認人?”
“不用。”
周毅伸手隔住雷栗的嘴唇,防止他真的親上來,這里都是人,真親了可不是他害不害羞的問題了,是不合禮數。
“我在這呆著挺好的,你醉了嗎?要不要喝點茶,吃點飯菜墊墊肚子?”
“沒醉,肚子是有點空,喝太多酒了有點難受。”
雷栗見他一本正經,心里就癢癢酥酥的,要不是人多地點也不合適,他真想親一親周毅。
“那李云茂一直跟我說話,我都沒空過來找,冷落我家相公了,跟相公賠不是,相公莫生氣。”
“等回家了,我再補償相公好不好?”
“沒生氣。我知道你在忙,沒覺得被冷落了。”
周毅搖了搖頭道,給雷栗夾了塊點心墊肚子,雷栗也沒接,就著他筷子張口吃了,動作自然熟練。
那邊黃小姐看得準準的,跟好姐妹李云俏道,“你看,我都說了他倆是一對,你還不信,他真的是哥兒。”
“可他看著不像哥兒啊……”
李云俏絞著手帕,輕咬朱唇,她知道雷栗會來才來的,她本不喜歡這種場合,人多,而且總要提到她的婚事,她都要聽膩了。
好不容易看上一個,雖然家室低了點,但她爹娘都不是迂腐的定要門當戶對,誰承想居然是個哥兒,還是有夫之夫有娃之父……
“我都問過我爹了,那是雷栗,就是你喜歡的糖水店、面包店和早茶店的東家,也是川菜館的東家之一,他來府城是陪他相公游玩的。”
黃小姐嘆氣道,“那天街上我們看見的小孩子就是他跟他相公周毅的,這糖水和面包還是周毅想出來的,但他是入贅的,所以掛的都是雷栗的名。”
“總之,你就不要喜歡他了,要我說,蒙家那位二公子就不錯啊,還是中川最大的米商,相貌也不差……”
“你知道我的,我一點都不喜歡那蒙家二公子,看著木愣愣呆呆的,一點風趣都沒有。”
李云俏輕哼道。
第174章 173.栗爹爹他們在生弟弟妹妹呢!
雷栗酒量很好,但也架不住太多人灌。
商人逐利又愛見風使舵,那些商人知道他是“一家”的東家,跟中川蒙家關系匪淺,就跟狼見了肉一樣攢涌上來。
而做生意也要以和為貴,雷栗不好拒絕,就都喝了,這一杯那一杯又一杯,最后臉都紅完了人也醉了。
“小雷不行啊這酒量,才喝幾口,臉比小女兒家還紅哈哈……”
“小雷娶親沒有啊?我家有個哥兒年齡正好呢,會操持家里又能彈琴吟詩,比那些官家女兒也不差啊!”
“嚯喲!李小姐還在呢,你這話敢當著李小姐李夫人的面說不?”
“哈哈我自是不敢,倒是小雷一表人才卓爾不群,配官小姐都是應當的……”
這群老狐貍說笑間拐著彎地打聽雷栗的情況,娶親、家世、人脈、未來計劃等等,要是個性子直的肯定都禿嚕干凈了。
雷栗也笑瞇瞇的,不著痕跡地把話擋回去,黃老板都知道的事他不信這群人挖不出來,說到底他只是個外來的,他們才是本地的肯定擰成一股繩。
卻又這樣拐彎抹角地試探,顯然是老狐貍心思多。
沒全信那些消息,還覺得他還有其它的助力才能這么輕松搭上蒙家,才能這么快在西嶺立足,快速鋪設生意。
聽說還會把生意做到百洄南江這些府城去?
剛剛就有人試探地問雷栗了,雷栗連連擺手說沒有,哪有那么大能力,經營好現在的生意就不錯了。
但雷栗知道他們不信。
空穴不來風。
他們這群人大部分都在西嶺,只少部分的生意能鋪設到其他府城,像船商和走鏢,但沒有人罩著,光是路上要給的關稅和給官吏的賄賂都是不少的錢了。
所以像蒙家和雷栗這樣能跨府城做生意,還做得這么大的,一般都是有大官罩著的,在西嶺是李知府家和大環境好,在中川也有知府的線,在其他地方又是誰?
禁不住多想。
但其實雷栗自己也不知道啊!這都是蒙絡跟他說的要擴.張,他也不知道自家上頭到底有誰!
三皇子。
雷栗倏然想到三皇子在清米縣上船離開時,笑著看自己的那一眼,一個大膽而荒誕的念頭浮在心中,連忙抿了口酒。
可這念頭就像一個空瓢浮在水面上,壓下去又浮上來,壓下去又浮上來,讓雷栗不得不去想這事的可能性。
……不管怎么想,還是覺得太大膽了。
雷栗心里壓著事,喝酒時也不自覺地猛了,臉上發燙,才忽然發覺喝太多了,面對那些老狐貍的調笑也笑了笑,沒說什么胡話,看人的目光也正常。
但一上馬車,周毅就知道他是真的醉了。
“周毅……”
“好相公……”
一臉緋色桃艷的人撲住他,帶著酒氣的吻灼熱纏綿,呢喃地叫著他的名字,叫得周毅臉頰耳根都紅透了。
“別……”
雷栗一點不聽,急躁地壓著周毅親,手上也不老實地剝周毅的衣服,衣領子被周毅死死抓著剝不開,他疊起眉想了想,停下了手。
周毅剛松一口氣,心跳又猛快起來,是雷栗退而求其次抓住了他……
“……雷栗!”
周毅不自覺顫了一下,想到馬車外有車夫路上還有行人,他就難為情得要命,連忙攥著雷栗的手想讓他松開,可雷栗的吻鋪天蓋地的,不給周毅喘息的機會。
手沒讓他松開。
自己還被親得七葷八素的。
“乖一點……”
見雷栗還想進行下一步,周毅急忙把人兩只手都抓住了,反擒在懷里讓他掙不開,又低聲哄道,
“快到家了,你先忍忍,回家再做可以嗎?”
“嗯……”
雷栗一雙眼迷離微微茫然,反應了好一會兒才輕輕應聲,乖順地伏在周毅的懷里,見狀周毅也松開了他的手,給他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
“周毅……”
雷栗環住周毅的頸項,喝醉的他比平時黏人得多,下馬車時都要周毅抱下去,不肯下地走一步。
當著馬車夫和大門守夜小廝的面,周毅有點不好意思,拗不過雷栗,只好答應抱雷栗進宅子。
雷栗這才高興了,一下從馬車上跳撲到周毅懷里,手腳都纏到周毅身上,下巴也搭在周毅肩頭,還蹭了蹭,嘴唇柔軟帶著熱度,像在親周毅的脖子。
周毅覺得側頸有點癢意,不自在地偏了偏臉,卻被雷栗捧著臉強行掰回來,還親了他一口,看著他得意又愉悅地笑,弄得周毅都不知道他是真醉假醉了。
而且這姿勢……
跟夜里雷栗纏他要一樣。
周毅壓下旖旎臊熱的念頭,抱穩了雷栗,可雷栗不是個老實的,不時用腦袋蹭他頸項或親他的脖子,哼哼唧唧地叫周毅名字。
周毅不應。
雷栗就繼續叫,聽到他應了,還要叫,周毅叫他乖一點,他還低低地悶笑,惡作劇一樣。
幸好現在是夜里。
周毅嘆氣地想,要是白天,宅子里丫鬟小廝都在,爹娘他們也在,他都不好意思抱雷栗進來。
這種豎抱的姿勢,跟抱小孩一樣,也實在太過親昵曖昧。
周毅心想著,宅子里的燈籠不像現代的白熾燈,照得亮堂堂的,也就沒注意前面一大一小兩個小孩子。
小生姜這時候起夜,迷迷糊糊地牽著小寶哥哥的手,看見阿爹回來了,眼前一亮想叫阿爹呢,就發現阿爹懷里抱著爹爹。
以前阿爹都是這樣抱小生姜的,小生姜還是第一次看見爹爹也被這樣抱呢。
“爹爹……”
小生姜歪了歪小腦袋,想起自己睡覺時阿爹也抱他,“爹爹,睡著啦?”
“爹爹喝醉了。”
周毅在孩子面前更不好意思了,想放雷栗下來又覺得多此一舉,也怕雷栗又跟他鬧,就繼續抱著了。
又問小生姜,“生姜這么晚還沒睡?出去玩興奮了睡不著嗎?”
“不是。”
小寶搖搖頭道,“生姜今夜睡得早,睡前喝了一碗牛乳,現在起來方便。”
“起了夜就回去睡吧,怕黑的話就讓丫鬟姐姐帶你們。”
“生姜知道啦~”
“乖。”
周毅抱著人回房間。
雷栗下巴搭在周毅的肩上,看著兩個孩子若有所思,一路上都安安靜靜的,才到房門口就突然偷襲周毅,摟著他的脖子可勁兒親。
周毅怕他掉下去,兩只手都用來抱扶他了,一時之間沒空開門,被堵在門口親了好一會兒。
小生姜方便回來正好看見這一幕,不太理解爹爹和阿爹在做什么,而小寶臉蹭地紅了,連忙遮住小生姜的眼睛。
“?”
