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對他而言,太殘忍了。……
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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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瞬之間, 千頭萬緒。
是否郡主一直以來都是在哄騙于他,只是為?了?叫他在皇上?面前說說好話?
郡主是不是從未把他放在心上?,所以才從來不告訴他任何打算?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所做的一切,注定?都只是無用功。
有那么一個瞬間, 他覺得郡主對?自己毫無感情。
但很快,又被他否認了?。
若真是對?他一丁點兒興趣都沒有,又何必與他親近?
只是為?了?讓他幫忙透露透露皇上?的心思、在皇上?那邊幫襯幾?句, 哪里需要這么大的犧牲。
或許是瞧著?他模樣尚可, 又是宮中有頭有臉的人, 日日都能打理得干凈,便選中他打發?打發?宮中沉悶無聊的時光,隨意逗弄逗弄。
說白?了?, 也就是貪一時之歡罷了?。
反正不褪去衣裳, 不大聲說話, 他們與尋常男子的差別倒也不大。
怪不得相處至今, 她也只是對?他親親抱抱, 從未有過更深入無間的觸碰。
還好他……從未表露出期待。
他從不愿意承認, 郡主對?他,不過如此。
而猝不及防地?聽到真相, 讓人心酸到恨不得立刻轉身離開,好似從未來過。
可香陽知道他來過, 若此時不見?郡主就直接離開, 郡主定?會知道他聽到了?什么。
他不確定?郡主會不會連樣子都懶得與他裝了?, 就連最后的相處機會都從指縫間溜走?。
裝作什么都不知道,或許還能得到一點點憐愛。
陳煥深吸一口氣,擦去臉上?的水光。
努力平復了?情緒。
等到房間中換了?話題, 他才輕輕敲了?敲門。
“郡主。”
“陳公公?進來吧。”楓黎抬頭,沖緒白?擺擺手,“去休息吧,這兒有陳公公在就可以。”
陳煥垂著?頭進來,輕輕掩好了?門。
他看到郡主沖他伸手。
一如往常,好像什么都沒變過,仿佛郡主從未想過離開。
“突然過來,可是有事?”
他將手放入郡主掌心,看著?她合起手掌。
薄繭微微粗糙的觸感傳來,溫溫熱熱地?摩擦在皮膚上?。
還是那么叫人安心。
他真希望郡主能牽他一輩子,別松手。
“沒什么,奴才只是……想郡主了?,順道路過,便想與郡主略待一會兒。”怕郡主瞧出他的不對?,他還特意模仿過去的模樣,微微挑起眉梢,“怎么,奴才無事便不能來尋郡主么?”
楓黎聞言,臉上?笑意擴大:“怎么會,你過來我開心還來不及呢。”
陳煥低哼:“哼,這還差不多。”
過去他很喜歡暗暗往郡主身上?黏,偷偷地?希望她能升起些別的心思。
這回,按捺住了?自己撲進她懷里的沖動?,只站在一旁。
楓黎覺得奇怪,揚頭看他:“怎么不坐下?”
“郡主。”
陳煥輕輕地?喚了?一聲,聲音早在不知不覺間變得多了?層水汽。
他意識到了?這點,掩飾般抿了?下嘴唇。
注視著?那張占據了?他大半心神?的臉,好不容易壓下的情緒又一次上?涌。
他真想問郡主,能不能不走??
或者,帶他走?。
別把他一個人丟在宮里。
幸福來得太快,可也太短暫了?。
他不想往后數十年,都靠著?這一點點短暫的回憶支撐著?走?下去。
可他問不出口。
他太清楚了?,郡主既然打算走?,除了?皇上?,便沒人能留下她。
若他真有留下郡主的能力,她一早就不會打算離開。
郡主也帶不走?他,皇上?不會允許的。
原來有時候爬到高處也不是好事。
話在嘴邊繞了?一圈,還是咽了?回去。
他換了?話題:“再過兩日,就是賞花會了?。”
皇上?會在賞花會上?做最后的決定?,為?郡主賜婚。
戰報來得早一步就能打破此事;
而來晚一步,皇上?金口玉言,或許就蓋棺定?論了?。
楓黎知道皇上?的心思。
那日在勤政殿外,陳煥心情不好,難道皇上?與他說的就是此事?
她沒再讓陳煥坐下,而是自己站了?起來,輕輕晃了?晃他的手臂。
“到底怎樣還不確定?呢,何必為?還沒發?生的事難過?”
她沒說太肯定?,因?為?她也不知道未來到底會怎樣。
官方戰報還未送到京中,她不知道等戰事傳來,皇上?到底會不會派她出征。
從她的角度來看,她是不二人選。
但事情不是她能決定的。
一切她沒法掌控的事,都要做出最壞的打算。
而那些她決定不了的事,她很少心煩,因?為?想再多也別無用處。
若皇上非要留她在京中,那只能另尋他法,徐徐圖之了?。
她絕不可能為?了?一己私欲盼望出征的將軍與將士們命隕沙場。
“郡主通透,但奴才做不到。”
陳煥此時有些怨。
既然已經決定?離開,為?什么不告訴他呢?
他的想法就那么不重要么?
“倒也不是通透,只是見?過太多無可奈何了?。”
楓黎嘆了?一聲,特意放柔了?動?作,把人一點點地?抱進懷里。
手掌輕柔地?撫在他的背脊上?。
陳煥似乎比平時少了?一絲生氣,不跳腳,也不罵她。
只是在被她摟住腰身的時候,無聲地?紅了?眼眶。
她有些不舍得看陳煥這樣。
“我們行?軍打仗的,早就習慣了?有一天過一天,興許前一天晚上?一起喝酒的人,第二天就丟了?性命,連個全尸都找不見?,有幾?個人能逃出宿命……?”
“呸呸呸!”
陳煥這回急了?,一下子打在楓黎的肩膀上?。
他罵道:“不準亂說!郡主福與天齊,即便出征在外,也定?是算無遺策、百戰百勝!”
他這次猛地?意識到了?一個比郡主離開他更可怕的事——
出征在外,戰場上?九死一生。
想到這個,郡主對?他的感情如何都不那么重要了?。
他希望郡主能健康長壽,好好地?活著?。
他怕郡主真會出事。
如果?郡主被皇上?留在了?宮里,豈不是兩件事都迎刃而解了??
郡主既不會離開他,也不會有任何性命之憂。
他們是不是就能順遂地?……過完一生?
楓黎見?他終于“活了?過來”,低聲笑了?起來。
她自豪道:“那是,本郡主自是百戰百勝,要不是有些實力,怎么鎮守北地?那么多年?”
“你知道么,北地?的景色與京中很不一樣,天更藍,草更綠,百姓們的日子或許不如京中富足,但歡喜卻不少,每次走?在街市中,看到百姓們笑容滿面地?跟我打招呼,感覺特別滿足。”
回憶起從前,她眼皮微瞌,漆黑的眼眸帶著?笑意,卻也染著?某種苦澀。
她說:“我曾在大家面前說,我會永遠護佑他們,讓他們能一直過著?平靜幸福的生活。”
可如今,她卻需要拿戰亂作為?回去的理由。
她已經能預見?那座遍地?戰火的城池是何等模樣。
總有罪惡感蔓延在心頭。
正如緒白?所說,一切都不怪她,她卻難以心安理得。
只要可以,她一定?要回去親手平定?戰亂。
不管前路危險與否,勝算幾?分。
停頓半晌,她嘆息般笑了?一聲:“倒是我食言了?。”
陳煥猝不及防地?窩在她肩頭掉了?眼淚。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覺得胸口鈍鈍地?疼。
郡主是真情實感地?擔憂百姓,還是在說給他暗示?
又或者二者皆有。
他覺得郡主是說給他聽的,用這種隱晦的方式告訴他,她會走?。
她在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在跟他講道理。
她不會為?他留下,因?為?她向往自由,肩上?扛著?責任,裝著?比他更重要的人與事。
或許,郡主根本就知道他方才在門外偷聽。
沒有直白?地?跟他說,是一種溫柔。
也是一種殘忍。
對?他而言,太殘忍了?。
他不知道該怎么選。
他心里只有郡主,而郡主心里盛的太多了?。
就算郡主留在了?宮里,得知北地?動?蕩、民不聊生,她能不憂心么?
她能當做什么事都沒發?生,繼續與他你儂我儂么?
即便有人替郡主平定?了?戰亂,她此生都困在方方正正的皇宮中,會高興么?
會不甘心的吧,心里會有怨恨的吧。
若能自由自在地?生活,誰會愿意一直留在宮里呢?
他要能走?,他也走?。
郡主在宮中不會快樂。
他知道。
楓黎感覺到肩頭的濕潤,連忙抬起陳煥的臉:“怎么還哭了??”
陳煥覺得丟人,用力扭頭,不想讓她看到自己這副小家子氣的狼狽模樣。
他清了?清喉嚨,隱下哭腔,才道:“奴才心疼郡主。”
“那也別哭了?,我都要心疼了?。”
楓黎用手指擦去他眼角的淚珠。
她是真的有些心疼了?。
起初意識到自己對?陳煥的興趣,只覺得喜歡便喜歡了?,她要憑著?心意與他在一塊兒,想做什么就要做什么,其他一切都拋到腦后去吧。
如今見?他紅著?眼眶的模樣,突然不確定?她在自己的前路都不明朗的情況下接受他的感情……
到底是對?是錯呢?
明明他在旁人面前那么氣定?神?閑,可以輕而易舉地?把宮中那么多事處理得井井有條,臉色一沉就讓宮人顫上?三顫,害怕得不得了?……
這么一個人,在她面前,卻總能弄得她心中不舍。
她出征作戰,活下來了?還好;
若真有個三長兩短……
眼前的人要難過成什么樣啊。
不過話說回來,她能不能離開京城都不一定?呢。
她如今怎么也開始想那些沒發?生的事了?。
“郡主若真心疼……”就不要離開了?。
陳煥還是沒能說出口。
何必明知不可能,還非要去自討沒趣呢?
他側頭,吻在楓黎唇畔:“郡主今日還未親奴才呢。”
“呵……”楓黎輕笑,“是我的錯,冷淡陳公公了?。”
陳煥紅著?眼瞪她:“郡主就知道取笑奴才。”
不就是因?為?沒被親而委屈那一次么,郡主要記到什么時候?
楓黎一邊擦去他臉上?的水痕,一邊吻他的唇:“哪里是取笑,正視陳公公的需求罷了?。”
陳煥聽了?,心里又是滿足,又是難過。
郡主愿意包容他的小性子,記得他的小期待。
那些小事她都愿意做。
她只是不會為?他停留罷了?。
她有她的原則,她的追求。
和?那些相比,與他的感情只是真實存在卻格外渺小的東西。
在她那無足輕重。
他想,如果?郡主一定?要離開,那他祝郡主旗開得勝。
等平定?了?戰亂,郡主就可以如愿留在北地?,又可以騎著?馬光鮮亮麗地?穿梭于市井。
看上?了?哪家的少年,就接過他們塞過來的禮物,將人納入懷中。
他圈住楓黎的脖頸,在她耳畔輕聲地?問:“郡主,騎馬在百姓的擁簇中入城,是個什么感覺呢?”
回京入宮一遭,郡主歸去仍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大將軍。
不知道那時,她還能不能想起,遠在京城也有人為?她牽腸掛肚。
她會記得嗎?
記得她曾經給了?他一點點施舍,讓他偷偷地?竊喜了?一整個春日。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奴才不是故意的,聽奴才解……
第四十二章
晉江獨家發?表/莫八千著/看?盜默認替作者擋災-
北地戰事已起, 京中繁華依舊。
賞花會終是?在一個春風和?煦的日子里如期而至。
京中達官顯貴匯聚于此,放眼望去,好一派繁榮興旺的景象。
楓黎在緒白的陪同下?來到眾人視線中, 很?快就被無數討好恭賀之言捧在中央,大抵是?眾人都?能講皇上的意思猜個七八分, 便先來她面前露個臉,討個好彩頭?。
官方的戰報比她的線報要晚一兩日,他們不知道前方戰事是?正常的。
可她心中還是?冒出些許哀涼與諷刺感。
前方將士們浴血奮戰、百姓奔波流離時?, 京中卻是?如此場面。
不止這?次, 大概每一次戰事興起, 都?是?如此。
難怪沒人愿意離開京城去往那苦寒之地。
可仗不能不打?,一步退步步退。
以為只是?將遼闊的大地讓出去一城兩城,可讓渡的根本不是?可以用具體的尺仗衡量的距離, 很?多時?候衰敗就是?從?細小的退讓中開始的。
所以她就算知道戰爭的殘酷, 也從?不贊同主和?派的一再?求和?。
“郡主, 心情不好么?”
