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都是郡主將他帶壞了。……
第五十一章
晉江獨家發表/莫八千著/看盜默認替作者擋災-
楓黎心知父王不一定愿意見她, 還是在離開京城前去了趟定北王府。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楓玖會是最后一代?定北王,但因為她鎮守北地、功績無數, 王府非但沒有被人小看,反而光鮮亮麗得很。
聽?說, 還有許多世家求老王爺幫忙,希望家中子弟能到北地軍中歷練。
府中的下人還是五年前那些,見了她紛紛行禮。
“郡主, 您回?來了!”
“王爺才?命人備了點心和茶, 郡主剛好一起用一點兒。”
“昨日去街上看郡主了, 郡主真?是好生威風!”
楓黎笑著跟他們招呼招呼,直接去見父親了。
楓玖正在庭院中喂魚,聽?見腳步聲, 抬頭?看過去。
嘴唇抿了抿, 又?低頭?喂魚。
他低聲說:“還以為, 你都不愿意回?這個家了呢。”
父王老了。
五十歲的年紀, 已經?一頭?白發。
離京時, 因父王還在昏迷, 她便沒去王府辭行。
但抓捕林清遠時,父王顯然還少有白發。
只五年的時間, 若不是因為林清遠的事傷心難過,又?怎會有這么大的變化?
聲音也明顯變了, 不似曾經?那樣有力, 氣息弱了許多。
整個人呈現出一種無力的老態。
但心情似乎還可以, 看向那些魚時,神態安詳。
楓黎蹲在池塘旁邊,抓起一小把魚食, 一點點兒地往水里撒:“父王這是什么話,離京那么久了,當?然是要回?王府來看看。”
女兒說的是“王府”,而不是家。
楓玖明白,兩人之間大概再也回?不到她兒時的關?系了。
不管回?不回?來、說不說話,總有種無形的隔閡。
這幾年里,許多上門的賓客,都在他面前夸贊郡主而痛罵林清遠。
說林清遠有負他的教導,狼心狗肺。
他看得出來,那些人說這些話時根本不需要違心,他們都是真?心的,發自?真?心地認為林清遠就?是個該被人千刀萬剮的混蛋,郡主是大燕的保護神。
他能不知道林清遠做得不對嗎?
他只是沒想到,自?己這個不爭氣的兒子真?會做出那種大逆不道的禍事。
可再怎么說,那也是他的兒子啊。
不能讓兒子名正言順地出生在王府中,已經?很虧欠了。
所以他平日里會更寵兒子一些。
他想要個兒子、對兒子好有錯嗎?
錯的是這個兒子是個拎不清的蠢蛋。
不僅蠢,還自?以為是。
乖乖聽?他的話,豈會把自?己的姓名都搭進去?
他嘆了一聲:“你能回?來看看,為父就?很知足了。”
“我?已經?跟皇上述過職,北地還有許多積壓的事務,即日就?會啟程回?去,下次回?京,就?不知道會是什么時候了。”楓黎將手中的魚食撒干凈,拍了拍手掌,“皇上已經?答應了我?,定會善待父王,讓父王好好地在京城頤養天年,還請父王保重身體。”
楓黎說走,楓玖也沒留。
兩人之間有嫌隙,又?有一種說不出的默契。
他點點頭?:“你也是,聽?說這幾年里又?受了幾次傷,再硬朗的身子也耐不住總受傷,要是有了相中的男子,全憑你自?己做主吧,但別忘了寫信回?來告訴為父一聲。”
楓黎一頓,輕笑著應聲:“好,定會寫信回?來了。”
心說,怕說出來直接將父王氣得背過氣去,還是算了吧-
還未出王府,楓黎就?瞧見陳煥撩開馬車的車簾,往王府里望。
而看到她的身影,反而立刻放下了簾子,裝作不曾看過她的樣子。
她笑了笑,蹬上馬車,與?車夫道:“走吧。”
繼而坐到陳煥身邊,陳煥往旁邊挪了挪,想給她挪出地方。
她伸手一摟,又?把人摟了回?來。
“外人又?見不著,坐那么遠干什么。”
她抱住陳煥的腰,這回?陳煥還算聽?話,乖乖靠在她身上。
身量分?明比她高一些,卻有種乖順的依戀感。
陳煥問:“郡主與?王爺聊過了,真?不多住幾日?”
楓黎撩開車簾,回?頭?望了望逐漸遠去的王府。
“不了,就?這樣吧。”她松手,問,“還是你放不下陳順?”
陳煥這人,對關?系好的人,心總是軟的。
跟陳順相處六年時間,嘴上總是罵,但早把人放心里惦記著了。
如今他離開皇宮去北地,難免要做出決斷。
“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大不了我?再入宮,跟皇上說將陳煥父子一并帶走為我做事。”
“……”
這話沒什么問題,可怎么就聽著……那么奇怪?
就?跟郡主要把他們兩個一起收了似的。
陳煥在她腿上打了一下:“罷了,陳順愿意留在宮里,便遵循他自?己的意愿吧。”
如今陳順也二十多歲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而且,他確信陳順這孩子不僅能保護好自?己,還能混得風生水起。
很多人見他離開,肯定想要跟陳順爭權奪利……
可哪兒是那么容易的。
能斗得過陳順的人恐怕不多。
“好,那就?算了,等日后有機會,我?帶你回?京時再見他。”楓黎又?撩開車簾,看著外面熱鬧的街市,問道,“陳公公,你要在京城逛一逛嗎?北地雖然不差,但的確沒京城這般繁華。”
陳煥順著她的視線,目光穿過車窗。
人流如織,熙熙攘攘,一切像是流動的畫卷,在眼前流淌而過。
他沉默片刻,搖了搖頭?:“奴才?在宮里時有的是權力,想要出宮隨著采買太監一同溜達溜達還是很容易的,這條街來過很多次,也沒什么新鮮的。”
況且,若叫郡主同他一起逛,必然會被人發覺他的身份。
郡主一世英名,怎么能毀在他的手里呢。
“那好吧,等回?了北地,帶你在那邊逛一逛。”
楓黎沒再說什么,只拍拍他的手背。
她一向考慮周全,又?問:“那……你可想回?家瞧瞧?”
她知道,陳煥家就?住在京城附近,若陳煥想,她可以讓車夫先去那邊。
反正不會太遠,比起日后個把月的路程,算不上繞路了。
陳煥聞言微僵了一下。
他家?
他已經?什么都不記得了。
七歲時就?成了閹人入了宮,三十年時間,他就?連父母還有弟弟的模樣都忘了。
不知道他們過得如何,也不知道他們是生是死。
“郡主過去有句話,傷人,但說的沒錯。”他沒什么溫度地笑了笑,“世上哪有那么多父慈子孝,如果真?有——奴才?又?怎么會被送進宮中,成了閹人呢?”
楓黎的面色變了變,抬手蹭蹭鼻尖。
她嘀咕:“陳公公可真?是記仇,這么多年了還記得一字不差。”
陳煥刀她一眼,陰陽怪氣道:“郡主諷奴才?是閹人,奴才?豈敢不記得?”
他當?時真?被氣得夠嗆,替皇上做事那么多年,還真?沒幾個人敢張口那么諷刺他。
“奴才?總歸得時時刻刻記得自?己的身份不是?”
嘴上說得不客氣,心里卻道——
最后還不是瞧上了他這么個閹人?
還不是抱著他親來親去的?
“不是吧,現在還生氣呢?”
楓黎抱著陳煥的腰往他那邊湊了湊。
哄人般親他的嘴唇。
陳煥心里更得意了。
看看,這不就?抱著他親著他哄了?
楓黎笑道:“我?那時還不知道陳公公偷偷傾慕于我?,不然不會這樣傷陳公公的心的。”
陳煥一聽?,又?坐不住了。
他糾正:“郡主莫要亂說,那會兒奴才?還沒動感情呢。”
楓黎盯著他看,挑眉,笑而不語。
硬生生給人看紅了臉。
她笑著把人又?擁進懷里:“好啦,不說那個,到底想不想回?家看看?不用擔心繞路,都是些小問題,看你自?己想不想就?好。”
陳煥沉默片刻,還是說道:“罷了,我?對他們……沒什么印象了。”
就?連情緒都不復存在了。
起初進宮那幾年過得苦,經?常挨打,吃不好穿不暖,發的銀兩被掌事的太監克扣。
他那時很想家,總是希望父母能把自?己接走,也怨過他們把自?己賣進宮里。
而時間能磨平很多東西。
過得太久,他們就?像是陌生人一樣了。
最好什么關?系都不再有。
再說了,若讓他們知道自?己成功地出了宮,發現他一身錦衣、吃得好穿得暖,萬一訛上了他可怎么辦?更何況現在他身邊還有郡主,還是別沾上關?系比較好。
郡主或許不在意那么多,也有能力擺平很多事情,但他在意。
“多謝郡主還惦記著奴才?。”
楓黎想到自?己跟父王的關?系,完全理?解陳煥。
她摸摸陳煥的頭?,溫聲道:“好,那我?們就?直接去北地。”
“嗯,全聽?郡主的。”
陳煥低頭?,靠在楓黎的肩頭?。
他直到今天之前,從?未想過郡主一直在為了將他帶出宮而努力,從?未想過郡主跟先皇討了恩典,就?是為了將他帶回?北地,帶到她的地盤。
那可是皇上的恩典,多少人當?了一輩子的官,都求不來一個恩典,都沒有這樣的機會。
而郡主卻將這能換來金山銀山的恩典就?這么輕易地用在了他的身上。
先皇留下字據的恩典,最后只換了個太監。
多賠本的買賣啊。
真?不知郡主怎么想的,竟……
對他那么好。
要知道,就?是以前他幻想郡主回?來,都不敢這么想。
做夢都不敢夢這種離譜的事情。
而這么離譜的事,還真?就?發生在了他身上,讓他覺得恍然若夢。
簡直不敢相信是真?的,不敢相信他此時此刻正跟郡主一起坐在馬車上,離開京城。
他心中熨帖、感動,又?十分?甜蜜。
那種感覺很難用語言形容。
只覺得好開心、好開心,他最喜歡郡主了。
陳煥默默地去牽郡主的手,而這只手卻跟他同時動作,輕輕撫在了他的腰側,還……
滑到了衣裳里面。
他喉嚨一滾,當?即繃緊了背脊,抓住了楓黎的手腕。
“郡主這是做什么?”
楓黎沒答,側頭?吻在他的耳垂上。
手臂用力,陳煥還是順著她的意思松開了手腕,讓她摸在腰間。
沒有一絲贅肉,也沒有太明顯的肌肉。
而繃上勁兒時,手指能描繪出薄薄的線條感。
“這些年一直在回?味,這回?總歸是能碰到陳公公了。”
陳煥被她摸得往后靠了靠,氣息壓抑地別開臉。
他一邊竊喜,一邊躲開一點兒,低聲道:“那也不能……在馬車里吧,而且奴才?今日還未沐浴,總歸是不干凈的,別污了郡主的手……”
楓黎“唔”了聲,斂斂眉頭?:“不如讓陳公公在宮里好好沐浴一番,再裹了被子丟到馬車里了。”
說的認真?,其實明眼人都能知道這不過是玩笑之言。
“……”
可陳煥哪兒顧得上玩笑不玩笑。
他一心想著車里不行,面色羞紅地瞪她一眼。
“郡主口氣不小,皇上都沒有郡主會玩!”
“當?今圣上乃正人君子,自?是不能太過火,本郡主又?不是。”
楓黎作勢往下探去,又?被陳煥死死抓住了手臂。
她瞧陳煥那副寧死不屈的樣子,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眼尾又?紅了。
真?是的,玩笑話都這么認真?。
陳煥強硬道:“摸摸腰就?算了,其他不許,不然……”
楓黎歪歪頭?:“不然?”
陳煥強勢的眉眼軟了下去,蹙著眉頭?動了動唇。
他嘟噥:“不然郡主被污了手,往后就?該覺得奴才?惡心、不想碰了。”
“呵……”
楓黎輕笑出聲,摟住陳煥的要把他往自?己懷里抱。
她好聲哄道:“坐到我?腿上。”
陳煥沒應聲,默默地順著她的意思跨坐了過去。
這么坐挺叫人害羞的,他坐穩了,耳朵也紅了個透徹。
他能感覺到,郡主雙臂一攏,就?把他直接圈住,他的腿、胯、腰腹都跟郡主靠在一塊兒,除去衣裳之外,再無任何間隔,真?是……羞人。
楓黎靠在車廂里,剛好可以抬頭?看他的臉。
距離很近,不過三寸而已。
她能很清楚地看到陳煥略顯緊張的眉眼、發紅的眼尾和抿住的薄唇。
陳煥避開一點兒視線。
有些躲閃。
郡主看起來還那么年輕,正是招蜂引蝶的時候,可他卻說不上年輕了。
若郡主一直寵他還好,若哪天對他厭棄了……
離宮之前,皇上跟他說了類似的話,問他,郡主一時興起對他有了興趣,沒相處多久就?分?開了才?會惦記他這么久,可往后日日相處,他的性子又?能讓郡主保持多久的興趣呢?
他留在宮中,皇上可以給他權力,舒舒服服地活到老或許不成問題。
即便老了出宮了,京城人見太監可見多了,不足為奇。
等到了北地……那個他完全不了解的陌生地方,沒了郡主的護佑,他一個閹人怎么活?
對這種結果從?來不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事情,任誰都會擔憂。
楓黎扶住他的臉,笑問:“怎么,讓我?瞧兩眼都不行了。”
“不是,奴才?……”
陳煥也摸摸自?己的臉,摸起來倒是沒太大差別。
他說:“奴才?好像老了一點兒。”
“是嗎?我?怎么看不出來。”楓黎緩緩撫過他還紅著的眼尾,“還是那么勾人。”
她笑著揚頭?湊過去,吻上陳煥的嘴唇,細細地啄。
“瞧郡主說的,就?跟奴才?是個狐媚子似的。”
陳煥心說,他哪有那種功夫。
真?有那么勾人,還用他主動跟郡主表白?
還不是什么都等他跪下求,求她喜歡,求她寵愛。
最后倒是求來了,也不虧。
雙臂搭在楓黎的肩膀上,抱著她的脖頸。
唇齒糾纏間,感覺到郡主的手撩開衣裳撫上他的背脊。
皮膚與?皮膚相貼在一起,觸感溫熱細膩。
他喘了喘,身子發軟地賴在楓黎身上:“郡主……”
“放心,不會亂來的。”楓黎沒太過分?,只是緩緩吻過他的脖頸,手掌也只是輕輕磨搓他背脊上的皮膚,“許久未見,特別想這樣賴上一會兒。”
與?掌心下溫熱光滑的皮膚貼在一起,就?會覺得十分?滿足。
“……”
陳煥沒答,揚了揚頭?,有點兒躲著她親吻的意思。
可惜揚起頭?只會方便了楓黎的動作。
早在宮里被親了幾次時,他身上就?軟了下去,回?味起了遙遠的感覺。
這些年里,他是時不時地回?憶起那些親吻親昵,也偶爾在實在想念郡主的深夜里關?好房門,學著郡主對他的所作所為自?己撫慰些許,可那些跟真?正被郡主抱在懷里的感覺是不一樣了。
身體碰到郡主,就?像是被打開了什么機關?,難以收場。
這會兒又?姿勢親密地擁在一起被親吻被撫摸……
他止不住地生起了一股空虛感。
就?跟螞蟻在皮膚上爬過似的,難耐得緊。
想讓郡主多碰碰他,多給他一些。
可他怎么好意思說,自?己抓心撓肝地想要?
況且他今日的確沒提前洗涮干凈,早知道郡主還這么念著他,就?該昨天洗好,今日一整天都不進食、少飲水,干干凈凈的,也方便讓郡主隨意賞玩。
若真?是那樣,此時郡主將手從?他背脊往下滑……
“已經?出城,要加速了,郡主可要坐好了。”
身后傳來車夫的大嗓門。
陳煥瞬間從?自?己的思緒中脫離出來,從?脖子到腦門紅了個透徹。
若車夫說話時撩起車簾,一眼就?能看到,他正跨坐在郡主的腿上,被探進衣裳里擁著親吻。
這已經?夠叫人害臊的了,可他竟然竟然在幻想自?己被郡主在這里給……
混賬!
都是郡主將他帶壞了。
他從?前哪兒會這樣?
他兇巴巴地瞪過去一眼,把還燙著的臉埋在楓黎的頸窩。
“只這一次,今天過后整個回?程都不準再這樣了。”-
馬車比騎馬要慢上很多,即便速度算快的,也花了一個月時間。
陳煥兒時就?住在京城附近,普通人得有正當?理?由拿到路引才?能離鄉,他入宮時都不過七歲,自?是從?來沒離開過家鄉;而入宮后,就?更不可能走遠了。
他還是第一次由南往北走,一路上的風景不斷變化,讓他不由得在心中感嘆天地之廣闊。
在身上感受最明顯的就?是北方很涼爽。
如今已是八月末,京城還未離開最炎熱的時候,而北邊兒竟是如春日一般舒服。
穿著相同的衣裳,一點兒也不會覺得熱,反而在早晚還有絲絲涼意。
以前知道北地夏日涼爽,他也隨皇上往北避暑過,但走得不夠遠,從?未感受到如此大的差異。
不過,這也意味著北地的冬日要比京中難熬得多。
他才?入宮的那些年跪多了,身上留下病根,膝蓋總是疼得很。
等到了冬天……
不過,走一步看一步吧。
大不了讓郡主給他用手捂著。
陳煥心里想到這兒,拿余光快速瞥了楓黎一眼。
薄唇笑著一抿,心里美滋滋的。
他知道,以郡主現在對他的寵愛程度,只要他說腿疼,郡主得比他還重視。
親手給他搓熱了捂著,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郡主,已經?可以看見臨昌城了。”
車夫在外面實時通報情況。
“知道了。”楓黎撩開車簾,看看外面的情況,說道,“別直接進城,在城門外停一下。”
“是。”
車夫和護送他們的屬下都有些奇怪。
但還是聽?她的話,不多嘴。
可能郡主是想順便檢查一下城門的防守吧?
畢竟郡主那么恪守職責,必然是有她自?己的理?由。
不出兩刻鐘,馬車就?停在了城門口。
楓黎率先下了馬車。
城門的守衛全認識她,紛紛上前。
“將軍!”
“太好了,想必皇上沒為難將軍!”
“還以為要跟之前似的……呸呸呸,我?還說個什么!”
“喂喂喂,兄弟們,將軍從?京城述職回?來了!”
楓黎沖他們擺擺手,無奈笑道:“好了好了,吵吵鬧鬧的,讓別人怎么看?很多百姓還等著入城呢,還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好好干活?再來個人,給我?牽匹馬過來。”
“是!將軍!”
領頭?的抱拳行禮,立刻小跑著牽馬去了。
楓黎撩開車簾,伸手:“陳公公。”
陳煥扶著她的手下車。
頓時,許多士兵的目光全被他吸引過來了。
想八卦,又?不敢隨便亂問。
惹惱了他們將軍可不是啥好事。
給楓黎牽馬過來的人更是借著距離近,多在陳煥身上看了好幾眼。
楓黎接過馬鞭,手腕一翻就?作勢抽他:“看什么看?”
“不敢了不敢了,將軍請入城。”
楓黎笑了一聲,翻身上馬。
她又?一次沖陳煥伸手。
陳煥不明所以,但還是把手遞過去,感覺手臂被人一抻,緊跟著腰間一緊,就?被人抱著上了馬,坐在了郡主的身前,被她從?身后摟住了腰。
那么多人看著呢,他忽而有些不好意思,動了動身子。
“郡主這是何意?”
他不太懂為什么要特意由車換馬。
難道是特意告訴城中百姓他們的關?系?
楓黎牢牢地抱陳煥抱在懷里。
陳煥比她高些,這樣剛好可以把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
側頭?,溫柔地吻了吻陳煥的耳朵。
她笑道:“陳公公不是想知道在百姓的擁簇中騎馬入城是個什么感覺么?”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那些達官顯貴府上,都是主……
第五十二章
晉江獨家發表/莫八千著/看盜默認替作者?擋災-
陳煥恍然想?起, 似乎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他才知道郡主一心想?要?回到北地的時候,心里想?的是郡主回到北地瀟灑自在獨留他自己在京城中苦苦想?念,心中又?怨又?難過, 這才靠在郡主的肩膀上邊哭邊問了郡主這樣?一句話。
不曾想?,郡主卻把他的話聽進了心里, 一直記到了現在。
想?起前因后果,他一陣難為情,別扭地動了動身子。
他嘟噥:“不過是隨口一說, 郡主怎的還當真了?”
楓黎還能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么, 在他腰間掐了兩下。
“真的?”她?笑?道, “我?怎么覺得不是隨口一說。”
陳煥不動聲色,而?手掌偷偷地覆在了她?的手背上,欣喜地牽住。
他輕咳一聲:“郡主污蔑奴才, 那奴才也?只能認了。”
“得了便宜還賣乖, 讓我?瞧瞧, 時不時又?偷笑?呢?”
楓黎探著脖子往前看, 陳煥耳根子一紅, 輕輕推了推她?。
他嗔道:“好好騎馬, 那么多人瞧著呢,郡主不害臊, 奴才還害臊呢。”
“陳公公害臊就?害臊,還非得扯我?身上一句做什么。”楓黎一手牽著韁繩, 坐得穩穩當當的, 另一只手則在他腰間吃豆腐, “看來陳公公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
陳煥坐在前頭,別人打遠處一看,第一個瞧見的就?是他。
眼見著穿過城門, 城里百姓看他的越來越多,他耳朵上蹭蹭冒火。
郡主忒大膽了,那么多人看呢。
他好不容易討饒一句:“奴才害臊還不成嗎?”
楓黎一頓,繼而?笑?得愉悅:“真不容易,還能聽見陳公公承認自己害羞了。”
收了手,又?輕輕吻了吻他的后頸。
她?低聲夸贊:“真可愛。”
有?……有?什么可愛的。
陳煥臉上沒那么燒了,但心里燒得夠嗆。
他真想?嗔瞪回去一眼,給郡主一個嫌棄的眼神。
把那些形容阿貓阿狗的詞用在他身上……
他可能還沒那些毛絨絨的小家伙討人喜歡呢吧。
多虧了郡主眼神兒不好,偏偏瞧上他。
“將軍回來了!這是從京城里……娶回來個入贅的夫郎?”
“完了完了,我?們家二牛要?難過了!”
“將軍,啥時候帶著前面這位來我?家吃餅?”
北地民風較京城更?為淳樸,也?更?為豪放。
加上楓黎與百姓們早就?處成一片,各個都大著嗓門與她?說話,不像是將軍與百姓,反倒親如一家人,你來我?往熟絡得很。
“可不是想?娶就?能娶那么簡單呢,求了皇上許久,皇上才親口應允呢。”
“郭大娘,二牛不是要?考取功名嗎?讓他好好讀書,以后去京城到皇上面前做事?,到時候不要?忘了替我?在皇上面前好好美言幾句!”
“等落腳歇一歇,整頓好了便去吃你家的餅!”
楓黎笑?著一句句地應,腿上被人輕輕地掐了兩下。
她?卻把人摟得更?緊了,一刻也?不松開。
拇指在陳煥腰間輕撫了撫,她?低聲開口:“在皇上身邊待過那么多年,還怕這種?場面不成?”