小生姜眼前一黑,有點疑惑,抬頭看向寶哥哥,又瞄爹爹和阿爹,小寶哥哥卻遮著不讓他看。
“哥哥?”
“生姜先不要看……”
“為什么呀?爹爹,和阿爹,做什么?生姜不能看?”
“他們……”
小寶想了想,紅著臉說,“他們在給生姜生弟弟妹妹,不能打擾栗爹爹他們,不然,不然就沒有小弟弟小妹妹了。”
“弟弟?妹妹?”
小生姜只知道哥哥姐姐,弟弟都是小寶哥哥他們叫他的,于是他的小腦瓜就想歪了,“生姜么?還有一個生姜呀?”
“不是生姜。”
小寶輕聲跟他解釋,“就是比生姜小,會叫生姜哥哥的,跟生姜哥哥去玩,就跟小寶哥哥帶生姜去玩一樣。”
“哇!”
小生姜瞬間期待極了,還有比他更小的弟弟妹妹呀!
還能帶弟弟妹妹去玩!小寶哥哥和花兒阿姐他們帶生姜玩,可好玩了,跟弟弟妹妹玩肯定也好玩!
“那,那生姜要好多,好多弟弟妹妹!”
小生姜開心地說,他有小寶哥哥、桃阿哥、花兒阿姐……好多哥哥姐姐,那他也要好多弟弟妹妹!
“這……”
小寶一下不知道怎么接了,還有點哭笑不得,好多弟弟妹妹?那栗爹爹要生多少啊?
小寶把小生姜糊弄過去,牽著小生姜回房間睡覺,不敢讓小生姜繼續圍觀兩個爹,怕小生姜又語出驚人,也怕毅阿爹臉皮薄不好意思。
那邊周毅自是注意到了兩個孩子,老臉一紅,拍了拍懷里人的屁股,“……都讓孩子看見了,你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沒有呀~”
雷栗嗓音帶笑,尾音上翹,心情很好的樣子,周毅開了門把他放在椅子上,他聽話地沒有抵抗。
讓人把熱水和水桶搬進來,周毅看見雷栗乖乖地坐著看著他,心里就軟了,親親雷栗,雷栗一雙笑眼彎彎。
“這么乖?”
“乖~”
雷栗學著周毅的話,周毅忍俊不禁,摸摸他的腦袋,他也學著周毅的樣子,摸摸自己的腦袋。
周毅笑起來。
雷栗也笑起來。
周毅歪歪頭,雷栗也歪歪頭,看著周毅的眼睛,他又湊上去親親周毅,然后笑彎彎眼,
“我乖不乖?”
“很乖。”
周毅笑著說,“幫你脫衣服洗澡?”
“好呀~”
雷栗乖乖地張開手,讓周毅幫他脫衣服褲子,脫完了,也要幫周毅脫,但不知怎么的就唇齒糾纏起來,帶著酒味和淡淡的桃花香。
“相公……”
“嗯?”
“我乖不乖呀?”
“乖。”
“比寶寶還乖?”
被問的人先愣了一下,接著低低嘆息地笑,“我說你怎么突然……乖的,比寶寶還乖。”
第175章 174.奇珍異寶大港口
昨夜喝得多,又仗著醉胡鬧了半宿,連碗醒酒的湯茶也沒有喝,雷栗早上醒來時就頭痛得厲害。
幸好周毅叫小廝盯著他的情況,知道人醒了就端了醒酒湯給他喝,又給他揉太陽穴,見他好多了才放下心。
只是免不了要勸說他幾句的,不能憑著現在年輕就喝這么多,傷了胃傷了肝,照現在的醫療水平就難治了。
“我知道啦。”
雷栗笑嘻嘻地應了,配合地讓周毅給他穿衣束頭發。
早飯只有他倆吃。
雷栗起得遲,其他人起得都早,像外阿婆、外阿公和柳葉兒雷大山年紀大了覺少,在鄉下起得早,習慣了早起,早上五六點天剛亮就醒了。
起得早在院子里慢悠悠打兩回太極,閑著也沒事干,就淘米切菜做起飯來,到七八點朱珠兒苗夫郎這些小輩起時,早飯已然做好能吃了。
也是來府城是玩的,不急早起。
不然苗夫郎他們平常也是起得很早的,做早飯洗衣裳送孩子上學,像柳小草還要去辣椒園里摘辣椒盯工,漢子們如牛二樹也要下田下地,一堆事要干呢。
好不容易來府城一趟,自是要好好出門逛的,于是大家伙現在都出去玩了,中午大概率也不回來吃飯。
周毅和雷栗前兩天去一家川菜館時,已經跟掌柜打好招呼了,爹娘柳小草他們過去都不收錢,省的他們在村里節省慣了,不舍得花錢吃得不盡興。
俗話說得好,來都來了,不多吃多看多逛逛那不是虧了?
“小生姜也去玩了?”
雷栗沒見周毅帶小生姜就問了句。
他家相公跟別的漢子不一樣,十分顧家和賢惠,上得廳堂下得廚房還會帶小孩,小生姜幾乎都是他照顧的。
特別是小生姜剛出生那幾個月,腸胃弱胃口小,要少食多餐,晚上常要醒來喝夜奶。
就是有木奶娘方嬤嬤看著,周毅也不放心,時常會去看小生姜,問有沒有好好喝奶比之前多了少了,夜里睡覺有沒有出汗著涼。
倒是雷栗折騰完周毅就呼呼大睡,一覺睡到大天亮,連抱小生姜的正確姿勢都是好幾個月后才學會的。
也沒能抱多久。
似乎一眨眼小生姜就一歲了,能走路了,就不太喜歡人抱著走,牽著阿爹的手,屁顛屁顛地走路。
人小小的還挺會折騰人的,走久了覺得累,又要人抱,抱久了又要下來走路,偏偏他腿短走不了多遠,噠噠噠走了半天,一回頭還沒出堂屋。
雷栗愛折騰別人但不愛被人折騰,陪小生姜玩一會兒就跑路了。
周毅有耐心得多,跟小生姜玩一下午走走抱抱也不嫌累,所以比起雷栗這個爹爹,小生姜要更黏周毅這個阿爹的。
雷栗爹爹還會欺負小生姜,愛看他哭掉小珍珠。
小生姜一度看見爹爹就害怕,偏偏雷栗不按常理出牌,見小生姜怕了,他還故意裝大怪獸嗷嗚嗷嗚地嚇小孩,怕得小生姜哭唧唧地抱著阿爹不撒手。
雷栗想起這只好玩小豆丁,心就癢了想把他抓來玩一玩,沒成想小屁孩不在家,讓他有點失望。
“小生姜黏著小寶,見小寶出門他要也跟著去。”
周毅不知道他老婆又起了捉弄小孩的壞主意,道,“張大強抱著生姜,大人多,也不怕看顧不了弄丟小孩子。”
“是這樣。”
雷栗點點頭,爹娘他們一行人有十三個大人,算是雷驚笙就是十四人了,只有五個小孩,兩三人看一個孩子丟不了。
“等會去港口逛逛?”
雷栗又道,“前兩日光顧著看咱家的店面了,都沒好好逛過港口,聽說有些東西是從百洄那邊來的外洋貨,說不定有好東西。”
“行。”
周毅點點頭,“等爹娘他們回來了,讓府里的丫鬟跟他們說一聲。”
他們從清米縣過來府城,帶了兩個大丫鬟和兩個小廝,都是干活麻利不多嘴的,馬車和車夫是在牙行那邊找的,臨時用用。
他們一行人多,四個下人好像顧不過來,但都不是閑著等人伺候的,就說做飯,外阿婆和柳葉兒、柳小草這幾個夫郎在府里就一塊做的。
兩個大丫鬟就洗洗衣服打掃屋子,兩個小廝就做打掃庭院之類的粗活,再者就是守夜看家。
都不是多繁重的活計,足夠用了。
而且周毅他們都不是那種苛刻下人的東家,給的工錢優厚不說,有時出去玩買了什么吃食帶回來,還有丫鬟小廝一份呢,他們自是樂意干的。
此時雷栗用好了早飯,兩個大丫鬟收拾碗筷桌子,他就和周毅出門去港口了。
西嶺府城內有兩條主要大河,一條從南江通向中川,一條通向百洄,河上有數個大港口和許多個小碼頭。
雷栗和周毅去的西嶺最大的港口,是通向百洄的,所以叫西百港口。
西百港口可比清米縣的那個大多了,兩相比較就是小巫見大巫,這港口單是搬貨的力夫就有萬數人,一眼看去十分壯觀,力夫搬貨的號子聲都震天動地。
加上做生意的商鋪小販,東來西往的大船上的商人和水手之類,每日都有數萬人流通于此。
其間魚龍混雜,貨物眾多品質卻良莠不齊,識別不出很容易就被騙了,所以在這做交易的商人大多都有一雙火眼金睛。
雷栗見過的東西不算多,如果要他去辨別,比如辨別那顆是河珍珠那顆是海珍珠,他是辮不出來的。
但他可以不買啊!