姜懷澤一來, 許多人便讓開了道路, 慢慢地散了。
他笑道:“還是?太多人圍著, 叫郡主心煩了。”
楓黎直白道:“北地如今不安定,放心不下?。”
姜懷澤立刻明?白了她這?話的用意。
他沉默片刻, 看?著園中明?艷卻嬌嫩的花,嘆了一聲。
“母妃曾提起過?, 說郡主可能從?來不想留在宮中, 我還不信, 總覺得郡主能跟我有同樣的愿景,以為我們能為了一個目標而并肩齊行,想郡主說不準會想要在京中施展拳腳。”
“有的位置很?多人能坐, 但有的位置只有一個人能坐。”
楓黎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也落在那朵花上。
薄薄的花瓣里還留著昨日的細雨,微風中輕輕地抖,卻在陽光下?依然明?媚。
“這?朵花看?起來是?很?嬌弱,在北地大概也早已被摧殘,但它能很?好地適應京中的氣候,以為一場風雨會吹敗枝葉,實際上,卻叫它生得更?艷麗了。”
“也是?。”姜懷澤收回視線,笑道,“就連陳公?公?都?與我說,北地異動,呈國內斗許久都?敢對邊境虎視眈眈,就是?因為知道我朝重文輕武,無可用之才,讓郡主到北地培養優秀的將才、保邊城平安才是?最重要的事。”
楓黎微怔,沒想到陳煥這?么快就備好說辭替她當了說客。
她想到那天肩膀上傳來的濕濡,想到陳煥發?紅的眼眶。
他想必是?不舍的吧,不想與她分開。
她有想過?,陳煥這?樣的人不一定在有私欲時?依然幫她。
倒是?她小人之心了。
她往四周看?了一圈,在人群中一眼捉住了陳煥的身影。
他眼眶有些腫,眼下?有淡淡的青黑,看?起來陰郁和?疲倦。
看?起來,像是?獨自偷偷抹了半宿的眼淚。
她抿唇,鼻尖竟是?被牽動著酸了一下?。
她是?有想過?,如果是?她臨危受命,是?否有法子能讓陳煥與她一起?
可沒細想就被她否認了。
那是?打?仗,是?戰亂,不是?開玩笑的。
她都?不知道自己會怎樣,又怎么保證他的安全?
哪兒能拿這?種事亂來。
她回過?頭?,與姜懷澤笑道:“陳公?公?竟會為我說話,實在是?出乎意料。”
“是?啊,我也沒想到他忽然轉變了態度。”姜懷澤沒再?多說陳煥的事,轉而道,“話說回來,郡主說起北地,真是?自信,就那么確信,若北地起了戰事,只有自己可以勝任么?”
楓黎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殿下?是?在笑話我?”
“哪有,郡主誤會了。”
姜懷澤低頭?笑了笑,又很?快掩去笑意。
他說:“既然郡主心里早有決斷,就祝郡主得償所愿。”
楓黎欠身:“多謝殿下?。”
“皇上、太后到——”
太監聲音一響,略顯嘈雜的環境就靜了下?來。
太后與皇上先后入席,賜座后,眾人才紛紛坐下?。
楓黎往四周看?了一圈,發?現除了老熟人許亦謙,阿娜也隨瑞王一同前來了,王妃沒在,看?來是?像傳聞一樣,身體不太好,時?常臥病在床,今日就讓阿娜代替了。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父王竟然沒來,只有林清遠坐在靠后的席位。
按理說,父王不可能沒聽說賜婚的傳聞,這?種場合怎么可能不來呢?
很?奇怪,她總覺得有種不好的預感。
就跟有事要發?生似的。
人的直覺有時?候很?重要。
她過?去那么多年,不止一兩次在一念之間被自己的直覺救下?性命。
陳煥在皇上面前伺候,閑下?來時?,就偷偷看?向楓黎。
見她斂著眉頭?喝酒,不由得擔心。
他記得郡主的酒量一般,這?么喝下?去,肯定要不舒服了。
他沖陳順招招手:“去為郡主奉茶。”
陳順看?看?他,又看?看?皇上。
直到干爹不欲在皇上面前與郡主走得太近,便乖乖端茶過?去了。
今日桌案很?矮,他跪在楓黎桌旁,將茶水恭敬地放到桌上。
“郡主,干爹說,飲酒傷身,少?喝些才是?。”
楓黎留下?了茶,笑道:“替我多謝陳公?公?。”
說話間,她看?向陳煥。
他卻逃避一般,垂了垂眼。
她心中無聲地嘆了一下?。
多體貼的人啊,真是?越來越不舍得與他分別了。
陳煥在陳順回來后,繼續隔三差五地盯著郡主看?。
不想,卻還是?見她總是?飲酒。
郡主是?因為戰報還未入宮而煩憂么?
按他“偷聽”那天聽到的時?間來說,算算日子,昨日應該到了才對。
最遲最遲也就是?今天。
可若是?一刻鐘之內再?不到,那就不好說了。
攏在袖中的手指不自覺地用力握緊,指肚發?白。
他不知道自己該往哪邊祈禱。
現在他已經不再?做“郡主會為他而留下?”的夢了,但仍然會期待郡主能留在宮中。
他想了一個晚上又一個晚上,在漆黑的夜里躺到床上就忍不住想到與郡主相處的點點滴滴,回憶起她的那些好,蓋著薄被,就好像被她擁在懷里一樣,開始幻想。
可想到幻想與現實有偏差,他又會突然之間就掉了眼淚。
整個人被困在馬上就要見不到郡主的痛苦里,一下?子就失眠一整晚。
想睡覺,告訴自己需要休息,卻怎么都?睡不著。
他似乎又回到了那個被夢境日日折磨的痛苦中。
只不過?先前是?真的做夢,如今是?留不住的鏡花水月。
“云安。”
皇上的聲音瞬間把陳煥的思緒拉回現實。
手指攥得更?緊了,可他自己根本意識不到。
楓黎動作一頓,接著放下?酒杯。
她起身:“皇上。”
她感覺到,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她身上,各式各樣的目光沒有絲毫避諱。
太后、貴妃,幾位皇子、公?主,小侯爺,阿娜……
都?在看?她。
阿娜側頭?喝了口酒,無聲地扯了下?唇角。
不知是?嘲弄還是?自嘲。
“朕……”
“報——!皇上!北地戰報,急報!”
嘶啞的吼聲穿透人群。
一個雙.腿.間磨得血紅的男人闖入了光鮮靚麗的宴席中。
格格不入,卻也打?破了詭異的安靜。
他猛地跪在地上,沾了血的雙手高高捧起戰報:“呈王親自領兵出征,如今大軍壓境,臨昌快要撐不住了,請皇上早做決斷,遣將出征!”
“怎會這?樣!前幾日不還沒動靜么!”
“他們才結束內亂,怎么可能還有這?般實力?”
席間“嗡”的一下?子亂了,私語聲四起。
而眾人的目光也從?楓黎身上挪開,很?多直勾勾地刺向了阿娜。
“阿娜側妃還在,呈王半分不加顧及的么?”
阿娜垂眼,平靜得好像從?沒有人對她指指點點、面露怒容。
拿起一只雞腿,旁若無人般狠狠地啃了一口。
楓黎知道,阿娜在京中不會好過?了。
戰事打?得越激烈,仇恨越濃,對阿娜的恨意也就越甚。
或許過?不了多久,就是?京中百姓都?會怒目而視。
她正好站著,就往前邁了兩步,在眾人混亂的聲音中跪在了中央。
“皇上,臣請命出征,平戰亂,守護北地。”
陳煥無力地松開了手指。
他站在皇上身邊,側頭?將視線落在郡主身上。
整個宴席,郡主一直面色沉著,應是?一直在等此時?此刻吧。
如今等到了,是?否松了口氣?
而楓黎的話音還未落下?,后方就有人跟著起身。
林清遠撩起衣袍跪地,擲地有聲道:“皇上,臣林清遠有幸拜楓老王爺為師,從?十二歲起便研學武藝、兵法,十五歲上戰場,屢立戰功,如今年紀雖小,卻已經身經百戰,正是?一身熱血想要保家衛國的時?候。王爺與郡主駐守北地近二十載,勞苦功高,好不容易回到京城,便讓臣替郡主領軍出征、保家衛國吧!”
楓黎眉頭?擰起:“皇上,林副將一直以來只是?副將,并沒有統領全局的能力,還望皇上三思。”
皇上坐在高位上,也微不可察地斂了下?眉。
他沉吟片刻,沒立刻回話。
魏武見狀,也連忙出列:“皇上,臣出自武將世家,護佑一方百姓、為皇上分憂,是?臣一直以來的心愿,這?些年來雖未有機會征戰沙場,但時?刻謹記祖父與父親的教?誨,武藝兵法從?不敢忘,此次出征,必定竭心盡力,打?他們個落花流水!”
皇上在三人中看?了一圈。
魏武他知道,并非是?只會空談的莽夫,只是?性格太沖動,不宜當主帥。
林清遠有些經驗,但年紀太小又只是?副將,難以服眾,況且……
楓黎,各方各面的最優人選。
他心里怎么能不知道呢?
“陛下?,臣過?去曾在北地近十年時?間,從?軍也有四年了,得了楓老王爺的親傳,能力比郡主不差,且對北地氣候風土乃至各方將領都?十分熟悉,善于配合,對百姓亦是?很?有感情,如今聽聞臨昌危急,痛心疾首,還望皇上成全了臣的拳拳之心!”
三人僵持不下?,皇上都?難以抉擇,眾臣更?是?不知該怎么選。
姜懷澤猶豫片刻,還是?起身,一并跪下?。
他朗聲道:“父皇,戰事告急,若真破城,必定生靈涂炭,眼下?最重要的是?盡快穩住局面,能一擊必中做到如此的,也就只有郡主了。”
楓黎真想立刻跟他說句感謝。
在場這?么多人,怕是?沒幾個敢替她說話吧。
現場安靜下?來,陷入了一種奇怪的沉默中。
貴妃欲開口,最終還是?垂頭?,無聲地喝了口茶。
一道沉穩厚重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姜晟睿面容嚴肅地開口:“父皇,兒臣去吧。”
皇子親臨,就是?士氣上都?會大漲幾分。
且他從?小熟讀兵書,一身武藝,又在京郊大營歷練了幾年。
此話一出,立刻有有附和?:“大皇子殿下?倒是?個不錯的人選。”
“是?啊,大皇子性子沉穩,定能主持大局。”
姜懷澤快速抬眼,與母妃對視一眼。
大抵是?感受到父皇對他的傾斜,皇兄不會背后搞小動作,但要以軍功搏上一搏。
楓黎按在地上的手指漸漸用力。
她一瞬不瞬地看?著皇上,希望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姜晟睿和?魏武都?對北地并不熟悉,即便有北地將士從?旁輔佐,怎能跟她相比?
而林清遠從?未做過?主帥,沒那個能力,也不能服眾。
她分明?是?毫無疑問最適合的人。
她又鏗鏘有力道:“皇上,臣可以下?軍令狀,一月之內,必定平定一切,還北地安寧!”
陳煥心頭?揪了一下?。
軍令狀都?出了。
郡主想離開京城的心思,比想象中更?堅定。
她越是?堅定,他就越是?苦澀。
與他柔情蜜意一遭,對郡主來說算什么?
他們的感情算什么,他又算什么呢?
皇上沉吟片刻。
起身負手而立,做了最終的決定。
“晟睿、魏武,不要讓朕失望。”
楓黎瞳孔微縮,大腦空白了一瞬。
她連忙往前膝行兩步,像是?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皇上……!”
她怎么也沒想過?,會是?這?么個結果。
積累了數月的期待在這?一刻被人狠狠撕扯破碎,她睜大的眼里浮出深深的失望和?苦楚,不自覺地從?皇上身上移到了一旁的陳煥臉上。
陳煥垂在身側的手指猛地攥緊。
他看?到郡主夾雜著震驚、失落甚至是?某種絕望的眼里泛起薄紅。
他看?得懂郡主看?向他的表情里滿是?期待與不甘。
他被這?個眼神看?得心臟一抽一抽地疼。
郡主從?來沒露出過?這?種表情,他怎么可能忍心?
可他太了解皇上了,不覺得此事還有任何?轉還的余地。
他能做的就只有順著皇上、保證皇上對他的信任。
心臟被沉沉地壓著,痛苦、壓抑、疲倦,為郡主的痛苦而感到難受。
可某種細小的、可恥的喜悅還是?抑制不住地穿透壓抑,在陰暗齷齪的心思中滋養,不斷往上生長,形成了讓他無比唾棄自己的暗喜。
他無聲地別開臉,避過?了楓黎的視線-
“郡主,你還好嗎?”
緒白緊緊跟在楓黎身邊,手掌虛扶著她的胳膊。
她臉上滿是?擔憂,一步也不敢離開。
看?郡主當時?跪在地上的模樣,她都?心疼死了。
恨自己不能替郡主解憂。
皇上定了人選,轉身就走了,賞花會沒能進行下?去。
而郡主則是?拿起酒壺,把剩下?的酒一飲而盡,就這?么頭?也不回地往永安殿來了。
她是?真的擔心郡主太過?難受,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可怎么辦?
“郡主,肯定還會有其他辦法的,我們慢慢來,另尋他法。”她邊走邊勸,努力壓下?聲音里的焦急,讓人聽起來溫柔一些,“郡主你不是?總說,方法總比問題多嗎?”
而楓黎擰著眉頭?,一直在回想剛才的一切——
她記得在皇上定下?人選之后,林清遠也在后面一連叫了好幾聲皇上,還情真意切地大聲請命,希望皇上可以給他機會。
可任憑他怎么請命,皇上連頭?都?沒回一下?。
按理說,讓一個對北地各方面情況都?有所了解的人跟隨姜晟睿一起才更?為穩妥。
再?說了,都?已經讓魏武同去了,有什么不能點三個人的?
有什么在心頭?漸漸明?朗。
她一邊沉心思索未來應該怎么辦,一邊無意識地推門走入永安殿。
低頭?凝視地面,思緒早已經飄到了很?遠的地方,完全沒注意到有人被緒白攔在了門外——
“郡主……!”