陳煥倒不是“怕”,就?是……
他也?說不好。
因郡主的寵愛而?歡喜雀躍,又?因自己的身份而?不自覺發怯。
他終究不是個身份敞亮的人,待百姓們知道了,肯定要?給郡主蒙羞。
可他是個老太?監這件事?,瞞肯定是瞞不住的,只是瞞的時間長短的問題。
就?算他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護送回京的護衛、將軍府中的下人也?不一定都能守口如瓶。
何況他吃著郡主的用著郡主的,總得幫郡主主事?吧?
府內府外的事?,他還是得替郡主盯起來,哪兒能光想?著去享福呢。
他小聲回:“奴才自己是沒什么,就?是怕自己會給郡主添堵。”
楓黎一下子就?知道,懷里的人還在自卑。
陳煥啊,顧前顧后、擔心這擔心那,想?為她?好,又?偏偏放不下她?;
可讓他自私一點兒什么都不想?吧,他也?做不到。
“那陳公公是想?回京去?”
她?一句簡短的問話,就?把陳煥的嘴堵上了。
還順帶著又?被掐了下腿。
她?低聲笑?了起來:“那就?不要?亂想?,你要?知道……”
嘴唇始終貼在他頸窩間,隨著馬背輕輕地晃。
“還沒人能在北地動搖我的地位。”
溫和、低沉、一字一頓的話語并不駭人,卻炸開在陳煥的耳畔。
她只是輕柔地說出了一個人盡皆知的秘密,就?弄得他頭皮、背脊全都酥麻起來。
他沒說話,往后靠了靠。
身后的溫度和腰間的手臂都那么讓他安心。
他坐在高頭大馬上,搖搖晃晃。
目之所及都是面露笑?意的百姓,在眼里變成晃動的人影。
有?那么一瞬,他覺得現在就?是永恒,郡主會這么抱著他直到永遠。
約莫一刻鐘時間,遠遠地看到了將軍府寬大敞亮的門庭。
門前有?兩個小廝把守,看到楓黎騎馬回來,立刻有?人上前幫忙牽馬繩。
楓黎率先下馬,沖陳煥伸出手臂。
陳煥用余光瞥瞥一些好奇看著這邊的百姓們,下定決心任性一回。
他抬腿將雙腿繞到同一側,側坐在馬上,接著往下一跳。
楓黎早在他換身的時候就?了解了他的想?法,張開雙臂將人抱了個滿懷。
她?低笑?:“陳公公真是見縫插針地投懷送抱,處處勾引,實在要?罰。”
陳煥站穩了腳,斂著眉頭瞥她?一眼。
像挑剔,像挑釁,更?像撩撥。
他手指勾著楓黎的掌心,低哼:“那奴才豈不是羊入狼窩了。”
要?不是人多,楓黎非得立刻給他推倒了欺負一頓。
“郡主,你回來了!快進來快進來!”
緒白聽見動靜就?一路跑出來了。
她?奉楓黎的吩咐比他們早幾日就?從京中離開回了北地,已經把新的將軍府上上下下摸了個熟悉,跟從前在王府時一樣?穩定了下來。
她?一邊牽著楓黎的手往府里走,一邊小聲埋怨:“真不知道郡主是怎么想?的,非要?我?提早回來些,不讓我?跟你們一起,要?不然早就?能一塊兒多呆些時日了。”
楓黎笑?說:“還不是怕你們倆相看兩相厭,一路上就?必須的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讓這倆人一路三十天?,天?天?寸步不離,還不得相互罵起來?
再說了,緒白陪她?長大,又?不會騎馬,她?肯定是要?讓緒白跟他們一起坐馬車的……
那豈不是就?一路都不能對陳煥動手動腳了??
別的能忍,這個不能忍。
緒白偷偷看了陳煥幾眼,又?低哼著別過頭去。
她?嘟噥道:“我?現在也?沒有?那么挑剔陳總管啦,畢竟——”
停頓片刻之后,她?還是在陳煥死盯著她?的目光下開了口。
“誰看了陳總管那副沒了郡主就?活不下去的要?死要?活的樣?子,都會不忍心的。”
陳煥恨不得跟她?拼個你死我?活,拿刀子比著對方,問郡主救哪個。
這個緒白,仗著自己跟郡主一起長大就?為所欲為!
感覺到楓黎帶笑?的目光,真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他陰沉著臉:“胡說八道,咱家哪有?要?死要?活了!”
緒白雙手叉腰,有?理?有?據地回擊:“每回我?收到郡主的信時,難道不是你次次都可憐巴巴又?拉不下面子地來找我?暗戳戳地問郡主的消息,問郡主有?沒有?提到你?”
“你……”陳煥氣得臉都綠了,“污蔑!咱家關心郡主情況難道是錯的?”
余光瞧見楓黎笑?得跟朵花似的,更?是羞憤。
他哪好意思讓郡主知道那些丟人的事?啊?
郡主也?是,竟然還笑?,笑?得美滋滋的實在可惡。
他輕打楓黎的肩膀:“郡主,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奴婢!”
緒白鼓了鼓腮幫子:“說不過我?就?去找郡主告狀,陳總管就?這點兒能耐呀。”
楓黎在陳煥氣過頭了之前攔腰把人抱住。
她?笑?著哄道:“好啦好啦,不生氣,我?一會兒教訓她?。”
陳煥哼哼一聲:“郡主舍得嗎?”
他瞇著眼睛瞪了緒白一下。
“不舍得也?不能氣著我?們陳公公啊。”楓黎聲音沉下來,假意訓斥道,“緒白,還不快下去,剛把人拐回來你就?給我?氣走了,看我?怎么教訓你!”
緒白沖陳煥辦了個鬼臉,才老老實實地立正。
她?歡快道:“那我?去郡主最喜歡的酒樓訂餐食,晚膳定讓郡主大快朵頤!”
待緒白離開,陳煥胸口里的氣才徹底地順下去。
楓黎被兩人逗得直笑?,牽著陳煥往屋里走。
她?笑?話道:“陳公公真是的,跟個小孩子置氣。”
“她?還小孩子?總不能她?比郡主稍微小上幾歲,就?一直是小孩子吧?”
陳煥眉眼一橫,將楓黎的手甩到一旁,有?起了小性子。
他氣笑?道:“呵,也?是,跟奴才這個三十好幾的老太?監相比,她?的確是小孩子,奴才太?老了,往后得聽郡主的讓著她?才是。”
“我?哪兒是這個意思,陳公公誤會了。”
楓黎笑?呵呵地把人往懷里抱,一邊抱一邊親他的唇角。
她?好聲哄道:“親一下。”
“別來這個,奴才可不吃這一套……嗯,起來……”
陳煥前面還說得勁兒勁兒的呢,被楓黎親兩下脖頸跟喉結,聲音就?變味了。
他無數次罵自己脊梁骨怎么就?那么軟。
最后到底還是被哄得沒了聲響。
他嗔:“青天?白日的,郡主怎的這么沒臉沒皮的?”
楓黎理?直氣壯:“陳公公太?好面子,只能由我?沒臉沒皮一點兒了。”
“郡主整日整日的,黑的都能說成白的。”
陳煥按著她?的肩膀,跟她?拉開距離。
再多抱著他親幾下哄幾聲,他怕自己又?要?站不直了。
他拿腔拿調道:“替奴才罵緒白幾下便成了的事?,非要?拿來當借口輕薄奴才……”
“她?又?沒做錯什么。”
楓黎這話一說,陳煥的臉又?拉下去了。
而?她?眉眼彎彎:“聽到陳公公那么在乎我?,我?好高興啊。”
“你……”
陳煥語噎,喉嚨滾了滾,薄唇蠕動。
愣是半天?什么都沒說出口,還硬生生給自己憋紅了臉。
他躲開郡主的視線:“有?什么可高興的。”
心里嘟噥:這次就?算了,不鬧她?了,誰叫她?那么高興呢。
偶爾反過來讓她?高興高興也?不錯。
“當然高興。”楓黎牽著陳煥的手給她?介紹將軍府的各處,“現在跟我?回了府,也?免得陳公公對本郡主日思夜想?、以至于夜不能寐了。”
誰、誰日思夜想?、夜不能寐了。
不就?是偶爾想?想?她?,偶爾掉幾滴眼淚么。
哪有?那么夸張。
陳煥抿抿唇,到底是沒反駁。
他發現啊,郡主還真是有?點兒小自戀。
偶爾孩子氣,倒也?可愛。
換做旁人……怕是看不到郡主這樣?的一面吧?
這么一想?,他就?喜悅得很。
他常年行走在宮里,那么大面積的皇宮都能將各個宮殿、宮道記得一清二楚,將軍府上對他來說都是小意思,隨楓黎走上一圈,就?差不多記牢了。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喜歡跟郡主一起在府中慢悠悠溜達的感覺。
沒什么大的情緒起伏,沒多少開心難過,但特別幸福。
有?一種?他們會一直這樣?溜達到老的錯覺。
最后,楓黎將他帶來到了臥房。
他眼皮動了動,道:“奴才進去不太?好吧?”
“怎么,難道陳公公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就?喜歡偷偷摸摸地爬床?”
楓黎說完,在陳煥還未來得及生氣時推著他的肩膀,兩人一起進了房間。
繼而?手臂順勢圈在他腰間,從身后將人抱在了懷里。
她?笑?說:“往后我?們就?光明正大的了。”
陳煥眉峰一顫,眼眶說紅就?紅,還浮出些水光。
他的小氣性總是輸給郡主那三言兩語。
“喜歡什么就?叫人去買,可以好好布置布置,我?時常去軍營那邊,顧不得那么多,沒了陳公公為我?操辦,房里總覺得少了點兒什么。”
陳煥聞言那叫一個高興,自豪感油然而?生,好像自己也?能對郡主有?點兒用處。
而?還未等他得意地回話,就?又?聽楓黎開了口。
“但思來想?去,主要?還是少了陳公公陪我?。”她?蹭蹭陳煥的脖頸,溫熱的氣息吹拂在他的皮膚上,“晚上還是要?摟著陳公公才能睡得更?香。”
陳煥故作不滿,拍了下她?的手背。
他哼:“就?知道睡覺睡覺的。”
“沒別的意思,就?是覺得……早晨看到你在我?身邊,特別開心。”
“……”
郡主太?討厭了。
他才把那點兒水光憋回去,就?又?給他弄出來了。
他也?是不爭氣,郡主隨便說點什么都想?哭。
還好郡主在他身后,瞧不見他露怯,不然郡主又?要?笑?話他了。
他無聲地清了清嗓子,轉移話題道:“對了郡主,奴才從前掌管宮中大小事?宜數年之久,很多事?還是手到擒來的,對郡主來說也?算有?些用處,不如……”
停頓片刻,他側頭拿余光觀察觀察楓黎的態度,才繼續說下去。
“讓奴才打理?府中事?物,若府外有?什么莊子鋪子之類的,奴才也?能勝任。”
楓黎接他回來,沒想?讓他太?過辛勞的。
畢竟在宮里日日起早貪黑的,挨打挨罵是少,但身上也?得擔著責任擔著事?兒,該繃緊的弦一點兒也?松不下來,那么多年下來肯定早就?累了。
到了將軍府,什么都由她?說了算,怎么也?不能再讓陳煥累著。
于是她?說:“在宮里忙了很多年,還是歇歇吧,府中那些事?都有?人做。”
陳煥知道郡主是關心自己,但……
他除了想?幫郡主做些事?,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他是想?著,若他掌著府里的事?,即便日后郡主厭倦了他或許也?離不開他。
或者?管事?期間在外面給自己積攢點兒銀錢、人脈之類的,萬一郡主有?把他掃地出門趕出府去的那天?,他也?不至于太?過狼狽,一無所依。
他這樣?的人,希望可以和郡主永遠在一塊兒,可不能不做最壞的打算,給自己留后路。
他始終不覺得他能吸引郡主太?久。
就?像皇上說的,郡主跟他在宮里偷偷摸摸兩個月時間,單獨相處的時間即便加在一塊兒,怕是都沒有?三五天?光景,很可能只是相處太?少才會一直對他念念不忘。
等天?天?膩在一起,興許沒多久就?會膩味了。
都是說不準的事?情。
他抿抿唇,解釋道:“奴才在宮里忙習慣了,突然沒事?做也?會無聊,郡主想?想?,先皇讓郡主回京不能練兵時,郡主是不是也?覺得日子頗為沒勁?還不是閑不住,每日都要?在院中練武。”
楓黎“唔”了一聲:“也?是。”
算是應和,但沒做最后的決斷。
“再說了,奴才聽說那些達官顯貴的府上,都是主母掌家的。”
陳煥說完立刻扭過臉,不讓楓黎看自己發燙的臉頰。
話音未落,果不其然,就?跟他想?的一樣?,耳邊傳來一聲輕笑?。
楓黎沒忍住親他:“陳公公怎么這樣?可愛?”
說了半天?,原來是想?當“主母”么?
“那換算一下……陳公公便應該稱作主夫咯?”
陳煥本就?臊得慌,聽她?此言,差點吹鼻子瞪眼的。
他黑著臉道:“聽郡主的意思,日后還想?納旁的男子做小不成?”
他才剛到府上、剛進門沒一個時辰呢!
郡主這么快就?說出這種?話來,真是沒天?理?了,日后他還盼什么?
“這可不能污蔑我?,我?分明只是順著陳公公的話舉一反三而?已。”楓黎握住他的手掌,輕輕地晃了晃,“既然你這么期待掌家,那我?一會兒去跟管家說一下,日后都聽你的便是。”
就?……結束了?
這么快就?同意讓他掌管府中事?宜了?
陳煥覺得,郡主要?是這么出去打仗,那早就?……呸呸呸,不能亂說。
總之,郡主肯定不是這么隨便、這么沒有?城府的人。
不假思索地答應他,只可能是信任他也?寵著他,他開心了便好。
他保證:“奴才定不負郡主信任,將府里上下打理?得妥妥帖帖的。”
“我?自然是知道陳公公的能力。”
楓黎拍拍他的手背。
這時,門外有?人說道:“郡主,緒白姐姐將晚膳帶回來了,還熱著呢,讓奴婢來請郡主去用晚膳。”
楓黎往窗外望了望,已經是夕陽西下了。
“也?好。”她?握住陳煥的手,“帶你嘗嘗我?最喜歡的菜。”
到了廳中,緒白正在將帶回來的幾樣?大菜小菜在桌上擺開。
聽見腳步聲,抬頭望了望,又?專注手里的事?。
她?做事?很利索,兩人才走到桌前,就?全都收拾好了。
“郡主用膳吧,我?就?先下去了。”
楓黎從前在北地時,都是叫緒白陪她?一起吃的,總覺得兩個人一塊兒吃得更?香一些。
這回習慣性想?開口,又?在開口前閉了嘴。
現在有?了陳煥,在他們兩個還相互斗氣的時候……
還是算了。
“好,那你去吧。”她?與緒白說完,拍拍身邊的座位,“陳公公坐啊。”
一邊說著,還不忘先給陳煥夾了一筷子自己最喜歡的肉,還給他倒了一點點酒。
“特別入味,好香好香的,酒也?跟京中不同,你快嘗嘗。”
陳煥跟著坐下:“謝郡主。”
謝是謝了,但他光說卻不動筷子。
楓黎奇怪地看了他幾眼,恍然道:“噢,方才雖然沒用公筷,但那筷子之前我?沒用過,全新的。”
“奴才哪兒會嫌棄郡主,便是用過也?無妨,人都是郡主的了。”
陳煥不想?她?誤會,立刻解釋。
他把碗往遠處推了推,又?把酒杯也?推遠了些。
楓黎盯著陳煥,臉上露出些許疑惑。
但在他漸漸升了溫的面容上,明白了他的心思和用意。
陳煥少有?的十分忸怩,眉梢微斂,垂眸看著桌面。
他低聲道:“奴才今日不餓,就?……不用晚膳了。”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今天不給碰!
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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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黎點點頭, 故意一瞬不瞬地盯著陳煥。
她?重復:“哦,不餓。”
說話間,紅潤的唇往上翹起, 成了個揶揄的弧度。
陳煥不敢抬頭看她?,手拎著屁股下面的凳子往楓黎那邊蹭了一點兒, 跟她?緊挨著。
他拿起筷子,一副恭恭敬敬的樣子:“奴才為郡主布菜。”
“也罷,隨你, 不過多少還是墊點兒東西?吃比較好。”
楓黎不強勸他, 陳煥看著脾氣火爆, 有什么不滿立刻罵出來,實際上心思細膩得很,一丁點兒風吹草動他都要胡思亂想一陣子。
他自?己的事, 只要不是事關健康性命的大事就無需商議, 都由他自?己做主比較好。
“奴才知道郡主心疼奴才, 只一頓晚飯餓不著, 不打緊的。”
陳煥就喜歡她?關心自?己又放任自?己的樣子。
他見楓黎看向哪道菜, 就立刻給她?夾到碗里, 瞧著她?吃。
從來不知道,原來只是看人吃飯就會這么開心。
許是那么多年在軍營里待慣了, 她?吃飯不太?講究,喜歡什么就大口大口地吃, 腮幫子鼓著像只小倉鼠似的輕輕地動, 吃得唇畔沾了油光, 再美滋滋地舔一下嘴唇。
看她?吃飯就覺得飯菜一定?很香。
就一點不好,好幾年過去了,她?還是有點兒孩子氣。
吃幾口, 看他一眼,好像故意饞他似的。
陳煥覺得好笑。
他又說一遍:“奴才不餓,郡主不用費心了。”
“好吧,還想給你嘗嘗我最喜歡的館子呢。”楓黎聳聳肩膀,“不過沒關系,等?我過幾日忙完軍中的事務,帶你直接去他們酒樓里吃,訂最好的雅間。”
京城一行,往返兩個多月時間,必定?積壓了不少軍務。
其實今日回來,就應該立刻過去的。
只是她?想,都耽擱兩個月了,也不在乎再多耽擱一個晚上。
若真有急事,她?回臨昌這么大的事,大街小巷都傳遍了,弟兄們自?會找上門來。
“好,那奴才等?著郡主帶奴才出去。”
不是自?己出去,非要她?領著才行。
重要的不是做什么,而是郡主在眾人面前領著他做什么。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早晚會有瞞不住的那一天,郡主又怎么會不知?
若他只是個宮中小小的內侍,沒幾個人認識,或許還能瞞得住;可他從前是宮中總管,眾多朝臣、官宦子弟、禁軍將士甚至是京中有頭有臉的富商,都對他的臉有印象,不可能瞞住的。
但郡主明?知如此,還愿意與他同騎一匹馬入城,給他依靠。
那他就大大方方地承郡主的寵,大大方方地與郡主同出同入。
他要好好地管理好將軍府,管理好皇上賜下的田產、鋪子,做出點成績來堵住那些?人的嘴。
陳煥見郡主杯中的酒沒了,便?立即給她?滿上。
壺中的酒傾瀉而出,酒氣香濃。
他的鼻子動了動。
聞著還真是與京中的不同。
楓黎把他的小動作看在眼里,紅唇一抿,輕笑起來。
她?解釋說:“北地的酒比京中的烈,也比京中的香,陳公公可要試試?”
陳煥搖了搖頭:“奴才的情況郡主不是不知道,喝了酒,萬一弄得身上污糟……”
他們閹人本就控制不住下面,喝多了水難免弄臟了衣裳,品階低的來不及換洗,身上總是有股氣味;而在主子面前伺候的,為保證當值時能跟在主子身邊,早就習慣了長時間不飲水。
飲酒利尿,喝完了肚腹發脹,對他們而言更盡量少碰的東西?。
他略帶苦澀地自?嘲輕笑:“該叫郡主厭煩了。”
“總是不喝水對身體不好,若是在宮里也就算了,我管不了那兒,如今都回了我將軍府,還不都是我說了算?沒有宮里嚴苛的當值時間,自?然也就無所謂了,身上不適隨時叫人打水便?是。”
楓黎拿起一旁全新的筷子,在酒壺里輕輕沾了一下。
接著,把筷子遞到了陳煥唇畔。
她?笑說:“嘗嘗?”
陳煥垂眼掃過筷子,看著上面的酒凝聚成一滴,就快要落下去。
他順從地側頭,往前湊過去,薄唇微張。
那筷子卻被撤走,楓黎也跟著往前,輕輕啄了下他的唇。
她?哄到:“我怎么都不會嫌棄陳公公的。”
陳煥猝不及防被親,耳根一紅。
他連忙直起身子:“郡主用膳怎的還如此不正經!”
想裝出一副呵斥模樣,到底是沒成。
唇角往上翹,收不回笑意。
楓黎將方才給他倒的小半杯酒又推到他面前:“只要是你想,只要是你自?愿,適當嘗一點沒關系。”
郡主這是希望他離開了皇宮,就多嘗試以前很少做的事情吧。
陳煥知她?心意就足夠開心的了。
他還是把酒杯推了回去:“哪日奴才想勾引郡主的時候自?會飲酒的。”
“陳公公勾引我哪里需要這個?”
楓黎反問,換來陳煥一眼嗔瞪。
他什么時候勾引過郡主了?
分明?是好幾次勾引的機會,都被他自?己錯過了。
可這么想的話,無需勾引郡主就對他這么好,勾引一下那還了得?
陳煥陪楓黎用完晚膳時,天色已沉。
飯后?,楓黎習慣多站一會兒,就依照往常來到了沙盤前。
陳煥跟在楓黎身側,看著她?拿起木桿,輕輕點在沙盤上。
他不了解北地地形地貌與勢力分布,但能看出沙盤是模仿北地制作。
一處處峽谷、一條條河流、一座座城池……
全都清清楚楚地標在上面。
“沒有戰事時,郡主也會每天看這個嗎?”
“沒有戰事時,就將它當成游戲好了,聽說往西?而去某些?遙遠的國?度,就是把這當做軍事游戲玩的。”楓黎拿起代幾只表敵軍的軍旗,分別插在幾個地方,“面不同情況應該做出什么反應,我一步、敵一步,別有一番樂趣,剛好飯后?站著消消食,一舉兩得。”
陳煥點點頭:“怪不得郡主總能算無遺策。”
他彎腰,一點點地看過去。
別說,這沙盤做得細致,比他看過的所有地圖都要詳細多了。
“就是宮中的大燕城防圖或是最最精細的地圖,怕是都沒有郡主的沙盤詳盡。”
“那是自?然,大燕境內的地方都是我親自?跑出來的。”
楓黎頗為得意地翹起唇角。
她?扶住陳煥的手:“最美的地方和?最美的景色,我全知道在哪。”
陳煥心臟跳動加速,抬頭看向楓黎。
“往后?有的是時間帶陳公公一同欣賞。”
陳煥收回自?己的手:“郡主可甭對奴才這般好了,小心日后?郡主嫌棄了奴才打算另納他人入府時,奴才不肯放手,對著郡主苦苦糾纏,惹郡主煩心。”
“那我倒是很想知道,陳公公苦苦糾纏時是個什么樣子?”
楓黎把人往自?己跟前拽了拽,歪頭追著他躲閃的目光。
她?笑著逗弄道:“會不會哭得特?別好看?”
“你……!”
陳煥猛地甩開她?的手。
他氣道:“奴才去沐浴了!”
一口兇悍氣極的語氣,說的卻是……
去沐浴了。
楓黎喉嚨里忍不住發出一聲脆笑。
笑得陳煥背影中的耳朵更紅了。
待到人影徹底不見,她?笑著搖搖頭,重新把目光放在沙盤上。
陳煥沐浴的時間久,過一會兒她?再洗也來得及。
這時,夜幕中闖入了一只飛鷹,在院中盤旋兩圈,最后?落在了架子上。
她?眉頭一斂,大步走出門去,從鷹爪上拿下竹筒,拿出里面的紙條。
攤開一看,上面只寫著“速速回營”幾個字。
連“將軍”這個敬語都來不及寫,許是有要事發生?。
有國?才有家?,身處北方要地,軍中的事就是最大的事。
她?來不及多想,立刻叫人牽馬。
一刻也不敢耽擱,一路狂奔直到軍營。
“將軍來了,將軍來了!”