看不懂、認不出、不識貨,那就不買,管那商人說什么二五六八呢。
“你看到有什么好東西了么?”
雷栗慢悠悠地逛,看見感興趣的就問兩句看幾眼,但一樣都沒買,見周毅也陪他逛著不買就問了一句,調笑道,
“今兒爺出銀子,喜歡什么就告訴爺,爺給你買。”
“……好好說話。”
周毅聽這聲兒跟電視劇里大腹便便一頭草包逛青樓的似的,怪……猥瑣的,手臂上都起了點雞皮疙瘩。
“小伙子性子還挺辣,我喜歡。”
雷栗伸手摸了一把周毅的臉,一副輕佻登徒子的樣兒,但他眉眼帶笑,語氣輕佻,說著油膩語錄但他嗓音好聽,模樣又出挑,聽著才沒有那么猥瑣。
“……”
周毅心累無言。
“成了。”
雷栗笑了笑說,“不鬧你了,說真的,有沒有看上的?”
“目前沒有。”
周毅搖了搖頭,他物欲比較低,看見那些所謂珍貴的海膽殼珊瑚掛件、奇形怪狀的海螺和貝殼、從西洋來的鏡子油畫都不動心。
不過有點好笑的是,說是東洋流光溢彩的琉璃珠,賣上了百兩銀子一顆,但他一看就知道是玻璃珠子。
他小時候經常用玻璃珠跟小伙伴玩,在沙地或泥土地上挖幾個小坑,用一顆玻璃珠瞄準另一顆打出去,一聲碰撞,另一顆玻璃珠就滾進小坑里。
誰的玻璃珠先打進去誰就贏了。
“有些人準頭不好,就會地上用手指或小木棍劃一條線變成淺淺的小溝,玻璃珠就會順著小溝,直直往另一顆玻璃珠或小坑滾過去。”
周毅低聲跟雷栗道,想起那段時光,他還有些懷念,那時候的快樂十分簡單而純粹,幾顆玻璃珠就能玩上一下午。
“那后來誰贏了?”
雷栗問他。
“都是有贏有輸。”
周毅說,“不過我準頭比較好,有些人覺得劃線屬于作弊,不給劃,所以最后都是我贏得多一點,把他們的玻璃珠都贏了回來。”
“忘了說,贏的人可以從輸家的玻璃珠挑一顆作為勝利品。”
“有個同學比較有錢,他的玻璃珠都是最新最漂亮的,不過他打得差,所以我贏他的玻璃珠最多,還專挑他喜歡的玻璃珠拿,最后攢了一個小匣子。”
“你以前這么壞啊?”
雷栗聽了就笑,“那他有沒有討厭你?總是贏他還挑他好看的玻璃珠。”
“沒有。”
周毅搖頭也笑,“他人很大度,雖然每次我贏了他都很生氣,但是下回還跟我玩,有時我贏他太多覺得不好意思,就故意讓他,他每次都沒發現還很高興。”
“然后下回又跟我玩,又輸,又生氣,又跟我玩。”
“不過上初中的時候,他搬家轉校了,說要去縣里讀,離我們村很遠不能一起玩了,就把他所有的玻璃珠都送我了。”
雷栗眼前一亮,“那有多少顆?”
“上千顆吧?”
周毅也記不清了,見雷栗雙眼亮晶晶的,失笑地說,“那些玻璃珠有些被我送人了,大多數后來都不見了,我也不知道去哪兒了,只是偶爾在家里的某個角落掃出來幾顆。”
“真敗家……”
雷栗裝模作樣地抬頭嘆息,他雖然愛銀子,現在日子都好了,不缺銀子花,沒有鉆這個牛角尖。
不過他不知道,就算那些玻璃珠還在,那也是在周毅現代的老家里,哪能在大佑朝這邊賣啊?
兩人逛了好一會兒,倒是買了好幾塊西洋手帕,是手工織的蕾絲手帕,針腳細密圖案精致漂亮。
周毅覺得一般般,只是貴在人工,而雷栗沒見過蕾絲布料,覺得柳小草和雷驚笙這幾個愛美的夫郎女孩會喜歡,就買了幾條。
第176章 175.狐貍的果實番茄
番茄!
周毅沒想到居然會在西嶺的港口看見番茄,這家伙跟當初的辣椒一樣,被當成了觀賞植物。
他早該想到的!
他不知道在這里大佑朝的番茄原產地是哪里,但上一世番茄原產南美洲,最早是南美洲的野生漿果,那里的人們認為其顏色鮮艷具有劇毒,視它為“狐貍的果實”,只用來觀賞,并不食用。
最初傳入華國時也是作為觀賞植物,到19世紀中后期,華國人才開始吃番茄,并在滬等大城市開始大面積種植。
同理可得。
辣椒和番茄從海外傳到大佑朝之后,自然而然是作為觀賞植物傳入的,他如果要找這兩樣東西,從觀賞植物找起來比較快,就跟五指毛桃一般用做藥材入藥治病,而不是用來燉湯一樣。
“你想要狼桃?”
雷栗見他直勾勾地盯著那兩盆盆栽,葉子翠綠果實火紅,跟辣椒有些相似,“那也是一種辣椒?”
“不是。”
周毅搖了搖頭,“番茄和辣椒是兩個屬,不過它們都是茄科的算是近親,只是一個是辣椒屬一個茄屬,番茄跟茄子的關系更近。”
看雷栗聽得有點云里霧里,他想了想,換了種解釋道,
“比如,花兒姐和小木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弟,和我們家小生姜是表親,不過我們都有同一個祖親,就是外阿公和外阿婆。”
“大概是這么個關系。”
“那我懂了。”
雷栗比了個OK表示了解,“那番茄就是外來的茄子對吧,它也跟茄子辣椒一樣,能做成菜?”
“對。”
周毅說,“不過它們的味道都不一樣,辣椒是辛辣刺激的,茄子比較綿軟,番茄是酸酸甜甜的,生吃熟食都好吃。”
又補了句,“就像花兒姐和小木、小生姜性格都不一樣一樣。”
“我懂我懂。”
雷栗的理解能力還沒這么差,“不過它叫番茄的話,怎么又叫狼桃?這聽著不像個好茄的名字啊。”
不像好茄……
周毅被逗笑了一下,說,“因為番茄實際上是微毒的,它的果實和葉子含有一種叫番茄堿的毒素,大量食用會產生毒性當然,我們平時吃的量遠遠達不到中毒的程度。”
“西方一些貴族的餐具是錫合金做的,里面含有大量的鉛,番茄的酸性汁液與鉛相互作用而導致他們鉛中毒,于是狼桃的威名就這么傳出來了。”
“至于為什么叫做狼桃,我就不記得了,似乎是跟他們的一些傳說有關,傳說有種吃人的像狼又像人的怪物,稱為狼人,而這番茄有毒也‘吃人’。”
“……這番茄聽著不像什么好東西。”
雷栗幽幽地看著周毅,雖然周毅說只是微毒,但那也是有毒啊,還吃死過人呢,讓人不敬畏都不行。
“它真的是好東西。”
周毅篤定道,“而且它真的真的非常好吃,保準會很辣椒一樣大賣,它也能做火鍋湯底就是番茄鍋,能做菜又能做醬汁,酸酸甜甜的你一吃肯定喜歡。”
既然他肯定會喜歡……
“那行吧。”
雷栗被周毅這句話取悅了,好心情地點頭答應了,“那我買幾棵,這玩意兒也跟辣椒一樣好種吧?別是什么嬌氣的東西,我聽說那什么牡丹芍藥的就難養。”
都是觀賞植物,這番茄和牡丹一樣又貴又難養,產量肯定上不去,那他還怎么賺錢啊?
“很好種的。”
周毅連忙道,“隨便一種就能活了,跟雞毛菜一樣,比辣椒還好活。”
“那成。”
雷栗現在有錢了,買東西也不摳搜了,剛剛一兩銀子一條的蕾絲手帕都買了,自家相公想要的,百兩銀子都買!
天殺的!
這玩意兒還真挺貴!
就算是舶來貨,它敢買一百兩銀子一棵,那就是貴得離譜!比當初的辣椒還貴十倍,瘋了吧?!
“我們這可是南洋過來的好東西,一百兩一棵不貴了!”