緒白關好門,親自堵在門口,把陳煥攔在門外。
她面色不善,氣笑道:“陳總管,你還好意思過?來?說是?要幫郡主,可你呢,郡主當時?都?……你竟然一言不發?,便是?說一句話能怎樣呢?郡主真是?看?錯你了!”
陳煥一路追來,身上早已浮出薄汗。
皇上叫他退下?之后,他就立刻過?來尋郡主了,怕郡主誤會。
開始他還算淡定,可叫了好幾聲,郡主卻沒看?他一眼……
腦海中浮出郡主盛著失落與不甘的眼神,心臟發?疼的同時?,瞬間冷下?去幾個度。
這?是?生他的氣了吧。
他能想象到,郡主見他別開臉,心里得是?多么失望。
或許,他的“背叛”對郡主來說比旁人更?不可饒恕吧。
尤其是?看?到她拿起酒壺一飲而盡,看?她神色沉沉完全失去了平日里洋溢的活力,他越發?覺得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他是?不是?應該跟三皇子一起跪在皇上面前,把一切好話都?說出來?
他為什么沒能豁出去呢?
“郡主,請郡主聽奴才的解釋。”
他開始后悔,面上終是?浮出了些許慌亂。
郡主會不會再?不愿理他?
若郡主與他一刀兩斷,那郡主留在宮中對他有什么意義呢?
他該死!
他不該高興的!
可說到底,那些決定都?是?皇上做的,他忍下?了攛掇皇上為郡主賜婚的腌臜心思,他不曾使壞,他甚至還為了郡主找過?三皇子。
他不過?就是?……
希望能一直跟郡主在一塊兒罷了。
他只有那一點點暗暗的期待和?祈求。
他的力氣到底是?比女子大,很?快就撥開緒白,開門快步走入殿中。
他看?到了郡主的背影,上前想要牽她的手。
“郡主,奴才知錯了,別不要奴才。”
“奴才往后會聽話的,郡主……”
即將被他牽到的手掌突然挪開,他心里猛地空了一塊兒。
酸澀瞬間涌出,他的喉嚨一哽。
不想楓黎只是?轉了個身,而他隨著慣性直接撲到了她的懷里。
猝不及防地沒入了熟悉的懷抱。
他的眼眶和?喉嚨更?軟了:“郡主,奴才不是?故意的,聽奴才解釋。”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撩起被子遮了遮自己。
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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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黎看到?一張慌亂的臉。
陳煥入宮多?年, 要說大事小事經歷的少不了,就說年初祭天時的刺殺,沾了血的長刀就在眼前, 他都不見慌亂,面不改色得叫人驚嘆。
可此時此刻, 她只是走神片刻沒做回應,就叫他急成了這樣。
她順手扣住陳煥的腰,隨著慣性往后退了幾步。
抬頭, 與他對視。
“我知道, 沒怪你?。”
“那郡主一直不理奴才……”
陳煥安心了些?, 又怕她是脾氣太好?才沒發作。
“想?事情走神而已,讓陳公公急壞了,是我的錯。”
陳煥想?到?自己剛才那副都快要哭哭啼啼的丟人模樣, 尷尬得整個人都燒起來了。
他反駁:“誰、誰急壞了……?奴才只是不喜被人誤會……”
他是真沒想?到?, 郡主竟然一丁點兒都不怪他。
大部分人面對這種?情形, 就算知道怪不到?他頭上, 也?會遷怒于他吧。
楓黎輕笑, 手掌撫了撫陳煥的背脊, 幫他順順氣:“沒誤會,那時看到?你?扭頭不理, 的確有些?失望,也?有些?……怨吧, 但一路上冷靜冷靜, 覺得你?既然會主動與三皇子說起那些?, 情理上應該不會故意?不幫我,應該是有你?自己的考量吧,畢竟宮里最?了解皇上的, 非你?莫屬了。”
得知自己找三皇子的事也?被知曉,陳煥不太自在。
心說,三皇子怎么什么事都跟郡主說?
“是,奴才知道那種?情況下誰再?去勸都改變不了皇上的決定,說得越多?就錯得越多?,不如順著皇上說幾句,反而更能得皇上的倚重和信賴。”
楓黎挑眉:“所以,你?剛才跟皇上離開之后,沒少夸皇上英明神武吧?”
“……”
的確,順著皇上的意?思說了不少看似公正卻實為溜須拍馬之詞。
陳煥總覺得在皇上和郡主的立場不同時,提起這個讓他不太自在。
好?像他有多?兩面三刀、做了多?少對不起郡主的事似的。
“皇上自有皇上的考量,奴才還能怎么辦?惹得皇上不悅,就更沒法幫郡主。”他不等楓黎回話,就轉移了話題,“離開前看到?郡主一口氣喝了那么多?酒,還以為郡主是借酒消愁,方才的背影看起來也?失魂落魄的,給?奴才擔心壞了,沒想?到?竟是冷靜得這么快。”
鼻息間依然能嗅到?明顯的酒氣,顯然,郡主喝的不少。
他見過太多?人耍酒瘋了,借著酒勁兒犯渾,別提多?難纏。
“郡主可有覺得不舒服,可要奴才去準備醒酒湯?”
“不用,那點兒酒算不得什么,更不是借酒消愁。”楓黎失笑,在他腰間輕輕拍了一下,“一個當將軍的,要是這么點兒小事就失魂落魄要死?要活的,怎么擔得起大任?陳公公就那么小看我么?”
她是失望、憤怒了一下子,但也?只是“一下子”。
讓頭腦在混亂與危機中保持清醒理智,是成為將領必不可少的條件。
而她,很自信自己是一個合格的將領。
“那時喝酒也?不過是想?發泄發泄,本來想?跟在北地一樣喝完了就重重摔在地上……”
她頓住,手指蹭了蹭鼻尖。
“但沒敢。”
“……”
得虧是沒敢。
看來郡主在宮里,真是比從前收斂了不少。
陳煥一時間哭笑不得,因為郡主的隱忍和失落而難受,又因為她不得不留在宮中而高?興,只是這高?興,他不敢表露出來,他也?知道自己不該表露。
搭在郡主身上的手臂微微用力,與她抱得更緊了。
楓黎覺得陳煥有些?黏她。
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有種?說不出的膩味,好?像沒了她就活不了似的。
她側頭,吻在陳煥的唇角。
其實,她也?不是對陳煥沒有一點兒不舍。
不知是第一次喜歡一個人,還是真的就那么喜歡他……
她張開唇,陳煥便乖乖地配合。
她甚至能感覺到?,懷里的人就那么一點點地軟了下去,被她親得氣息不勻。
特別可愛,真的。
明明在外?人面前硬氣得很,一張嘴更是從不饒人,就是面對她時都少不了罵罵咧咧的嘲諷,很少與她服軟,卻在這方面……特別弱勢。
可能跟他身為下人不敢主動不敢僭越有關?
他絕大多數都是被動的,即便主動,也?會小心觀察她的態度。
那種“小心翼翼”的、帶著期待也帶著討好?眼神,只要一眼,就能讓她喉嚨微干。
不過……
被動歸被動,弱勢歸弱勢,也?不一定被親幾下就跟散了架似的吧?
真就跟沒了骨頭一樣,好?像可以按照她的想法隨意擺弄。
她不懂陳煥這副姿態為什么這么吸引她。
她只知道,每次見他隨著親吻慢慢紅著臉頰軟在榻上,她都被撩撥得亂了心跳。
她把人抱緊,笑了一聲:“都怪陳公公,本來酒足飯飽有些?困倦,這下都要不困了。”
就跟那天聽到?陳煥低啞的喘息時一樣,想?把他剝個干凈,用盡各種?方法……
叫他喘給?她聽。
陳煥一開始沒反應過來。
滯了一下,才猛地意?識到?——
郡主莫不是對他有想?法了?!
羞意?“刷”地上涌,整張臉漲得染上了薄紅。
他一羞就本能地掩蓋自己的羞恥,快言快語地開了口。
“是奴才耽擱郡主午睡了,郡主這幾日?想?必很是疲倦,不若休息片刻吧。”
才一說完,他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巴掌。
郡主顯然是親他親得蠢蠢欲動,那他還在等著什么?
勾引她啊!
勾引啊!
不趁這種?機會勾郡主對自己下手,還等什么時候?
興許稍微撩撥撩撥,就讓郡主摟在他腰間的手往他衣裳里探了呢?
他的呼吸有些?沉,想?改口:“郡主……”
“這幾天思慮頗多?,的確累了。”楓黎直起身子,“陳公公今日?方便么?陪我小憩一會兒如何?”
不知道是不是一直以來的期待瞬間破滅,她覺得有些?累。
但跟陳煥在一起,抱著他的時候,總能感到?些?許安慰和放松。
她很喜歡跟他待在一塊兒。
陳煥躍躍欲試的心思一點點兒地降了下去。
發覺了郡主面上的倦容,誰能在這時拒絕呢?
“奴才陪著郡主。”
他去拿軟被回來時,楓黎已經懶洋洋地倚在了榻上。
她閉著眼睛,眉頭微斂,褶皺一直未曾消退。
他心里有些?酸澀,垂眸,將被子小心翼翼地蓋在楓黎身上。
還給?她掖了掖被角。
而楓黎睜開雙眼,將軟被一角拎起來一點兒。
陳煥的腦子里“轟”的一聲,喉嚨滾了滾。
他要是個君子,或者真為郡主考慮,應該在此時跪地拒絕。
但他不是。
他只是個妄圖得到?郡主所有憐愛的卑劣閹人。
他跪在榻上,膝行過去,緩緩地鉆進了被窩。
鉆進了郡主的懷里。
一只手臂環住他的腰,輕輕搭在上面。
只要她有心,稍微用點兒力氣,手掌就能撥開他的衣裳,鉆進去,親密無間地摸到?他腰間的皮膚,再?往下……就能撫上那塊兒疤痕。
喉結又動了動,他吞咽了下口水。
他太想?得到?了。
得到?郡主的喜歡,得到?郡主完完整整的憐愛。
喜歡他,接受他的身份,更接受他殘缺惡心的身體?。
撫弄,親吻,給?他從未有過的歡愉。
他發現,比起觸碰郡主,他更渴望郡主的觸碰。
郡主讓他碰,也?不過是允許他的伺候罷了。
只要她想?,可以讓很多?人伺候。
可反過來,郡主若愿意?在知道他是個什么東西之后依然愿意?碰他,依然不嫌臟地愿意?擺弄他的身體?……他只要想?一想?,就覺得得到?莫大的滿足。
他側身湊過去,試探般吻在了楓黎的唇上。
“郡主……”
楓黎扣住他的腰,默許他的行為。
唇齒相依,偶爾,從他喉嚨里溢出淺淺的聲音。
像是低哼,也?像是喘息。
每一聲都像是在引誘她下手。
她喜歡陳煥的主動,又有些?煩惱。
手臂逐漸用力,就在她想?翻身把人按在榻上的時候,門外?傳來緒白?的聲音。
“郡主,五皇子殿下來了。”
她動作頓住,被陳煥撩撥得有些?混沌的頭腦瞬間清醒。
陳煥也?是一樣,聽到?“皇子”兩個字,肌肉緊繃,背脊緊張得瞬間冒出冷汗。
生怕五皇子不受阻攔,直接撞破了他們的偷情。
他此時,正與郡主同蓋一張軟被,躺在郡主的懷里無聲地喘。
一副凌亂旖旎的樣子,誰見了都能知道正在發生什么。
楓黎斂了斂神色。
撐起身子,整理自己的衣裳。
她揚聲對外?面道:“請殿下稍后。”
陳煥看著她一本正經的模樣,不知為何,心頭突然有濃重的委屈和苦澀翻涌出來,壓過了所有的緊張和恐懼——郡主在皇子來了之后,就會立刻拋下他。
不管是因為什么這么做,他都是會被郡主拋下的那個人。
他只能躲在角落里,偷偷地,等郡主的垂憐。
沖動之下,他猛地起身,擁住楓黎的脖頸與她索吻。
比從前每一次都大膽、都熱烈。
他不再?抑制自己的喘息,恨不得郡主能立刻撕開他的衣裳,狠狠地玩弄他的身體?。
五皇子沖進來了也?沒關系,倒要讓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瞧瞧……
郡主知道他不是個男人,知道他身體?丑陋殘缺,但郡主喜歡的是他。
喜歡他,喜歡他的身體?,流連于此。
他們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覬覦郡主。
郡主卻給?他撫愛。
可他只敢想?想?。
他哪兒真敢讓皇子看見他,毀了郡主的一切。
他就只能在該等著的時候乖乖地等。
“呵……又不是把你?丟在這兒就不回來了。”
楓黎被他這一下子弄得有些?喘。
真是的,要不是陳煥自己都喘得厲害,她真要以為這是故意?要她出丑了。
她貼著陳煥的唇,哄道:“不能讓殿下等太久了,他那性子等久了要沖進來的,被發現了怎么辦?我還想?多?親上幾次呢。”
陳煥被哄得滿足,又舔了舔她的唇。
他說:“五殿下他……”
“我不會去南邊的。”楓黎摸摸他的頭,好?聲道,“等我。”
她起身,站直了身子,將褶皺的衣裳打理整齊。
斜眼拿余光睨了陳煥一眼。
他這才突然害臊,撩起被子遮了遮自己。
“呵……”
楓黎不由得笑,杏眼快彎成了月牙。
真可愛啊。
怎么會有這么可愛的人?
