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獨家發表/禁止一切盜文/莫八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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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間,禁軍所用的長矛從他眼前劃過,直直地撞在就要落在他頭頂的彎刀上,一聲金屬相碰的巨響中,彎刀愣是被撞得險些脫了刺客的手!
緊跟著,楓黎右手捉住長矛尾部,左手托住陳煥的背脊以防他摔倒。
手掌自肩膀往下滑動一掌距離,輕松將人攔腰環住護到身后。
沉重的長矛像是玩具,轉動半圈,在寒風中發出“嗚嗚”的風鳴。
危險降臨時那股突如其來的力氣終于耗盡,陳煥被疼得幾乎穩不住身子,一點兒力氣也用不上,只能靠在楓黎身上、靠著她的支撐才能勉強不摔倒。
楓黎感受到他的癱軟,低笑一聲,眨眼就刺進了一個刺客的脖頸。
長矛舞動,將人甩飛的同時,后半截攔腰擊飛了妄圖攻擊皇上的刺客。
“陳公公真是英勇,奮不顧身地擋在皇上面前。”
她的聲音不大,音調沉沉,似乎別有深意。
陳煥來不及反應,便感覺到腰間的手臂離開了他。
他腿上本就發軟,這下險些跌倒在地,傷口還被撕扯了一下。
楓黎!
劇痛傳來那一瞬,他真想破口大罵。
而楓黎方向一轉,從陳煥身前離開的時候,臉上的笑意早已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嚴肅認真的面容,讓人見了只想感嘆:不愧是數次大敗敵軍的鎮北將軍!
“抓活口!”
她大喝一聲,長矛的血漬隨著動作甩了敵人一臉。
那人猛的一僵,躲閃楓黎視線的同時便要服毒自盡。
但身后的禁軍更快一步,精準地卸了他的下巴。
前后不過是幾句閑話的功夫,就已經穩住了混亂的現場。
刺客死傷過半,但也成功留個兩個活口。
“臣該死,讓皇上受驚了。”
楓黎單膝跪在皇上面前,右手還握著沾了血的長矛。
殷紅的液體順著矛桿往下流,漸漸觸碰到手掌,在掌紋上洇開。
她說:“賊人都已控制住,請皇上息怒。”
“不是你的錯,何須這么說。”皇上不是沒見過大場面,不管心里是否受驚,面上也是風平浪靜,保持著儀態,“倒是有些人,這點事都做不好,還要云安來擦屁股!”
聲音不大,但不怒自威,嚇得負責祭天與安保事宜的官員顫了三顫。
他看向陳煥:“這事回宮再說,快抬轎來,再叫人速速回宮讓太醫相迎,務必將陳煥醫好!”
“皇上,臣征戰數年,算是久病成醫,對處理刀傷頗有心得。”楓黎主動開口,“不如我先為陳公公止血,待到與太醫匯合再細致治療。”
皇上點頭:“就依你說的辦。”
“皇上,臣先護送您回宮。”
禁軍統領俯首行禮。
他已經調出一對精銳,可以立刻先送皇上回宮。
“嗯,兩個活口壓入大牢,好生審訊!”
“皇上息怒,臣必定竭盡所能!”
“臣這就去辦!”