那海商滔滔不絕,時不時抹眼淚一副悲痛艱辛的樣子,“海上您也知道,驚濤駭浪那是常有的,一個大浪打過來我們的船都翻了,死了不少人呢!”
“再說這植物在海上可不好養,別看這只有三四棵,我們可是花了大價錢咬牙買了二十棵,精心伺候才剩下這么多。”
“要不是您來得早,我想著早拿到銀子,好給死了的手下發撫恤銀子,都不會出低價給您一百兩銀子……”
“少放屁!”
雷栗冷笑一聲,“你當我好糊弄?這狼桃可是有毒的,不小心毒死了人,殺人償命,你可不只是發撫恤銀子了,還能跟你手下人在地官大帝那兒團聚呢!”
“再說這狼桃可好養活,隨便澆澆水就能活,說什么精心伺候你誑我呢?”
“花又小,就那么幾個果子能看,還半死不活的,買回去都不知道能不能活,敢賣我一百兩銀子一棵?”
“這……”
這海商冷汗都下來了。
他沒想到這人居然了解這么多,這狼桃確實是外洋人不要的,他看著還挺好看,就撿了個漏,隨手拔了幾棵帶上船,也沒怎么照顧,所以這才病蔫蔫的。
“那、那您說多少?好歹我這也是千里迢迢從外洋運過來的,這太少了……我不好跟底下人交代啊!”
“就這么多。”
雷栗比了一個巴掌。
“五十兩一棵?”
“想屁呢。”
“……五十兩全部?”
“再猜。”
“這……”
海商搓了搓手,咽了咽口水,偷瞄了一眼這俊俏公子旁邊高大壯碩一臉冷酷的漢子,生怕一個不滿意,這漢子沙包大的拳頭就揍過來了。
“您說個具體數吧……”
“五兩銀子。”
雷栗毫不留情道,“四棵我全要,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這可不行啊!”
海商尖叫了一聲,他頭一回見人這么砍價的,這他媽的一刀砍在脖子上啊,五百兩砍成五兩?!
“你想清楚,這可是有毒的,吃死了人要賠的可不是這個數了。”
雷栗見他面露猶豫又不甘,給了他一個梯子下,“算了,看你大老遠的也不容易,船上還死了人……五十兩銀子四棵,這是最高價了。”
“行!”
海商裝作一咬牙,狠心收錢賣了,但實際上收這番茄他一文錢沒花,純路邊拔的,這一轉手就是五十兩,壓根不虧!
他也不是不知道雷栗在故意恐嚇他壓低價,但是這玩意兒確實有毒啊,雖然他敢去海上做生意,但在海上死人和自己害死人,那可是不一樣的。
而雷栗也不好壓太低價,雖然周毅說肯定會大賣不知道真假,但確實是人家大老遠從外洋運過來的,死了人應該也是真的,多少給點辛苦費吧。
于是皆大歡喜,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雙方都滿意了。
港口上的稀奇古怪的東西還有很多,不乏奇珍異寶,但周毅此時沒心情再逛了,這番茄再不澆水就要死翹翹了!
兩人連忙坐馬車回了家,給這四棵番茄換了大花盆,悉心栽種好,又連盆帶花浸在水池子里喝飽了水,才放下心來。
這番茄挺小的。
甚至都看不出是櫻桃番茄還是做菜那種大番茄,不過有一個算一個,熟了的都被周毅摘了下來。
不多。
只有二十幾個。
應該是在船上沒有什么陽光,也沒有及時澆水,所以植株萎靡,果實也掉了不少,只剩下這么幾個幸運兒成功上了岸。
但汁水還挺多的。
周毅洗干凈了遞了一個給雷栗,雷栗挑了挑眉,促狹地看他籃子里,還挺寶貝的,這么多只給他吃一個。
不過他知道周毅的性子,也懂留種子種番茄才能生生不息,接過來后沒說什么,直接咬了一口。
“怎么樣?”
周毅帶了點笑,“是不是酸酸甜甜的,還挺好吃的?”
“確實。”
雷栗面色不變地點點頭,把咬了一半的小番茄遞給他,“是挺好吃的,你也嘗嘗,那些留種子就不要吃了。”
“好。”
周毅毫不懷疑地接過來,咬了一小口,瞬間被酸得懷疑人生,五官微微猙獰,“……怎么會這么酸?”
“不是酸酸~甜甜~的~嗎?”
雷栗笑瞇瞇地睨著他,促狹里帶著些報仇成功的快樂,“這么酸的東西居然敢騙我,翅膀硬了找打是不是?”
“……真不是。”
周毅弱弱解釋,“應該是這些番茄沒有得到好的照顧,營養不良,才這么酸的,等過段時間養好了應該就……甜了吧。”
等等。
這番茄品種不會就是酸的吧?
應該不會吧……
周毅暗忖,那做菜的時候多放點糖?白糖番茄也挺好吃的……
不管這番茄酸不酸,反正剩下的這些番茄果實周毅是要留作種子的了,甜度問題以后可以選種培育,要是那幾棵植株死了,那就真沒有了。
舶來物。
真是可遇不可求啊。
柳小草他們回來的時候,發現家里多了幾棵沒見過的植物,還有點好奇,知道是雷栗要拿來做生意的就沒有多問。
幸好周毅已經把果子都摘了,不然說不定花兒姐或者愛給小寶獻寶的小生姜就可能禍害了。
上上個月還在清米縣時,小生姜就薅了兩棵五色椒給小寶,因為他覺得五顏六色的很好看……
第177章 176.三妻四妾
在西嶺府城呆了半個月,雷栗一行人要啟程回清米縣了。
天天吃吃喝喝逛逛的,把府城的大小景點美食集郵了個遍,每個人都買了不少東西,以雷栗最多。
似乎是跟周毅待久了,雷栗也沾上了買買買的壞習慣,這個相公喜歡買!那個小生姜想要買!
這布料新奇好看,府城里的老太太都喜歡,外阿婆也喜歡,但覺得貴,給自個兒一個鄉下老婆子穿不值當。
雷栗直接買了五匹,給外阿公和爹娘也選了好幾匹布,相公和小生姜驚笙的也有,自己的自然也少不了。
西嶺府城的珍珠很多,南江的淡水珍珠、百洄的海水珍珠,各有各的漂亮,雷栗買了一匣子珍珠。
都是淡水的。
淡水珍珠顏色多而柔美,白色、白透粉、橘粉色、金色、紫色、古銅色等等,也不知道蚌農是怎么養出來的,漂亮得讓人移不開眼。
海水珍珠也是五光十色的,光澤亮,質地緊密,但它貴啊,再者說一般人也分不出淡水和海水珍珠的區別,一匣子淡水珠夠用了。
能給外阿婆做抹額,能繡在衣裳上裝點,能用銀絲金絲線絞成珍珠發釵,還能給雷驚笙和花兒姐畫珍珠妝。
府城有些高門小姐畫了出街,這倆小姑娘看見了就戀戀不忘了,所以那一匣子珍珠里有小半匣子都是切成一半的,半片珍珠好貼在臉上。
也不止是珍珠妝。
府城的姑娘哥兒們花了許多心思在妝容上,府城的胭脂水粉品類繁多,漂亮的妝容裝飾也多,什么遠山眉、桃花鈿、杏花腮,打眼看過去真是繁花漸欲迷人眼。
就是雷栗不愛裝扮,在周毅的殷切目光下,也買了兩盒唇脂香膏。
當天就用了。
先是涂在雷栗的唇上身上,慢慢的,都到了周毅的臉頰、唇瓣、頸項和胸膛……香膏也全蹭周毅身上了,兩個人都香得厲害,涔涔的細汗都有淡淡的香味。
不知是這香膏里含有少量催.情成分,還是那俊俏含笑的人太燎人心口,每回涂上周毅都覺得心熱臉燙,不知不覺地就鬧過頭了從天黑到天亮。
回程的時候,一盒香膏就用了一小半,雷栗又添了十幾盒進兜里,還笑眼盈盈地讓周毅保管。
“以后就勞相公替我擦了。”
“……嗯。”
周毅臉熱耳臊,仿佛那不是普普通通的香脂香膏,而是十幾盒小雨傘,充滿了曖昧的xing暗示意味。
大包小包滿滿當當上船。
不是農忙時節,回去時沒有蒙家的船隊了,雷栗就另找了一隊同路的船隊,雖然這路上往來的船多,出事故的概率小,但還是小心駛得萬年船。
但讓雷栗和周毅都沒想到的是,蒙絡居然也從中川回清米縣,剛好在他們后兩天到。
“你不是說一年多沒回家里,要在中川呆久點么?”
雷栗抿了口茶道,“你爹娘不同意你和梅與清的事,被趕出來了?”