她又對著銅鏡照了照,確定不會被人瞧出什么,這才出門。
看到?緒白?一臉為難地攔著姜昊玉,她咳了一聲。
“殿下,今日?過來所為何事?”
“郡主姐姐。”
姜昊玉一瞧見她,臉上立刻揚起了笑容。
他往前走了幾步,想?要進去,被楓黎往旁邊邁了一步攔下。
楓黎道:“殿下已經成年,進去怕是不妥。”
“……”
姜昊玉不太開心地斂斂眉頭,但他一貫很聽楓黎的話,便沒反駁。
他沒拐彎抹角,直接道:“我知道郡主姐姐不想?留在宮中,如今父皇許我到?南方封地就藩,若姐姐與父皇表明屬意?于我,便可以以正妃身份隨我離開京城,到?南方去了。那邊氣候宜人,我也?絕不會處處阻撓,可以讓姐姐施展拳腳,自由自在。”
楓黎見他直白?,也?沒藏著掖著:“嫁娶之事并非小事,殿下得皇上寵愛,更要抓住機會,與喜歡的人相伴一生才是,怎能如此隨便。”
“我很喜歡姐姐啊,郡主姐姐笑起來特別好?看。”
姜昊玉語氣天真,雙眼直直看著她。
他笑了起來:“從最?初在接風宴上瞧見姐姐笑著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時,就覺得姐姐英姿颯爽,同所有人都不一樣,喜歡自然要與姐姐在一起了。”
“你?當時不在宴上吧?”
當時應該只有大皇子和三皇子在場。
楓黎說完一頓,想?到?那個不服管教卻被陳煥隨意?放走的小太監。
怪不得呢,看來是背著皇上偷偷溜到?宴上,玩夠了怕被人發現又急急忙忙離開。
她笑嘆道:“殿下真是一如既往的調皮。”
“若有姐姐管教著,便不調皮了。”
姜昊玉的面容還帶著些?稚嫩,不知道是不是平日?里與太后撒嬌多?了,至今不管是表情還是說話時的語調,都總是帶著種?天真之感,但眼神又藏著說不出的侵略性。
似乎只要是他喜歡的,不管是人是物,就都要想?方設法地得到?。
他往前走了一步:“郡主姐姐過去統領一方,我知姐姐強勢,會好?好?聽話的。”
楓黎往后退了一步。
倒不是怕他,而是她知道陳煥肯定在門后聽墻角。
她要是不躲不避,不知道要醋成什么樣了。
她直言:“我對殿下沒有男女之情,也?不想?去南邊,殿下若真了解我,就知道我決定的事不會輕易改變的,不過,還是多?謝殿下一番好?意?。”
說著,她看向緒白?,揚了揚手。
“我今日?心情不太好?,殿下請回吧。”
姜昊玉臉上的笑意?漸漸落下。
他背在身后的手指握緊,似乎在思索什么。
“姐姐,你?應該看得清眼下的情況吧。”
他不笑時,那抹幼態便褪去不少,甚至叫人感覺到?幾分強勢。
怪不得他看起來那么和善好?欺,也?從未有下人敢怠慢了他。
他停頓,繼而頗為委屈地扁扁嘴,似乎很是失落,一下子又變得楚楚可憐起來了。
“大軍壓境,父皇都這么決定,日?后也?不會讓你?回到?北地去的。”他聲音不大,模模糊糊的,聽著很是容易引起旁人的憐惜之情,“如果不與我離開,姐姐就只能在宮里了,一待便是一輩子,即便如此,姐姐也?不愿意?多?看我一眼、選擇我么?”
“……”
這小子真的很擅長利用自己的優勢。
楓黎心說,還好?她不是心軟的人。
這要是一個心軟,說了句模棱兩可的話,一會兒怕是要被陳煥咬了嘴巴。
她沉聲道:“我的事情便不勞煩殿下費心了,一切全憑皇上做主。”
姜昊玉似乎有些?失望。
但最?后什么都沒說。
沉默片刻,他道:“姐姐不會輕易改變,我也?不會輕易放棄。”
楓黎看著他離開,繃著一點兒的力氣漸漸松懈。
還好?這就走了,不然就姜昊玉這性子,她還真怕他直接不管不顧地往殿里闖。
那樣的話,要么陳煥被發現,要么她傷了姜昊玉。
哪個結果都是爛攤子。
她轉身進殿、關好?門。
往榻那邊看去,只見陳煥窩在軟被下背對著她,看起來自她離開就沒動過。
她心里發笑:裝得倒是挺好?,真不知道是誰聽到?她拒絕才悄悄從門后離開。
陳煥在感受到?視線的那一刻就繃緊了背脊。
腰腹反而發軟,腳趾偷偷地蜷縮起來,雙腿也?跟著縮了縮。
他聽著郡主的腳步一步步來到?這邊,在自己身旁站定。
方才的感覺還殘留在身體?中,久久沒能散去。
這會兒,又開始蠢蠢欲動。
郡主剛才對他似乎很……
不知現在打了個岔,她還有沒有那個意?思。
他一直很期待郡主能對他做些?什么,可他今日?未能好?好?沐浴,身上不那么干凈。
本來還以為郡主會生他的氣,將他呵斥一頓,怎么也?沒想?到?反而躺到?郡主的榻上去了。
早知如此,他就應該把自己從里到?外?洗涮個干凈、熏了好?聞的香再?過來見郡主的,那樣的話便不會污了她的手,任憑郡主怎么把玩也?無所謂了。
他有些?糾結,可又怕郡主只是今天心情不佳才對他如此,怕過了今日?郡主便了無興趣了。
胡思亂想?片刻,他還是翻了個身,窩在軟被之下。
被子遮了一點點面容,免得他太過害臊。
“郡主……還想?休息么?”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滿口齷齪之言。
第四十四章
晉江獨家發表/莫八千著/看盜默認替作?者擋災-
楓黎看著榻上的人。
他?什么動作?都沒有, 只是低聲問了一句,卻讓她覺得有種邀請的意味。
真不知是陳煥真有這個意思,還是她對陳煥的心思頗重……
以至于怎么看他?都像是在撩撥自己?
她覺得自己越來越玩物喪志了。
大皇子?他?們明日就?要出征, 該做的事都被她拋到腦后去了。
來京城之?前,她怎么也沒想到自己會有一天瞧見?個太監躺在自己榻上就?開始心猿意馬。
“一會兒吧。”她應了一聲, “突然想起還有事要先處理一下。”
“……”
陳煥的嘴唇蠕動了一下。
想說什么,猶豫片刻,還是什么都沒說。
那點兒暗戳戳的期待和喜悅從胸腔落回肚子?里, 又?漸漸化成了苦澀。
但因為這樣?的結果完全在意料之?內, 所以不會過?于難受。
果然, 一打岔,郡主對他?的興致便也沒了。
郡主對他?沒什么興趣才是正常,所以怪不得郡主。
要怪的話……都怪五皇子?!
胡亂覬覦郡主也就?算了, 還打破他?的好?事!
哼, 活該被郡主拒絕。
等日后皇上跟他?問起五皇子?的事, 他?若不添些堵報復回來, 他?便不配給郡主當?奴才。
一瞬間, 他?心里已經預想到了不少?皇上可能會問他?的問題, 也想好?了怎么回才能讓五皇子?吃一堆啞巴虧,各種陰損的招都想了個遍。
而面?上卻垂了垂眼, 隱去眼底的陰翳,乖乖地從榻上坐了起來。
“那奴才……”
楓黎按了下他?的肩膀:“沒事, 你?瞇一會兒, 這幾天都沒睡好?吧?”
說著, 手指輕輕地撫了撫陳煥微微泛青的眼下。
“可以在這兒稍微休息休息,我……”
她頓了頓,還是直言:“我摟著你?也會心情更?好?一些。”
陳煥沉寂的心臟又?加速跳了起來。
他?這幾日睡得不好?、又?要為了賞花會而奔波, 的確非常疲憊。
原來郡主都看在眼里。
他?抿抿嘴唇,故意不讓自己的笑意顯露出來。
他?問:“郡主是有什么事,不需要奴才在旁伺候么?”
“也好?,那陳公公先幫我磨墨,磨完再休息好?了。”
楓黎平日喜歡靠在榻上讀書,榻前放了個高度剛剛好?的小桌案。
桌上紙墨筆硯,一應俱全。
不管是桌案還是紙筆,一樣?樣?一件件,都是陳煥替她精心準備的。
她這會兒往上一瞥,突然意識到,每一樣?都是自己用慣的,完完全全符合她的喜好?和習慣,可這些東西……是她才入宮沒幾日時就?叫陳煥準備的啊?
她不由得問:“說起來,陳公公怎會知道我在紙墨筆硯上的偏好??”
陳煥一怔,心說,都是憑著夢里的印象準備的。
可這種理由,哪有人會相信。
要是郡主懷疑他?是有人指使該怎么辦?
“你?不會是……從一開始就?故意勾引本郡主來著吧?”
“……”
陳煥臉上“蹭”地熱了:“郡主休要胡言亂語!”
他?才沒有!
他?最初只是順手的事,誰想過?那么多?
“郡主真是自戀,奴才只是做好?當?奴才的本分,郡主卻覺得是……”
勾引兩個字他?沒能說出,紅著臉直瞪楓黎。
他?是莫名其妙就?開始喜歡郡主了,但絕不是最一開始!
“噢。”楓黎撇撇唇,“原來陳公公為我做的一切,都只是奴才的本分。”
“那、那哪兒能一樣?。”
陳煥憋了片刻,別開頭,不敢看楓黎的眼睛。
他?別有深意道:“奴才愿伺候郡主。”
楓黎沒往別處想,低笑一聲。
心說,還真跟緒白說的一樣?,她也是“皇上”的待遇了。
只是這話不能說出口。
她牽住陳煥的手,把人往桌案前帶了帶。
“來,那給你?伺候的機會。”
陳煥知道她不是那個意思,但背脊還是一僵。
他?靠在楓黎身邊,搭在一起的雙腿蹭了蹭。
他?怎么就?變成這樣?了?
郡主說的伺候根本沒別的意思,他?竟然就?胡思亂想起來了。
“是。”他?連忙說話,打斷自己腌臜的思緒,“奴才替郡主研墨。”
楓黎在案上鋪開全新的紙張,而陳煥就?在一旁輔佐。
他?不知郡主要做什么,便好奇道:“郡主這是要……?”
“北地情況復雜,不說各方勢力互有掣肘,就?單說地貌都與京城附近大有不同,而呈國和其他?兩個小國之?間也不安分,大皇子與魏將軍二人是第一次親身去到北地,就?算會有北地將士們和官員們的陪同,怕是也沒法第一時間了解全貌;他?們在京中知道的那些,更?是不如我在北地摸爬滾打近十年了解得更?為深刻。另外,我與耶律丹交手數次,頗有心得,直到他擅長的打法和很多小習慣,或許能在關鍵時刻派上用場。”
楓黎執筆,沾了些墨水,一邊思索一會兒的行文,一邊繼續說道:“我叫他們過來當面說一遍,難免記不牢靠,寫下來就可以在路上時常回顧,一邊參考一邊做出最好?的決策,或許能讓這一仗更?順利些,少?些犧牲,百姓也能盡快恢復安穩的生活。”
陳煥見?她如此,心頭又是一陣酸軟。
像郡主這種心系國家與百姓、少?有私心的人,實在是太叫人欽佩了。
她分明知道,如果大皇子?勝了,她不但得不到什么,還會徹底失去借此離京的機會。
但她還是這么做了,甚至沒有猶豫。
他?低低喚了一聲:“郡主……”
“呵,這么看著我做什么。”楓黎笑了起來,并?不覺得這有什么,“不管怎么說,讓百姓少?受戰爭之?苦才是最重要的。”
她說著,沖陳煥伸手,勾了勾他?的腰。
陳煥便順從地靠過?去,讓自己依偎在郡主的懷里。
她將人穩穩圈住,順勢吻了下他?的唇角。
此時已經是春末夏初,溫度漸漸升上來,但不會熱。
這么摟著人,溫溫熱熱的觸感極好?。
她搭在陳煥腰間的手掌動了動,輕撫過?他?的腰。
陳煥總是那么順她的意。
“墨夠用了,陳公公睡一會兒吧,半個時辰后我叫你?。”她溫聲說道,“我在這兒寫下北地概況,你?對外也能有說辭,便說一直伺候我筆墨就?好?,便是誰想要找茬,都沒法置喙的。”
陳煥心想,郡主可真是思慮周全,都替他?找好?理由了。
他?往下倚了倚,蓋著薄被,舒舒服服地靠在了楓黎的腿上。
她坐在案前,而陳煥倚在她身邊,剛好?可以互不干涉又?互相依偎著做事或休息。
楓黎對此非常滿意,左手落在陳煥臉頰上,拇指撫了撫他?的耳朵。
“陳公公真是順從。”
“唔。”
陳煥動了動,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
他?別有意味地低聲問道:“那郡主,是奴才聽?話,還是五殿下聽?話?”
“……”
楓黎本能地笑了一下,抬眼笑看著他?嗔了一句:“聽?墻角也就?算了,明知我拒絕了他?,陳公公還要吃他?的醋嗎?”