幾名官員紛紛開口,偷偷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幾句話間,已經有人將嬪妃搭乘的轎子抬到了陳煥身邊。
此時陳煥已經意識昏沉,全靠陳順撐著。
楓黎抬手:“你那小身子板不好搬他,把陳公公交給我吧。”
陳順不過十五六歲年紀,長期吃的不好營養不良,看著怪瘦弱的。
但他從前做過不少力氣活,勁兒并不小。
本想幫著楓黎一起,可一想楓黎單手持矛的樣子……
算了,別給郡主添麻煩了。
“干爹就拜托您照料了,郡主大恩大德……”
“哎哎哎,打住,不用這樣。”楓黎抬手制止,“都是為皇上做事,幫皇上留住一位忠心耿耿的總管大人是我應該做的。”
楓黎將陳煥抱進轎子,放穩了才開口。
“啟程吧,腳程快些,陳公公的傷勢禁不起耽擱。”
她這么吩咐人,自己也沒閑著。
陳煥被傷到了肩膀和手臂,肩膀的傷口深可見骨,而手臂也是血流不止。
她只能盡可能地先止血,不然失血過多,怕是危及性命。
“唔……”
被碰到傷口,陳煥低哼一聲。
不知是不是剛才扯著嗓子喊“護駕”時噼了聲音,聽著有點啞。
楓黎快速掃過他的喉嚨。
痛苦之中,微微凸起的喉結隨著呼吸輕輕地顫。
她小心翼翼地撥開陳煥的衣裳。
可下一刻,這人竟是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力氣不算大,但還是讓她驚訝了一下。
隨即,又很了然。
太監么,總是不喜歡被人近身觸碰的。
她輕輕將陳煥的手指掰開:“陳公公,我無意冒犯,只是幫你處理傷口。”
“……”
陳煥得勢前受過不少皮肉傷,現下雖是痛苦昏沉,但還有意識。
他睜眼,模模糊糊地看著郡主的臉。
黑色的長發利落地束在腦后,方才的搏殺沒能影響到她分毫,她依然干凈利落、神安氣定,背脊挺直地坐在這兒,與他的狼狽全然相反。
可正是這么個在北地一呼百應、在京中走到哪兒都伴隨著夸贊與奉承的人……
此時此刻,坐在他這么個人人避之的太監身邊,欲撥開他的衣裳,幫他處理傷口。
他總覺得他們相識已久,總覺得她對他很是溫柔,總覺得……
她會好生待他。
陳煥的喉嚨滾了滾。
漸漸松開了手。
算了,看見便看見吧,反正上面也沒什么好看的。
再說郡主不過是想幫他處理傷口罷了,又不會有其他意思。
他防著避著反倒可笑。
可即便這么自我安慰,在真正被楓黎掀開了染滿鮮血的衣袍、感受到冷空氣的時候,他還是因為某些難以啟齒的自卑與防備,沒忍住低聲嘲弄了句:
“郡主倒是心善,對奴才都這般上心,主動請纓照看一個閹人。”
說完,頭腦昏沉中又有些懊惱——
他是傷到腦子了不成,竟然敢這樣對郡主說話!
陳煥失血不少,身上發軟,聲音不大。
楓黎聽了,抬頭睨他一眼。
“呵,陳公公嘴上這樣說,但我若不上心,公公是不是又要罵我見死不救了?”
她先是用干凈的衣料將血吸走,拿出止血的傷藥撒上,又用折疊整齊的厚布料用力按上去。
疼痛刺激到神經,陳煥嘴唇動了動:“奴才豈敢咒罵郡主。”
不知是錯覺還是什么,他覺得郡主待他的傷口很小心。
“陳公公有什么不敢?”
楓黎一搭沒一搭地跟他說話,免得他睡著,有時候睡著了才是最危險的。
她笑:“我可是聽說,就是貴妃娘娘見了陳公公都是客客氣氣的呢,難不成我知道的是假的?宮里是誰敢傳這樣的謠言啊。”
“貴妃娘娘仁厚,待誰都很和善,對奴才自然也不例外。”陳煥臉色蒼白也不耽誤嘴里的陰陽,“倒是郡主,聽香陽說您對誰都很客氣……也就對奴才總是這樣冷嘲熱諷吧?”
楓黎眉梢微挑,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
“香陽果然很聽陳公公的話。”
“……”
陳煥眼皮一跳。
聽出楓黎話里的意思,火氣蹭蹭蹭往上冒。
“郡主不會以為是咱家派她盯著您的吧?”
楓黎反問:“難道不是么?”
“你……!”
陳煥扭頭瞪過去,肩膀一疼,倒抽了口氣。
眼前短暫地黑了一陣,才漸漸緩過來。
他被氣得牙癢癢,想罵又不敢真罵主子,只能咬咬牙憋回去。
最終,沒好氣地瞪了楓黎一眼。
反正偷偷瞪人已經被發現過了,瞪一次也是瞪,瞪兩次也是瞪。
總得讓他舒心些吧!
不然,別說傷口,就是氣也氣死個人了!
楓黎瞥見他的下頜骨微動,便知道這人又在暗地里咬牙切齒了。
她低笑一聲:“陳公公這咬牙切齒的是想說什么?”
“郡主誤會了,奴才只是傷口有些疼。”
“是么?”楓黎故意在他傷口上按了一下,“有什么直說便是,本郡主赦你無罪。”
力氣不大,但還是疼得陳煥差點沒控制好表情。
他真想狠狠罵一句“混賬”。
只是這話太重了,他不敢罵的這樣難聽,便咽了回去,只罵道:
“郡主真是不識好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