“嗐……”
蒙絡擺了擺手,愁眉苦臉的,“差不多,我爹娘嫌小清是個優伶,不讓他進門,要進也行,得當妾室,還得在我娶了正妻之后才能把小清抬進門。”
“不然還沒正妻就有妾了,說出去不好聽。”
雷栗睨他一眼,“那你怎么想?”
“我?我還能怎么想?”
蒙絡唉聲嘆氣,“我自然是想風風光光地娶小清進門啊,但我爹娘不同意,小清也指定不樂意當妾的。”
“再說,我也不想隨便地跟一個陌生姑娘成親,我又不喜歡人家,娶了不是害了她么?”
雷栗倒是對他高看一眼,“你爹不是有很多妾室?老聽你說這個姨娘那個姨娘的,我以為你對娶妾這種事沒那么在意。”
“再說,你們有錢人家的孩子不是一般都有通房丫鬟?那些通房丫鬟怎么辦?一輩子都是丫鬟還是也抬妾?”
“不是!我沒有啊!”
蒙絡猛地站起來,臉都漲紅了,“我大哥是有兩個通房,但我真沒有啊!我十三歲就跟著二哥往外到處跑了,哪來的通房丫鬟……我大哥倒是把那倆通房抬成妾了。”
“不過我二哥都沒有,我年紀小,我娘操心不到我,我也不愛干這種事,還是賺銀子比較快樂。”
說著,蒙絡又嘆了口氣,“也是我以前都挺乖的,這回突然帶小清回去,差點被我爹打斷腿,最后關了好幾天祠堂。”
“還是我娘心疼我,偷摸把我放出來給我銀子,我這才能帶小清回來的,往后還不知道怎么辦。”
“那你就先拖著唄。”
雷栗道,“你不是說你二哥的婚事還沒定?兄長還沒成家那輪得到弟弟,他們最要緊最該關心的是你二哥,不是你,你就先拖著,拖到你二哥成親再說。”
“那我二哥成親之后呢?”
“繼續拖。”
雷栗理直氣壯道,“你干的又不是什么傷天害理的事,一直拖著別回家,時不時給你爹娘寫信寄點東西,刷刷存在感。”
“再賣賣乖撒撒嬌,說你跟梅與清最近過得多好多好,時間長了他們自然會同意的。”
“那我爹……”
蒙絡想到他爹那張臭臉,縮了縮脖子,“這招對我娘應該好使,可我爹軸得很,還是不同意怎么辦?”
“俗話說的好,父子哪有隔夜仇?”
雷栗說,“等時間長了你爹肯定氣消了,但可能拉不下面子,這時候你就得探探你娘的口風,主動出擊去找你爹。”
“你賣個慘服個軟,煽一煽你跟你爹的父子情。”
“最好回去的時候吃瘦點,看起來思念過度一臉憂傷,說想爹想得吃不下飯睡不著,日夜都想回家侍奉雙親,又怕爹生氣不敢回來云云。”
“要是可以,帶個孩子回去,小家伙一口一個爺爺,不信你爹不心軟。”
“好像能行……”
蒙絡雙眼發亮,但一聽到孩子就有點遲疑迷蒙了,“還要找個孩子回去啊?我去哪兒找啊?”
“……?”
雷栗看傻子似的看他一眼,“你和梅與清的孩子啊,你不是說梅與清是哥兒么?”
“這……”
蒙絡忽然吞吞吐吐的,臉紅得像猴屁股,“小清是哥兒沒錯,就是……就是……我倆跟你和周毅……不太一樣。”
“哪不一樣?”
雷栗狐疑地問他,“他不能生,還是你不能生?你倆都不能生?”
“不、不是!”
蒙絡臉漲得更紅了,一咬牙壓低聲道,“我跟小清是、是小清在上面……我不能懷,生不了孩子!”
“?!”
雷栗驚詫地微睜圓了眼,“還能這樣?”
“是、是的……”
蒙絡很不好意思,又說,“在中川和京都有些人家的哥兒也會娶妻,自立門戶,就是不能讓女子受孕。”
“哥兒壓漢子我沒聽說過,應該……應該也是有的。”
雷栗聞言,還有點好奇,“哥兒壓漢子跟漢子壓哥兒是一樣的嗎?”
“我不知道……”
蒙絡也愣了一下,“我只跟小清做過那種事,沒跟別人過……”
忽然反應過來,臉紅耳赤了,“哎呀,瞧你濃眉大眼的,怎么凈問這種事……一不一樣的,你跟周毅試一下不就知道了?”
“嗯?”
周毅剛從后院那邊過來,只聽到后半句話有點疑惑,看了看雷栗又看蒙絡道,“跟我試什么?”
他手上端著一盤雞,皮酥肉爛,汁水四溢,香氣撲鼻,是一整只荷葉雞,旁邊還有一碟孜然辣椒粉的蘸料。
最近夏熱,一池池的接天荷葉映日荷花,雷栗看見荷葉說想吃荷葉雞,周毅就給他做了,蒙絡來時他還在后院。
“沒什么。”
雷栗笑了笑,只是意味深長地看蒙絡一眼,“就是我沒想到蒙絡還能為愛獻身到那種地步,嘖嘖,我以前看走眼了,還以為他也是那種三妻四妾的人。”
哪種地步?
周毅更疑惑了。
不過他沒問,雷栗沒直說,那應該就是不方便告訴其他人。
“我本來也以為自己會按爹娘的安排成親生子,但這不是遇見小清了么?除了他我也不想要別人了。”
蒙絡搖了搖頭,還想說什么,但那荷葉雞實在太香,他的目光不自覺落過去,人也跟著坐在了桌邊。
不好意思一笑,但話里一點不客氣,“這個雞也有我一份吧?”
幾人都這么熟了,還一起合作做生意,吃個荷葉雞當然不算什么。
蒙絡也知道雷栗和周毅不拘小節,他一開始還有些矜持,沒叫他也不湊過去,后來一見好吃的,就自覺的作過去了。
“當然。”
雷栗笑了笑,也坐到桌邊,好在周毅做的荷葉雞夠大,后院也還有好幾個,不怕不夠三個成年漢子吃。
有吃的在,蒙絡也顧不上什么爹娘愛情了,猛猛吃起來,仿佛要花悲憤為食欲。
“你這么吃下去,別說瘦了,估計你爹娘再見你時,你都要白白胖胖的了。”
雷栗有點好笑道。
“啊……”
蒙絡看了看手里油汪汪的雞腿,掙扎了一下,繼續吃雞腿,含糊地說,“那到時候我再減肥吧,不行我就跟我娘哭一哭,我娘最好說話了……”
“你都這么說了,那還苦惱什么?”
第178章 177.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蒙絡嚴謹執行雷栗給他定的計劃。
時不時地給爹娘寫信捎東西訴說衷腸,捎一些好玩的好吃的東西回去,雖然聽他娘說他爹挺生氣的,又把他罵了一通。
弄得蒙絡心惴惴的,生怕他爹叫人來抓他回去,連忙給他娘和大哥二哥傳信,讓他們幫忙勸勸老爹。
沒多久,蒙絡也收到了他大哥的傳信,傳來了兩件好事。
一是二哥跟西嶺府城李知府家的嫡小姐定親了,今年準備聘禮婚禮事宜,預備明年開春就成親,二是百洄等其他府城的“一家”系列開起來了。
“……聽說發生了不少事呢,不過向沖表哥去百洄那邊幫忙了,才會這么順利,生意都挺好的呢。”
蒙絡這傻白甜少爺樂呵呵的,收到信兒立刻跑來告訴雷栗和周毅了,“九個府城啊……今年咱賺大了,你們夫夫倆,年關就等著數銀子數到手軟吧!”
“向沖表哥……?”
雷栗聞言,同周毅交換了一個眼神,“我記得百洄不是魚龍混雜水很深,你也說發生了不少事,這是怎么了?”
“嗐……”
蒙絡擺了擺手,“就是官商勾結,地頭蛇壟斷那套唄,當地的大酒樓都是盤踞十幾年幾十年的老人了,咱一個外人想分一杯羹,可不得有人耍手段了么?”
“故意壓價、造謠潑臟水都是小事,不知道哪個殺千刀的那么惡心,居然半夜放火燒咱酒樓!”
“這損失就大了。”
“酒樓燒毀了得修葺,不然烏漆嘛黑的也迎不了客,要花銀子費時間,生意也做不了,還晦氣。”
“剛開門就遭這事,可不晦氣么?加上市井里不知誰傳的,說酒樓東家吃喝嫖賭還害死了一個好人家的姑娘,把咱酒樓人緣都搞沒了。”
“這一招確實惡毒。”
雷栗皺眉道,“首先放火和造謠的人都難抓,就算抓到了把人關了牢,背后人難說不會故技重施酒樓,聲譽也難挽回了。”
“是啊。”
蒙絡贊同地點點頭,“這要是我肯定想不到該怎么辦,要是你會怎么辦?”
“我?”