很順她的意,就?是醋味太濃了。
碰上誰都要醋一醋。
“奴才就?想知道答案,郡主東扯西扯做什么?”
陳煥不太愿意在楓黎面?前顯出自己的失落、顯出他?是個不聽?話的奴才。
但心里又?苦澀,總得讓他?從別的地方開心回來才是。
“自是陳公公比五殿下更?合我的心意。”楓黎有些好?笑,“這種事都要爭么?”
陳煥滿意了,往她的懷里蹭了蹭。
沒說話,喉嚨里發出兩聲低哼,聽?起來怪是滿足的。
沒人看見?的地方,唇角往上翹了翹。
五皇子?有句話說的倒是沒錯,郡主統領一方,即便性子?溫和,底色也是強勢的,必然不會喜歡時常忤逆自己的人,他?該有性子?時可以有些性子?,但整體上還是要聽?話才行。
他?又?把身子?郡主那旁貼了貼。
感覺到對方順著他?的動作?把他?抱得更?緊了,心頭泛起喜悅。
唔,倒是比他?想象中好?一些。
郡主雖是不樂意撩開衣裳碰他?的身子?、不愿意對他?真的做什么親密的事,但至少?并?不抗拒這些肢體接觸啊,甚至他?覺得,郡主很喜歡跟他?有這樣?的接觸,尤其喜歡摟他?的腰。
似乎很久之?前,郡主就?說過?他?腰太瘦了不盈一握……
難不成,郡主從那時就?覺得他?抱起來很舒服么?
他?有些歡喜,漸漸壓過?了方才的失落。
郡主不愿碰他?也沒關系,那他?伺候郡主好?了。
反正他?學了不少?,定?會叫郡主滿意-
懷里的人快要醒來的時候,楓黎就?立刻察覺到了。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陳煥動了動身子?,睫毛輕輕地顫。
入宮多年,他?早已養成了睡著也不會亂動的習慣,從睡下開始,直到此時漸漸蘇醒,基本沒有動彈過?身子?,也就?是她寫累了,想要放松放松的時候就?摟摟他?的腰,這才讓他?變了動作?。
而被她觸碰時,他?就?跟知道身邊的人是誰一般,說不出的聽?話。
她想抱就?抱,想摸便摸了,他?都睡得那樣?沉。
給她一種,陳煥異常信任她的感覺。
這讓她十分開心。
她的手就?放在陳煥的脖頸上,察覺他?醒了就?摸了摸他?的喉結。
太監的喉結普遍不像普通男人那般明顯,只是微微凸起,只有在……
他?仰著頭細喘的時候,才會非常明顯。
她不動聲色地滾了下喉嚨。
手指從他?脖頸處往上,快要觸碰到那對薄唇時,被他?輕吻了吻。
她心頭一跳,承認自己被撩撥了一下。
低頭,就?瞧見?陳煥微微睜開了惺忪的雙眼。
他?看起來睡得很滿足,就?這么依偎在她懷里,不自覺地動了動身子?。
這“動了動”八成是無意識的,但在她瞧來……
就?是故意蹭她。
有種特?別喜歡她依賴她的感覺。
在這一刻,她突然想——
她要每天早晨都看著陳煥在她懷里醒來。
“郡主。”
陳煥才醒,嗓音沙沙的,還帶著睡意。
余光瞄見?窗外的光線,一頓,立刻醒來了不少?。
他?想起身:“郡主,奴才這是睡了多久?”
“一個時辰而已,沒關系,在躺一會兒吧,我馬上就?寫完了。”
楓黎按住他?的腰,不讓人隨意亂動。
陳煥沒再固執地起身。
還喜悅地翹了翹唇。
唔,看來郡主是真的很喜歡抱著他?啊。
但這個姿勢躺久了,他?覺得不太舒服。
于是翻了個身。
不翻身還好?,這一翻身,就?立刻看到——
緒白正在案前伺候筆墨,一雙眼睛憤憤地直勾勾瞪著他?!
那眼神,好?像在控訴他?竟然對郡主做出這種臭不要臉的丑事;
又?像在斥責他?竟然放著郡主一個人伏案奮筆疾書,自己卻睡得那么香。
陳煥從沒想過?房間里還有第三個人,更?沒想過?就?這么被人明明白白地瞧見?了自己睡在郡主腿上的樣?子?,而且,他?剛剛還那么賴著郡主。
身上的血液因為過?于害羞,“騰”地一下子?全都集中到了腦袋上。
一張臉紅得快要滴血,可郡主在做正事,他?不好?立刻罵罵咧咧地發作?。
更?何況,要是在緒白面?前發作?,與郡主嬌嗔……
一個是更?丟人了,另一個是,緒白瞪他?的眼神更?要變得憤怒了。
他?立刻翻身回去,背對著緒白。
手指摸到楓黎的后腰上,先用力掐了一下。
但還是沒舍得太過?分,又?輕輕擰了一下。
他?聽?見?郡主喉嚨里溢出一聲笑。
“……”
臉更?紅了。
他?真想立刻揪著郡主的衣領罵人,也想趕緊找個地縫鉆進去算了。
“往后陳公公與我接觸只會越來越多,難免叫人瞧見?,陳公公這么害羞可怎么行?”楓黎笑著摸了摸他?的背脊,“不過?是靠著我睡一會兒罷了,又?不是什么旁的。”
“……”
還想有什么旁的!
陳煥心里罵。
但罵完一句,又?是一頓。
等等,郡主還希望能有什么旁的?!
不會真是他?想的那樣?吧?
那股氣焰因為想到些有的沒的,又?偷偷地落了回去。
他?借著緒白看不著郡主身后,伸出手臂,小心地摟住楓黎的腰。
“好?了,應是沒什么遺漏了。”
楓黎將自己寫的內容從頭至尾看了一遍,仔細回顧北地的點滴,確定?沒有錯誤和遺漏之?后,將紙張好?好?地折起來收好?。
她吩咐道:“緒白出去休息片刻吧,我有話與陳公公講。”
緒白到現在也想不明白,自家郡主怎么會瞧上一個閹人。
早就?感覺到陳煥與郡主之?間有些奇怪,但實在沒想到竟是這么回事。
就?算陳總管模樣?是不錯,的確有幾分姿色,可誰不知道閹人與正常男子?不同,下面?是受過?一刀的,根本就?……怎么還伺候到榻上去了!
郡主定?是受了陳煥的蠱惑。
真不知他?是用了什么法子?,才勾到郡主的。
他?們家郡主怎么也應該叫哪家名門望族的聽?話小公子?入贅才是!
她有好?多話想說,可她才一進屋時,就?已經勸過?郡主,卻根本攔不住。
跟郡主相處多年,她知道郡主做的決定?,誰都改變不了。
于是,只能氣憤地多瞪陳煥兩眼,并?在心里祈禱郡主能早日脫離陳煥的蠱惑。
她不太甘愿地欠了欠身:“是,郡主,我先出去了。”
臨走前,沒忘了盯了下陳煥的后腦勺。
房門關上,房間中只剩下他?們兩人了。
陳煥這才起身,臉上的紅潤還未完全褪去。
他?問:“緒白姑娘十分關心郡主,叫她知道郡主對奴才如此……會不會反而對郡主不太好??萬一壞事,怕不是小事了。”
“我已經被留在宮中,緒白知道我的處境,也知道現在最主要的問題是什么,不會因為我們的關系而關心則亂,況且……她又?不傻,之?前那么多天早已感覺出不對來,比我們剛在一塊兒就?告訴她更?能接受,如今她徹底知道了,也好?叫她與你?通氣,有什么事,相互搭配著圓回來。”
“也是,都依郡主的安排。”陳煥看向桌案,“這些……一會兒奴才奉到皇上面?前?”
“嗯,有勞了。”
楓黎將手搭在紙上,指肚輕輕拂過?一個個字跡。
每個字都是她沉浮多年對北地留有的記憶。
陳煥見?她沉默,也跟著沉默下來。
他?掃過?眼前人沉靜而略帶悵然的神情,心臟叫人擠了一下。
他?明白,郡主一直想回去。
不止是因為這次的戰爭,更?是因為她熱愛自由,也愛著那片土地。
對她來說,出生的京城只是他?鄉,而北地才是故土。
他?張了張唇,猶豫片刻,還是問出了一個對自己來說有些殘忍的問題。
“郡主直到現在,也從未想過?留在宮中吧。”
“是啊。”
楓黎不假思索地嘆了一聲。
答得干脆。
若問她真心,她沒有一刻、哪怕是一個瞬間,想要留在京城。
她連想都不需要想,第一選擇就?是要回到北地。
而陳煥為此鼻尖一酸。
他?無聲地笑了一下。
分明方才還在因為郡主對她的好?而開心、羞澀,此時卻變得難受。
郡主回答的太干脆了。
他?知道郡主是將軍,她心系北地百姓與將士,她肩上扛著責任,她有許多人都比不上的大愛,也知道她對北地的感情,知道她不羈的志向,知道四四方方的宮中根本容不下她。
郡主跟他?這種這輩子?就?只能困在宮墻里、只求小情小愛的閹人不同。
他?早就?知道這些,也越發明白這些。
所以他?不奢求自己能在郡主心里排第一位。
他?早就?知道他?排不了第一。
他?就?只是……
就?只是希望郡主在面?對他?時,能有一絲猶豫罷了。
他?只要那一點點猶豫。
不過?如此。
“郡主,時候不早了,奴才在郡主這兒待得太久總歸是不合適。”
陳煥起身,壓下心頭隱隱的苦楚,面?色如常地理了理衣裳。
他?雙手捧起郡主理好?的紙卷:“奴才這就?去面?見?皇上,相信有郡主相助,大殿下他?們必定?可以旗開得勝,一舉擊退敵人。”
楓黎也知道他?待得時間不短了。
她點頭:“好?,去吧,日后自己注意休息,別那么累。”
“好?,奴才都聽?郡主的。”
陳煥離開之?前,有點兒想親一下郡主。
但想到郡主毫不猶豫地選擇北地,就?一陣委屈和生氣。
他?咬下嘴唇,到底還是沒去索吻。
他?有些賭氣,不想讓郡主覺得自己有那么、那么、那么地依賴她。
出了殿門,就?發現緒白正在一旁。
她面?色不太友好?,一看就?知道還在因為他?生氣。
“陳總管真是厲害,我倒不知,陳總管還懂得勾引女子?,竟然把我們郡主都勾去了。”
緒白越說越是生氣,郡主過?去定?力那么好?,從未對誰動過?心。
陳煥就?算是總管,就?算受皇上信賴,就?算模樣?尚可……
可怎么能配得上她家郡主啊!
他?們郡主英明神武、用兵如神、性情颯爽、北地沒有人不喜歡。
郡主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
陳煥心里正難受呢,這會兒還要被咄咄逼人,更?是不爽。
他?眉眼一厲,故意氣緒白,拿腔拿調道:“咱家就?是爬了郡主床,你?能怎么樣??”
緒白一聽?“爬床”二?字,臉不由得發紅。
她磕巴了一下:“你?這……滿嘴齷齪之?言!”
陳煥低哼一聲,雙手負在身后,拿眼角斜斜地睨她。
他?有意說得夸張,得意洋洋道:“郡主喜歡咱家,寵著咱家,樂意將咱家喚到榻上去伺候,你?若心有不滿,就?與郡主說去,與咱家發火什么用?又?不是咱家逼著郡主寵的!”
緒白心里也清楚,都是郡主自己的選擇。
但郡主選擇前,陳煥必定?勾引了。
她氣的牙直癢癢,按捺住火氣,學著陳煥陰陽怪氣道:“呵,誰能想到,堂堂陳總管竟是用這種法子?叫人消火的,真是……嘖。”
“……”
什么叫……這種法子?叫人……
消火的??
還罵他?齷齪之?言,到底是誰滿口齷齪之?言!
陳煥漲紅了臉,罵道:“胡說八道!下流!無恥!”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要被氣哭了。
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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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將?軍。”
楓黎在上城樓前, 叫住了魏武。
今日大皇子與魏武領兵出征,皇上親自到城門送行。
她也因此得到機會,一同出了皇宮。
她穿的還是在宮中?常穿的那身華服, 與魏武一身戰袍的樣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即便如此,她雙手負在身后, 一身英氣渾然?天成,不遑多讓。
“你?知道嗎?”
魏武挑眉:“什么?”
他以為楓黎是心中?不爽才來與他找茬,勾勾唇角, 擺出了勝利者的姿態。
想到皇上在他和?郡主之間選了他, 忍不住高興。
“不會是皇上識人善任命我出征, 郡主有?所怨言吧?”
期待了那么久,總歸是有?機會實現?愿望了。
他必定不會辜負皇上的信任。
楓黎沒搭理他,只道:“沒有?謹慎, 勇氣和?力量就一無是處。”
“你?……!”
魏武頭?腦一脹, 差點就跟從前一樣起?了口舌之爭。
可能是被任命為輔佐大皇子的副將?, 有?了身份, 到底是比從前冷靜了些。
他很不愿承認, 但心里知道, 郡主這話也并無錯處。
他使勁兒把自己?的脾氣壓了下去?:“末將?知曉了,就多謝郡主良言。”
楓黎有?些驚訝:“魏將?軍倒是長進了些。”
“……”魏武咬了咬牙, “我是否長進,還輪不到郡主來評判!”