“早聽說將軍下午就入了城,這會兒終于肯來看看我們了!”
“將軍,有人傳聞說您從京城帶回了皇上賜的入贅夫婿,到底是真是假?”
楓黎才騎馬入營,附近的將士們就立刻圍了上來。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語氣熱烈輕松,根本不是有事發生?的樣子。
她?察覺不對,擰起眉頭,翻身下馬。
“營里可有事發生??”
“沒什么啊,我們剛吃完東西?,正聊到將軍和?將軍的入贅夫郎呢,將軍就過來了!”
“是啊將軍,我們還想呢,將軍有了皇上賜的夫郎,回了城竟然都不先來看我們了,我們心里可難過了,沒曾想說曹操曹操就到,將軍就來了!”
楓黎的眉頭擰得更深,臉上浮出些?許怒意。
她?拿出那張紙條,沉聲道:“是誰寫的,給我滾出來!”
眾人這才發覺出了大事,全都禁聲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里都是戲。
[誰寫的密信啊?]
[我哪知道!]
楓黎又喝一聲:“再不出來,所有人軍法處置!不想讓兄弟們被你連累,就給我敢作敢當!”
“是我寫的。”
烏央烏央的將士們身后?響起聲音。
一個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的男子冒了頭。
“學武,將軍信任你提拔你,你不能亂干這個事兒啊!”
有老兵用力拍了下楊學武的手臂,神色緊張,不忘瞪了他好幾眼。
傳給郡主的密信豈能在無事的時候亂用?
楊學武站到眾人中央,站到楓黎對面。
他氣勢洶洶,神色嚴肅,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大有一副拼死拼活的模樣。
“不是,咱們這是要干什么啊?”
“學武、學武!你回來!這副樣子是什么意思?”
“就是啊學武,你還要反了將軍不成么!”
楓黎不知他用意,瞇起雙眼。
楊學武是她?親手提拔上來的,算是過去幾年的親信之一。
見他親人都在戰亂中離去,只留他借著一股子狠勁兒活了下來,便?看中了他的能力。
如果?楊學武把她?騙到軍營有反心……
她?也不會留情,定?會親手將他斬殺。
楊學武的眼神越瞪越狠,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他要動手、連忙一窩蜂上前撲住他的時候——
“將軍以前不管因為什么事離開臨昌,回城第一件事準是來軍營見我們,這次都不把我們放在心上了,是不是有了皇上賜的什么入贅夫郎,就要去生?孩子不要我們了啊!嗚啊——”
猝不及防的嚎啕大哭,把眾人全給看傻了。
就連楓黎都傻了一瞬。
“哎喲我去,我還以為你要對將軍不利呢!”
“真是你搞什么……哎喲喲喲,別哭別哭,瞅你哭的!”
“就你這樣子還以為你暗戀將軍求而不得呢!”
“誰暗戀將軍了,是敬重!敬重!”
楊學武一邊哭一邊摸眼淚。
楓黎直接給他腦袋上來了一下子。
她?氣笑道:“我說你腦子里整日都在想些?什么?怎么可能回去生?孩子不要你們?”
“郡主娶了夫郎,可不是得生?孩子么,等?有了孩子自?然越來越不把兄弟們當親人了,別說沒孩子,現?在剛回來都不看我們了……”
楊學武這么一說,其他人也紛紛靜下來,看向楓黎。
他們都是跟了他少說五年的人,這五年是過去那么多年里最最危險的,他們都一起扛下來走下來了,期間也送走了很多人,這才更珍惜對方。
將軍是他們的主心骨,要是沒了將軍,真不知道誰還能服眾。
楓黎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
半晌,她?嘆了一聲:“你們都知道,我的身份特?殊。”
大家?都不傻,聞言,又相互看了幾眼。
“我沒有子嗣,就是最好的結果?。”
她?想到許多事,低笑一聲。
難道這就是天意么?
她?本就不想生?育,剛好可以拿自?己的身份當理由說得一本正經,又喜歡上了陳煥。
一切都如此剛剛好,還是陳煥就是皇上派來勾引她?的?
她?知道這么想很離譜,但竟然覺得有幾分道理。
“所、所以……將軍并不是真心喜歡皇上賜的人,只是做做樣子?”
“當然不是,人是我親自?求來的,皇上只是成人之美。明?日我會正常來軍營,我的家?事不會影響我的職責,更不可能拋下你們不管,但我府上的人也跟你們一樣重要。”
楓黎心說,現?在來一趟也好,剛好跟將士們表明?自?己對陳煥的態度。
她?負手而立,緩聲說道:“陳煥是我看中的人,從今往后?,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除了我誰都不能欺負他,就像你們是我的兵,旁人就不能欺辱你們;腳下是我要守護的土地,異國?就不能霸占這片土地傷害這片土地上的人。”
說完,她?掃視一圈:“知道了嗎?”
眾人沉默一瞬,繼而齊聲道:“知道了!”
“將軍放心,將軍的人也是我們的兄弟!”
“沒錯!太?好了,將軍還是照常來,說實話我雖然沒說,但也擔心過……”
“你這個馬后?炮!”
“好了,現?在皆大歡喜了,但該罰的不能不罰!”
楓黎嚴肅道了一句,大家?就又靜了下來。
她?看向楊學武:“理解你的心情,但密報豈能隨意亂用,若日后?全都像你這樣還不亂了套了!軍法就是軍法,就算你是我親自?提拔上來的……”
“遵命!將軍,我這就去領罰!”
楊學武笑得像個傻子,轉身就蹦蹦跳跳去領罰了。
將軍不把他們丟下就比什么都強!
其他人卻咽了咽口水。
雖說傳給將軍的密信并非軍令,懲罰也只是“軍法處置”幾個簡單的字眼,可誰不知道這頓處置大抵半條命都能沒了?
這人卻笑成這樣,怕不是腦子有問題了!
楓黎補充:“不能故意放水,該怎么打就怎么打。”
“是!”-
陳煥在浴桶里磨蹭了很長時間。
這兒洗洗那兒搓搓,把身子上上下下全都細致地洗了個干凈。
浴后?,又特?意在吹干頭發前用了些?香氣淡雅的發油。
這么吹干了長發后?,便?會留下若有似無的香氣。
他尋思,他耗費時間好好準備也是為了郡主,所以等?多久她?也不能著急。
他倒要看看,郡主對他有多少耐心。
好好地擦凈身子,穿上一套柔軟的衣裳,腰間系了結。
細細將自?己從頭到尾檢查了一遍,他才離開房間,叫人挪走了浴桶。
滿心歡喜,唇角都是壓不住的笑意。
心中還不忘埋怨幾句,郡主真是懂得太?多了,他說句不餓,都能知道他的想法,早知道就不那么說而是隨意吃上幾口了,免得被她?看穿了心思。
他抿抿唇,若是相互提前不知曉用意倒還好說。
現?在他的做法那么顯眼了,反而叫人忍不住覺得羞澀。
在門外靜了靜心神,他才略顯赧然地進了臥房。
以為能見到郡主笑看著自?己的模樣,不想……
竟是空無一人。
那些?燥熱的歡喜剎那間冷下去了一半。
他四下看去,心想,會不會是郡主故意躲著他,從身后?突然抱住他?
可是,柜子里、桌子下面,就連門后?他都找遍了,就是沒人。
難不成郡主還未沐浴完?
不是吧,他洗了那么久,手指都泡白了……
他在床上坐了片刻,還是沒耐住性子,出了屋去尋人。
沒走多遠,就碰見了緒白。
這時候顧不得跟緒白對不對付了。
或者說,他們本來也不算不對付,只是因為郡主而產生?不同的立場。
他問:“郡主呢?”
緒白一眼就能看出陳煥是認認真真沐浴、打理過自?己的,跟她?迎面走來她?都能聞得見那清雅的香味,還真怪好聞的,怪不得郡主幾次夸贊。
意識到眼前人的用心良苦,她?的眼神不由得變得可憐了些?。
但她?還是實話說道:“郡主方才接到密報,已經趕往軍營去了。”
“……”
陳煥攥緊了手掌。
他一刻不停,轉身就走。
呵,郡主知道他沒吃晚飯的用意,也知道他去沐浴了,但就這么……
他才剛隨郡主回北地啊!
離開熟悉的皇宮,背井離鄉,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就因為這里有她?,他想跟郡主在一起。
就不能在剛回來的第一天好好陪陪他嗎?
他有一種很強烈的……
大婚當日被丟在洞房的感覺。
他特?意打理了自?己,特?意沒吃晚飯,特?意把自?己洗得那么干凈。
他還高高興興、滿心歡喜與怯意地期待后?面的一切,結果?就要這樣獨守空房了。
什么娶回來的入贅夫郎,誰要是嫁給她?,真是夠倒霉的!
國?家?大事比他重要,軍情比他重要,什么事都得排在他的跟前!
陳煥回到臥房,直砸枕頭。
他知道郡主沒做錯什么,軍情是大事。
可還不允許他難受、生?氣了么?
郡主有重要的事,他就不能委屈了么?
他也是會委屈的啊。
準備那么多,還不是為了求她?碰自?己一下。
他砸了好幾下枕頭,氣還是沒消。
手臂一抱,把枕頭和?被子全都抱了起來,氣沖沖地打算自?己換到別處去睡,反正將軍府里那么多屋子,郡主舍得他獨守空房,那他還不稀罕住在這兒呢!
可抱著被子枕頭沒走出幾步,又氣沖沖地走回來,把手里的東西?一股腦扔在床上。
真走了,今天豈不是白白準備了?
而且還顯得他特?別小氣。
時間久了偶爾鬧一次還好,剛到這兒就鬧,萬一郡主真不悅了不要他了怎么辦?
他又不爽地砸了下枕頭。
他覺得自?己應該去找人做個小人。
不用真拿釘子去釘小人,但可以避開要害,沒事掐小人兩下。
掐掐胳膊掐掐腿的,郡主委屈他,他就掐回來。
生?了半天的氣,最后?還是找了各種理由,總之是沒舍得離開。
他翻身上床,窩在自?己這邊兒躺了一會兒。
八月初自?京城離開,一個多月才到北地,如今京城應該還有些?炎熱,而北地的夜晚已經有點兒涼了,尤其是刮起風來的時候,更是涼絲絲的。
若沒人躺著捂著,被子褥子都帶著涼意。
他斂著眉頭翻了個身,躺到楓黎會躺的地方給她?捂了一下。
不由得想,郡主騎馬回來,可會覺得冷?
要是被風吹著了生?病了就不好了。
可他不在郡主身邊,就是提醒都提醒不得。
他越想越擔心,也是越想越精神。
從床上坐起來打算多等?等?郡主,但突然隱約聽見了郡主的聲音!
他連忙躺了回去,裝成一副睡著的樣子。
還以為郡主得被軍務托到后?半夜呢,竟然這么快就回來了!
嘴唇抿了抿,有些?想笑。
唔,這還差不多,沒讓他等?太?長時間。
那要不……勉強原諒郡主一下吧,誰讓軍情難料呢。
陳煥歡歡喜喜地等?,可時間一點點地過,都得有一刻鐘了,還不見郡主進屋。
他又擰起了眉頭,難道郡主回來只是取東西?,還是去書房奮筆疾書去了?
都回來了,竟然從頭到尾都沒理他一下、沒看他一下?
他決定?,不管怎樣,今天都不給她?碰了!
他是那么隨便?的人嗎,她?想碰就碰,不想碰就不碰。
正氣鼓鼓地咬牙切齒、琢磨著怎么把郡主踹下床去表明?自?己堅決的態度,身后?傳來了開門聲,緊跟著是很輕的腳步聲,一步步來到了他身后?。
每一步都似是踏在他的心頭上,讓他的心臟跳得越來越快,身上的溫度越來越高。
他感覺到,身后?的人坐在了床上,坐在了他的背脊之后?。
她?俯身,帶著一股微熱的水汽和?淡淡的皂角味,將他籠罩在了陰影里。
她?抬起手臂,拇指落在他的唇上,輕輕地撫弄。
他忍不住低喘,炙熱的氣息吹拂過去。
楓黎感覺到了,不由得輕笑:“讓陳公公久等?了。”
“誰、誰等?你了?今天不給碰!”
說話間,還不忘端出一副下定?決心的樣子,往旁邊拱了拱。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郡主的手太糙了些…………
第五十四章
晉江獨家發表/莫八千著/看盜默認替作者擋災-
“真的嗎?”
“……嗯?”
陳煥疑惑, 還以為郡主得好?好?哄自?己幾句,或者強硬一點兒對?他。
兩個預想都錯了,他回?頭, 就見楓黎低著頭坐在床邊。
她抿著嘴唇,看起來有些為難。
“真的不給碰嗎?”
上一秒還說得信誓旦旦、斬釘截鐵的, 這一刻就繃不住了。
陳煥喉嚨動了動,發出幾個像是在思索猶豫的喉音。
“奴才困了,改日……就改日再?說吧。”
“可是……”楓黎鼓了鼓腮幫子, 指尖輕輕落在陳煥翻身?露出來的一小塊腰腹皮膚上, “我今日有些饞陳公公的身?子, 可不可以通融一下?”
手掌往下,掌心覆在他的腰間,沒?動, 就是輕輕地搭在那。
每一個細小的動作都能輕而易舉地撩動陳煥的心魄。
偏偏她的表情那么認真, 沒?有絲毫調戲的樣子, 就是……
正?兒八經問他可不可以。
陳煥無聲地蜷起了腳趾。
再?那么對?視下去, 他怕自?己漏了怯。
于是迅速扭頭回?去, 背對?著楓黎。
他哼哼唧唧道:“郡主一身?武藝, 想要對?奴才下手還不容易,何?須問東問西的。”
心里?竊喜又得意地低哼, 饞他就趕緊動手嘛,廢什么話呀。
“可我不想強迫你。”
楓黎俯身?半靠半倚地賴在他身?邊, 從他身?后抱過去。
沒?有半點兒阻礙, 就輕輕觸碰到了那塊疤痕。
掌心覆蓋了傷疤, 溫熱溫熱的。
她啄了啄陳煥的耳廓,繼而是脖頸,還輕輕地咬了他一下。
陳煥有點兒癢, 聳了下肩膀。
他用很小很小的聲音嘟噥:“偶爾強迫一下……”
“也不是不行。”
楓黎忍不住笑,在他頸間留下細密的吻。
“陳公公,你真可愛。”她邊吻邊嘆,“好?喜歡你。”
陳煥被嘆得心都化了,伸手去摟她的肩膀。
雙腿一攏,夾住了她的手腕。
抬眼就瞧見郡主正?面帶笑意地垂首看著自?己,頭皮頓時麻了一下。
他用手臂遮住自?己的雙眼:“有什么可愛的……”
楓黎抬手熄了床邊的燈。
接著吻到他唇畔,輕輕地啄:“我說有就有。”
發覺陳煥有些著急地舔到自?己唇上,笑意更甚,反倒弄得他不好?意思了,漲紅了臉往后縮了縮,又被她攔住腦袋,不由分說地親了過去。
她模模糊糊道:“躲什么,喜歡你主動。”
“那郡主還笑奴才……”
陳煥被親得有些喘,說話不似平日里?罵人時那么有底氣。
聲音有些發軟,就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盡管陳煥絕對?不可能承認自?己在撒嬌,但?這在楓黎的耳朵里?,跟撒嬌沒?什么兩樣。
“高興才會笑,陳公公怎么總是曲解我?”她一邊溫聲說話轉移他的注意力,一邊動作輕柔地往下探尋,“是不是故意的,嗯?”
陳煥忍不住扭了一下,不答她的問題。
生?著薄繭子的的手指蹭在皮膚上還是有些刮得慌。
但?他想不了那么多,只覺得郡主太磨蹭了。
難不成是故意讓他難受?
他又不好?意思說自?己著急,只能圈住郡主的脖頸,把自?己的唇送過去。
他低喃:“郡主……”
“好?好?,知?道了,這不是怕你難受么……”
楓黎是刻意把力道放得輕,很小心,畢竟回?北地這一路不是跟隨行護衛一同?住官驛就是安營扎寨,陳煥不想鬧出動靜就死活沒?讓她碰,上一次還是她離宮之前,時間隔得太久了,怕他難受。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這次他不似上回?那般十分抗拒,竟是異常順利。
她不由得頓住動作。
意識到了什么,喉嚨滾動,潤了潤干澀的嗓子。
陳煥對?她的停頓有些不滿,睜開雙眼看向黑暗中模糊的人影。
他喚了一聲:“郡主……?”
為什么沒?繼續了?
是他哪里?……做得不好?么。
“沒?什么,就是覺得……有點兒順利。”楓黎俯身?繼續吻他的耳朵,在他耳旁喜悅地笑,“陳公公在過去那幾年,是不是總想我啊?”
“……”
陳煥腦子亂呼呼的,本想嗔她一句“不然呢”,可把前后兩句連在一起……
他猛地驚住,緊跟著一股股熱意往臉上竄。
他罵:“別亂說!誰會沒事總想你,奴才……奴才沒?日沒?夜地忙,哪有時間想你!”
這反應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楓黎了然,怪不得呢。
她想到陳煥會在夜里?想著她念著“郡主”二字甚至是學著她的模樣安撫自?己,呼吸不由得重了幾分,細喘著與他的唇齒糾纏在一起。
她嗓音有些啞:“這么急著反駁,看來我是說對?了。”
“不是,奴才沒?有……”
陳煥方才罵完,就因為怕郡主嫌棄而急得眼眶里?蓄了水汽。
他一個閹人還日日想著那些腌臜事,念著郡主把床鋪弄得一塌糊涂,每次看著手上的光亮都會自?厭地把牙齒咬得直響,覺得自?己惡心透頂,下次卻又控制不住地行那般淫靡之事。
他總是安慰自?己不會有人知?道他想著郡主做那種事,沒?曾想會被郡主本人親口拆穿。
太怕郡主覺得他冒犯又令人作嘔了。
他吸了吸鼻子,抓住郡主的手腕。
“奴才就是偶爾……實在想念郡主時才偶爾……”
別嫌惡他。
他是太想她了……
“怕什么,便是日日想念,我也只會覺得歡喜。”
楓黎見他狀態不對?,連忙把人抱在懷里?,安慰地反復輕吻他的嘴唇。
她哄道:“只是想到陳公公念著我的模樣……有些興奮罷了。”
“郡主……!”
陳煥被她猝不及防的用力驚得繃緊肌肉,再?也來不及胡思亂想。
他支離破碎地帶著哭腔開口:“別……別騙奴才……”
有時候楓黎覺得陳煥太撩人真不是好?事。
她一個當將?軍殺敵的,最不缺的就是力氣,尤其是一刀砍過去時的狠勁兒。
被勾得上頭時,真怕自?己一不小心發了狠,弄傷了他。
她閉上雙眼,不再?看陳煥誘人的表情。
嘴唇在他揚著的頸間親吻、啃咬,截斷那些破碎的低哼。
“郡主。郡主。”陳煥急促地喚了兩聲,“奴才……”
“喜歡你。”
楓黎明白他這樣意味著什么。
附到陳煥耳邊,咫尺之間,嗓音比平日里?更加繾綣。
她輕哄:“好?喜歡你,陳公公。”
有什么在陳煥腦海里?炸開。
抱緊郡主,不停地發出無意義?的喉音,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他感覺到郡主在撫摸他的頭發,撫摸他的耳朵。
恍惚的視線里?,她離得極近,充滿愛意地注視他。
那目光和平日里?帶著喜悅的溫柔眼神不太一樣,似乎多了抹似是著迷又似是侵略的、霧蒙蒙的情愫,弄得他不太敢與她對?視,低低喘著往旁邊躲。
楓黎把人牢牢圈進懷里?,緊密無間地靠在一起。
手掌安慰般輕撫陳煥顫抖的腿。
沒?再?吻他,只是將?臉輕輕蹭在他的頸窩。
而陳煥仰著頭緩了一陣,終于動了動,往楓黎那邊兒靠去。
非要將?身?上的重量依戀地賴在她身?上,才算滿足。
楓黎無聲地笑了,任憑他靠著自?己。
上回?陳煥也是這樣,完事兒后格外的黏人。
不說話,就膩著她。
陳煥什么樣她都喜歡,斂著眉頭嗔她怪她跟她撒嬌,或是赤紅著臉罵罵咧咧死不承認,又或是羞得直磕巴還忍不住掛著淚委屈……她全都很喜歡。
但?不得不說,像現在這樣軟著身?子黏黏糊糊地窩到她懷里?,格外誘人。
他這種時候好?像特?別脆弱也特?別滿足,黏著她是比活著還重要的事。
她側頭,吻在他的額角。
陳煥的肩膀動了下,發出低低的喉音。
“唔。”
又是半晌的沉默。
陳煥低聲開口:“還以為今晚要獨守空房了。”
他說到這個,語調里?還有些許哀怨。
天知?道他發現郡主不在房間里?時有多難過。
他還以為郡主跟他一樣過去那些年里?想念得很,恨不得把他帶回?府就……
唔,好?好?地折騰他一番呢。
“那我怎么舍得。”楓黎就知?道他喜歡翻舊賬,問道,“現在滿足了?”
陳煥瞪她一眼。
分明能用“滿意”,非要用“滿足”。
總感覺郡主在調侃他。
不過么……
他動了動身?子,余韻還在身?體中沒?徹底散去。
郡主總是溫柔又強勢的,還算滿足吧。
“是有什么要事,非要大?晚上的喚郡主過去?”
他小氣吧啦地想,難不成是有暗戀郡主的小伙子,受不了郡主從京城帶了人回?來,故意搞那么一出叫郡主過去,好?搶回?郡主的注意力?
醋意滿滿地問完了,才突然想起來,軍中的事不是一隨便能問的。
他連忙補充:“是奴才多嘴,不便與外人說的話就算了。”
“陳公公哪里?是外人。”楓黎笑道,“分明是內人。”
見陳煥被幾個字哄得面露笑意,她也高興。
真是太好?哄了。
那點兒小心思都寫在臉上,怎么那么可愛?
她說道:“倒也沒?什么不能說的,就是手底下有親信覺得我帶著皇上賜的夫郎回?北地后,就會生?兒育女的專注家里?事不管他們了,不想讓我離開軍營也不想讓我忽略他們,這才用密信叫我過去,我還以為出了什么大?事,鬧了個烏龍。”
陳煥聽到“皇上賜的夫郎”時還在偷偷地笑,可說到下一句時,就僵住了。
他無聲地攥緊了身?下的床單,眼里?染上了內疚和愧色。
世人皆以子孫滿堂、享天倫之樂為圓滿,可郡主被他這么個閹人纏上,就連這檔子事都是他享受更多一些,說是供郡主隨意賞玩,但?郡主舍不得故意折磨他,總是那么溫柔地讓他心滿意足……
得了如此寵愛,他已經足夠對?不起郡主了,不應該一再?耽誤郡主。
他咬了咬嘴唇:“奴才……”
“可我又不想生?孩子。”
楓黎早就料到他會這樣,貼著他的耳朵親了親。
她直白道:“母親就是難產而死,女子生?孩子本就是鬼門關走一遭,我感恩母親,卻不希望自?己的生?活因生?育而受到影響,想必陳公公也不舍得我遭此劫難吧?”