雷栗輕笑了笑,“那當然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了。”
“這話怎么說?”
蒙絡不太明白。
“我會買通市井中的乞丐和混混,他們整日都在街上流竄,大概率會知道是誰放的火造的謠。”
雷栗不緊不慢道,“然后再買通放火人和造謠者,問清楚誰是背后主使,讓他們也給主使者放一把火,燒一燒他們的銳氣,再挖些黑料半真半假地傳播。”
“你說是一個新來的、壓根了解的人的笑話好看,還是盤踞當地多年威風凜凜的大勢力的笑話好看?”
“那當然是后者!”
蒙絡不假思索道,“外人的笑話聽聽就忘了,熟人的笑話才讓人印象深刻,而且肯定有很多人想把他們拉下馬”
他忽然頓了頓,迸出一聲大笑,“你這招用得好!”
“確實好。”
周毅點點頭道,“不僅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還能把矛盾轉移,從你和對方的戰場變成三方的戰場,將敵人的敵人也拉進來。”
“而且俗話說,閻王好說,小鬼難纏。”
雷栗笑瞇瞇道,“既然他們跟官府有勾結,那肯定會跟底下的官差打好關系,可是府衙的小吏捕快那么多,每一個都跟他們關系好可能么?”
“平時受氣的、想擠掉對方上位的,有共同的敵人,我有錢能使鬼推磨,那自然是合作共贏了。”
“他們升官,而我發財。”
“哇!”
蒙絡聽得兩眼發光,“雷栗你好聰明!你居然能想到這么多!”
“這不是很常見的手段么?”
雷栗失笑,“不過我這都是口頭上說的,實際上用什么還有具體問題具體分析,畢竟不是什么都能用錢開路。”
“話說回來,你向沖表哥是怎么解決的?”
“好像是他有那些人的把柄?”
蒙絡不太確定,搖了搖頭道,“我大哥沒跟我說具體,反正向沖表哥一出馬就一帆風順了,他后來又去了文盛那邊。”
有那些人的把柄?
哪些人?商人還是官員?還連去兩個府城,向沖能解決百洄遇到的麻煩,也能解決文盛遇到的?
雷栗瞇了瞇眼。
他覺得這個向沖不太簡單,就算是依靠蒙家的勢力,能這么短時間就吧事情辦妥來來回奔波,也不是個普通人。
不過算了。
不管向沖普不普通簡不簡單,生意越做越大對他是好事啊,在家坐著就有源源不斷的銀子進賬,多爽啊!
雷栗慢慢彎起眼睛笑,看在周毅的眼里,就像跟吃到了肉而心情愉悅的小狐貍,怪可愛的。
周毅喝了口茶水。
想起了什么,又對蒙絡道,“等會留下吃飯吧,我又發現了一樣好東西,要是做好了,能跟辣椒一樣賺錢。”
“真的?”
蒙絡瞬間兩眼發光,比剛剛崇拜地看著雷栗時還亮,活像老鼠見到糧食,“是什么?也是吃的么?”
“是。”
周毅點了點頭,“它叫番茄,是一種蔬菜,不過現在番茄種子很少,目前還需要培育,應該明年才能較大面積地種植。”
“那沒問題!”
蒙絡豪氣擺了擺手,“又不急于一時,你們慢慢來,不管是明年還是后年我都等得起,要是缺銀子缺地了你們就跟我說。”
“我不會種菜也不會做菜,幫不上什么忙,就是家里有錢。”
“那當然。”
雷栗促狹地笑了笑道,“你可是我們的大財主,有壓榨財主的機會我自然不會錯過,到時間你別心疼銀子就好。”
“那肯定的!”
蒙絡樂呵呵地答應。
周毅要做的是番茄宴。
但不是用整個番茄,而是把番茄籽兒挑出來后的“肉”,也就是花室發育而成的部分,還有番茄的汁水。
距離之前周毅得到四株番茄已經過去三個多月,時間來到十月底。
這期間周毅采摘的番茄全都會取籽兒留種,然后再把這些種子種下,精心照顧,等它們發芽開花結果。
繼續取籽兒留種,選取其中酸甜度比較恰當的一罐,酸度太大的單獨一罐,到現在已經存了不少的種子了。
因為種植在鄉下宅子的后院,蒙絡不常在三里河村而在清米縣,所以蒙絡現在才知道這些紅色果實的狼桃是“番茄”,且能用番茄來做菜。
一張大方桌上都是番茄有關的菜。
松鼠桂魚、番茄豆腐、白糖番茄、番茄炒雞蛋、番茄滑肉,中間是一鍋番茄湯底的火鍋。
色香味俱全。
蒙絡忍不大快朵頤。
“你吃慢點。”
柳葉兒好笑地說,給他遞上一杯冰檸檬水,“吃這么急做什么?又沒人跟你搶。”
柳葉兒挺喜歡蒙絡這年輕人的,跟她家栗哥兒年紀差不多,一張圓臉很討人喜歡,還總是笑呵呵地叫她柳葉姨。
“這太好吃了!”
蒙絡剛吃番茄鍋涮過的肉太急了,不小心被燙到了,連忙接過柳葉兒的冰水喝了兩口,不燙了才松口氣。
又笑起來露出小虎牙,“我覺得每個菜都好吃!”
“特別是番茄鍋,跟辣椒鍋不一樣,酸酸甜甜又開胃,特別適合我這種不太能吃辣的人,不知不覺就吃快了。”
“好吃也不急。”
柳葉兒笑得慈愛,見他喜歡吃糖醋排骨,給他放近了一些。
“好嘞柳葉姨!”
蒙絡脆升應了,夾了一塊糖醋排骨吃了一大口飯,發現桌上大家都不緊不慢,只有自己這么莽撞,還有些不好意思,又疑惑,
“這么好吃你們怎么不太吃啊?柳葉姨,你們不喜歡吃么?”
“不是不是。”
柳葉兒笑著說,“我們吃過了,再說你是客人,怎么能跟客人搶著吃呢?”
雷家人也喜歡吃番茄,但是頂不住每天都有番茄啊,因為在周毅培育合適的番茄,而且幾乎每天都采種子,所以桌上經常出現番茄相關的菜。
就算是最經典的番茄炒雞蛋,天天都有那也太嚇人了……
小生姜倒是很喜歡。
這小家伙的口味很像他爹爹雷栗,對這種酸酸甜甜的尤為喜愛,天天吃番茄炒雞蛋也吃不膩,早上去讀書還要叮囑他阿爹,中午記得做番茄炒雞蛋,他要帶小寶哥哥回來吃飯。
小生姜還是個小孩子,對喜歡的人的表達非常單純,就是把自己喜歡的東西跟喜歡的人分享,喜歡的玩具、喜歡的衣服、喜歡吃的東西。
雖然小寶也不知道,自己要小生姜的小木馬和小球玩具、他的小衣服有什么用。
但是他一拒絕,小生姜就淚眼汪汪地看著他,看得他心軟軟忍不住答應他,當做是幫他保管,小生姜來自己家玩時再跟他玩。
這一場吃得賓主盡歡。
最后蒙絡還打包來一份新的,說要帶回去給他家小清吃。
“要不是我家小清不喜歡出門,我真想帶他過來跟你們認識,你們一邊是我喜歡的人,一邊是我的好朋友 ”
蒙絡嘆氣道。
雷栗笑了笑道,“沒事,來日方長,總有機會。”
“那也是。”
蒙絡點點頭,拎著給梅與清的食盒,高高興興地坐上馬車走了。
第179章 178.事以密成
因為番茄越種越多,家里的后院已經不夠地方種了,周毅又買了一塊旱地。
地有三畝的樣子,兩畝種酸甜番茄一畝種酸番茄,就是地有些偏也略薄,需要追肥養地才能種出好番茄來。
周毅跟爹雷大山一塊種,他雖然對做菜干活很有心得,但是種菜就一般般了。
雷大山種田下地多年,種東西很有一手,以前種稻谷就是村里數一數二的好手,種什么茄子土豆的也長得好,一瞧那葉子根莖就知道追什么肥、要不要剪枝條蔬葉。
番茄是茄科。
在雷大山看來跟茄子辣椒大差不差,跑勤點盯緊點,多種多試,早晚能把這番茄性子摸得一清二楚。
夏季雨熱同期,高溫多雨。
這番茄長得快枝葉茂盛,但也容易被曬死澇死,要及時澆水,也要及時排水,要是剛施肥就碰上下雨還得再施肥,不然番茄營養跟不上果實長不好。
“……這番茄金貴,要跟稻谷一樣育苗苗再種到這邊,這根就不能傷嘍,最后提前一兩天澆水而且澆透,拔的時候泥土才能輕松落下去,不斷根傷根。”
雷大山邊拔出小番茄苗輕輕抖落泥土,放到籃子里,邊跟周毅說,
“這苗苗啊太小就移也不好,扎不了土容易死,像現在五片葉子就差不多了,半大小子壯實還好管教,移好了就老老實實扎根結果子了。”
“我知道了爹。”
周毅在本子上記下來。
這本子是他把紙裁成巴掌大小再穿孔,用一根繩子串起來,做成的活頁筆記本,再把炭筆削尖了方便寫字。
“老話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等這些番茄苗苗移過去了,還得再追幾次肥才能長好,不然餓肚子就結不出好果了。”