“你?這人, 對我們將?軍客氣些!”旁邊有?人插話, “多少人求著我們將?軍夸獎一句, 將?軍都吝嗇著呢,你?倒好,將?軍夸你?竟是這個態度!”
楓黎隨父親回京時, 不少親兵跟隨左右,個個都是精銳。
如今北地戰事吃緊,便隨大皇子一同出征。
見有?人這么對待楓黎,心里氣得慌,忍不住替她說話。
魏武不悅道:“我與郡主說話,輪得到你?說話么?”
“魏將?軍。”
姜晟睿看向他們,沉聲道了句。
魏武的氣焰下去?不少:“是,殿下,末將?這就來。”
他連忙跟上姜晟睿的腳步。
楓黎看著他的背影,扯了扯唇角。
狗改不了吃屎,還是那么欺軟怕硬。
又或者說,看見她是個女子就覺得好欺負,即便知道她有?真功夫也總要低看她一眼。
還好皇上沒讓她跟魏武一塊兒出征,不然?,內訌怕是少不了。
好在他一直很聽大皇子的話,有?大皇子管著應該不會鬧事。
但愿大皇子能利用好他的脾氣秉性吧。
“黎兒。”
身后傳來一聲輕喚。
楓黎回頭?,就看到父親與林清遠一同前來。
“父王,林副將?。”
目光在父親身上掃視一圈,沒見病容。
她上前迎了幾步:“聽聞昨日父王病了,沒能參加賞花會,還想著今天隨皇上出宮為將?士們送行后,與皇上說明情況,去?王府看看父王呢。”
楓玖握拳在唇畔,輕咳了兩聲。
他說道:“昨日的確身體不適,今日好些了,便趕緊過?來。”
說話間,看看自己?身旁的林清遠,無聲地嘆了口氣。
他拍了拍林清遠的肩膀,與女兒道:“昨日是清遠的錯,我昨日已經?罵過?他了。”
“王爺。”林清遠顯然?不太服氣,“昨日若不是郡主在皇上面前說我一直以來只是副將?,沒有?能力統領全軍,皇上興許就派我出征了!待我闖出豐功偉績,難道不是給王爺榮耀門楣么?”
他看向楓黎,目光藏著不滿:“郡主莫不是怕我闖出名堂,戰績超越了你?,蓋過?了你?的風頭??”
楓黎心說,你?有?那個能耐么。
礙于?父親就在身邊,她抿抿唇,沒說不好聽的。
“父王若讓你?闖,我便沒有?異議。”
楓玖見林清遠依然?不忿,還有?些委屈似的,無奈但也有?心疼。
他緩聲說:“清遠,本王都是為了你?好。”
林清遠還想說什么,陳煥小步快走來到了三人身邊。
他神色淡淡地傳話:“楓老王爺,皇上知曉您到了,請您上去?。”
“知道了。”
楓玖說完,叮囑一般看了林清遠片刻。
林清遠點頭?稱是后,他又看向楓黎。
“你?也看見了,皇上不愿讓你?出征,你?在宮里也省省心吧。”
他說這話時,忽而變得嚴厲了些。
先前一直以為這個女兒是安心待在宮中?的,沒想到,竟一直在等著這個機會。
一個女兒一個徒弟,每一個讓人省心的!
“為父會好好看著清遠,不會再讓他胡來。”
楓黎垂了垂眼,沒說話。
她看見父親隨著陳煥從她面前離開。
林清遠低低哼了一聲,墜在了他們身后。
楓黎重新抬起?頭?,緊繃的臉頰抖動了一下。
負在身后的手指漸漸攥緊了。
緒白擔心地喚她一句:“郡主……”
“要我說,父王昨日根本沒病。”
楓黎抬頭?,看著父親走到皇上身邊,兩人一同站在城墻上俯視大軍。
都知道林清遠不聽話了,反倒親自替他遮掩。
“早就感覺到皇上對我的防備過?于?重了,能猜到可能的原因,但一直以來,都沒能做出決斷,以至于?有?很多可以試探皇上想法?來印證我的判斷的機會,全因為我邁不出腳步而錯過?了。”
她在戰場上從來不會猶豫,但那畢竟是她的親人。
父親待她不差,尤其是兒時,有?求必應。
她到底是一直沒能舍得。
“又或許是我有?些僥幸吧,總覺得若北地戰事再起?,皇上權衡利弊會讓我出征。”
她也蹬上城墻,但沒往皇上那旁湊,只站在邊緣的位置。
將?士們的盔甲在陽光下反射著刺眼的光。
“很快就是父王的生辰了,到時候,我送給皇上一份大禮。”
上次隨口拿來幫陳煥圓謊時,離父親生辰還有?兩個多月時間。
那時,她還是很真心地想要花兩個月時間慢慢尋一件禮物?送給父王的。
沒想到僅僅一個多月,就發生那么多事。
到了今天,她已經?不再想選禮物?了。
“希望到時候,父王不會真被我氣得病了。”-
夏意漸濃,日子一天比一天更?熱了。
宮中?開始給各宮分發冰塊,永安殿這旁有?陳煥幫襯,快要趕上太后和?貴妃的量了。
楓黎從不荒廢武藝,每日早起?天還沒亮時便開始練武,數年如一日。
練完武,先舒舒服服地洗個澡,再慢慢悠悠地用點早膳。
讀一會兒書,有?時是兵書典籍,也有?時是些時下流行的話本,什么都看。
等太陽高了熱起?來了,再心滿意足地吃一碗冰酥酪。
她有?時候都覺得,自己?再多在宮里待上幾個月,身子都要被養刁了。
不是說意志力的問題,而是身體慢慢脫離了相對艱苦的環境,事兒越來越多。
“郡主,我剛到,三殿下就被叫到皇上面前去?了,沒能與殿下說上話。”
緒白從外面回來,立刻與楓黎匯報此事。
她說:“不過?依我看,即便沒有?郡主邀請,殿下應該也會親自到王府慶祝王爺生辰的。”
楓黎吃東西的動作沒停,往嘴里丟了塊桂花糖。
嘴里含著東西,說話不太清楚。
“無妨,反正還有?三日呢,等殿下空閑了再說也是一樣。”
她沖緒白招招手:“來吃。”
緒白沒客氣,也拿起?一塊塞到嘴里。
她直點頭?:“真甜,感覺要不是郡主每日練武運動量大,早就胖了一圈了。”
楓黎瞪她一眼:“埋汰我吃得多唄?”
緒白笑嘻嘻道:“郡主本來也吃得多嘛,又不是壞事,說明郡主消耗大啊,身體健康又一身的力氣,這樣才會食量大呢,總比盈盈弱弱一天吃不了幾口的強。”
她又從旁邊拿起?一塊兒糕點,三兩口就給吃了個干凈。
郡主是沒胖,但她是真的胖了一小圈,都怪郡主對她太好了些。
“對了,那邊的消息呢?我瞧瞧。”
楓黎拍拍手,擦掉指尖的殘渣。
在北地為將?那么多年,她必然?有?自己?的情報網,即便遠赴京城,也一直和?北地有?聯絡。
除此之外,京中?之事、尤其是王府的事,她也有?所關注。
只是被困宮中?,說是“小住”實為軟禁,只是吃喝玩樂的話,那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但若是頻繁與外界聯絡,讓皇上知道她一直與北地通信,只會引火燒身。
所以消息不敢傳遞得太頻繁,每次都要隔上數日才能傳遞些進宮。
先前是每七日一次,因為不確定陳煥的立場,也一直沒讓他知曉和?參與。
最近才與他通了氣,改為了每五日晚間換班時傳遞一次消息。
“到昨晚,應該已經?是五日了吧。”
緒白一怔,把手里的食物?放了回去?。
“昨日并未收到消息啊。”
楓黎斂眉:“什么?”
緒白見她嚴肅,也立刻認真起?來了。
她還是以安慰為主:“許是最近半個月才改成五日傳遞一次消息,他們記錯了時間?郡主無需過?于?擔心,雖然?當時臨昌失守,幸在大皇子及時趕到穩住事態,近來有?勝有?敗,但整體上并無頹勢,依郡主所言,呈國剛剛度過?嚴寒糧草不足,只要守住寒州倉,他們不管怎樣都只能退兵了。”
“要是連個時間都能記錯,怎么能留在我手底下。”
楓黎起?身,手掌握成拳抵在桌上。
她吩咐:“叫陳公公過?來一趟,有?事要勞煩他。”
“陳公公似乎也一并被叫到皇上面前了。”
“……”
楓黎問:“王府也沒消息?”
緒白感覺她表情不太對。
她點點頭?:“……是。”
楓黎的額角跳了跳。
那股有?事要發生的感覺又來了,而且比上次更?重。
心臟和?腦袋都有?種被什么死?死?壓住的感覺,沉悶得她不舒服。
上次以為那種預感只是皇上沒允她出征,現?在看來不止如此。
“肯定出事了,我去?見皇上,請皇上許我出宮。”
她二話不說,大踏步往外走。
永安殿離勤政殿不算近。
她沒功夫顧得自己?穿著早起?練武的那身衣服是否得體,只想盡快去?到皇上面前陳情,希望皇上可以允許她出宮把事情搞清楚,說不準還能……
把她猶豫了那么多天的事情徹底地解決。
只是才走了一半路程,就突然?被人抓住手腕,拉進了避人耳目的偏僻處。
她眉頭?一擰,才要發火,就見到了陳煥的臉。
陳煥額上全是汗珠,此時還在不停細喘,一看就是趕了一路。
看到郡主,緊張的神情稍微放松了些,但依然?不敢大意。
他穩了穩氣息,無聲地“噓”了一下,壓低聲音道:“郡主,出大事了,大皇子依從郡主建議一直很是重視寒州倉,不想有?人出賣軍情,導致接連戰敗,大皇子此次更?是為保護糧倉受了重傷,軍心大亂,幾日之內就丟了幾座城池,如今大軍已經?退至高吉,依天險才勉強守住,今日皇上大怒,下令徹查所有?與北地和?此事相關的人,郡主與王府首當其沖,現?在已經?派人圍了王府去?請王爺,永安殿也是即刻圈禁,不得任何人出入,奴才正是想趕在前面與郡主通個氣。”
他語速極快,開始還能沉穩些,越說到后面越是焦急擔憂。
尤其是看到郡主的臉色逐漸變差、無聲紅了眼眶的時候,心疼得要命。
“這次與上次刺殺那事程度不同,十來座城,無數將?士的性命,百姓民不聊生……”
楓黎感到頭?腦腫脹、一陣耳鳴,一時之間,似乎什么都聽不清了。
可陳煥的話,卻一個字一個字地、清清楚楚地傳入了耳中?。
她一手捂住眼睛,幾乎要聽不下去?。
陳煥見她如此,卻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牽住了她的手。
“奴才見郡主與王爺和?王爺的徒弟林清遠關系微妙,不知道王爺進宮后事態會怎么發展,萬一郡主被困在永安殿什么都做不了,奴才怕耽誤了大事,若郡主這次不想留在永安殿里那么被動,有?什么想做的要做的,不妨與奴才說,奴才定會全力幫助郡主,絕無二話!”
楓黎一點一點地握緊了他的手。
越來越緊,弄得他有?些疼。
她閉上雙眼,胸腔起?伏數次,很努力地讓混亂的頭?腦穩下來。
再睜眼時,那些酸澀、心痛和?憤怒全消失了。
陳煥看到了一張沉靜而認真的臉。
郡主就那么直直地看著他,好像一切謊言都能被她看穿。
他聽見她問:“陳公公,事關重大,我不得不問,且只問一遍:出賣軍情,與你?有?關系么?”
他愣住,繼而酸澀的怒意控制不住地往上爬。
他甩開楓黎的手,氣得想罵人,但更?多的是要被氣哭了。
“郡主不會是以為,奴才為了成全郡主你?回到北地,故意出賣了情報吧?”他氣極,打在楓黎的身上,“咱家知道你?在乎百姓,在乎將?士們的性命,知道你?心中?的責任,又怎么可能做出讓你?討厭的事!更?何況,奴才巴不得你?留在宮里呢!奴才是瘋了么,才會做出那種讓你?徹底恨上奴才離開奴才的事!”
楓黎任他打了幾下。
表情沒輕松下來,但見陳煥如此,將?人抱進了懷里。
“對不起?,我得排除一切可能。”
排除之后,就只剩下那個最最可笑也最最可恨的了。
她的眼神越來越沉,抱著陳煥的力氣也逐漸變大,在他耳畔輕輕嘆了一聲。
“我就不應該顧及任何情分。”
陳煥能感覺到郡主身上似乎有?種很難說明的痛苦和?……恨。
她還是那么冷靜,也已經?做了決定,但止不住悔恨。
“郡主不必自責,怎么說也不能怪郡主,是做出這種事的人該死?。”他心疼地安慰,輕輕拍了拍楓黎的背脊,“但希望郡主記得,郡主是好人,奴才便不會做那種違逆郡主的事。”
楓黎松開他,克制自己?的情緒,收斂表情。
她不想讓陳煥太擔心,便故作輕松地笑了一聲:“知道我是好人,所以不會做,那如果?我本身就是個壞人呢,陳公公就會那么做了?”