“呵,奴才便是舍得也……”
“嗯?”
“……”
陳煥抿抿唇,重新窩回?她懷里?。
他撒嬌般說道:“奴才哪兒舍得。”
他沒?那玩意,本想違心地裝作大?方,告訴郡主可以選個喜歡的……
郡主應該是為了讓他安心,才故意這么說的吧。
不然哪兒會有人不希望自?己有孩子的呢?
畢竟他們閹人……就是因為沒?了功能才會被天下人視作下下等而排斥嘲笑的啊。
既然現在郡主還能為了他這樣,他就多享受片刻。
等到郡主有了旁的心思,他再?難過也不遲。
“這還差不多,不舍得就對?了。”
楓黎的低頭,嘴唇流連在陳煥的皮膚上。
溫熱細膩,她一碰就發顫。
她愛極了陳煥的反應。
所以她啄著啄著,就重新吻上了他的唇。
濕濡的觸感伴隨他模糊的喉音,刺激了神經。
見陳煥已然緩過了勁兒,她又探過去。
“還想碰你。”她放低了嗓音,哄道,“好?不好??”
陳煥被她哄得耳根子發軟,身?上也發軟。
不等腦子做出反應,腿就自?己動起來纏了過去。
他哪兒說得出半個不字。
他自?然樂意看郡主沉溺在他身?上。
本就是一副沒?人看得上的殘軀,郡主愿意碰他,就這么一個事實一個想法?,就足以讓他感到快樂和興奮了,什么腰酸背痛的“后遺癥”都被他拋到了腦后。
他敞開了一切迎她-
天邊泛起光亮時,楓黎就醒了。
這一覺睡得滿足。
她小心翼翼地翻身?,生?怕把身?邊的人吵醒了。
陳煥昨晚想必很是疲累,應該讓他多睡一會兒。
手臂一彎將?人摟在了懷里?,再?稍稍用力便貼在了一起。
他的腰很瘦,往身?前一圈,抱著舒服得很。
目光在昏暗的光線中從下往上抬去,先是掃過微腫的紅唇,接著是秀氣的鼻梁,最后落到他還紅著的眼睛上,定格住。
昨晚不小心把他弄哭了,眼睛都腫了起來。
主要是他舒服到了極致時也會落淚,也會喊別、不要……
她一時間,分不清他到底是胡亂喊上幾句,還是真的覺得難受了。
結果沒?及時把持住,把人弄得一邊掉眼淚一邊罵她。
她其實覺得自?己挺溫柔的,沒?想到還是把控的不夠好?。
好?在后面說了好?多好?話,給人慢慢哄好?了。
準確地說,是把陳煥給哄著了。
還以為這人是依然生?氣不理她了呢,沒?想到再?看兩眼,竟是呼吸均勻地賴在她懷里?睡著了。
她注視陳煥半晌,湊過去輕吻在他紅腫的眼睛上。
親一下不太夠,過了片刻,又親親他的鼻子。
接著又啄了下嘴唇。
沒?別的意思,就是喜歡他,就輕輕地觸碰一下。
“別親了……”
陳煥迷迷糊糊地嘟噥了一句。
嘟噥完,反而把自?己給驚醒了——
他真是出息了,都有他跟郡主說“別親了”的時候了。
他一睜眼,就感覺到了眼周一圈的酸澀,繼而想到自?己昨日的眼淚,眉角不自?覺抽動了一下,往楓黎頸窩湊了湊,不讓她瞧見自?己的臉。
他還不忘偷偷轉移話題,說道:“郡主怎的這么早就醒了……”
說完話,他又嚇了一跳。
聲音怎么這么沙啞了?
昨日他……
有離譜到將?嗓子都喊成這樣嗎?
他那時思緒早就飄遠了,顧不上那么多,也注意不到自?己的聲音大?不大?。
但?他還是隱隱約約地記得……明明聲音不大?啊?
難道連續吭聲一段時間就會變成這樣?
楓黎又想笑,又有些憐惜。
她親在陳煥的喉結上:“哼了一個時辰,竟成了這樣,下回?不能再?折騰陳公公了。”
陳煥面子掛不住,輕輕地打了楓黎一下。
他假意埋怨:“郡主大?早晨的不睡,把奴才都吵醒了。”
知?道他睡得少還把他弄醒……哼。
“是我的問題。”
楓黎見他睡意闌珊,有些不好?意思。
她撫撫陳煥的背:“那再?多休息一會兒吧,天還沒?亮,時間還早著呢。”
“郡主又不是不知?道奴才,醒了哪有那么容易睡著。”
陳煥在宮里?時,長期天還沒?亮就醒,早就養成了這樣的習慣。
離了宮之后,許是在郡主身?邊精神會放松一些,早晨能稍稍多睡一會兒。
但?一旦中途醒了,還是不再?容易睡著。
“那多躺一會兒再?起。”楓黎頓了頓,又溫聲問,“說起來……還好?嗎?”
陳煥一開始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才恍然意識到郡主問的是他昨天哭著罵她的事。
其實他不是真的被弄疼了,而是太舒服了沒?忍住眼淚也沒?忍住聲音,因為覺得太丟人了才遮掩般罵得大?聲了些……
思及此,他更是心虛了。
他故意嗔瞪楓黎一眼,裝作一副勉強原諒她的樣子。
他說:“唔,還好?,沒?事了。”
“噢,那就好?。”
楓黎點點頭,看看陳煥,收回?視線,抬頭看著床帳。
停頓了一陣,又扭頭,看看陳煥的眉眼。
看他輕顫的睫毛,紅潤的嘴唇,和滾動的喉結。
摟在他腰間的手臂緊了緊。
繼而,偷偷地往下滑了一點兒。
陳煥斂斂眉頭:“郡主……?”
楓黎笑了起來,湊到他唇畔親了一下。
她說:“既然睡不著……”
陳煥眉角一抖,緊跟著,眼皮跳了起來。
他感覺郡主的腿抵在他腿間。
“時間還早,陳公公……還想叫我碰么?”
許久未見,楓黎的確有些饞。
不過,也不是非得不可,便半真半假地逗他一聲。
可話音還未落下,陳煥卻突然打了下她的手。
他往相反的方向蹭了蹭,拉開距離。
“白日宣淫……總歸是不好?。”
剛才因為心虛想掩飾自?己昨天撒謊,所以說現在沒?事了,可實際上是……
昨天晚上正?在興頭上,他沒?覺得有什么;
而今日就感受到了放縱的不好?,的確有些疼。
腰間酸軟,還有腿上的肌肉都是酸疼的。
更何?況郡主手上的繭子的確磨人,時間久了的確……不適。
其實他早該長記性,分明在宮里?時第二日就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可好?久未見郡主,他實在沒?顧得那么多,著急白臉地就想叫郡主碰自?己……
楓黎眉梢微挑。
過去相處不多,但?主要都是陳煥暗戳戳地表達。
好?不容易換她表達一次,竟是被拒絕。
她一本正?經道:“又沒?有規矩說絕對?不行,法?無禁止即可行,陳公公在宮里?多年,應是什么都見過才對?啊,怎么還如此羞澀。”
陳煥又一次拍開了她。
有點兒腫的嘴唇抿了抿,不太好?意思,所以耳根逐漸漲紅。
沉默許久,他還是有點兒埋怨也有點兒嬌嗔地說了出口。
“郡主的手太糙了些……能不能好?好?保養保養。”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說誰左勾右引呢?
第五十?五章
晉江獨家發?表/莫八千著/看盜默認替作者擋災-
楓黎看看自己手上的繭子, 又看看陳煥赧然的神色,忽而有些內疚。
她在繭子上蹭了幾下:“是我疏忽,叫陳公公不適了。”
“倒也沒有那么不適……”
陳煥想說, 要不是特別過頭,其實還好。
也就?是他們?分別太久, 才會都有點兒上頭吧?
“郡主,沈小公子到了。”
房外通報聲響起,打斷了兩?人的思緒。
楓黎還想多與陳煥待一會兒呢, 聞言蹙蹙眉頭。
而她還沒來得?及動彈, 陳煥的臉色就?微妙地變了變。
他瞇起雙眼, 一副“叫咱家逮著了吧”的表情?。
比楓黎起的還快,幾下就?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看看窗邊的光亮,問:“這才什么時候, 總督家的小公子這會兒來做什么?”
即便是偷人, 也沒人會選個天?快亮的時候偷啊。
他狐疑, 細細盯著楓黎不肯挪開視線。
“知道了, 叫他自己先從基本功練起。”
楓黎回完外面, 躺著沒動。
在床上翻了個身, 輕輕牽住陳煥的手指。
她解釋說:“你也知道,他天?生低弱多病的, 家里?人都覺得?習武可以強身健體,兩?家又是早就?相識, 便請我在每日清晨還未去軍營時訓練他一二, 也好讓身量健碩一些。”
“噢。”
陳煥應了一聲, 覺得?有理?,不像是胡亂編的。
他是時常吃醋,但不會亂吃, 便撫平了眉宇間的褶皺。
“那郡主便起來吧,奴才服侍郡主洗漱更衣。”
楓黎嘆了一聲,一邊爬起來一邊自言自語:“不是說他家老爺子病了么,怎么不在府中多陪陪,這么快就?跑回來……還以為能稍稍歇息幾日呢。”
她穿好鞋襪,起身又道:“那樣也好多陪陪陳公公。”
陳煥聽得?高興:“郡主有這個心就?是好的。”
又在心里?補充:別日日相處最后被那年輕漂亮的勾走了比什么都強。
這么一想,他又覺得?,還好他跟著來了北地,可以親自看著些。
他端過門外下人手中的熱水,擺擺手:“下去吧,往后都有我服侍郡主,用不著你們?了。”
話語里?還有幾分若有似無的得?意,好似伺候郡主是件多么了不起的事。
楓黎笑笑,默許他的行為。
待到陳煥來到身邊,她笑道:“想讓你回來享享福,你倒好,上趕著伺候人。”
“旁人叫奴才去伺候奴才還不干呢,主動伺候郡主,郡主反倒不樂意了?”
陳煥伺候她洗了漱,又將衣裳拿過來替她披上。
最后站到郡主面前幫她細細地扣頸間的衣扣、束腰間的玉帶。
楓黎張開手臂,任他撫在腰間,靈活又麻利地整理?衣裳:“不是不樂意,只是這種小事兒我自己可以來,不想叫你費心。”
“奴才既是郡主的人,為郡主做這些便是奴才的福分,奴才高興。再說郡主不若去打聽打聽,哪個大門大戶的不是叫家中娘子做這些的?”
而他家郡主既然主外,他理?應主內,這些就?都是他分內的事。
剛好他過去入宮三十?載,主內的事兒再熟悉不過了,更是得?對郡主盡心盡力。
陳煥做好一切,又幫楓黎把一頭黑發?束了起來,露出那張總對他露出笑意的臉。
往后,郡主身上穿的,不僅是他親手備下的,還是他親手穿上的。
光是想一想,就?足夠他歡心許久了。
“好,只要你喜歡,就?都依你。”
楓黎看他從匣子里?拿出那塊昆侖玉,彎下身子為她系在腰間。
他沒說話,但可以從他刻意抬頭瞄了下的眼神里?看出一種嬌嗔般的威脅——
什么時候都不能摘下來。
“多謝陳公公。”楓黎牽住他的手,輕吻了吻,“今日辛苦了。”
“都說了伺候郡主是奴才的福分,奴才樂意做這些。”
陳煥推推她的肩膀,眼神往外示意示意。
他開口:“郡主還是快去吧,別叫沈小公子等?急了。”
語氣正常,可楓黎總覺得?他在陰陽怪氣。
她牽住陳煥的手:“一起來吧,他日后常來,早晚要認識的。”
說到“日后常來”時,陳煥的手指攥緊,又掩耳盜鈴般連忙松了回去。
她被逗得?笑出聲,叫陳煥掐了下手心。
在京城時就?與他說過跟那沈小公子沒什么了,還這么在意。
真是個醋罐子。
楓黎領著陳煥來到院中練武的地方,就?見到沈知樂很?聽話地自己練基本功,額頭已然冒出薄薄的汗,卻依然十?分認真,即便沒人盯著也絕不松懈。
在楓黎看來,世上少有人能做到“慎獨”,而他便是其中之一。
難以想象他只是個十?七八歲的年輕人。
見他們?過來,沈知樂停下,直起身子。
他臉上染著薄薄的笑意,行禮。
“將軍,歡迎回來,京城之行長途跋涉很辛苦吧。”
目光掃過陳煥時,停頓,打量一番。
陳煥也不動聲色地觀察他。
生的真是面紅齒白,水靈靈的哪有病秧子的樣子??
尤其是那雙狐貍眼,越看越覺得?勾人。
“是有些辛苦。”楓黎笑看向?身邊,“千辛萬苦才從皇上哪兒將人求回來,能不辛苦么。”
她理?理?思緒,正想著好好地把陳煥介紹一番,就?聽沈知樂又開了口。
“陳煥陳總管,我有所耳聞。”沈知樂對陳煥點點頭,“有禮了。”
陳煥的血液凝滯了一瞬,心臟微提。
果然,郡主名震天?下,他在朝中也算有些臉面,這種事壓根瞞不住。
但凡有些門道的,全都能知道。
聽郡主的意思如?今沈府有人病著,這小子還一大早的跑過來……
不會是想給他個下馬威吧?
要知道沈家大宅離將軍府可不近乎。
他壓著眉角點頭致意,沉聲道:“沈小公子。”
“將軍一向?喜好漂亮的人與物,聽聞將軍把你帶回北地,還以為是何等?的花容月貌。”沈知樂語氣平平,不算瞧不起,也沒有太多尊重,“不想,將軍也有看走了眼的一天?。”
花容月貌多形容女?子,沈知樂飽讀詩書又怎會不知。
這話放在旁人身上可能是句調侃,但放在一個太監身上……
總覺得?有些故意的成分。
楓黎斂眉,不喜歡有人貶低陳煥。
她欲開口,被陳煥伸手攔了。
略帶嘲諷的用詞他不那么在意,但……
他可以洋洋得?意地說郡主看走眼才瞧上他了,旁人不能說。
就?知道郡主名聲遠揚,身邊不可能沒有桃花。
陳煥越發?覺得?不爽。
可不爽歸不爽,他能在郡主面前撒潑,卻不能在外人面前丟郡主的顏面。
他面色微沉,繼而淡笑了聲,夾槍帶棒地還回去:“奴才不才,有幸得?郡主青眼,總好過自以為花容月貌卻賴在郡主身邊都得?不到一個眼神吧。”
沈知樂年紀不大,性子倒是沉穩端莊,頗有大家風范。
他緩聲說:“我與將軍是娃娃親,自是不需要旁的方法對將軍左勾右引的。”
說誰左勾右引呢?
不對,娃娃親?
陳煥立刻扭頭看向?楓黎。
他就?說郡主跟沈家小公子有事兒吧!
楓黎壓根沒想到沈知樂會這么說。
過去沈知樂在她這兒習武很?是聽話,性子不像有些小孩兒一樣不服管教,挺討人喜歡的。
誰想轉眼間,就?開始說胡話了,這顯得?她之前跟陳煥說的話是在撒謊似的。
楓黎氣笑道:“你出生時我都快十?歲了,哪門子娃娃親,這種事可不能亂說,要是你把我的人氣跑了,即便跟你父親關?系甚好,也不會輕饒你。”
“若這么幾句話就?氣跑了,給將軍添麻煩,更擔不起將軍的厚愛。”
沈知樂看向?陳煥,一字一句就?跟敲在陳煥心頭上似的。
他就?是想跳腳,想罵人,想錘著郡主的肩頭嗔她,都只能憋回去。
不過,裝沉穩誰不會啊?
他端起架子:“沈小公子多慮了,奴才與將軍之間哪有什么麻煩不麻煩的?郡主樂意寵著奴才,才那么說給你聽罷了。倒是小公子你,此時此刻便是在給將軍添麻煩,有沒有娃娃親,郡主自己還能不知道么?休要到處亂說,惹郡主不快。”
“我兒時就?跟將軍約定過……”
楓黎怕他再亂說什么叫陳煥誤會,快聲快語道:“你那會兒才多大年紀,什么都不懂就?說要娶我,我當時就?拒絕過,伯父與父王也只是一笑而過,兩?家可不曾定下過什么。”
沈知樂的胸膛起伏幾次,略顯青澀的眉宇蹙了蹙。
他說:“可王爺說過,既然我那么喜歡跟著將軍跑,就?讓我跟著也未嘗不可。”
“那也不能叫娃娃親吧?不過是父王的玩笑話罷了。”
楓黎現在發?覺這孩子太過認真也不好,忒認死理?,一句玩笑也當真。
大多數人一聽就?能聽出那只是玩笑吧?
“郡主說是玩笑,我不覺得?。”沈知樂垂了垂眼,“況且我后來知曉將軍為何拒絕了,將軍不會嫁人,只會娶入贅的夫郎入府,且將軍志向?在軍中,只會主外,所以這些年里?……”
說到這兒,他頓了頓,沒好意思立即說出口——
他這些年一直在觀察那些掌家的高門貴女?,學習穩重端莊,不爭不搶。
“說來說去,郡主還不是拒絕了你而非應允。”
陳煥有種說不出的危機感,趕忙在沈知樂停頓時插了話。
說完,又忽而后怕,怕郡主覺得?他無禮、丟人。
相比沈知樂這副克制守禮的模樣,他還真是狐假虎威的奴才樣,登不得?大雅之堂。
背在身后的手指攥緊,壓下自己那些陰陽怪氣和咄咄逼人。
他想使勁兒拿出主人般的端莊大氣:“郡主在軍中還有要務,沈小公子若是無事,不再想隨郡主習武健身,還請不要耽擱郡主的時間。”
沈知樂抿唇半晌,還是隱下了其他想說的,沖楓黎欠身。
“耽誤將軍的時間了,還請將軍一如?往常,不吝賜教。”-
這回飯桌上有了三個人。
陳煥本想將練完武的沈知樂趕走,而沈知樂在他出言之前,便說自己過去一直都是在將軍府順便用了早膳的,還問他“陳總管應該不會那般小氣吧”,一下子把他給堵了回來。
他想說自己就?是小氣,在這個家里?他做主,想趕誰走就?趕誰走。
可他怕丟了郡主的人,怕影響了郡主與總督之間的關?系,也怕郡主時間久了真覺得?他小肚雞腸,一個胡言亂語的小孩兒都容不下。
最終還是叫沈知樂留下用早膳了。
陳煥主動給楓黎盛了一碗湯,放在手邊。
見她眉梢微斂,他問道:“郡主可是有什么煩心事?”
楓黎回神,目光往沈知樂身上掃了一圈。
她才從北地回來,但也沒太多時間可以休息,今日就?要正常去營里?。
想想積壓了兩?個多月的軍務直叫人頭疼。
更何況,現在她還得?惦記著去一趟總督府。
“不算煩心事,只是軍務積壓太久,恐怕要一連忙上數日。”
楓黎端起碗喝了口湯,陳煥又用手帕幫她擦擦唇角。
心知他的用意,即便不習慣被人這樣細致入微地伺候,她還是依著他沒動。
沈知樂嘴唇輕抿,但始終沒多言。
他只是低頭,把視線全放在了早膳上。
不去看那些不想看的。
“對了,管家。”
楓黎想起什么,沖管家招了招手。
她抬起胳膊,把手搭在陳煥的大腿上,輕輕拍了拍。
“過去那些日子辛苦你了,如?今我身邊兒有了人,以后便由他掌家,庫房鑰匙與賬簿之類的都拿與他看,日后有什么事,也都與他商量即可。”
管家在陳煥臉上看了片刻。
郡主的事他有所耳聞,雖然不明白緣由,還是恭順地應了聲。
“是,老奴知道了。”
陳煥清楚郡主大抵是特意在沈知樂面前吩咐下去的,不由得?挺了挺背脊。
他裝模作樣道:“得?郡主信賴是奴才的榮幸。”
“少貧。”楓黎給他夾了點兒吃食,“快吃,一會兒要涼了。”
她又對沈知樂說:“日后有事就?直接與他講,我們?……當長輩的,自然會照顧你們?這些小孩。”
說到“長輩”二字,她停頓片刻。
總覺得?自己還很?年輕,遠不到當長輩的年紀。
沈知樂臉上露出些許波動。
果然,將軍還是把他當成小孩。
他攥了攥筷子:“將軍在我兒時沒少讓我叫姐姐,算哪門子長輩。”
陳煥因為“姐姐”兩?個字,刀了楓黎一眼。
見她少有的吃癟,又想偷笑。
而下一刻,他就?偷笑不出來了。
沈知樂抬頭,直直地看向?楓黎:“若將軍是以年齡來算長輩晚輩,那陳總管比將軍大的歲數怕是比將軍與我之間的差距還要大,將軍莫不是也要喚陳總管一聲阿伯?”
“……”
陳煥當即黑了臉,搭在腿上的手指不由得?握緊、再握緊。
身體的殘缺,年齡的差距,地位的懸殊,每一個都是他心里?的刺。
年齡上的差距不是最扎人的那個,可被當面赤.裸裸地說出來,還是讓他一面惶惶一面鈍痛。
他想有理?有據地回擊,可根本沒法說服自己。
誰會不喜歡年輕漂亮的人而偏愛一個處處不行的老太監呢?
這時,楓黎安撫地牽住他的手。
她看著沈知樂,神情?坦然:“可我喜歡年紀大的。”
“……”
兩?人皆是一愣。
一句話就?讓陳煥贏了沈知樂。
就?這么簡單、明了。
她又道:“年紀大的會疼人。”
“……”
陳煥說不好自己是怎么回事,一聽這話,耳根子直發?紅。
郡主的意思是,希望他能疼她?
可不太對啊,分明是郡主處處疼他才對。
他怪不好意思的,膝蓋動了動,輕輕蹭在楓黎的腿上。
撒嬌賣乖似的。
沈知樂張了張口,看起來有幾分懷疑和郁悶。
半晌,他還是說道:“倒是我多言了,還望陳總管見諒。”
陳煥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總覺得?這小子是以退為進?地博郡主的好感。
總之,他不喜歡這位沈小公子。
他故意拿年齡噎過去:“無妨,我不會與一個小孩子做計較,也壓根不在乎那些,況且郡主更不是那種在意面容、在意年齡的膚淺之人。”
沈知樂斂著眉頭低頭,悶聲吃東西。
他才不信會有人喜歡老的不喜歡年輕的。
將軍就?是不由分說胡亂護著陳煥。
他從小體弱多病,沒人愛跟他玩,因為他跑不動跳不動,還一不小心就?容易染上風寒;
這般,也就?沒人敢跟他玩了,生怕他身上出了岔子,要連累旁人。
他跟在誰身后,誰就?趕緊離開他。
就?只有將軍不嫌棄他,敢帶著他,所以他永遠跟在將軍屁股后面。
將軍去哪,他就?去哪。
幾年前將軍離開北地時,他也快要成年了,總是盼著將軍早日回來。
不想戰爭四起,將軍領兵出征收復失地、趕走呈軍,一下子又是兩?年。
待到安定下來時,他已然十?六歲成年。
他就?拿出跟將軍離開北地前一樣的借口,說要與將軍學武健體,想要像從前住在王府一樣,住到將軍府里?,不想將軍卻干脆拒絕了。
求了許久也沒成,便叫父親買下了將軍府旁邊的宅子。
那時他不懂將軍為什么不讓他住在府里?了,但也無妨,住在旁邊也可以。
又似從前一樣相處兩?年,還以為將軍是還未意識到他已經長大,這次聽說將軍從京城帶了人回來……他特意過來瞧瞧,本來為了否認家里?說的傳言,卻在瞧見他們?牽著的手時真相大白。
他才突然明白過去幾年的種種到底是因為什么。
一個……太監。
還是個沒他好看的太監。
難道因為陳煥是宮中總管,處事穩重有條理?,才得?到了郡主青睞?