雷大山說著自己的心得。
不管是什么莊稼,生長的時候一定得吃夠了長好了,才能開好花結多果,也不能什么花什么果都留,花多了結的果子就小了,得摘掉一些讓它結大果。
這樣才好看好吃好賣呢。
像他以前種的南瓜,南瓜藤長得好就會多留點南瓜,能結七八顆大南瓜,長得不好就一棵藤上只留四五個,這樣長出來的南瓜又大又甜。
去集市上賣南瓜,人家一般不整個買的,一個太多吃不完,天氣熱就容易壞,只買一塊或一圈。
“有些人要先嘗后買,你要切一小塊給人家嘗嘗,人家吃覺得甜了才會買,下回想要南瓜說不準還來你這,沒味兒的人家就去下一攤了。”
雷大山擦了擦臉上的汗,這會兒還是早上但日頭已熱起來了,在地里沒多會兒就出一頭汗。
他看了看苗地,已經被拔完了,就把擔子挑起來,見周毅要過來挑,他擺擺手道,“不用,這么點苗子不重,爹挑得動。”
擔子里的番茄苗確實不重。
因為現在已經是十月底,而這種番茄從發芽到結果需要50-60天,就是說到十二月下旬才能收獲,已然是今年最后一批,所以種的量不多。
周毅也只是想試試這些番茄能不能成功在三里河村過冬,這里的冬天不算太寒冷,有些年份甚至連雪都不下,只有薄薄的一層霜。
如果這些番茄能過冬,只是產量少一點的話,那他們冬天也有穩定的番茄供應了,不管是家常菜,還是川菜館,都能繼續出售番茄相關菜品。
特別是番茄鍋。
大冬天的,跟親朋好友聚在一起吃上一鍋熱氣騰騰的番茄火鍋,多幸福啊,酸酸甜甜的還開胃。
而且冬天很多菜都容易被凍死,只有大白菜白蘿卜這些能種,被霜打過更甜更好吃,若番茄也行,那他們家冬天也能多變點花樣做飯了。
主要是自己家能吃好,能不能賺錢無所謂。
周毅和雷大山把這最后一批番茄苗種好,就打道回家了,路上碰見其他村里人,不免聊了一陣。
村里人對雷家中的這個新事物都挺好奇的,都在猜是不是跟辣椒一樣,也能用來做菜賺錢,要是能的話,那不是也跟辣椒那樣需要他們來種?
但是種辣椒已經要了他們大半旱地了,剩的那一點是自家吃菜用的,再種這個新東西就不夠地了。
但是村里村邊還有很多荒地,開墾出來了不就能種了?
村里人心思各異,但總體上是好的,都希望雷家能多點賺錢的法子,好讓他們跟著喝一口肉湯。
“栗哥兒他相公!雷家大哥!”
桂夫郎一向有話直說,連罵人都敢在人跟前明著罵,見到周毅和雷大山,立時就笑開了花,連攔上去把一個籃子塞給他們。
“自家種的芋頭,不值錢幾個錢,帶回去吃啊!好吃我多送點!”
這兩年雷家日子好了,不太計較以前那些事了,桂夫郎也有心改善關系,經常笑臉相迎貼冷屁股也不惱,于是現在兩家不算好不算壞。
有時在路上碰到,桂夫郎給柳葉兒兩個茄子,柳葉兒就回他一把青菜,還能說笑兩句。
此時,桂夫郎都把芋頭塞過來了,雷大山也只好收下,點點頭道,“那成,下回缺什么我家菜地有的你也拔一把去,不用去我家說。”
村里人有關系好的,自家缺了什么就去另一家說一聲,到他們菜地里拔幾棵蒜、摘一把青菜,下回再還回去。
桂夫郎家的旱地跟雷家的挺近,摘點什么很順路,這是有借有還,再借不難。
有時村里有喜事或者喪事要擺席,家里桌椅碗筷不夠,也是去別家借,等席后再還回去,青菜、雞蛋甚至雞鴨也是跟村里買,一般都會給個友情價。
比市面上便宜兩文幾文。
“成啊哥!”
桂夫郎笑得熱情,又裝作不經意道,“看你們每天這么忙活,這是去哪兒啊?要是下地什么的,我家那口子正閑著沒事干,讓他去干正正好!”
“沒多大事。”
雷大山擺擺手,“就一點活,我和周毅兩人干得過來,這不是快農忙了,你顧著自家田里的谷子就成。”
“害,這不是還早嘛。”
桂夫郎擺了擺手笑道,也不拐彎抹角了,“我昨兒去那邊挖野菜,瞧著大哥家的地里長的……那是菜吧?葉子翠綠莖桿子粗壯,還有一個個紅彤彤的果子。”
“乍一眼還以為是辣椒呢,細一看又不是,圓溜溜的,我這村夫也沒見過什么大世面,認不得幾個好東西,不知道雷大哥家那是什么?”
“哦,那個啊。”
雷大山不以為意道,“就我家哥婿外頭隨便買的,不值幾個錢,還酸得很,不大好吃。”
這東西在雷大山看來確實很一般,說甜它沒南瓜甜,說酸沒有牛角子和梅子酸,也比不上李子,就是做菜還成。
也是雷栗和周毅沒跟他說,買那四棵番茄花了五十兩銀子,雷大山以為就是西嶺府城那邊常見的莊稼,那既然常見了,自然不值幾個錢了。
“不好吃啊?”
桂夫郎笑著瞥了周毅一眼,見他跟雷大山說了幾句就先走了,也笑著跟他道別,又跟雷大山道,
“瞧雷大哥你說的,這東西咱村都沒人有就你家種了,你家栗哥兒多高眼光的人啊,找個哥婿都是頂呱呱的好,那紅果子指定是好東西啊!”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給咱吃幾個也見見世面?”
“這不成。”
雷大山搖了搖頭,“這要是我買的,你說了我指定給了,但是我哥婿的東西,得問過他才成。”
“你要沒別的事,我先走了,得回家吃飯。”
“好好好,雷大哥慢走。”
桂夫郎笑著連連點頭,眼見雷大山走遠了才撇了撇嘴,不說實話就算了,說不值錢誰信啊,不好吃?那辣椒干吃也不好吃啊。
雷家沒一個透漏那是什么東西,而跟雷家好的村長家也避而不談,村里人想知道又不好追著問,人家賺錢的路子你追著問不是找打嗎?
也不敢偷來吃。
萬一跟辣椒一樣辣死人怎么辦?
而且村里白天人多,晚上也有人巡邏,偷東西還是偷雷家的東西被發現了,那可不是小事。
要被全村人戳脊梁骨的。
雷家自然也知道村里人都在琢磨番茄,但這是他們生意未來的招牌之一,在沒成之前,大肆宣揚可不是什么好事。
古話說的好,事以密成,敗以密泄。這要被誰泄露給對家,搞事搞破壞,他們不就虧大了?
“而且村里在做辣椒的生意,要是讓他們再做番茄生意,把所有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風險太大。”
雷栗搖了搖頭道,“他們的地就這么多,人也就這么多,一邊照看稻田辣椒一邊顧家里就已經夠他們費心力了,再加上番茄,肯定管不過來。”
“只壞番茄還好,要是他們搞砸了辣椒又壞了番茄,我們恐怕連川菜館都維持不了了。”
“貪心不足蛇吞象。我們開頭給他們賺番茄的錢,又不給他們繼續賺,把番茄給別人,升米恩斗米仇,說不定就成仇家想報復咱了。”
“確實。”
周毅點點頭道,“這番茄生意我也是打算自家做。把村尾那塊荒地包下來,再雇幾個長工。”
第180章 179.偷番茄的賊
雖然雷大山說番茄不值幾個錢,但雷家的番茄還是被人偷了。
三畝地里不只有剛剛移過去的番茄苗,還是已經碩果累累的結果期成株,一顆顆一串串的,小燈籠一般,頗為顯眼。
夜里沒有留人守地。
村里都有人牽狗巡邏了,雖然是防止有人偷快成熟的稻谷和辣椒,但也會順道去巡一巡雷家的番茄地。
村里人都覺得這新鮮東西對雷家很重要,都受過雷家的恩惠,自是多留幾個心眼的。
而周毅也不可能把每個紅了的番茄都及時采摘,摘下的番茄要先嘗味道,看酸甜度怎么樣再取種分開,剩的果肉不是自家吃,就是喂雞。
沒成想,就被人盯上偷了。
小偷是村里的一戶懶漢,原本他爹娘在時家里挺富裕的,就是人太懶了,不出去做工賺錢也不下地種田。
等他老子娘一死,他啃不了老,就把家里的田地、家具能賣的都賣了,現在家徒四壁,三十多了也沒娶上媳婦。
之前村里剛傳雷栗殺了人,沒人敢跟雷家結親的時候,這懶漢還動過娶雷栗的心思,就算上上門也成啊。
“我沒同意。”
雷栗撇了撇嘴,嫌棄地瞥了眼地上被五花大綁的懶漢,“說得好聽上是上門,實際不就是吸完他爹娘的血,想來吸我們家的血么?”