陳煥脫口而出:“那奴才自會陪郡主下地獄去?!”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我是特意來等你的。……
第四十六章
晉江獨家發表/莫八千著/看盜默認替作者擋災-
楓黎擰著眉頭, 靜靜地思索片刻,對陳煥道?:“陳公公,去請三皇子來, 就說我有八成把握將出賣軍情的人帶到皇上?面前,請殿下幫我, 他?惜材,又相信我的為人,定會幫忙。”
陳煥心知郡主需要真正有權力的人幫忙, 而?不是自己這種只能狐假虎威的奴才?。
可聽她二話不說就讓他?去請三皇子, 還是會有些醋味。
他?說:“郡主若想出宮, 奴才?也有法子將郡主安全地送出去。”
“呵,你?別亂摻和。”楓黎摸摸他?的頭,“殿下到底是皇上?的兒?子, 做點?錯事算什么?即便皇上?震怒, 也不會真把三皇子怎么樣, 但若是你?, 就不一樣了。”
“那郡主不是把殿下往火坑里推嘛。”
陳煥滿意?了, 心里美滋滋的同時, 又唾棄自己在這么緊急的時候還盯著這點?兒?雞毛蒜皮。
但怎么辦呢,他?就是這么個心眼比不上?針尖的人。
“最后結果是好的不就行了么。”楓黎摸了摸今天半點?粉都沒抹的臉, “好在這么久在宮里我很少亂躥,又有香陽每次都在我出門前拉著我上?妝, 若在皇上?發現我不在永安殿之前就換上?太監服隨殿下出宮, 應該沒人看得出來。”
“那奴才?立刻去尋三殿下, 順便叫陳順……帶一身他?的衣裳過?來。”
宮中不同品級的太監穿著不同,越是品級高,人數就越少, 也越容易叫守衛記住長相。
他?陳煥這張臉誰不認識啊,而?陳順雖在他?手底下做事頗有臉面,品級卻不高,相同品級的太監在宮里少說有個兩三千,守衛很難認全,就是生面孔也不會被?發現。
只要別拖到皇上?發現她不見?了、封鎖皇宮尋找,那有三皇子帶路,問題不大。
楓黎看陳煥急匆匆離開的背影,總是覺得……
他?剛才?說到陳順時,不太樂意?。
陳煥他?們動作很快,經過?一番折騰,還算順利坐上?了三皇子在宮外準備的馬車。
姜懷澤臉上?沒有往日的笑?意?,眉頭始終深深地擰著。
他?沉聲說:“我知道?郡主一心為了北地百姓,還為皇兄提供了不少參考和幫助,皇兄這段時間傳遞回京的戰報里幾次肯定郡主提供的消息十分有價值,所以我相信郡主清白,這才?出手幫忙,希望郡主不會讓我失望。”
“我知道?,但我自己手中并無權力,很多事情做不到,還需要殿下幫忙。”
當朝豢養私兵視同謀反,整個定北王府在回京卸去兵權后,只有王府上?有府兵和侍衛,因她不在王府,再加上?如今的情況,不一定受她調遣,她能用的人手太有限了。
“我與?殿下簡單說明現在的情況,其一,我的人一直關?注北地與?王府動向,定時為我往宮里傳遞消息,昨日斷了消息,八成非死即傷,我需要殿下幫我去尋他?們,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楓黎拿起紙筆,快速勾勒出幾人的面容、寫下特征與?地址,并把一只哨子放在姜懷澤手里,“他?們不一定知道?殿下的人手與?自己同心,只要吹這個,他?們聽見?了只要還能動就會現身,至少不會有所防備,若有活口,他?們手里可能掌握了一些消息。”
“其二,這么大的事總得有人墊背,我的確瞞著皇上?與?北地通信,出賣軍情的人說不定已經打算把我推出去頂事,每次我往宮外傳遞消息后,字據沒有燒掉,而?是叫人塞到祈福木牌的夾層中,請寺中小師父代筆在木牌上?寫下祝福與?具體年月日之后,再掛到祈福樹上?,勞煩殿下去太后出宮祈福時常去的清凈寺去取木牌;宮中的紙墨與?外面的不同,而?是否有人私自帶紙墨進宮就太好查了,對方即便模仿字跡陷害于我,也是徒勞。”
“其三,請殿下命人去查阿娜公主最近十日的動向,接觸了什么人,去過?什么地方,這個倒是容易,皇上?一直叫人在做此事,問清楚即可,以耶律丹的性子,不可能放著自己妹妹在大燕卻完全不加以利用,絕對會有人聯系阿娜,先前沒發覺,定是忽略了什么。”
“其四,定北王府那邊……”
楓黎面色凝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她說:“我親自去,若殿下不放心我的所作所為,可以派兩個信任之人跟隨。”
姜懷澤沉默片刻,撩開車簾:“他們兩個跟你同去,你?便當做幫手吧。”
楓黎與兩人一起到定北王府時,王府已經被?禁軍圍守了。
府兵則站在禁軍對面,刀刃相向。
為首的說道?:“我們王爺此時身體不適,一會兒?自會入宮面見?皇上?,你?們這是什么意?思,難不成還未有定論,就要把事情全部扣在王爺頭上?么!”
三皇子的人低聲與?楓黎說道?:“皇上?下的第一個命令便是請王爺入宮,難免比我們速度更快,郡主,我們現在……”
“跟我來,別亂說話。”
楓黎已經換回了一身勁裝,昂首上?前時,氣勢十足。
她走入眾人視線:“吵吵嚷嚷,像什么樣子!”
府兵一愣,但更明顯驚喜多些:“郡主,皇上?竟讓您回來了?”
郡主都能出宮了,這么看來,事情沒有嚴重到他?想的地步。
禁軍方統領也是一怔:“郡主……?”
他?只是奉命圍守王府、請王爺入宮,并不知道?皇上?對郡主是什么處置。
但對于楓黎突然?出宮,還是頗為意?外,有些疑惑。
楓黎大大方方地笑?道?:“怎么,是皇上?命我與?三皇子殿下共同查探此事,方統領是不認得三殿下的人么?”
身后兩個三皇子的人欲言又止。
不太自在,又在楓黎一個眼刀下徹底閉了嘴。
殿下讓他?們跟來,是有盯著郡主的意?思。
但也說郡主沒有異動,便幫襯郡主。
如果這回郡主真叫殿下失望了……
方統領斂斂眉頭,那兩人的確是三皇子最得力的手下。
猶豫片刻,他?到底是沖楓黎欠身:“郡主,皇上?命我等請王爺入宮,可一刻鐘了,王爺并未出府,為此我也很難辦,還望郡主請王爺出府。”
楓黎負手往前走,穿過?了府兵的攔守。
身后有人跟上?,府兵立即持刀上?前,不讓他?們跟上?半步。
“只有郡主能進。”
有禁軍側頭與?方統領說話:“若真是他?們,趁機將證據全銷毀了……”
楓黎盯著他?,不加掩飾地輕笑?一聲:“你?的意?思是,如果真有證據,我不進去他?們就不會銷毀,只有我進去了,才?能銷毀是嗎?”
那人立即不說話了。
低頭下去,不敢多看她一眼。
方統領見?此時沒有更好的辦法,沖身后的人擺擺手。
他?說道?:“郡主,希望你?別辜負皇上?的信任。”
楓黎走進王府,厚重的大門在身后關?上?,發出一聲震顫。
兒?時就離開了這兒?,回京后也幾乎沒怎么住過?,一切都那么陌生。
仿佛這里根本不是她的家。
府中下人都是從北地王府一并過?來的,知道?她在北地的權力,見?了她紛紛行禮。
她問什么,便有人乖乖答什么,很快就悄無聲息地將她引到了父王房前。
管家低聲道?:“今日王爺身子的確不適,林公子正在里面陪王爺。”
“你?下去吧。”
楓黎走到門前,就聽到里面傳來不高的說話聲。
她聽力好,隱約能聽得清。
“父王,您那么偏袒楓黎,讓她成了王府唯一的孩子,有郡主之名,讓她帶兵領將,在北地那叫一個風光,所有人都知道?她才?是您的孩子,也只知道?她,可我呢?我什么都沒有,這次好不容易皇上?懷疑她、扣她在宮中,我有機會出征證明自己,證明我根本不比她差,她不愿意?讓我掩蓋她的鋒芒也就算了,為什么您也對我各種阻攔?!”
“呵,如今,我為自己籌謀到了出征的機會了,馬上?就會替您帶著楓黎因不甘留在京中而?通敵叛國?的證據去面見?皇上?,皇上?無將可用,定會允許我為王府戴罪立功,等我回到北地與?您的舊部匯合,為自己正了名、改回姓氏,說不準,還能跳過?世?子的名頭,換個別的當當呢。”
早就預想過?好幾種可能,眼前的這種,也在預料之內。
楓黎靜靜地聽著里面的人發出動靜,一步一步、邁著似乎躊躇滿志的步子,來到門前。
一門之隔的人雙手按在上?面,往兩側拉開了門。
她看著眼前的格擋向兩旁消失,緩緩抬眼的同時,看到對方由得意?轉為震驚的臉。
不等林清遠說話,她一腳踹在他?的肚子上?,直接將人踹出了幾米!
房間里響起重物落地的聲音和一聲哀嚎。
林清遠疼得額頭頓時冒了汗,在地上?痛苦地直扭。
“啊——!楓黎你?……”
楓黎一步步走進房間,院中有幾個老奴聽見?了慘叫,卻誰也不敢上?前。
她緩聲道?:“你?不會真以為,以你?那三腳貓的功夫,北地將士會對你?一呼百應吧?”
還想頂著王府世?子的名號自立為王,反叛了大燕不成?
他?怎么敢想啊。
林清遠撐著身后的椅子起身,一臉震驚。
勉強穩住了自己的情緒,但開口時還是免不了一種氣急敗壞之感。
“你?怎么能出宮到這兒?來?!皇上?不應該將你?軟禁在宮中嗎?還有那些府兵,那些下人,他?們怎么會讓你?進來!”
“看來,你?是沒算到我能及時出宮啊。”
楓黎笑?了笑?,一雙杏眼中卻帶著要殺人般的怒與?恨。
若她再晚一刻鐘,或許真出不來了。
她盯著這個比她小了五歲的青年。
如今已經十九了,怎么就愚蠢得像是個三歲孩童?
最初見?到林清遠時,她十六歲。
那年,父王受傷,她剛剛以女子身份接手將軍之職,忙不完的內憂外患,常年睡在軍營不回王府,時隔許久回府后,就見?到了被?父王收為徒弟的小男孩。
一開始她對徒弟身份從未有過?懷疑,只覺得父親傷退,能在王府找點?事做、有人陪著還不錯。
但久而?久之,總覺得父王對這個孩子的態度不太對勁。
府中的一些下人的態度更是顯出了父王的偏愛。
有一次,她時隔兩個月回府,竟然?有不長眼的下人將她排在林清遠之后,怠慢了她。
從下人身上?能看出——
他?們覺得,日后林清遠能代替她的位置。
她當即當著所有人的面,發賣了那幾個人。
看得出這些人對林清遠非常好,他?小小年紀就表現出強烈的不爽,與?父王哭鬧。
但父王還是默許了她的決定。
因為父王知道?,王府的榮譽都是她撐起來的。
而?那些不知道?主子是誰的下人,留著能有什么用?
起初那幾年,尤其是林清遠也進了軍營后,沒少與?她明爭暗斗,為自己立微風。
但他?沒有真才?實學,更不是她對手,久而?久之,也就老實了。
這些年,他?的確沒再鬧事,還算聽話。
她還以為是父親真的把林清遠管好了……
楓黎看向床上?看起來像是“睡著了”的父親。
生病?怕是中毒了吧。
她開口,怎么也掩不去嘲弄:“父王,你?那么寵他?,卻遭此罪……我該說什么好呢?”
“寵我?呵,寵我卻只讓我當什么徒弟,連我該有的身份都不給我,算什么寵我!”林清遠忍不住抬高音量,吼了出來,“身份是你?的,榮譽是你?的,威風的也是你?!不就是我娘不是什么高門小姐,只是鄉野之間一個普通村婦么,他?憑什么就這么對我!”
“你?是裝不懂,還是真蠢啊?”
楓黎簡直要被?他?氣笑?了。
“父王若只把你?當成徒弟,怎會讓你?吃穿住行都有那么好的待遇?怎么會任憑你?在府中對下人呼來喝去?你?想要什么,父皇什么時候沒滿足過??除了沒有世?子名號,你?還差在哪兒?了?皇上?想要削去王位,若真有兒?子,你?以為現在我們還能太太平平地站在這兒?么?”
她有想過?是不是父王出賣的情報,但她始終覺得不太可能。
一個在王妃與?未出生的兒?子一起難產殞命后,便疑神疑鬼怕是皇上?故意?為之的人,最多也就是敢偷偷生個兒?子改名換姓地帶在身邊了,哪兒?敢做那種謀逆之事。
“自從知道?三皇子有開拓女官女學之意?,父王就開始為你?謀劃了,他?知道?三皇子必定需要我這樣的人,便想安排嫁與?三皇子為正妃,日后成為皇后,生下皇子便是太子,等我的孩子成了皇上?,什么王府榮譽什么王爺身份,還不都是手到擒來?”
說到這兒?,楓黎背在身后的手指終是握緊了:“什么苦都是我受的,你?只需要輕輕松松地享福就可以了,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她無聲地垂眼眼眸,掩去那一點?兒?疲倦。
“他?從未想過?害我,也希望我一生榮華富貴,但他?從來沒問過?我想要什么。”
“他?只希望我能為你?鋪路,為王府的未來鋪路。”
“誰要等那么久啊?你?開開心心當著你?的郡主,當著你?的將軍,在北地萬人崇敬,什么榮耀都是你?的,就是回了京城,誰見?了你?不得恭恭敬敬地喚一聲郡主?就連皇子們見?了你?都得好聲說話,可我呢?誰都當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副將!”