他要好好觀察一番,看看這陳煥到底有什么吸引郡主的-
楓黎近來日日都忙著處理?軍務,陳煥則留在府中將各方各面都了解透徹。
過去幾年里?,他不在郡主身邊,緒白也不在,王府的老人都在京城陪著王爺,北地除去一堆隨郡主刀尖舔血的將士們?,壓根沒有貼心的人。
郡主又沒多少閑工夫,導致府中布置的并不太好,田產鋪子也打理?的一般。
他先是將府中的賬目和下人的情?況了解了,又在城里?見了幾家鋪子的掌柜、查了賬。
術業有專攻,郡主擅長領兵打仗,這些卻是短項,或根本來不及顧及。
他辭了兩?個個吃里?扒外的殺雞儆猴,又將幾人敲打一番,立了新的規矩。
而后,又請人照著他的設想將府里?稍作改動,添置了許多新東西。
尤其是兩?人的臥房,從前太簡潔了,顯得?冷冰冰的,添置之后立刻有了“熱乎氣”。
他覺得?那就?是他想象中的“新房”。
除此之外,郡主的衣衫鞋襪,那些穿的用的,他也都好好地整理?了一遍。
該換的換,該買的買。
這些事說著簡單,似乎就?是幾句話的功夫,而但凡操持過的人,就?不會小瞧了這類瑣事,一點點做一點點打理?,花了數日時間。
終于閑下來可以做點自己的事兒后,他第一時間……
便是逛了城中最有名氣的幾家面脂鋪子。
在郡主溫聲問他時,他總是說自己不在乎旁人的言語、根本沒把一個小屁孩的話放在心里?,可實際上超在意,擱在心里?都快擱不下了。
只要閑下來就?會想到沈知樂的幾句話,恨得?牙癢癢。
一連幾日,他沒少照鏡子,尋思那小子暗諷他長得?不好還說他老……
他真不夠好看、夠不上郡主的標準么?
他看起來真的很?顯老么?
太監的命比普通男人長,但老得?更快一些。
他深知如?此,所以別人一兩?句輕飄飄的話,就?擾了他的心神。
“把你們?店中最好的面脂拿出來。”
陳煥刻意壓低嗓音,以免聲音叫人聽出端倪。
這些天?出門在外,他還是刻意偽裝了些,沒有大咧咧地把自己的身份展露。
早晚會暴露跟自爆了身份還是不同的。
店家識貨,見他衣著簡潔料子卻都是上好的,得?是最富有的人家才穿得?起,立刻就?把店里?最貴最好的幾樣的拿了出來,小心擺在客人面前。
他以為陳煥是要為家中娘子挑選,便奉承道:“您對自家娘子可真好,整個臨昌就?我們?家有這樣上好的面脂,不止有數種名貴藥材,還添加了金箔,金貴得?很?,少有人舍得?為娘子花這個錢呢。”
“唔。”
陳煥淡淡應了一聲,面上沒說什么。
心里?卻因為自己美滋滋拿著郡主的銀錢俸祿偷偷摸摸地給自己買面脂而別扭了一陣。
天?底下還有比他更沒出息的人嗎?
他打開蓋子,將一小塊膏體挖出,在手背上涂抹均勻。
也不知是什么方子調制,摸起來竟是比京中買的還要舒服。
“陳總管?”
身后傳來熟悉的聲音,陳煥心頭一跳。
他按捺住性子,回頭看去:“沒想到會在這兒碰見沈小公子。”
“三姐出嫁后便盤了店鋪,此處正是她的營生,我今日有空便過來瞧瞧。”
沈知樂走到陳煥身側,目光掃過他手里?的面脂。
眉梢微動,他立即明白了陳煥此行的來意。
“陳總管嘴上說著不在乎我的話,看來并非如?此啊。”他淡笑了笑,語速放慢,染了笑意的字句緩緩吐出,“原來,只是嘴上逞能罷了。”
眉宇如?春風般舒展,唇角微微往上揚起,帶著若有似無的奚落。
那日噎過去的話,此時都被噎了回來。
陳煥心說,怎么就?這么巧這么倒霉,被撞了個現行?
還是這小子聽說他在店里?,才特意過來的?
他才不想在情?敵面前承認自己怕面容衰老叫郡主嫌惡呢,再怎么比,他這年紀也沒法跟一個十?幾歲的少年郎相提并論啊!
他面色如?常地開口:“沈小公子何必著急揣測,我不過是替郡主買些東西罷了。”
沈知樂思維清晰,根本不信他的話:“將軍自幼與我三姐相識,若真需要什么何須讓你過來采買,與我三姐直說便是。”
“郡主?將軍?”店家聞言嚇了一跳,直愣,“你不是為自家娘子選嗎?”
沈知樂聽見娘子二字斂了斂眉頭。
他有些不悅:“你到底怎么樣我管不著,但別作踐將軍的名聲,不然……”
“大老遠就?聽見有人叫我。”
楓黎撩開門簾走進?店中,目光掃過陳煥手里?的面脂時,無聲地挑了挑眉頭。
真是一如?既往的口是心非,多少次問他,他都嘴硬說沒當回事。
“……”
陳煥忙了好幾天?,這會好不容易輕松下來,想著偷偷買些美容養顏的東西備到將軍府偷偷用上,怎么就?一口氣被兩?人全都撞個正著?
人的運氣背起來,怎么能背成這個樣子?
他耳根微紅:“不過是……”
順路隨便看看。
很?爛的借口說到一半,突然想到了個精妙絕倫的說法。
于是,他快步將楓黎拉扯到了柜子旁邊,半是埋怨半是顯擺地開口:“既然來了,郡主就?快自己選選,往后手要是還那么糙,就?不準碰奴!”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或許郡主會覺得他矯情吧。……
第五十六章
晉江獨家發?表/莫八千著/看盜默認替作?者擋災-
楓黎被陳煥拉著來到那些?瓶瓶罐罐前, 順勢將手臂搭在他的腰上。
她笑道:“好好好,我選一選,日后定聽你的安排。”
沈知樂一手遮在唇畔, 別開臉:“大庭廣眾之下說那些?,真?是有辱斯文。”
郡主怎么會喜歡這樣?的人?
莫不是在宮中待久了懂得許多奇淫技巧, 對郡主用了下作?的法子??
陳煥自己說完也覺得臊得慌,沒敢看郡主的臉。
有辱斯文這話要是郡主笑話他,他必然紅著臉嗔罵回?去。
可面對沈知樂, 他豈能給郡主丟了顏面?
“不過是嫌郡主每次牽我都刮得慌, 怎么就有辱斯文了。”陳煥挑起眉梢, 用眼角自上往下將人看了一遍,目光挑剔,“沈小公子?這是胡亂想到哪兒去了?”
“你……”
沈知樂被反將一軍, 不由得窘迫。
他想跟楓黎解釋自己沒胡思?亂想, 卻見她始終笑看著陳煥, 仿佛陳煥說什么她都愛聽。
他知道, 那是明晃晃的寵愛。
說不出的失落涌上心頭。
在陳煥面前, 郡主竟是連看都不看他。
他抿抿唇, 將一切情緒隱忍下去:“忽而想起我還有事,就先行離開了。”
楓黎叫住了他:“前幾日軍務太忙耽擱了, 我今日去了沈府與伯父好好地說清楚了,你從小就跟著我習武強身健體, 如今哪兒還有體弱多病樣?子?, 已經不用再日日跟著我了, 日后便回?家去吧。”
沈知樂一愣,眼底盡是不可置信:“將軍是在趕我離開?”
那副總是端莊沉穩的表情終是打破,眼眶無聲地紅了。
他雖然比將軍小了許多許多, 但在他看來,兩人也算是青梅竹馬了。
從前兩家挨得近,他從五六歲時就跟著將軍到處跑,那么多年時間,除去打仗,再除去將軍去宮中的那半年光景,都是他一直跟在將軍身后的。
他眼巴巴地追著她的背影,每天盼著自己可以趕在將軍定下夫婿前快點長大。
天知道他得知將軍沒被賜婚還回?到了北地時多么高?興……
可將軍只是去了趟宮里,短短半年時間,竟然就被一個太監搶了先機。
先是為了陳煥以軍中積壓事物繁多為由,停了前幾日的晨練;
今日,竟是直接與父親表明態度。
“將軍這樣?對我,就是為了一個……”
他盯著陳煥,嘴唇動了動。
到底是沒揭穿陳煥的太監身份。
他不能做這種事兒。
不能讓郡主討厭。
“你一直聽話守禮,我以為你只是跟小時候一樣?習慣追著我罷了。”楓黎講得直白清楚,沒拖泥帶水,“沒能發?現你的想法,感?情上我很抱歉,但從事實上說,我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而我如今有了喜歡的人,又?知道了你的心思?,再像從前一樣?相處就不合適了,更何況……”
她摸摸陳煥的背脊:“我不想讓我在乎的人多想、難過。”
沈知樂到底是處尊養優又?年紀不大,在外被人當面明明白白地拒絕,哪兒還繃得住。
眼眶轉眼就紅得厲害,水珠在眼眶里直打轉。
這時開口肯定是哭腔,他第一次疏于?禮數,轉身“嗒嗒嗒”地跑了。
“郡主說得太絕,日后若想反悔可就不好說了。”
陳煥別有深意地看向楓黎。
“要真?是做得絕,那天早晨我就直接讓他離開了。”
最?初是總督親自把人送來拜托她的,她得將事情處理妥當。
不只是因為兩家過去關?系很好,更是因為兩人同為鎮守一方的官員,絕不能生了嫌隙,禮數要全,面子?上也要過得去才?行。
基于?此,才?特意去了趟沈府把話說清楚。
她覺得自己已經做得很溫和了。
“我的態度一直如此。”她將陳煥額前的發?捋到一旁,“別再因為他胡思?亂想,好嗎?”
“誰因為他胡思?亂想了,奴這幾日忙著打理府邸呢,哪有空想別的。”
陳煥不承認自己那點兒小心思?,低低哼了一聲,神氣?得真?像是將軍府的主人。
他邀功道:“不只是郡主忙碌,奴也忙得腳不離地。”
“有你在我省心多了,得好好犒勞犒勞。”
楓黎摟住他的肩膀,從眾多瓶罐中拿起一個。
她遞到陳煥面前,示意他試試。
陳煥面上一紅:“都說了是為郡主選了。”
他將楓黎手里的放到一旁,牽起她的手攤開在店家面前。
“可有哪種用在手上好一些??”
“有有有。”店家麻利地取出好幾種,“請試試,都是店里最?好的。”
方才貴人們說話,他一直不好插話。
這會抿抿嘴唇,視線小心地在眼前二人臉上繞了一圈。
“聽說那日將軍是與入贅的夫婿共乘一馬入的城,小人有事沒能見著,沒想到今日有幸在店中相見……剛剛實在是有所怠慢,還請見諒。”
“無妨,我不似那些?嬌生慣養的公子?哥,無需奉承。”
陳煥承認自己是個小心眼的,非得背后將人陰陽怪氣?地暗貶一通。
胳膊肘懟在楓黎身上,拿眼角瞥了她兩眼。
楓黎笑著附和:“是,我家這位性情溫順、很好說話,你不用放在心上。”
“……?”
陳煥確信,“性情溫順”幾個字就是郡主故意埋汰。
他抬腳,在店家看不見的地方踩了楓黎一下。
“就這幾樣?吧,勞煩包起來。”
他選了幾種,又?從拿出銀兩放在臺面上。
店家擺擺手,將銀子?推了回?去:“您才?來臨昌有所不知,我家夫人與將軍是故交,往日店里出了新品都是要先往將軍府送上一份的,又?怎會收將軍的銀錢。”
這話是好心,卻叫陳煥有些?尷尬。
就好像他是個無關?緊要之人,將軍從未將私事告知于?他。
好在他反應一向很快,立刻接上了話茬。
“今日將軍拂了沈小公子?的面子?,還望不要向外宣揚。”
“哎喲,您太客氣?了,這不是應該的么?何況沈公子?是夫人的弟弟。”
店家眉開眼笑地說著客套話,最?后還是將銀子?收了。
出了鋪子?,楓黎牽著陳煥的手走在街上。
她側頭,在他耳邊笑道:“陳公公在外人面前總是穩重得游刃有余,我想幫忙都沒得幫,怎么每每與我獨處時,就只知道胡攪蠻纏地耍無賴了?”
陳煥故意掙開她的手,板著臉,不答反問:“奴才?還想問問郡主呢,可有想過把奴才?介紹給郡主的相熟之人與臨昌上下大小官員?奴才?整理庫房時瞧見過去幾年節慶時分的禮單,根本對不上人,再有三個月便是春節,到時候上下走動必然少不了,郡主不介意出丑,奴才?還介意呢。”
他一半真?心一半私心。
在京城時雖然大部?分時間都在宮里,卻也知道官員之間人情世故不可避免,大都是家中夫人操持那些?,他既然隨郡主來了北地,這種事當然不可能再讓郡主費心。
另外,他也是希望郡主能在更多人面前承認他、介紹他。
別說其他官員了,就是普通人家,也是正正經經娶嫁的。
他在宮里就跟了郡主,又?是閹人身份,不可能大張旗鼓地過門得到正式身份……
他拎得清所以沒期待過,可口頭上的認可總得有吧。
“他們只有捧著我們的份,哪有膽量讓你出丑。”
楓黎尋思?,這段時間她很忙,沒想到陳煥做了那么多又?想了那么多。
今日應該帶他好好休息一番、吃點兒好吃的才?對。
她在百姓們笑盈盈的招呼聲中帶著陳煥往前走:“往后自有將你介紹給他們的時機,現在就別想那么多了,好不容易有半天閑暇,不如帶你去翠香樓用些?晚膳如何?”
陳煥心中不是滋味。
任誰不明不白地住進將軍府,好一段時日都沒身份,背地里早就讓人指指點點了。
他若是個家世清白又?要臉面的男子?,必定不愿如此草率。
他就是知道自己不是,才?什么都不求,什么也不要。
只要住進來了,得了郡主的寵愛,他就滿足了。
可這段時間住下來,尤其是見了沈知樂、發?生了今天這樣?的事……
他想要的越來越多,郡主不依他,他就很難受。
或許郡主會覺得他矯情吧。
“是日后有合適的時機,還是郡主不愿將奴才?介紹給那些?大人?”
楓黎聽他聲音覺得不太對,一回?頭,果然見陳煥眼眶已然紅了。
他抿唇躲了躲她的視線,依然倔強地不肯走。
“你……呵,真?是拿你沒辦法。”她無奈地笑了,“那依你說,應該怎么做?”
陳煥眨眨眼,隱下那抹委屈。
他說:“聽聞今日臨昌官員在迎春樓小聚。”
官員聚會,他去肯定不合適,但郡主可以帶他去別的雅間啊。
“順便”讓他在眾人面前露個面,他就心滿意足了。
楓黎恍然,看著陳煥微微挑起眉梢。
剛到臨昌不足半個月,就什么消息都能打探到了?
她笑問:“陳公公不會是早就盯上今天了吧?”
陳煥否認:“亂講,臨時起意罷了,奴才?都不知郡主今日這么早就從軍營回?來,怎么盯上?”
這回?真?不是他提前預謀的。
要不是沈知樂和今天的事,他也不會那么想被郡主介紹給旁人啊。
楓黎想了想:“可今天的場合,陳公公恐怕不會喜歡。”
那些?官員也邀請了她,她覺得無聊才?沒打算過去。
“與郡主在一塊兒,怎么都喜歡。”
陳煥見有戲,張口便回?了話。
說完才?忽然反應過來,郡主不會是想直接帶他入席吧?
“也好,我常在軍營不在府中,如今你管著將軍府大小事宜,往后難免與他們見面。”
迎春樓路程稍遠,楓黎叫人備了馬車。
兩人下車時,酒樓中已是燈火通明,賓客歡聲笑語,熱鬧非凡。
楓黎露面,就立刻有人奉承著迎上來:“哎喲,將軍竟然來了!真?是讓我們迎春樓蓬蓽生輝!”
他的目光在陳煥身上轉了一圈,面色不改地笑臉相迎。
“我猜將軍是來見諸位大人們的吧?我領將軍上去,請吧?”
“有勞。”
楓黎始終沒松開陳煥的手。
手指一動,滑到他的指縫間十指相扣。
一路上,凡是與他們迎面而來的人紛紛讓路。
來到最?大的雅間外,陳煥就見到九名?舞女正準備進門獻舞。
“將軍來了,快讓讓。”
舞女后退讓開了門口的位置。
動作?統一地沖楓黎欠身。
“將軍。”
都不用等人進去通報,只是外面出了些?動靜,里面立刻有人“刷”地打開了門。
“將軍?快請,還以為您今日依然軍務纏身,無法賞臉呢。”
這人目光從兩人牽著的手上逐漸往上,落到陳煥臉上,不動聲色地掃過光滑的下巴。
他卻不像陳煥以為的那樣?面露嫌惡與挑剔,反而笑意更甚,臉上不見半點異樣?。
“這位便是將軍從京中帶回?來的郎君吧,久仰久仰。”
雅間里的人早就起身相迎,向門口行禮。
“將軍,二位快請進。”
“許久未能與將軍同席共飲了,今天是個什么好日子??”
楓黎依然沒松手,就這么跟陳煥一同走進房間。
北邊的主位早就被讓了出來,甚至桌前都被收拾得一干二凈,仿佛沒人坐過。
房間中并無小二,只可能是哪幾位官員一同親自動手收拾的。
楓黎笑了笑:“諸位太客氣?了。”
嘴上這么說,實際上一點兒不客氣?,領著陳煥來到主位。
陳煥這時才?發?現,桌前竟還多放了張椅子?,可以讓他們一同坐在主位上。
過去他時常陪伴在皇上身邊,可到底是奴才?,不論什么時候都只有站在旁邊候著的份。
眼前的一切,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那些?奉承,陌生的是……他成了主角。
他坐下之前,覺得不能失了禮數給郡主丟臉,想招呼客套一句。
不等他開口,眾人竟紛紛自報家門,將自己的官職姓名?主動笑臉報上。
他想起了郡主那句“他們哪有膽量讓你出丑”。
詫異恍惚間,已經有小二上前,恭恭敬敬地為他們備好新的碗筷。
精美的吃食、美酒一道道地上,全都先往他們面前奉上。
他見過無數人在皇上、皇子?或者某些?高?官面前溜須拍馬,見過天底下最?多的阿諛奉承,見過一個個下人在皇上面前伺候得面面俱到……
他見識真?的不少,可以說是世上最?好的他都見過。
他只是不曾親身體驗過,這會兒面對這些?,一時間無法習慣。
眼前的可都是朝中官員,甚至高?居二品,竟如此圍著他?
他知道郡主是升無可升的一品大將軍,知道即便同為一品地位也大不相同。
但還是沒能料到眼前情形。
郡主始終情緒淡淡,偶爾朗聲回?一兩句,不把那些?諂媚之言當回?事。
可沒有一個人介意,還相互搭話,不讓話落在地上尷尬。
“好了,不用那么多虛禮,要是我來了讓諸位這般不自在,那我可回?府去了。”楓黎看出他一時間不太適應,沖眾人擺擺手,“動筷吧?還都等著我不成。”
抬手落在陳煥的背脊上,輕輕地撫了撫。
接著夾了塊肉放在他的碗里,她眉眼一彎:“喜歡什么與我說。”
“是是是,大晚上的早就餓了。”
有人附和,又?招呼來小二,低聲吩咐了幾句。
不多時,房門被人從外面打開。
九名?衣料輕薄的舞者步態輕盈地來到眾人面前。
裊裊亭亭,婀娜多姿。
陳煥本不放在心上,然而目光一掃而過,又?很快挪回?了最?前面的三名?舞者身上。
他記得門口等待的那九名?舞者都是女子?才?對,可現在……
領舞的怎么變成了三個男子????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不準!奴才不準!
第五十七章
晉江獨家發表/莫八千著/感謝所有正版小可?愛~-
鶯歌漫舞, 異香撲鼻。
陳煥眼睜睜看?著穿著清涼的舞男將薄薄的紅紗拋出,自郡主面前掃過。
曼妙的身姿只遮了一層紗,腰線撩人, 朦朦朧朧,若隱若現。
他看?到他們唇畔似勾似引的弧度, 看?到他們故意撩起衣角露出吹彈可?破的白嫩肌膚和姣好的身段,看?到他們相互之間爭爭搶搶、都想?當最前面的那個讓郡主看?得清楚。
他不?知?道,原來郡主在北地時, 過的都是這樣?的日子。
前面趕走一個沈知?樂, 不?知?道后面還?有多少男子爭著搶著往郡主面前湊。
他們年輕貌美?, 身姿曼妙,乖順聽話……
重要?的是,各個都是健全的。
他沒來北地前, 郡主玩過多少這樣?的男子?
等?對他的感情淡了, 又會?有多少人前赴后繼地撲上來?
郡主帶他在眾官員眼前露面, 坐上矚目的主位, 他心里應該滿足甚至是得意才對。
可?他不?知?為何, 眼眶忍不?住紅了一圈。
苦澀難忍, 醋意橫生。
可?他能做什么呢,在這種場合, 他又能算個什么呢?
在將軍府里他還?能鬧鬧脾氣,而現在, 耍性子讓旁人看?郡主的笑話嗎?
他要?亂吵亂鬧讓郡主討厭他么?
就在這時, 一只手包住了他的手背。
將他往旁邊摟了摟。
那些酸澀與彷徨被一擊即碎。
他心臟軟塌下去, 靠在郡主肩頭的那一刻,只想?窩在她?懷里驕里嬌氣地埋怨她?、問問她?是不?是他不?在身邊時總是這般夜夜笙歌?
事實上,他的確這樣?問了。
明知?場合不?對, 明知?可?能會?惹郡主不?快……
他還?是側臉,薄唇一張一合間蹭過她?的耳垂。
“郡主過去一直過的這般神仙日子么?”
楓黎搭在他腰間的拇指輕撫了撫。
她?低聲回道:“要?不?是陳公公想?來,我過去都不?參加這種宴會?的。”
陳煥默了一下。
想?到郡主先前與他說,今天的場合他恐怕不?會?喜歡……說的就是這個?
難道今日他就是自討苦吃不?成?
他氣得牙癢癢,主要?是氣自己。
郡主都說了日后有介紹他的時候,他怎么就忍不?住?
“郡主覺得他們如何?”
他身子一點點兒往下賴,最后把多半重量都壓在了楓黎身上。
雙手握住她?的左手,不?自覺地在薄繭上輕輕地撫摸。
“模樣?尚可?,身段不?錯,只是勾人的功夫……”
前面八個字出來,楓黎就感覺到陳煥手上的力氣越來越大。
她?低笑,說話間吻了吻他的耳廓:“與陳公公還?差些。”
“嘶——”
掌心叫他掐了一下。
“奴才從未蓄意勾引過郡主,郡主不?要?總是亂說。”
陳煥頗為嫌棄地掃過那三個舞男。
都是些狐媚手段,拿身子引誘罷了,他哪做過那種下三濫的勾當。
兩人低聲細語,在外人看?來,有如耳鬢廝磨。
舞男見整個臨昌最大權在握的將軍根本不?受勾引,不?由得泄氣。
將軍身邊的人瞧著比將軍年歲還?大,模樣?還?可?以?但遠稱不?上絕色,將軍到底喜歡他什么?