“別家的漢子都是下地干活做工賺錢,好養活一家人的。”
“他倒好,指著我一個哥兒養他,指著我爹娘照顧他吃喝拉撒,真是癩蛤蟆照鏡子自己不曉得自己丑。”
他大半夜本來在折騰周毅的,剛把人推倒坐下再來一回,就聽到噼里啪啦一陣拍門聲,還又吵又嚷的活像打雷。
嚇了雷栗一跳。
驚得周毅瞬間萎了。
雷栗憋著氣,穿了衣裳氣勢洶洶地去開門,門外卻是烏壓壓一群人,男女老少舉著火把提著燈籠,不知道還以為上門尋仇呢。
“栗哥兒你可醒了!”
“抓賊了!”
“你都不曉得發生了大事!”
“快叫上你家相公!”
七嘴八舌的,雷栗一句沒聽明白,皺起眉頭,問,“先一個人說發生什么事了,什么賊?”
“你家紅果子那地!被偷了!”
三六子他娘是個大嘴巴,嗓門又大,一馬當先道,“就今兒晚上,我家三六子跟村長家牛大樹和村頭牛四爺家的牛富貴巡村,帶著兩只狗呢!”
“走到你家紅果子那地就瞅見有個人影鬼鬼祟祟的,我家三六子沒說話呢,兩只狗一叫起來,那人影拔腿就跑,你說要是沒做虧心事他跑什么?”
“果然哩!”
“就村中頭那個牛成才!那懶漢跑你家地里偷果子哩!給我家三六子抓得準準的,現兒提到村長家去評理了!”
雷栗和周毅跟三六子接觸不多,但一個村的也知道三六子這人,他以前是在縣城港口做力工的。
雖然有點矮,但人又黑又壯,有一把子力氣,賺的錢也比一般人多,但都給他娘了,所以不常去那時的雷記快餐店。
那懶漢李成才四體不勤,連做飯都懶得做整天去伯父家討吃,三天起碼餓六頓,能被三六子抓住領子提起來。
加上還有牛大樹和牛富貴,自然打不過三個大漢。
偷東西不是小事。
何況是偷雷家的東西。
抓到李成才后,三六子幾人自知做不了主,就把他提到村長家去了,三六子的娘剛好出來找三六子,曉得這事后她一嗓子半個村的人都知道了。
接著就演變成現在這樣了。
雷栗和周毅跟著村里人去到村長家,李成才正被五花大綁,嘴里也塞了布條,村長家院子里門口都圍了一群人,應該是半個村的人都來看熱鬧了。
剛剛雷栗和周毅從家里過來時,就發現村里幾乎每戶人家燈都亮了,還有披著衣裳在門口抱著孩子哄的夫郎和婦人,眼睛朝村長家張望。
看見兩個正主來了,還念叨一通要好好把那李成才處理了,不讓他再偷摸,糟蹋地里的莊稼。
“就是哩!”
柳小草叉著腰,往地上啐了一口,“以前惦記你給他干活賺銀子就算了,癩蛤蟆天天有不缺他一個,現在行起偷摸的行當了!”
“今兒敢偷番茄果子,明兒就敢偷金子銀子!打斷他兩只手拉他見官去!”
“嗚嗚嗚!
懶漢李成才一聽要見官就急忙驚叫起來,他嘴里有布條塞著,眾人聽不出他在說啥什么,牛大樹見狀把布條扯了下來。
“別啊別啊!我不敢了!別拉我見官!我這、這不是我要干的!”
“不是你要干的?”
雷栗瞇起眼睛,半俯身看李成才,“不是你要干的,那是別人指使你做的?”
“是、是啊!是別人讓我干的!”
“是誰?”
“是、是……”
李成才的眼珠子轉來轉去,滿臉急躁慌張,一時編不出來,一溜眼瞅見桂夫郎在人群里頭,登時張口就道,
“是柳桂花!是他指使我干的!他見不慣你藏著好東西不讓村里人知道!叫我來偷果子的!”
“什么?!”
桂夫郎柳桂花驚怒一聲,邊說就要沖上去打李成才,被幾個嬸子夫郎拉住了才沒打成,但他嘴皮子機關槍一樣突突突。
“你這該挨千刀下地府見地官老爺的潑皮無賴戶!喪了你的良心狗肺!敢潑我臟水,說我要你偷雷家的果?!”
“村里人誰不曉得,我家的地種的都是雷家的辣椒,我讓你偷雷家的果子我有什么好處?!”
“我讓村里人曉得那是什么好東西做什么?讓你們跟我一塊掙銀子?還是得罪栗哥兒賺不了辣椒錢?”
“我還不如討好栗哥兒,讓他單給我一個人做!你自個兒黑心肝爛心腸別賴上我!”
雖然桂夫郎人是小氣記仇,但是他一心想賺銀子,為此不惜熱臉貼冷屁股去討好雷家人,怎么可能壞雷家的事?
村里人都知道桂夫郎的脾氣,可能剛開始有點懷疑,但現在聽桂夫郎這么一說,再一尋思就都明白他不可能干了。
“你別想誣賴好人!”
“就是啊!”
“是你自己起了歹心還是別人要你干的,你自個兒不曉得?”
“要我說就揍他一頓,不行就揍兩頓,揍完了他就老實了!”
圍著的村里人亂糟糟地吵起來,舉著火把燈籠,影子倒在李成才身上,像一群惡鬼叫囂著把他的手腳扯斷吃掉。
“別!別!我說!我說實話!”
李成才瑟瑟發抖。
他好幾天沒吃東西了,因為他常去伯父家打秋風,鬧得伯母和幾個堂哥堂嫂都不喜歡他,經常找借口把他趕出去或者只給一點吃的,壓根填不飽肚子。
他自己家的地已經賣得差不多了,剩的那一畝半是位置不好,加上他基本沒打理過,本就薄的地長滿了雜草,就更沒人會要了。
他是想自己種菜的,不種就沒東西吃了,可能除草整地太累了,他干一會兒就累得不行發懶不想干了。
于是他就偷別人家的菜吃。
這家拔一點,那家拔一點,因為菜拔得少,所以很少有人發現,或者是發現了,也懶得跟他計較。
“……可那些地里的菜生吃很難吃,我家里沒柴也沒鹽油,生不了火,生的菜吃多了還拉肚子。”
李成才小聲道,“我就是前兩天不小心跑到了雷家的地,以為跟辣椒那樣吃不了,就偷了幾個果子。”
“沒成想一吃大都是酸的,又有點甜,還挺好吃,我就想多偷點,就不用天天出去偷,也不用生火了。”
雷栗和周毅一聽,真是無語又合情理。
村里人種的菜大多是青菜茄子豆角之類的,都不是合適生吃的品種,生吃自然很難吃,尤其是茄子吃油重,要放多油加上醬油或者醋溜才好吃。
但番茄不同。
雖然它是一種蔬菜,但也像一種水果,生吃熟食都別有風味。
這李成才乍一碰到番茄,自然就想多偷點回家存著,他看那地里都是番茄,結了這么多果子偷多點應該也沒人知道,偏偏運氣不好碰上了巡邏隊。
虧雷栗和周毅過來時心里想了那么多,還以為是縣城里那個開酒樓的同行,知道了他家在培育這個番茄,派了李成才過來偷番茄也回去種。
或者是村里那戶人家看他們家發達了不爽,想要搞破壞,畢竟眼紅病這東西自古以來就有,誰也說不準的。
“那你為啥不進山里找東西吃?”
柳小草狐疑地問,“山里不是有挺多果子?還有酸桿,這東西也能生吃啊,再不成你到河里抓魚烤了吃都比偷人家果子強吧?難不成你想一直偷栗哥兒家的果子吃?”
“山里、山里那不是……”
李成才囁嚅了下,被柳小草要么踢了一腳才繼續道,“山里不是說有野豬什么的么……碰上野豬我那不是死定了,再說山里挺遠的,摘果子還要上樹……”
進山哪有順手容易。
自己努力哪有偷東西快。
“虧得想得出來!”
柳小草狠狠踢了一腳李成才,把李成才踢得哎喲哎喲直叫喚,直直求饒說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