其中一人轉換了心思,舞態優美?地倒了杯酒,旋轉幾圈來到陳煥面前。
他將酒雙手奉上,笑語晏晏道:“郎君得將軍寵愛令人羨艷,奴斗膽沾沾福氣,敬您一杯。”
眾人聽見動靜,全往這邊看?來。
裝不?知?道不?代表真不?知?道,他們都曉得將軍身邊的人是個太監。
舞男向陳煥敬酒……
楓黎伸手打算幫陳煥擋了,陳煥卻按住她?的手,自己接了過來。
酒肆青樓這種地方消息最是靈通,他估摸著……
眼前的舞男興許是聽到過有關他的傳言,這才像他敬酒。
最終目的,不?過是敬給郡主罷了。
他押著眉角,慢條斯理地從舞男手中接過了酒杯。
放到唇畔,淺淺地沾了一點兒潤進口中。
酒比京中的烈,有些辣口。
他沒敢真喝,舔那么一下便放在桌上。
目光凝在頻頻往郡主臉上瞄的男子,他有那么一刻,真想?陰陽怪氣地問他“咱家從小入宮享福,你若喜歡現在便去京中享福如何”?
但種種原因,他還?是把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話咽了回去。
修長?的手指輕輕轉動酒杯。
薄唇動了動,笑容里多了幾分涼薄。
“望你接著住那等福氣。”
舞男喉嚨一滾,背脊竟是豎起了汗毛。
他吶吶道:“是,多謝郎君。”
“還?以為陳公公得送他去宮里享福呢。”
耳邊響起揶揄,陳煥面上一紅。
郡主怎么知?道他想?說什么?
“這話又不?算錯,奴才前面幾年是吃了不?少苦,但后面沒少享福,還?承了郡主的寵。”他身子不?自覺往楓黎那邊靠,還?偷偷在桌下蹭了蹭她?的腿,“指不?定要?多少人羨艷得眼都紅了呢。”
北地冬日嚴寒,許多將士都是喝酒御寒的。
楓黎酒量也很?好,談笑間便喝了不?少。
酒過三巡,面頰微熱。
陳煥見狀想?起來,被她?按住腰身。
她?問:“怎么了,是不?舒服么?要?是不?想?在這兒,我們一起回府。”
“沒事,只是見郡主喝了不?少酒,想?叫小二備些醒酒湯。”
“噢。”楓黎松開手臂,“這種事找人招呼一聲就好。”
“伺候郡主的事,奴才不?想?假以?人手。”
陳煥不?是巧言令色說好聽的哄人,是真這么想?的。
他喜歡伺候郡主,樂得伺候郡主。
楓黎被他說得心中微軟,笑道:“那去吧,有事隨時與我說。”
陳煥點點頭,離了席。
他叫人去備醒酒湯,自己則來到二樓的露臺邊吹了吹風。
天漸漸地涼了,這會?兒正是秋高氣爽,待得舒服。
看?著時間差不?多了,醒酒湯應該已經備好。
他正準備離開,就聽樓下僻靜處有熟悉的聲音響起——
“王兄,你們怎么都那么捧著他,他不?是個閹——?”
“噓——將軍帶他騎馬入城,已經告訴我們態度了,別管你聽到了什么風吹草動,都好好收斂著,別顯著你了,好像就你消息靈通似的,到時候惹得將軍不?快,有你的好果子吃。”
應是有事離席的官員們在說話。
他猛地頓住腳步。
“可?這種事一天兩天瞞得住,時間久了百姓們早晚知?道,我就不?信……”
“別管百姓們知?道了會?怎么想?、怎么傳,咱們坐在這個位置上,倚仗著將軍,就不?能胡言亂語,這么簡單的道理你都不?懂么?”
“懂是懂,只是將軍真有那么在乎他么?將軍又怎會?看?中他那樣?的人?”
“如今將軍讓他掌管將軍府,不?僅是府中上下事物,就連皇上賜下的鋪子田產據說都交到他手里了,這是何等?的信任?你從前可?見過將軍這樣?對待誰?”
“好吧,就是覺得咱們都對個奴才……心中不?快罷了。”
“少說兩句吧,打狗還?要?看?主人呢,再這樣?胡言亂語小心栽了跟頭。”
“郡主此時此刻喜歡他,他就是最好的。”
樓下漸漸沒了聲音。
那些話都是陳煥老?早就知?道的道理,他自然知?道那些官員巴結他都是因為郡主,就像在宮里時許多朝臣也對他非常客氣,都是因為皇上信賴他一樣?。
可?他不?知?道究竟是被那句話戳進了心口,一時間鼻尖酸軟,呼吸微窒。
是那句打狗還?要?看?主人?
還?是那句……
“將軍此時此刻喜歡他”。
將軍可?以?喜歡他,也可?以?不?喜歡。
感情就是那樣?,來無影去無蹤,有濃總有淡。
從前他知?道郡主大權在握,但因為郡主太爽朗太隨和,對他又很?特殊,便沒有具體的概念。
今日得見才突然明白,每日摟著他與他說好話的人,究竟是怎么樣?的權勢滔天。
呵,是他溺在寵愛里看?不?清現實,先前他竟然還?想?著掌了將軍府的大小事務讓郡主對他有所依賴、為自己謀一謀后路……
現在看?來,若郡主不?再喜歡他了,大概連面都見不?了一點兒,直接是永別。
如果他不?知?好歹死纏爛打,怕是死都死得悄無聲息。
他低頭,自嘲又無力地笑了笑。
心情突然很?糟很?糟。
他沉默地端了醒酒湯,打開門時正好看?到一個喝醉了的官員正調戲舞女。
舞女面色緊張,想?反抗卻不?敢太過,只能被迫被拉了過去。
“咳咳。”
另外一人壓著嗓子咳嗽兩聲。
還?不?忘往旁邊使眼色。
醉酒官員滿面酡紅,笑著拍了下桌子。
他大聲嚷嚷:“怎么了,你也看?上了這個美?人還?是怎樣??”
又有人咳了一聲,往主位那邊瞥,不?停使眼色。
那人終于擰著眉頭順著提醒看?了過去。
抬眼就見到楓黎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還?舉了舉酒杯。
瞬間便是一個激靈。
身上的酒勁兒退了大半。
他哆嗦著收回了落在舞女身上的手,顫顫巍巍舉起酒杯。
“下下下……下官敬將軍,還?請將軍大人有大量……”
“關我何事?”
見陳煥走進來,楓黎太起手臂迎他坐在自己身邊,輕輕摟在他腰間。
她?笑道:“還?是求她?與你家夫人大人有大量吧。”
那人連忙轉身看?向舞女:“方才醉酒,多有得罪,都是我的錯。”
說完,又瞄了瞄楓黎,盡是小心翼翼之態。
“將軍就別與我家夫人說了吧……?”
楓黎收回視線,不?再說話,也不?管人尷不?尷尬。
席間又熱鬧了起來,可?就是沒人替他說話。
陳煥將醒酒湯放在桌上,將面前發生的一切都收入眼中。
瞧瞧,郡主一個眼神,就能將人嚇成那樣?。
那是正正經經的朝廷命官啊。
他是什么?
一個除了郡主的寵愛便一無所有的閹人。
世間許多女子或許同他處境差不?多,可?普通女子大都是門當戶對嫁不?入高門,嫁入高門的背后很?少會?如同他一般無依無靠,再不?濟,孩子還?是她?們的一點依靠或慰藉。
可?他什么都沒有,他不?是個正常男人,又沒有女子的能力。
他承郡主的寵,卻沒法孕育出一兒半女。
他拿起方才只潤了潤舌尖的酒杯,揚頭一飲而盡。
酒比宮中的烈太多,他本就極少飲酒,這下十分不?習慣。
辛辣自喉嚨囫圇而下,嗆得他紅了眼眶。
楓黎一怔,扶住他拿著酒杯的手。
她?問:“剛給我拿了醒酒湯,自己怎么還?喝上了?不?是你自己說喝了酒身子不?便么?”
“但郡主不?是與奴才說,只要?是奴才想?嘗試就都能嘗試么?”
陳煥一杯下去,腦子就有點兒暈乎了。
他嘟噥:“還?是郡主嫌棄奴才的身子臟污?”
“怎么會?,你想?喝當然可?以?喝。”楓黎給他倒了一個杯底,“但不?習慣就慢些喝,別嗆著了。”
陳煥又將那一杯底的酒喝了。
喝酒之前,他心情郁結,是為了借酒消愁發泄情緒。
喝酒后,都快忘了自己是因為什么而愁了。
他暈乎乎地將腦袋窩在楓黎頸窩,已經顧不?得禮數。
他點點頭,蹭了蹭她?的脖頸:“奴才曉得,不?會?嗆著的。”
陳煥哪里像現在這樣?膩乎乖巧過?
就是在床上,也是該怎么罵她?就怎么罵她?,性子烈得很?。
這會?兒又委屈又依戀地賴在她?懷里,弄得她?心臟直軟。
真沒想?到陳煥的酒量這么差,怪不?得之前她?說可?以?喝酒,他滴酒不?沾。
這要?是在宮里略飲一點兒,還?不?得誤了大事掉了腦袋。
楓黎抿唇,無聲地笑了笑。
低頭看?著他面色紅潤的模樣?,越發覺得喜歡。
“郡主,還?要?……”
陳煥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給自己倒酒。
真行,一口一個奴才喜歡伺候郡主,這會?兒指使她?倒是挺順溜的。
楓黎笑著搖搖頭。
抬眼看?向四周時,所有人就跟什么都沒發現似的,各說各的話,壓根沒人敢往這邊亂看?。
都說飲酒傷身,但像陳煥這樣?只喝那么兩三小杯,應該也無妨吧?
只是醉得有些厲害而已。
她?又給陳煥倒了一個杯底,依然被他一飲而盡了。
喉結滾動,酒水下肚。
已經上頭得整張臉都是紅潤的。
“確如郡主所說,余味很?香。”他咂咂嘴,湊到楓黎耳畔,嗓音低啞而柔軟,“郡主可?要?嘗嘗?”
意識到他說的“嘗嘗”是個什么意思,楓黎心頭一震。
她?伸手撫在陳煥的后頸上,讓他窩在自己肩頭,繼而揚聲開口。
“備車。”
兩個字,就立刻有人到樓下牽馬。
“我家這位不?勝酒力,就先行離開了,下次再與大家喝個痛快。”
她?抱著陳煥起身,笑著與眾人示意。
“下官送送將軍。”
“將軍可?不?能食言,下次再喝!”
有兩人下樓送他們,看?樣?子,本想?幫著扶陳煥一下。
而楓黎雙臂一彎,就把陳煥抱在自己身前,穩穩下樓梯。
任誰的目光放在他們身上,她?都視若無物。
陳煥則用力勾住她?的脖頸,還?不?忘親昵地蹭蹭。
那兩人見狀,相互對視一眼。
看?了將軍對這位宮里出來的陳公公,著實上心。
楓黎抱著陳煥到樓下時,馬車已經停好了。
她?穩步上車,將陳煥小心地放在車內軟墊上,又撩開車簾。
“別送了,回去吧。”
馬車很?快向前駛去,遠離了迎春樓。
陳煥伸手摸索幾下,牽住了楓黎。
他說:“奴才只是有些暈,但還?站得穩,不?用郡主抱。”
楓黎勾住他腰,讓他往自己身上靠:“那為何不?跟我說,非要?我抱下來才說。”
“因為……”
陳煥醉眼朦朧地盯著眼前的人。
喜歡郡主,好喜歡。
看?到郡主便移不?開視線了,還?生怕郡主的視線從他身上移開。
他想?這輩子都留在郡主身邊伺候她?。
他張開嘴吻上郡主,主動把自己的唇舌送過去。
濕濡的觸感將醉酒后混亂的頭腦攪弄得更加雜亂無章,漿糊一般凝在一起。
唇齒分開一點兒,他說:“因為奴才想?被郡主抱著。”
說話間,又吻過去變得親密無間。
他似乎比從前每次都更依戀她?,恨不?得將自己與她?相融,把自己的一切都獻給她?。
酒精讓頭腦暈沉,皮膚發燙,黏黏糊糊地膩過來時,格外撩人。
楓黎本就喝了酒,被他這一頓撩撥,心底不?由得有些躁得慌。
看?來陳煥從前還?真沒故意勾過她?……
要?是天天這樣?對她?,她?哪兒還?抵擋得住?
片刻,陳煥低喘著離開她?的唇,低聲問:“香嗎?”
楓黎低笑一聲。
人是喝醉了,但記憶力真好。
還?記得讓她?“嘗嘗”呢。
“酒香,陳公公也是香的。”
發燙的手掌落在他的腰間,輕輕地撫了撫。
“那郡主……”陳煥抿住嘴唇,眼眶忽而紅了,半晌才接著說,“會?一直喜歡奴才么?不?準丟下奴才,不?準去看?旁人,別被那些狐媚子勾走了不?理奴才了。”
他不?是個男人,身下沒東西,身后也一無所有。
往后的日子永遠什么都不?會?有,連孩子的盼頭都沒有半分。
他只有郡主的寵愛了。
這時,馬車停下了。
應該已經到了將軍府門口。
楓黎沒立刻下車,靜靜看?著陳煥。
她?心疼陳煥他這副模樣?,又有些氣他怎么總是胡思亂想?把他自己弄得難受?
她?多解釋幾遍、好生安慰幾句不?算什么,可?他的心思細膩,每次說出來之前恐怕自己都要?來回來去地想?上半天,弄得自己難受很?長?時間吧?
面對沈知?樂她?做的那么干脆,就是為了讓他安心;
今日也是他說想?去宴席被介紹給其他官員,她?不?說二話就遂了他的愿。
他是真感覺不?到她?的心意么?
她?蹙蹙眉頭,故意板著臉裝出一副認真的模樣?:“我若是日后納旁人入府呢?”
“你……!”
陳煥肩膀一僵,表情委屈得厲害。
他眼中光亮凝聚成淚,難受得吸了吸鼻子。
在楓黎以?為他要?委委屈屈地落淚嗔她?的時候,他從馬車裝雜物的柜子里拿出一個雞毛撣子,一邊抹眼淚一邊打在她?身上,嘴里還?不?忘醉醺醺地罵道:“郡主你個沒良心的混賬!奴才心里眼里都是你處處想?著你盼著你……奴才對你不?好嗎?不?準!奴才不?準!”
楓黎被他耍酒瘋的樣?子弄得又驚又笑。
她?抬起胳膊擋了幾下,不?得已,被打得跳下馬車。
陳煥也跟著追了下來。
他走路不?太穩,她?怕摔著,還?得小心地扶著他。
而一扶,又被他打。
一邊扶他一邊被他追地繞著馬車跑。
沈知?樂在將軍府旁邊的宅邸里聽見外面的聲音,心有疑惑,想?立刻出門去看?看?。
可?一想?到將軍堅定決絕的樣?子,又氣哭得不?想?這時候見他們。
他便沒開大門,而是叫人搬了梯子,趴在自家墻上往外望。
結果發現……
陳煥正拿著雞毛撣子追著將軍打??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喉嚨滾動時發出了細小的哭……
第五十八章
晉江獨家發表/莫八千著/看盜默認替作者擋災-
楓黎任陳煥追著自己打了一陣, 等他消消氣,忽然轉身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依著慣性往前,撞得她后退兩?步, 背脊抵在馬車上?。
另一只手攔住陳煥的腰,將人環在自己跟前。
她哄到:“我錯了, 別打了,往后我不會納其他人入府的。”
陳煥攥著雞毛撣子的手指漸漸松開,雞毛撣子掉在了地?上?。
他又吸了吸鼻子:“別以為道一句歉奴才就會相信, 奴才可不好?騙著呢。”
嘴上?這么說, 雙臂還是隨著心意摟在了楓黎的腰上?。
他低頭, 微彎著腰,把臉埋在她頸窩里。
平時就好?哄,人醉了就更好?哄了。
楓黎笑道:“那我怎么做, 陳公公才能相信?”
陳煥此時腦子暈乎的厲害, 走路都?走不成直線了。
他整個人的重量都?墜在楓黎身上?, 膩乎得緊密無?間, 溫熱的呼吸全吹在她的頸間。
他緩了緩, 抬頭慢慢蹭到她臉上?, 嘴唇一點點吻過去。
楓黎主動不張開唇,他迷迷糊糊地?親半天也就是在嘴唇上?舔。
弄得他以為郡主不喜歡親他了, 喉嚨里發出氣呼呼的聲音,手在她腰上?直敲打。
楓黎覺得好?笑又……格外可愛。
她張開唇, 手指撫上?他的頸子。
感覺到楓黎應允他的動作, 陳煥怯生生地?探過去。
“郡主……”他啞聲喚, “要每天都?親。”
“嗯,好?。”
楓黎手指穿入他的發絲間,輕撫那只因?醉酒與羞怯而紅透的耳朵。
她抬頭, 在陳煥唇畔啄了兩?下:“去房間里,好?嗎?”
陳煥靠在她手上?,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忽而垂下眼眸。
他點點頭,故意似的在她耳邊低喃:“郡主抱奴才。”
果然是在宮里見多?識廣。
真要是想勾引人,一套一套的。
楓黎笑問:“哪個抱?”
陳煥沒說話,窩在她頸窩搖了搖頭。
又或是蹭了幾下。
“奴才要先?沐浴才行。”
楓黎抱著他進府,吩咐道:“備水。”
陳煥只是醉了,不是意識全無?。
看見下人備好?了熱水,他推推楓黎的肩膀。
“污糟,郡主別看,去外面等著。”
楓黎不放心:“你醉得站都?站不穩了,萬一摔了怎么辦?”
“泡在桶里怎會摔倒,快出去。”陳煥又推她幾下,將她往外轟,“不能看,也不能偷看。”
即便這種?時候,他還是記得不能叫郡主看見污糟。
他怕郡主覺得不適了,往后便不喜歡他了。
“好?吧,那我在外面等著你,有事?喊我。”
楓黎在木桶里面和外面都?墊了布巾防滑,這才出門去等。
里面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緊跟著是水聲。
她把玩著自己的一縷頭發,胡思亂想了片刻。
忽而感覺好?像有一陣沒聽見水聲了,她叫了一聲。
“陳公公?”
沒人回應。
她斂眉,立刻進屋來到木桶旁邊,卻?發現……
陳煥已經靠著木桶睡著了。
還好?水還是溫熱的,要是泡一陣涼水,明日還不得高熱了。
她先?是挑眉,繼而無?奈地?氣笑一聲。
真行,撩撥她一通,然后自己就睡著了。
還有比這更氣人的嗎?
可她有什么辦法?
還不是不舍得把他弄醒了。
她先?在床上?墊了兩?層布巾,接著挽起袖子,把人抱了出來放在床上?。
又拿了塊新的,幫他把身上?的水珠擦凈。
從?前都?是熄了燈瞧他,即便數次細細地?將陳煥把玩個遍,卻?是第一次在明亮的燭光中看他的身子,軟布擦過,露出細膩的皮膚。
他本身就白,身上?一年?到頭曬不到多?少陽光,比臉還白凈兩?分。
他顯然有刻意護理?皮膚,年?紀漸長?,卻?跟幾年?前第一次碰他一樣細柔。
手指撫在皮膚上?蹭一蹭,便能浮出薄薄的紅。
目光凝在疤痕上?。
押著眉梢往下掃了掃。
又移開。
手掌靜靜地?搭在他的大腿上?,無?聲地?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
壓下自己想用特殊方法把人“弄醒”的念頭。
知道醉酒狀態的陳煥在床上?低低啞啞地?喚她、纏著她得是多?么撩人,多?么難得一見……可還是沒忍心將他故意弄醒。
她垂眼,哽了哽喉嚨。
正?打算給陳煥蓋上?被子,卻?聽見了他帶著酒意甕聲甕氣的聲音——
“好?看嗎?”
她嚇了一跳,有種?偷窺人還被識破的感覺。
而又一想,陳煥本就是她的人,不給她看給誰看?
倒是陳煥,喝多?了言語上?真是大膽。
“郡主……耳朵怎么紅了?”
陳煥睡得不沉,被抱到床上?時就察覺了動靜。
這會兒微微睜開雙眼,朦朧地?看著她,嗓音里有絲絲竊喜和揶揄。
他伸手,牽住楓黎的食指。
就靜靜地?、面色酡紅地?看她。
什么都?沒做,又好?像什么都?做了。
楓黎牽起他的手,啄在指尖。
她瞧見,陳煥眼里閃了閃。
他問:“郡主會一直這樣珍惜奴才嗎?”
這是他一遍一遍確認的事?情。
或許直到他死前,都?會擔心下一秒就被拋棄。
思及此,楓黎笑了笑。
以他的性子啊,興許還會擔心死后她移情別戀,忘了他擁旁人入懷了。
手指穿進他的指縫。
“一直珍惜你,沒有別人。”
陳煥笑了,鳳眸微彎,水光閃動。
醉酒之人情緒來的飛快。
他說不好?是高興還是難過,喉嚨里染上?哭腔:“好?多?人勾引郡主,年?輕,漂亮,身子還健全,奴才什么都?沒有……”
楓黎才想開口?安慰,他卻?又抹著淚珠笑了起來。
“可郡主只喜歡奴才,只要奴才,是不是?”
楓黎被他這大拐彎弄得哭笑不得。
她點頭,好?聲哄道:“是,只喜歡你。”
陳煥沒再說話,抬起胳膊,揪住她的衣領,往自己這邊拉扯。
楓黎順著他的力道俯身下去,鼻尖相碰。
以為陳煥要順勢與她接吻,不想,他眼底水光抖動,喉嚨里又溢出埋怨的哭腔。
“奴才都?不著一縷許久了,郡主竟無?動于衷,談什么喜歡!”
看似埋怨,實際上?是在與她撒嬌。
明擺著的撩撥。
楓黎低笑出聲:“練武的定?力都?好?,陳公公不知道么?”
“不準,把那些定?力放在旁人身上?去!”陳煥又耍起性子來,罵罵咧咧道,“憑什么奴才被親一下就會軟了身子,郡主就沒事??分明是郡主不似奴才這樣愛意深厚!”
不愧是在宮里陰陽怪氣地?與人斗了三十年?的嘴。
黑的說成白的,白的說成黑的,不相干的事?也能搭上?關系。
楓黎被他氣笑,裝作很兇的樣子斂著力道打了他一下。
她調侃道:“陳公公這般蠻不講理?,也就我能忍……”
陳煥抿著嘴唇盯著她,沒說話,表情寥寥。
但就是有一種?被人欺負了的委屈感。
楓黎被他盯得心臟驀的一軟。
嘴巴有些干,想親他。
真是輸給他了。
真不知道她怎么就拿陳煥毫無?辦法。
她嘆息著翻身抵在他腿間,吻他的嘴唇。
將他親得喘息,才繼續往下,吻他細膩的脖頸。
“怎么才算對陳公公愛意深厚?非要把被你一個眼神就撩撥得心臟發顫這種?糗事?說出來才行嗎?非要明明白白地?告訴你……總是對你有非分之想才行嗎?”
陳煥揚起頭,壓抑自己的低喘。
還是會有些羞澀,所以用手背擋住雙眼。
“奴才倒是希望郡主能……嗯……日日樂不思蜀。”-
陳煥醒過來時,已經日上?三竿。
迷迷糊糊地?像往常一樣往身邊摸去,沒摸著人。
他瞬間清醒了。
“郡主?”
雙手撐起身子,腰間腿上?熟悉的酸軟感告訴了他昨天晚上?發生了什么。
可他幾乎什么都?記不住了,腦海中只留下了一些很零碎的片段。
他記得他那時想到郡主若不再喜歡他他便一無?所依,心中難過萬分就喝了些酒,再往后……目前來看,唯一能確定?的就是他醉酒后與郡主,唔,纏綿了許久。
這么一想,有些害臊也有些可惜——他竟是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說起來,每回郡主碰他之后,總會晚起一些等他醒來、與他一起用了早膳再離開。
這次竟然一早就不見了人影。
難道郡主是去外面準備早膳了?
心中奇怪,想叫人問問,但他身子的情況不太喜歡旁人進臥房,也就罷了。
他坐起到床邊,雙腳踩在鞋子上?。
身上?是干爽的,顯然郡主在事?后為他清理?過。
只是……好?像有哪里不太對勁兒。
他斂斂眉頭,穿好?衣裳。
起身扣扣子時,突然意識到了到底是哪兒不對——
昨晚喝了酒,肚子竟是到現在都?不覺得脹!
剎那間,臉色變得蒼白。
扣子沒扣好?,手指僵在原處,直發抖。
他們這種?人,自己控制不住的。
被嚇被打,但凡是受到些刺激,很容易臟了衣裳。
更何況是床上?那種?情況。
若途中不小心弄了郡主一手甚至是一身……
他不敢想。
鼻尖眼眶早已酸軟,他連忙加快速度穿好?衣裳,快步出房間,隨意問了個下人。
“郡主呢?”
“郡主早些時候已經去到軍中了。”
“……”
花了很大力氣,陳煥才忍住了洶涌的情緒。
他不敢細想,不想細想,卻?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緒。
想象中郡主嫌惡的表情讓人心慌,他快步來到庭院中,恨不得立刻坐馬車到軍營跟郡主道歉、得到郡主的安慰才能讓他好?受一些。
可走到庭中,還是止住了腳步。
軍營重地?,隨意過去豈不是更惹得郡主不悅?
他耐著性子洗漱、用早膳。
腦子里一直在努力回想昨晚的事?,以至于頻頻走神。
磨蹭許久,才叫人將已經冷了的飯食撤下去。
這么胡思亂想不是辦法,還是得出府去做事?。
把注意力都?放在其他事?情上?,想必會好?一些吧?
他心事?重重地?換好?衣裳,叫人備車,打算再去鋪子那邊瞧瞧。
才出了門,就與隔壁的沈知樂碰上?了。
也不知對方是故意等他,還是真就那么巧。
陳煥斂眉,心中更是煩躁。
郡主都?當面說清楚了,這人怎么這樣厚臉皮,還一直住在隔壁不搬回沈府去?
兩?人都?已經明了相互的態度,不必再客氣。
他沒打招呼,蹬上?馬凳,撩起車簾。
“閹人短視,這話還真是沒錯。”
身后微涼的聲音帶著淡淡的嘲弄,讓陳煥頓住了腳步。
他回頭,站在馬凳上?高高在上?地?睨視過去,慢條斯理?道:“我怎樣還輪不到你來置喙,沈小公子不如管好?自己,免得再被郡主當面拒絕個徹底,丟了臉面。”
沈知樂的嘴唇抖動兩?下,掐著自己的手掌把問候人的臟話忍了下去。
他沉著臉嗤笑:“也是,就你那般恃寵而驕的模樣,將軍早晚厭棄了你,到時候將軍自會知道我的好?,我就等著將軍來娶我入府即可。”
陳煥斂眉,恃寵而驕?
他是偶爾與郡主耍小性子,可那些事?都?是在房中,沈知樂又怎會知道?
難道……是郡主和這小子抱怨他了??
他不確定?如何,但想了想,還是覺得郡主不是隨意與他人埋怨的性格。
不管郡主與他感情如何,她都?是個光明磊落郎朗大方的人。
再說,昨日晚間宴席上?,郡主還對他那樣好?呢,即便他真污了郡主的手……
郡主也不會把床上?的事?講給旁人聽吧。
他沉下性子,對沈知樂的嘲諷無?動于衷。
“我與郡主情比金堅,豈是挑撥離間就能動搖的?”他眼珠微轉,唇角揚起冒出些得意,顯擺道,“昨日郡主已經帶我見過臨昌大小官員,認可我的身份,你還是省省吧。”
“將軍又沒迎你過門,你最?多?——”
沈知樂微瞇起雙眼,歪頭。
他故意說得難聽:“只是個暖床用的玩意罷了。”
跟他相比,一個無?權無?勢還是閹人的奴才,能算什么東西?
想到他竟是被這樣一個人搶了先?機,心中的憤怒和委屈就越發濃厚。
他是故意刺激陳煥,讓陳煥不停像昨天那樣撒潑。
誰會喜歡那種?不識趣的呢?
見陳煥臉色微變,他滿意地?輕笑了笑。
不等人回話,他便轉身回府,“砰”地?一聲閉緊了大門。
陳煥抓著車簾的手指用力,手背上?青筋凸顯。
沉默半晌,將車簾狠狠地?甩到一旁。
“今日不出門了,將馬牽回去吧。”
其實沈知樂說得不算錯。
他就是太清楚自己什么都?不是,才會被刺痛,不是么?
他下了馬凳,直接回府找到管家,問道:“昨日可發生了什么讓隔壁沈知樂瞧見了,還是府中有人嘴碎,與人說了些什么?”
管家一滯,回想起昨日晚間的事?,不知該不該說。
其實在他看來,陳煥的行為太過了。
一個被將軍從?宮中帶出來的奴才,好?吃好?喝地?捧著供著還不行,竟然還對將軍那樣不敬。
偏偏將軍自己不當回事?,明明一只手就能攔下雞毛撣子,愣是攔也不攔讓陳煥撒氣。
見陳煥面色認真,大有不刨根問底不罷休的模樣,他決定?實話實說,也好?提醒一翻。
于是,管家猶豫片刻,還是說道:“昨日您在將軍府門口?拿雞毛撣子追著將軍不停打,鬧出不小的動靜……沈小公子怕是也瞧見了,。”
“……”
陳煥心下不由得一慌。
他拿雞毛撣子追著郡主打,還鬧出挺大動靜???
他怎么敢啊!
在府中鬧一鬧也便算了,還在外面發酒瘋?
他喝了酒真是什么人事?都?不做。
又鬧事?又可能污了郡主一手,也難怪郡主今日一早就離開了,都?沒等他醒來。
他悔得腸子都?青了,越是多?想,面色就越是難看。
薄唇抿成一條直線,一言不發。
看起來很沉靜,可負在身后微微發顫的拳頭暴露了他的惶惶與不安。
他恨不能立刻去郡主面前請求原諒。
幾欲命人備車直奔軍營,又幾次按捺下來。
一切都?好?似亂了套。
渾渾噩噩一整天,什么都?做不了、吃不下,滿心疑懼。
直到夜幕降臨,又開始期待郡主早些回來。
可偏偏郡主比往日還要晚,竟是天色漆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了也沒回來。
若真有戰事?或其他情況,他應該能知道動靜才對。
就算他才來北地?情報差了些,隔壁沈知樂處處關注著郡主動向,又怎會不知?
郡主是……暫時不愿見他了嗎?
他用盡全力按捺住一切去找人的沖動——
在郡主不想見他的時候非要出現,只會更惹人厭煩。
這是他在先?帝面前伺候數年?學到的。
他無?數次見到皇子或朝臣在先?帝不悅時繼續勸諫,幾乎每一次都?惹得先?帝大怒。
所以不論如何,他都?得忍住。
等郡主氣消了想見他了,自然會再給他機會。
畢竟他只放肆這么一回,定?不會就這樣不要他了的。
他安慰自己還有回旋的余地?,憂心忡忡地?上?了床。
除去他第一日入府那次,郡主再沒讓他獨自入睡過,每次都?在他身邊。
這會兒躺下,感覺到床褥冰涼,落淚的沖動愈發壓不住了。
他非要喝什么酒啊。
都?說借酒消愁愁更愁,果然是更愁了。
他被自己氣笑一下,恨不得狠狠打在身上?出了惡氣。
抬手,接連抹了好?幾下眼角。
不知過了多?久,院中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
他連忙翻身面對墻,背對著外面,決定?先?裝睡感受一下郡主的態度,再隨機應變。
心中偷偷祈禱郡主可以像每日晚上?一樣抱著他入睡。
腳步聲到了身后。
被角撩起,郡主躺在了他身邊。
他深吸一口?氣,靜靜等待。
可后面……
便再沒了動靜。
郡主今晚竟連抱都?沒抱他。
他鼻腔抑制不住地?一軟,咬住嘴唇。
喉嚨滾動時發出了細小的哭腔。
楓黎一頓:“還沒睡?”
她知道陳煥在宮里時經常起夜忙碌導致覺很輕,是特意在外面洗漱好?了才輕手輕腳地?走進了房間,見陳煥果然睡著了,又小心翼翼地?撩起被子躺了下去。
先?前輕輕親他眉眼幾下他都?能被弄醒了,這回也沒敢抱陳煥的身子。
她尋思昨晚把人折騰的夠嗆,今天還是讓他多?睡一會兒多?休息休息吧。
誰想到身邊竟是響起了哭聲?
總歸不是被她吵醒了所以哭了吧。
她忙問:“怎么了?”
陳煥偷偷吸了吸鼻子。
他討好?道:“奴才等郡主回來。”
楓黎翻身,從?他身后圈過去,把人摟進了懷里。
她嘆道:“這么晚了,以后自己早休息,不用等我。”
背后貼上?熟悉的溫度,陳煥心頭的不安才回落了些許。
他閉上?雙眼,緩了緩自己的情緒。
過了一會兒,才翻過身撲進楓黎的懷抱。
“郡主,昨日……”
他想為了雞毛撣子的事?道歉,也想問郡主他昨日是不是沒控制住做了很叫人惡心的事?,可薄唇張開,蠕動幾下,又合上?,沒能問出口?。
郡主都?沒提昨日的事?,沒責罰他斥罵他,他是不是裝作什么都?不記得了比較好??
以后記得不要飲酒、對郡主多?多?敬重一些就好?了。
萬一這一提,讓郡主回想起昨日的不悅……
他抿住了嘴唇,氣氛略尷尬。
楓黎蹭蹭鼻尖,少有的有些心虛。
都?怪陳煥昨晚太主動太熱情,喘叫得比過去放開太多?,喝酒沐浴后皮膚又白里透紅得極是誘人,一時間便沒收住,他啜泣著說不要不要,她還是……
她開口?想道歉:“昨日……”
“沒什么。”陳煥打斷了她的話,“奴才累了,郡主抱抱奴才。”
楓黎松了口?氣。
或許陳煥不太記得事?情了?
還以為又要被他拿著雞毛撣子追著狠狠打一路呢。
她又把人往懷里摟了摟,緩緩撫過他的背脊。
“累就休息吧。”她啄了下陳煥的唇角,“軍中時不時有事?,下次不用等我。”
陳煥點點頭,乖順道:“奴才曉得了。”
郡主還愿意拿軍中的事?來給他個借口?,已經不錯了。
沈知樂說得對,恃寵而驕,又能將寵愛留得住多?久呢?
這次是醉酒后在外面發酒瘋打郡主……
下次指不定?會做出什么事?來。
也就是郡主如今對他寵愛正?盛,才沒問責。
久而久之,定?會被郡主厭煩。
他近來的確太狂妄了。
日后得夾起尾巴,守好?一個奴才的本分。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郡主納沈知樂入府吧。
第五十九章
晉江獨家發表/莫八千著/看盜默認替作者擋災-
從那天開始, 陳煥有意?克制自己?,比從前收斂了許多。
他?盡量少吵少鬧,安安分分做好自己?分內的事。
偶爾有些?吃醋, 也很少像從前那樣立刻將不滿發泄出來。
楓黎見他?把府中打理得井井有條,以為他?是逐漸習慣了一府之主的狀態, 因為要對全府上下負責才有這?樣的變化?,便任由著?他?了,只時不時地哄他?幾句讓他?別太累了。
北地天寒, 過冬是個需得提前準備的活兒?。
營中的事漸漸多了些?, 她時常扎在那邊, 陳煥為了讓自己?別太想她、別太煩她,就讓自己?忙碌起來,整天出門在外, 就是沒事也給自己?找些?事情做。
這?日慣常出門為府中采購, 他?卻感覺跟往日不太相同?, 所到之處氣氛略有微妙。
周圍似乎有人偷偷看他?, 背著?他?指指點點的。
他?對那種?目光很敏感, 稍一思索, 就明白了大概——
八成是他?的身份終于被百姓們知道了。
郡主身為城中最?受矚目的人,必然連同?身邊的人也被大家關?注。
能兩個多月時間才傳遍大街小巷, 他?倒是覺得藏得夠久了。
本就是閹人,他?早就認命了, 認同?了自己?的身份, 可北地與宮中、京城還?是不同?。
宮中到處都是閹人, 大家都是同?類,京中百姓也對他?們見怪不怪了。
而來到北地常住的他?怕是第一個。
那種?異樣的探究的乃至是嫌惡、唾棄的眼神刺到身上,不太舒服。
就好似……他?是京中耍猴人領在身邊的一只猴子, 被人圍觀。
人們看猴子的眼神,都比看他?的和善多了。
他?知道人們會在背后怎么說他?。
大抵跟沈知樂差不多吧,說他?不配郡主、勾引郡主,說他?是個下賤玩意?。
或許還?有更難聽的,他?聽過很多,算是習慣了吧。
身邊的小廝見狀,有些?緊張地看了看他?。
他?察覺了,淡淡道:“無妨,叫人盯著?也不會少塊肉。”
“是,這?種?情況……可要與將軍說說?”
陳煥當?然想跟郡主說。
可郡主那么忙,他?要是一點兒?小事就給她添麻煩……
“罷了,過段時間自然就清凈了。”
眼見著?天越來越冷,凜冬將至。
他?尋思,提前為郡主準備些?厚實的新衣,便到來到鋪子里?定制。
這?家他?來過幾次,手藝上乘,價格公道,在城中很受歡迎。
以往幾回店中小二都熱情得很,圍著?他?介紹這?介紹那的,這?次面色卻不太對勁兒?,即便對方已經竭力擺出笑臉相迎,還?是能讓他?輕易察覺出不同?。
誰叫他?在宮里?最?早學會的就是察言觀色呢,想瞞住他?可不容易。
他?說:“將你們新上的料子都拿出來瞧瞧。”
“好嘞,您稍等。”
小二應和,手腳麻利地去拿。
到底是開門做生意?的,沒必要跟錢過不去。
他?們也就是背后里?議論幾句,不會真怎么樣。
這?時,店中有其?他?客人低聲諷道:“裝得挺像主子,還?以為將軍有多看中呢,沒想到就是個替將軍做事的賤奴,真不知道在得意?什么。”
陳煥眉角一動,側臉看過去:“你說什么?”
在宮里?得勢許久,管著?數千宮人,眉眼一厲氣勢凌人。
尤其?是面色陰沉時,更是能嚇人一跳。
那人心?頭一顫,繼而反應過來自己?竟然是被個下賤的閹人給嚇到了,不由得惱火。
想到家中獨子因將軍帶了旁人入府而食不下咽地難過許久,火氣更大。
他?們家好歹也是城中拔尖的富戶,又?怎會比不上一個閹人?
他?罵道:“兇什么兇?我說錯了嗎?你不過是個奴才,是個騷臭低賤的閹人,將軍給你幾分好眼色,你還?拿著?雞毛當?令箭了!真是心?機,將軍時常不在城中就故意?誤導我們,讓我們以為你真是將軍看中的人,呵,一個不男不女的玩意?還?真以為自己?配得上郡主了?我呸!”
越說越激動,他?一步步上前,伸手推在陳煥肩膀。
“識相的話給老子滾出這?里?,別弄得好好的店都染了騷味!”
不等陳煥和小廝動手,突然從店外進來一人,一拳打在那人臉上!
來人身材高大,一身腱子肉,四方臉端正而略帶兇悍。
他?呵斥道:“別說是我們將軍了,就是從前皇上都日日跟他共處一室要他?在身側伺候筆墨,怎么,你比皇上還要金貴啊?”
家中老母親生病,他?回城照顧兩天,這?會兒?正出來拿藥。
沒想到竟然碰上將軍的人被欺負。
他?是覺得陳煥配不上將軍,可將軍喜歡,提起陳煥時總是笑著?的,他?在身邊聽將軍講話都能感覺到將軍的開心?,那他?們當小弟的還有什么可說的?
自然是將軍高興他們就高興了!
找陳煥的茬,就是跟將軍找不痛快!
就是跟他?過不去!
那人后退好幾步,險些?摔倒在地。
他?捂著?臉急吼吼道:“你……你覺得好也去閹了自己?陪他?好了!”
“你這?人,不知好歹!”
見將軍的手下還?要動手,陳煥連忙攔了一下。
“罷了!”他?加重語氣,“多謝你仗義,但要是再動手,此人懷恨在心?到處散播,大家可能會覺得是郡主的意?思,影響郡主威望。”
他?頓了頓,沖店中兩個小二和掌柜欠了欠身。
“添麻煩了,今日之事都是因我一人而起,與郡主無關?。”
將士一愣,倒是對陳煥有些?刮目相看。
看來太監也不全是像大家聽說的印象中那樣自私自利尖酸刻薄。
難怪將軍會喜歡。
他?就說嘛,將軍怎么也不會瞧上一個爛人-
楓黎又?是夜深了才回府。
陳煥已經用過晚膳,見她回來,便迎上去幫她更衣。
“郡主又?這?么晚回來,辛苦了。”
他?語氣關?懷,一方面是真的心?疼郡主日日操勞,另一方面……
是掩飾掉自己?暗戳戳的埋怨。
他?已經極力遮掩了,就是不想讓楓黎覺得他?總是因為這?種?兒?女私情、家長里?短的鬧脾氣,他?想當?個讓人省心?的合格的奴才,乖順、負責、讓郡主順心?順意?。
可楓黎了解他?,一下幾聽出了話里?的陰陽怪氣。
她褪去沾染著?涼意?的外衣后,伸手便將陳煥圈在了懷里?。
“陳公公可是在怪我陪你太少了?”
“奴才哪兒?有。”陳煥嗔瞪她,“不過是心?疼郡主辛苦,如今越來越冷了,日后更是天寒地凍。”
“在這?邊多年,我早就習慣了。”
楓黎剛從外面回來,臉還?沒暖過來,依然很冰。
她湊過去,貼了貼陳煥的臉頰。
陳煥被凍得本能地往后縮了一下。
斂斂眉頭,又?伸出手,摟住楓黎的后頸,將她按在了自己?頸窩。
楓黎還?以為他?只是抬手給她捂一捂,這?下一怔。
她往后退:“太涼了。”
“無妨,奴才樂意?為郡主做這?些?。”
就是把冰涼的手塞進他?衣裳里?貼著?背脊腰腹取暖,他?也是樂意?的。
只要郡主只對他?如此,不這?樣對旁人,他?就心?滿意?足了。
楓黎側頭,啄了啄他?溫熱的耳垂。
“陳公公真好。”
“郡主心?里?念著?奴才的好,比什么都強。”他?應了一聲便轉移話題道,“皇上和公主殿下寫給郡主的信今日到了,放在書房,奴才為郡主磨墨?”
“這?么快。”楓黎直起身子,“好,那勞煩陳公公了。”
兩人一起去了書房,陳煥站在桌前磨墨,楓黎則打開了信件。
她拍拍身邊的位置:“別站著?了,坐下吧。”
陳煥眼珠微動,看似認真,卻說了句俏皮話:“不了,奴才怕自己?坐在那兒?,郡主便無心?認真回信了。”
“呵……”
楓黎笑著?瞪他?一眼,又?點點頭。
她說:“你說的也沒準。”
她一目十行地快速看過去,皇上和公主很大程度上與她說的是同?一件事。
皇上開始推行改革,先允許女子擔任一些?簡單易上手的公職,可以一邊學習一邊了解辦事流程,這?種?職位雖然大多數都只是編外人員,銀錢較少也并無權力,但可以以此逐漸滲透,先讓人習慣有女子出入內外,更重要的是,這?樣阻力較小、更容易推行下去。
給她寫信是希望她大力支持,以自己?的權力和影響力在北地率先呼應他?的改革。
而公主如今做了京中的表率,成為大燕第一名女官。
身為公主,反對的人不少,但很少有人當?面為難,整體?上還?算順利。
公主的信,主要是跟她吐槽碰到的奇葩人與奇葩事,最?后再跟她表態,表示不論多難,都一定會向她學習,絕不會退縮。
楓黎提筆,略作思索后開始回信。
她做事時注意?力非常集中,眉頭微斂,很快就沉浸其?中。
洋洋灑灑寫了數張紙。
陳煥見她進入了狀態,沒敢過多打擾。
將墨磨得差不多了,就悄悄退出,回到臥房去了。
他?洗漱后坐在銅鏡前,盯著?自己?的臉看了一會兒?。
郡主回來后什么都沒提。
看來郡主整日不在城中,回城時又?已經入夜、街上少有人行走了,還?不知道百姓們已然知曉了他?的身份,還?對他?有些?微詞、議論紛紛。
是他?特意?叮囑全府上下不要把煩心?事告訴郡主的。
明明是他?自己?的意?思,此時孤零零回到臥房,心?頭還?是浮出一絲酸澀。
微妙的失落感很難形容。
真想跟從前一樣,一點兒?小事破事、一點兒?不滿意?就跟郡主埋怨,要郡主的安慰。
他?還?是更喜歡被郡主抱在懷里?哄,什么事都靠郡主去解決。
遇見郡主之前,他?不是這?樣的。
他?自己?在宮里?過了二十多年,跟現在一樣孤零零,甚至比現在還?差。
但他?從不覺得有什么,一切都可以靠他?自己?。
他?變了,被郡主寵壞了。
碰到事兒?不想自己?解決也不想自己?承擔,習慣了背后有郡主托底、安慰他?、哄他?,把世上一切好聽的話說給他?聽。
這?才多長時間啊,他?就習慣了那些?。
若有朝一日徹底失寵,真不知道他?怎么活。
眼底浮出水光,他?低頭抹抹眼角,從抽屜里?拿出了面脂。
郡主好顏色,他?至少別讓臉老得太快。
北地氣候與京城不同?,總覺得自己?的皮膚干得厲害。
手指一勾,挖出細膩的膏體?,一點點在臉上抹勻,順帶著?脖子也抹了抹。
涂完這?一瓶,他?又?拿出別的,按照掌柜說的用法一點點用。
正認真顧著?自己?的臉,門突然被人打開。
他?下意?識把那些?瓶瓶罐罐往里?藏。
總是羞于讓郡主知道他?一個……
算不得男人的男人在偷偷涂來抹去的。
“躲什么?”
楓黎已經回完信,關?輕輕好門,來到陳煥身后。
圈住陳煥的脖頸,下巴搭在他?的頭頂上。
她笑道:“都過去多長時間了,不會還?在因為沈知樂的話而胡思亂想呢吧?”
說著?,她垂頭,吻了吻他?的唇角。
“陳公公不老,好看著?呢。”
陳煥不知為何,眼眶驀的一酸。
可能是白天受了委屈吧,郡主越是對他?好,他?就越是軟弱。
他?眼眶發軟地呼出一口氣。
沉默片刻,抿抿唇,忍下那股委屈。
因為他?,百姓對郡主的私生活都有了議論,又?怎能再讓郡主為他?煩心?呢。
他?裝作無事發生,低低地哼:“郡主就知道哄奴才。”
說話間,轉身摟住了楓黎的腰。
“不哄你哄誰?”
見陳煥主動過來黏自己?,楓黎摸摸他?的頭。
她打心?底里?喜歡陳煥跟她撒嬌。
手指穿進他?的黑發,指肚在頭皮上輕輕地摩擦。
她很享受這?種?溫馨的安寧感,溫聲道:“我早習慣這?里?的氣候,你初來乍到,沒有過冬的衣裳吧?等過了這?段忙碌的時間,帶你去量身定制幾身。”
“……”
霎時間,陳煥回想起今日百姓們看他?的眼神和鋪子里?發生的事。
本來已經將痛苦按捺下去,這?么一下子,又?洶涌而至了。
他?知道,所有人都看不起他?,所有人都把他?視為異類。
沒人覺得他?配得上郡主,即便郡主抱著?他?騎馬入城,人們也只覺得他?是奴才。
更不會有人覺得他?們會長久。
怕是所有人都盯著?呢,看他?什么時候被郡主厭棄。
一整天的堅持,在外說得大大方方,卻在窩到楓黎懷里?的時候沒了骨氣。
他?不知道怎么想的,有那么一刻特別特別想怪郡主、想埋怨她。
對他?不好的是那些?人,他?卻只想把氣都撒在郡主身上。
想錘她的肩膀,想氣呼呼地哭著?跟她胡攪蠻纏,說一堆他?明知沒有道理的話,然后……
等著?郡主耐心?地好聲哄他?,把天底下最?溫柔的情話說給他?聽。
誰都不知道郡主對他?那樣好,在府中時時刻刻都把他?放在第一位;
誰都不知道郡主喜歡在夜間與他?纏綿,喜歡他?殘缺的身子,喜歡他?揚聲喘息。
他?們以為他?是上不得臺面的臭閹人,偏偏郡主寵他?。
真想讓所有人都瞧見郡主寵他?的模樣。
可他?又?怕自己?太不聽話,失了郡主的寵愛。
他?怎么就……
偏偏生了個尖酸刻薄的性子呢。
他?不像沈知樂,有家世有背景,還?有沉穩的性子,在郡主面前從不胡鬧。
人家落落大方的,多有大家風范啊。
陳煥停了半晌,性子一橫,破罐子破摔道:“不然郡主納沈知樂入府吧。”
說了這?話,莫名有種?快.感自心?頭升起——
一種?自殘讓別人心?疼的快.感。
仿佛他?給了自己?一刀,就能換來一點兒?憐惜。
楓黎撫在了頭上的手掌一頓。
唇畔的笑意?消退。
她問:“這?是什么意?思?”
陳煥背脊僵了僵,隱約察覺到了她的不悅。
他?別開臉,忽而有些?心?虛:“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楓黎這?回真有些?生氣了。
她對陳煥那么好,一切讓他?心?里?不舒服的事他?都不會做,對沈知樂也是一樣快刀斬亂麻。
可換來的,竟然是他?一句納旁人入府?
她面色微沉,食指抵著?陳煥的下巴,將他?的頭抬起來。
“你再說一遍。”
陳煥的眼神一直使勁兒?躲避她。
又?有水光在眼眶里?打轉。
“……”
陳煥在她面前總是很愛哭。
生氣時哭,高興時哭,委屈時也哭。
這?回自己?撒氣說了句錯話……還?是哭。
弄得跟她欺負了人似的。
他?真像是水做的,好似一掐就能掐出汁水來。
“陳公公。”
開口時,陳煥的眼睛閃了閃。
她沉聲道:“勸你在我真應了你納人進來的建議之前……”
“好好哄哄我。”
陳煥見她說真要納人進來,先是生氣惶恐,一口氣狠狠提了起來。
繼而忽的一下又?泄了氣,納過悶來——
郡主這?是叫他?哄的意?思??
他?有些?疑惑,看著?楓黎眨眨眼睛。
楓黎倒數:“三……”
“奴才錯了!”
陳煥也不管自己?理解的對不對,搶著?迅速認錯。
楓黎一直低頭看著?他?:“還?有呢?”
陳煥見她面色緩和,勁勁兒?的小性子又?爬上來了。
他?別開臉,低低地哼了一聲:“奴才叫郡主納人還?不是為郡主著?想,別家那些?大娘子主動說起納妾還?要被夸贊賢德呢。”
“二……”
陳煥趕忙道:“奴才又?錯了!”
他?說完,又?莫名生氣。
是啊,他?那么大度,憑什么反倒是他?開始道歉了?
他?抬起頭兇巴巴地瞪向楓黎,又?在與她瞇著?的雙眼對視時,心?虛垂眸。
抿抿嘴巴,還?不自覺嘟了一下,好像敢怒不敢言。
楓黎都幻聽出了那一聲氣鼓鼓的“哼”。
她命令:“接著?說。”
“奴才胡說八道,郡主甭跟一個下賤的奴才一般見識。”
“是奴才耍渾,不該提起旁人的。”
“奴才知道郡主對奴才好,干干脆脆地拒絕了沈小公子,都是奴才心?眼比針尖還?小,非得不停地跟他?比,郡主就原諒奴才這?一次吧,別生氣了。”
楓黎很少聽見陳煥說這?些?。
一般這?種?表白、哄人的話,全是她說給陳煥聽的。
這?回兩人互換一番,聽得她心?里?冒了甜水。
她抿唇,卻壓不下唇角的笑。
“奴才一心?一意?喜歡郡主,郡主是知道啊。”
“奴才只是……太喜歡郡主了,生怕郡主哪天厭棄奴才了……”
陳煥一開始說得氣呼呼的,越到后面越是委屈。
他?為了討郡主喜歡,為了學著?端莊大氣有點兒?“正夫”的樣子,忍了好些?天不耍性子不生氣,把自己?該做的一切都做得井井有條,就連今天出門被所有人看不起也獨自忍下來。
到最?后,卻變成他?在道歉。
他?帶著?重重的鼻音呼出一口氣,不想再說話再道歉了。
扶在臉上的手指往后移。
楓黎彎腰,漸漸與坐著?的陳煥平視。
陳煥還?以為她又?要讓他?“接著?說”,卻聽到眼前一聲嘆息。
楓黎撫了撫他?的耳朵,往前吻在他?唇上。
她哄道:“所以陳公公到底為什么那么說啊?我聽了會生氣也會難過的。”
陳煥沒忍住,一下子抽泣出聲。
他?撲進楓黎懷中,染著?哭腔委屈吧啦地告狀道:“百姓們都知道奴才的身份了,所有人都指指點點的,覺得奴才這?等不男不女的臭閹人配不上郡主……”
第60章 第六十章 不自覺地往她懷里蹭。……
第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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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還有百姓對奴才指著鼻子罵。”
“還有那沈知樂……”
“之前他說奴才恃寵而驕, 郡主早晚厭棄了奴才。”
既然開了頭,陳煥就把最近這十來日的委屈通通說了出來。
他窩在楓黎懷里,一句一句地細數、告狀。
恨不得掰著手指頭數著數, 一丁點兒都不能落下。
楓黎聽大概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她還以為陳煥是近來掌管府中之事越發上心才會有那些變化,覺得他滿心滿腦子都是府中之事不愛跟自己撒嬌了, 還擔心他累著了……
誰想到?是自己委屈吧啦地忍著不跟她說?
她又氣又笑,問道:“這些怎么不早說?”
是有些氣,而更多的是心疼。
千夫所指的感覺, 她比多數人都懂。
她明?白陳煥的感受。
“有我在, 還能讓你受了委屈么?”
她蹲在椅子前, 抬手幫他擦掉眼角的淚珠。
她越是溫柔,陳煥就越是繃不住情?緒,委屈跟潮水似的往上涌。
他眨眨濕潤的眼睛:“奴才不想惹郡主煩心。”
其?實更主要的是想討好郡主。
他覺得自己乖順省心一些, 可以讓郡主多喜歡一分、對他的好多停留片刻。
但他沒好意思說。
“現在我就不煩心了?”
陳煥想聽安慰, 不想被?一句反問噎了喉嚨。
他氣得故意“噢”了一聲, 陰陽怪氣起?來:“那奴才又錯了。”
“怎么, 現在開始陰陽怪氣的, 不忍著了?”
楓黎板著臉, 做出一副訓斥的模樣。
這回她是真有些不悅,得讓陳煥記得, 她也會生氣。
有些話是不能隨隨便便說的。
陳煥在她臉上掃了一圈。
以他對郡主的了解,應是被?他先前的話惹著了些, 但沒真跟他生氣。
她似乎從未真的對他動怒過, 即便他毛病很多也總是被?包容。
這么一想, 心中有些內疚。
郡主對他那么好,他還總是鬧出各種各樣的事情?。
他想道歉,又不好意思, 于是低低地哼兩?聲:“那郡主到?底要奴才怎樣么。”
“不用你怎樣。”楓黎就跟看?透了他內疚而忸怩的心思似的,輕聲笑著哄他,“你的事于我來說都是大事,關心還來不及呢,怎會煩心?”
“是么。”
陳煥心頭得意,抿著唇淡淡應了一聲。
說來奇怪,受了天大的委屈,剛才都難過壞了,如今被?哄上幾句……
竟是只想著笑了。
“日后若再有類似的事,我一回來就立刻跟我說,我會跟你一起?解決的。”楓黎始終蹲在他面?前,不俯視不壓迫不苛責,“什么都不用忍著,跟從前一樣相處就好。”
陳煥喜歡她這樣說。
可是,愛聽的不一定是對的。
他心中明?白,他們如今朝夕相處不過半年時光。
半年榮寵不衰再正常不過了,可誰能保證郡主能十年如一日地喜歡他?
就像那個官員說的,“郡主喜歡他,他就是最好的”。
不喜歡了,他就一文不值。
思及此,他眼眶又有些熱:“可郡主又怎會喜歡一個時常撒潑使性鬧脾氣甚至是……撒酒瘋追著自己打的人?就是如今郡主正喜歡奴才,第二日都很晚才回來,不愛搭理奴才了。”
楓黎撫在他手背上的手指一頓。
她問:“你想起?那天的事了?”
陳煥搖搖頭:“第二日沈知樂拿此事嘲諷了奴才,奴才去?問了管家才知道。”
他停頓,忽而想起?其?他的,又補充一句添油加醋的告狀:“他還說郡主未迎奴才過門,不過是把奴才當成暖床的玩意,隨意玩玩。”
一邊說著,他掀起?眼皮,觀察楓黎的表情?。
細看?的話,眼里還藏著期待。
“他真是……竟還沒死心。”
過去?那么多年她都沒對沈知樂動心思,顯然是不感興趣啊。
楓黎斂眉:“所以,他這么說,你就這么信了?”
要是旁人一句挑撥他就信了……
那她可又要生氣了。
郡主沒應“過門”那兩?個字,陳煥有些失望。
想使使性子,故意反問自己不信能怎么樣,但見她瞇起?雙眼……
心頭感受到?一絲微妙的危險感。
他臨時改口:“奴才自是不信,要聽郡主親口說才行。”
雙臂主動圈住楓黎的脖頸,湊過去?吻她的唇角。
他很少?這樣主動,膩乎乎的,像是為了避免她責備而撒嬌討好。
“這還差不多。”楓黎笑起?來,獎勵一般回吻,“既然喜歡你,就一定會對你好,只要我有的也都可以給你,可你也得多給我一點兒信任,明?白嗎?”
陳煥點點頭:“奴才知道了,以后定少?胡思亂想。”
他明白郡主并非責怪,可……
還是被這話戳了心窩子。
因為“對郡主缺乏信任”而感到?羞愧。
兩?人相處最重要的就是信任了吧,只是他這樣的情?況……
他不全是對郡主不信任,更多的是不相信自己。
他有什么優點能讓人一直喜歡呢?
所以時常不安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鬧一鬧,用這種方式不停地確認郡主對他的感情?。
其?實他知道自己反復憂心挺招人煩的,也知道郡主已經?盡可能給了他最大的安全感。
面?對他這種胡思亂想的性子,還能這樣耐心地安慰已經?很不錯了。
比起?旁人的閑言碎語,他更討厭自己的模樣。
挺可笑的,因為擔心被?郡主厭棄而尋求安慰,又因為太矯情?、太無理取鬧而更容易鬧得郡主對他煩心,如此反復,惡性循環。
他明?白,他什么道理都懂,只是做不到?。
陳煥咬了咬嘴唇,牽著楓黎的手往床邊走。
他攤開被?子上床爬到?里面?,老老實實地面?沖著墻壁躺下。
“郡主辛勞一天,早些休息吧,聽說最近很忙。”
楓黎有時候起?得早,為了讓陳煥能多睡一會兒,都是自己靠外側睡的。
她盯著陳煥的背影,先是沉默,繼而嘆息著熄了燈。
她躺下,從陳煥身后抱過去?,環住他的腰。
很明?顯地感覺到?,被?她一碰,懷里的人就慢慢地軟在她懷里。
不自覺地往她懷里蹭。
她怎么會不喜歡他呢?
不管陳煥是歡喜是難過,是使性子還是鬧脾氣,就算是拿著雞毛撣子追著她打……
一切的起?因,也都是因為太在乎她,太害怕她會離開。
在陳煥心里,她永遠是排在第一位的。
誰都不能撼動她的地位,即便是他自己。
“沒事兒的。”她盡可能地放柔嗓音,在暖烘烘的被?窩里細細地親吻他的脖頸,“我能理解你的不安,所以胡思亂想也沒什么,有想說的想問的不要忍著。”
陳煥眼眶驀的一熱。
郡主真討厭,總是一句話就弄得他想落淚。
他悶聲說:“可郡主心系百姓,城中百姓瞧不起?奴才,郡主夾在中間也會為難吧。”
他真的不想讓郡主為難,不希望郡主多年辛苦積累的威望因他受到?影響。
本想自己忍下就算了,可是吧……沒忍住。
他真是被?郡主給慣壞了,這么一點兒委屈都不愿受。
“沒什么為難的,你在宮里待了三十年,愿意離開熟悉的環境隨我來到?完全陌生的地方生活,身份特殊又舉目無親……我應該照顧好你。更何況,你委屈難過我也會心疼的。”
還未說完,楓黎就發現陳煥的肩膀輕輕顫動起?來。
他已然努力?放輕了動作,偷偷地抹眼淚,但還是被?她知道了。
呵,真是好面?子。
哭就哭嘛,又不是第一次在她面?前哭了。
陳煥深吸一口氣,讓情?緒盡可能地平靜。
而后,才翻身往楓黎的懷里鉆。
他低聲說:“什么想問的都可以問嗎?”
“自然,想問什么?”
他訕訕地抿唇,忸怩了一下。
半晌,才道:“為什么郡主每次碰奴才時……都熄燈?”
是不是還是嫌棄他的情?況,不想瞧見?
每次見到?郡主先熄燈,他心里都會別扭一下。
楓黎揉了揉太陽穴。
她家陳公公啊,可愛時是真可愛,小心眼時也是真小心眼。
她笑問:“難道不是第一次時你說要熄燈的嗎?”
“……”
陳煥一愣,某些記憶復蘇。
在宮里那回??
好幾年前的事……郡主記到?了現在么?
他很意外,心頭熱乎乎的。
郡主真的很在乎他的感受,一丁點兒他不喜歡的事都不做。
她是郡主,他是奴才,她分明?不需要考慮他的。
他解釋說:“那時奴才不是怕郡主瞧見了覺得惡心,再也不回京城看?奴才了么,如今都隨郡主一起?回到?北地了,沒那么多講究了。”
不是說有多希望把自己的身子給郡主看?,只是……
希望能完完全全地被?郡主接受和?認同。
“好,那聽陳公公的,下次我……”楓黎有意調侃他,拉長尾音,“好好瞧瞧?”
果不其?然,跟她預料的一樣,陳煥的臉立刻燙了。
他輕輕錘在楓黎肩膀上:“倒也不必特意盯著瞧、特意說給奴才聽!”
害臊了,麻利地翻了個身。
“睡覺、睡覺!”-
楓黎第二日就親自領著陳煥去?定了幾套冬衣。
她大大方方地牽著陳煥的手,去?城中人最密的地方轉上一圈。
她完全把人捧在手心上哄:“看?上了什么都跟我說,有想吃的隨時買,我給你拿著。”
陳煥被?哄得得意洋洋,賴在楓黎身邊兒,往哪看?都帶著某種炫耀。
那小眼神,生怕旁人不知道郡主寵他愛他似的。
他低哼著揶揄道:“郡主倒是大方,聽這話還以為郡主俸祿有多少?呢。”
“俸祿算不上有滔天富貴,但耐不住府中人少?,不用管一大家子,哄好我們陳公公就足夠了。”楓黎拿出一塊糕點送到?陳煥唇畔,反過來調侃,“再說了,陳公公的嫁妝也也不少?,我又不會背地里偷偷地喝花酒散金銀去?,豈會不夠用。”
陳煥在先帝身邊陪伴二十載,得過不少?賞賜。
先帝賜下的金銀誰也收不回去?,都被?他帶來了北地。
合計合計,比不上定北王府百年積蓄,但也比普通人家富裕太多了。
陳煥拿眼角睨過去?:“噢,敢情?郡主盯著奴才那點兒銀錢呢?”
“怎么,萬一將軍府沒落,陳公公不愿接濟一二?”
“呸呸呸!胡說!亂說!”
陳煥一下子就急眼了,拉著楓黎非要她呸幾聲。
他敦促:“快點,別真沾了晦氣。”
“呸呸呸!”楓黎順著他,“這樣可以了?”
陳煥面?色緩和?了些。
他垂眸:“以后郡主不準亂說,有些東西不能不忌諱的。”
楓黎笑道:“又不是在寺廟……”
“還頂嘴?”
陳煥瞪眼挑眉,楓黎漸漸沒了聲音,乖乖閉嘴。
她還不忘抿了抿嘴唇。
陳煥被?她逗得發笑,瞪她一眼,又黏糊糊地膩過去?牽她的手。
背對楓黎的面?容上,早已眉眼帶笑。
老王爺呵斥郡主,郡主都不一定聽話,卻?這么聽他的。
不止如此,冬日繁忙之中她都要親自抽出時間領他做量體裁衣這種小事兒。
他怕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了吧?
站在郡主身邊,就是他最大的底氣。
他跟在楓黎身邊在街邊走走停停,百姓認出他們打招呼他便跟著點點頭,不給郡主丟人,心里美滋滋的因為郡主將自己大大方方地帶在身邊而喜悅。
可是吧……城中認識楓黎的百姓也太多了。
“將軍今日得空來逛逛?”
“是,好不容易有時間多陪陪我家這位嘛。”
“稀客呀,將軍來買什么?”
“嗐,給我家這位添置幾件厚衣裳,別日后凍著他。”
“您家那位也不是小孩兒了,還會凍著?”
“不會凍著我也擔心啊,誰叫我喜歡他呢,放不下唄。”
“將軍!您來我家這兒瞧瞧有沒有喜歡的?”
“我喜歡不行,得我家這位喜歡才行。”
楓黎走到?哪兒,都有人搭話打招呼。
而每次回話,她都揚聲回得清清楚楚。
數不清的目光落在陳煥身上,跟昨日他獨自出門時又有微妙的不同。
看?他的人太多,他都開始不好意思了。
想松開被?楓黎牽著的手,反而被?握得更緊。
“看?看?這家嗎?”
只要沒喝醉,陳煥在外人面?前一直很聽話,楓黎說什么是什么。
他點點頭:“全依郡主的。”
反正他穿衣打扮都是為了郡主,當然要買郡主喜歡的、郡主覺得好看?的衣裳了。
至于他喜歡什么,不是特別的重要。
兩?人一起?選了幾種料子。
鋪子里的學徒上前,給陳煥細細致致地量了身。
楓黎在旁瞧著,量身后伸出手臂圈住他的腰,往自己身邊攏了攏。
她調侃道:“陳公公是不是比從前胖了一點兒?”
陳煥輕輕打在她手背上,暗戳戳瞪她。
他是覺得自己比從前胖了。
郡主嘴上不說,但他看?得出來郡主更喜歡纖瘦而略帶肌肉線條的身量。
現在勉強還算得上瘦,但腰上長了些肉,不那么好看?了。
他暗暗想,從今天起?得少?吃一些,不然身材走樣,讓郡主不樂意碰了可怎么辦?
“天冷了長些肉合適,太瘦不耐寒。”楓黎笑說,“都說貼秋膘么。”
陳煥不樂意了:“郡主怎么說得就跟……喂豬似的?”
“這是自己說的,可不是我說的。”
楓黎立刻劃清關系,還不忘在他耳邊笑了笑。
她說:“不準拿雞毛撣子打我。”
陳煥在她腰間掐了一下,就差吹鼻子瞪眼了。
哼,不就是醉酒后猖狂了那么一次么,郡主真記仇。
“是郡主最初勸奴才嘗嘗北地的酒,不能全怪奴才吧?”
“這有什么可怪來怪去?的?”
楓黎一把捉住那只犯上的手,下巴搭上陳煥的肩膀。
她笑道:“話說回來,陳公公醉酒后實在是可愛,熱情?得我都招架不住。”
“……?”
等?等?,他怎么覺得郡主隱瞞了什么?
楓黎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轉移話題道:“那就勞煩掌柜在制好衣裳后命人送到?將軍府,他怕冷,要厚實一些。”
“將軍放心,有什么需求我們都記下了。”
掌柜心里跟明?鏡一樣,直到?將軍特意過來就是為了給陳煥撐腰。
如此看?來,日后定要對陳煥多客氣些。
兩?人離開鋪子,上了馬車。
陳煥掃過楓黎的臉,目光狐疑。
他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被?轉移了話題的。
“奴才醉酒那日……不止發生了奴才用雞毛撣子打郡主這么一件事兒吧?”
楓黎低咳一聲,盡量說得平常:“也沒什么特殊的,只是陳公公比平日里主動許多。”
也的確很平常嘛,不過是親親抱抱,又不是搞了什么過分的。
陳煥又羞又不安:“主動……是多主動?”
怪不得第二天起?來身上酸軟得比以往都厲害,他還以為是醉醺醺磕的呢。
“奴才不會是做了什么丟人的事吧?”
“怎么又胡思亂想了,真沒什么。”楓黎怕他又開始一個人想來想去?地跟自己較真,一五一十道,“不過是你在浴桶中睡著了,我把你抱出來幫你擦凈了身子,你還問我……好看?嗎?”
一股熱氣直愣愣往上涌,陳煥瞬間紅了臉。
他怎么可能問那種恬不知恥的話?
他否認:“怎、怎么可能!郡主可不要以為奴才什么都不記得就可以亂說了!”
“有什么可亂說的。”楓黎反問,“胡說有什么好處嗎?”
“……”
陳煥羞得轉了個身,背對楓黎。
他張了張口,又閉上,似乎十分難以啟齒。
心臟早就跳得咚咚響。
過去?那段時間他的確糾結于郡主每次都熄燈這事兒,一直隱隱地自卑。
隱晦地問問挺正常的,可……他喝醉了就那么沒臉沒皮了嗎?
“好啦,這真沒什么。”
楓黎雙臂圈住他的腰,出言安撫。
她哄道:“就是怕你亂猜才實話告訴你的,你別因此多想。”
“唔。”
陳煥低低地應了一聲,偷偷牽住楓黎的手指。
“所以……”
他停頓了好一陣,耳朵更燙了。
最終,聲音悶悶地開了口。
“好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