“……”
楓黎覺得林清遠根本無法交流。
她似笑?非笑?地嘆了一聲:“可笑?,因為占盡了便宜,所以一丁點?兒?虧都不愿意?吃。”
早知今日,她就應該早在皇上?面前主動揭穿林清遠身份。
縱使被?人背地里唾棄又怎樣?
就算父親難過?又怎樣,現在還不是一樣難過??
皇上?拘著她,怕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懷疑林清遠身份,卻找不到證據。
也是,你?大大方方生個兒?子,倒是光明正大。
但背地里偷偷地改名換姓,誰知道?你?背后謀劃什么?
“怪我過?去念著父親,不想讓他?最大的念想沒了。”
這是她這輩子做過?最錯誤的決定。
十六年太久,她總是能記得在林清遠到王府前,父王對她全心全意?的好。
“我沒想到,可能父王也沒想到吧,你?竟然?做出那種喪盡天良之事。”
“喪盡天良?”林清遠嗤笑?一聲,表情嘲諷而?略帶瘋狂,“我為自己爭取怎么了?只允許你?為自己爭取么?你?不是從來都沒打算聽父親的話,乖乖嫁給三皇子么?我就是要為自己掙來大將軍的名號,就是要恢復自己世?子的身份,有什么錯?”
“有什么錯?”楓黎一把揪住他?的衣領,聲色俱厲,“你?害死了多少人你?不知道?么?!”
林清遠的眉眼抽動一下,往后縮了縮。
“那……那又怎樣!”他?鼓起勁兒?吼了回去,“那些賤民,怎么能跟我比!我是世?子!世?子!我也是父王的孩子,也繼承了父親的血脈,你?能打勝仗,我怎么就不行?我能比你?做得更好!”
楓黎一拳錘在他?臉上?,力道?大到手背直接染了血。
跟這種人說什么都是廢話。
她搖搖頭冷笑?一聲:“林清遠,你?知道?么?”
她抬頭,在林清遠不解的目光中扯動唇角,一字一頓地開口。
“父王,貴在自知。”
林清遠鼻子嘴巴全是血:“你?這是什么意?思?”
“你?應該聽說過?吧,父王起初到北地那些年,仗打的并不順利,有勝有負打得很是辛苦,后來卻突然?發力,在北地的威信越來越高……你?不會以為一個人的實力真能短時間內突飛猛進吧?”
林清遠一愣。
他?像是意?識到了什么,整個人僵在原地。
楓黎彎腰,垂眸看他?:“父王開始戰無不勝的那年,我,第一次隨父王去了戰場。”
“不、不可能!給我機會單獨帶兵,我肯定不會輸給你?!”
林清遠一拳揮過?去,用了十成的力道?。
楓黎毫不留情,幾下子就把人按倒在地。
長腿一踏,死死地踩住了他?的背脊。
她用力抓住林清遠的頭發,讓他?抬起頭來:“你?好像沒這個機會了。”
林清遠頭皮疼得要命,但為了保持氣勢,依然?死死瞪她。
他?罵道?:“父親知道?了不會饒過?你?的!”
“你?說父親這種人,在[副將林清遠]出賣軍情通敵叛國?釀成大禍之后……他?還會再承認你?是他?的孩子嗎?”楓黎湊近了一些,余光瞄了床上?一眼,緩緩而?清晰地說,“你?謀害王爺,顯然?我們不是一道?,于情于理,誰都不會覺得你?是王府的人。”
說罷,不等林清遠反駁、叫嚷,她猛地把他?的腦袋按了下去。
鼻梁牙齒磕在地上?,發出“咯嘣”一聲巨響。
林清遠疼得夠嗆,滿臉是血地大吼道?:“我收集的你?的罪證也已經叫人往宮里傳了,還有你?的探子也在我的控制下,誰勝誰負還不一定呢,你?別太得意?了!你?若敢殺我,更說明你?心中有鬼!”
“殺你??誰要殺你?。”
楓黎揪著林清遠的頭發把人丟到一旁,站直身子拍了拍手。
她高高在上?地斜眼睨視他?,淡淡地笑?了一聲:“想要世?子身份?想要繼承王位?”
“我會讓你?以叛國?副將林清遠的身份被?斬首示眾,永遠釘死在這個身份上?。”-
楓黎讓府兵和禁軍一同入府,正打算與?三皇子殿下匯合。
忽而?聽見?禁軍有人與?方統領匯報。
“大人,阿娜側妃方才?殺害了瑞王殿下,此時逃離王府不知所蹤……”
她腳步一頓。
這件事果然?還跟阿娜有關?。
她順手從一個禁軍的腰間抽出把長刀,轉身便走。
“我去尋阿娜,定會給你?們一個說法。”
“郡主……你?……!”
方統領喊了一聲,沒能讓她停下,趕緊給手下使了個顏色。
他?呵斥:“還不快跟上?郡主!”
楓黎不知阿娜會在哪兒?。
且她回京后幾乎立刻住進皇宮,即便后來出宮,也對京中不夠了解。
但她突然?想起第一次在京中見?到阿娜時的那條小巷。
那里很偏僻,一般少有人走,是個可以暫時隱蔽的地方。
且阿娜在明知道?自己殺死瑞王逃無可逃的情況下,沒有乖乖地被?禁軍帶走,反而?殺死了瑞王孤身逃竄,必定有特殊的用意?。
她總有一種……阿娜會想再見?她一面的感覺。
她從幾處近路急速奔往那條小巷。
在她初次跟阿娜相遇的同一個位置猛地轉身。
刀尖相撞的聲音痛擊耳膜。
她抬眼與?人對視,目光中終是露出了憤怒。
自從阿娜入京,她從未對阿娜露出這種情緒和表情。
“是你?跟林清遠一起做的?我的人也是你?們合伙動手的?”
“說的沒錯,而?且你?那幾個人早在幾日前就想提前給你?通消息,可惜啊,被?按下了。”阿娜手中拿著一把沾血的短刀,招招致命地攻過?去,“我自己贏不了你?,但你?困在宮里什么都做不了,再拉攏你?們自己人,雖說勝之不武,但終是贏了你?一回!”
楓黎要緊牙關?,躲過?幾次攻擊,與?阿娜拉開些許距離。
她問:“皇上?一直叫人盯著瑞王府和你?,從未發現異樣,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只和我哥派來的人碰過?一次面而?已,自然?沒那么容易發現。”阿娜揚起唇角,頗有幾分好不容易贏過?楓黎一次的得意?之感,笑?道?,“我在瑞王府能有什么情報啊?所以,我只提醒說林清遠是個可以利用的蠢人,我哥的人就什么都懂了,哪里需要我去做什么?”
“……”
楓黎的臉頰抽動了一下。
呵,阿娜能有這種四兩撥千斤的計倆她不意?外。
她只是低估了林清遠的蠢度。
關?鍵的是,依然?有父親的舊部愿意?為他?做事。
多少年過?去了,那些人還是覺得,就因為林清遠是個男的,就應該替代她。
父親也是,明知道?他?不堪大用,卻還是愿意?把一些機密告訴他?。
“是,分明什么都不需要你?做,你?就算被?帶走問話,只要死不承認,也沒對瑞王下手,或許還能有活下來的可能……”
雖然?說,活著也是充滿痛苦。
從來到大燕和親的那一刻起,很多事情就注定了。
面對阿娜,她總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她們曾經無數次想要指對方于死地,算不得朋友。
但似乎也不能說是完全的敵人。
尤其是阿娜到大燕“和親”之后,看到她,就像看到了自己。
她也知道?,以阿娜的立場來說,只是做了自己該做的。
她不會譴責阿娜,但會親手讓阿娜伏法。
她舉起刀:“但現在,你?可逃不了了。”
“楓將軍說笑?了,我沒想逃,我是特意?來等你?的。”
阿娜臉上?并沒有窮途末路的狠絕和孤注一擲。
她張揚地笑?了起來,仿佛還是那個騎馬穿行在軍中的公主。
“我們最后比試一場吧,楓將軍。”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他像表白那次一樣,緩緩跪……
第四十七章
晉江獨家發表/莫八千著/感謝所有正版小可愛~-
楓黎聞言, 覺得自己果然沒猜錯。
她有些遲疑:“你不會是……”
“跟聰明人說話?真沒意思!”
阿娜不等她說完,邁開步子縱身而上!
短刀在她手中靈活得像是身體的一部分,一不小心?就看得人眼花繚亂。
這是他們生?活里最?常用的工具, 幾乎人人都會隨身帶著這樣一把刀。
“你爹很寶貝那?個徒弟來著吧!這回你要怎么做?”
楓黎一刀下去,將阿娜的身子壓得越來越低, 刀口幾乎要碰到她的頭發:“當然是該怎么做就怎么做,就算沒發生?這件事,我也不會再讓任何人影響我!”
阿娜借以身高優勢鉆到另一旁, 短刃自楓黎眼前砍過?。
刀尖刮在墻壁上, 滋出一溜火星。
“早該如此!如果是我贏了?我哥, 我會立刻殺了?他,絕不會讓他來做什么質子。”
木架子在兩人纏斗中被撞到在地,兩人紛紛往后躲去。
架子上的東西叮叮當當地摔在地上, 橫在兩人之間。
“當然, 他給?我一條生?路讓我來和親, 并不是他不忍心?殺我。”
阿娜把玩幾下手中的刀, 輕輕地笑了?一聲。
她似是嘲弄, 又似是嘆息:“只是因?為他知道我一個女人是找不到盟友的。”
她哪里不知道, 兄長不過?是在利用她呢,可為了?國家, 也為了?她自己能多活個數月吧,來到大燕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 至少這些日子見?了?許多沒見?過?的, 也飽了?口福。
停頓半晌, 她玩笑道:“楓將軍,你怎么就不能背叛一下國家呢。”
“抱歉,我只是不希望百姓飽經?戰亂, 流離失所。”
楓黎知道她說的是對的,男子總是很輕易就能找到盟友。
就像林清遠,分明是個廢物,但就因?為是個男人,父親的舊部中就一直有人愿意支持他。
而她,不知道經?受了?多少怠慢、質疑和侮辱,才真正得到了?真正的擁戴。
當然,大部分人不是太蠢。
面對絕對的實?力差距時,知道追隨誰可以得到更?多的好處。
“別這么沉重嘛,我啊,早死早投胎。”
阿娜似乎早就做出了?決定,對生?死全然不看在眼里。
她笑說:“說不準到時候還能投胎給?你做女兒來討今日的債呢。”
“這回可不是我主動占你的便宜。”楓黎眉角跳了?一下,“再說么……有點兒困難。”
阿娜不滿了?:“隨口一說的事,都要反駁,你真是無聊。”
“因?為我相中的人……”
楓黎頓了?頓,面色微妙地別開臉。
她道:“是個太監。”
“噗。”阿娜笑出聲的瞬間,又一次揮刀上前,“楓將軍品味獨特,但也不拘一格!”
“我把你這話?轉達給?他,他怕是要氣得對你的墳頭破口大罵了?!”
楓黎發覺她這次徹底動了?真格的,也正了?正神色。
她終是拿出真功夫,不再有任何猶豫,直接刺穿了?阿娜持刀的手臂!
“嘶——”
阿娜倒抽一口氣,手中的刀自然墜落,又被左手接住。
手腕一翻,再次刺向楓黎的脖頸。
楓黎棄了?長刀,一手擊在她手肘內側,一手握住她左手手腕往回刺去,只眨眼的功夫,就讓阿娜的利刃刺進了?她自己的胸口!
阿娜往后退了?半步,喉嚨滾了?滾,嘴角涌出殷紅的血。
她說:“王妃會幫你的。”
“……”
“瑞王就是個欺軟怕硬的慫貨,每次發酒瘋我說句我哥知道了?不會饒過?你,到時候兩國紛爭是你擔得起的么,他就灰溜溜地對下人拳打腳踢去了?,王府所有人都覺得我哥不會放過?傷害我的人,任何一個人都可以證明。”
阿娜緩聲說完,又瞬間抬起膝蓋頂了?過?去。
楓黎輕而易舉地擋了?回去。
她記得禮佛那?日,看到過?王妃皮膚上遮掩的淤痕。
阿娜唇邊隨著呼吸起了?血泡,又破開順著下巴往下滑。
真煩,這時候的都那?么機警。
就不能讓她多得意一下么。
她這回是真沒了?力氣:“我希望我的國家能贏,但你幫過?我。”
楓黎閉上雙眼,隱去那?種不知該如何形容的苦澀。
她聽見?阿娜用痛苦的氣音說道:“我知道是你讓小侯爺幫忙的,這回就當我還你了?。”
楓黎拔出她胸口的刀,猛地捅向她的腹部。
一連捅了?好幾刀,整只手都染成了紅色。
太久沒有感受這種滑膩粘稠的觸感了?,竟覺得有些惡心?。
松手,刀摔在地上。
她說:“謝謝,我也給?你個痛快。”
“郡主往那?邊去了?是嗎?”
“皇上根本沒給?郡主調查此事的權力,郡主是偷逃出宮的!”
“一定要盡快找到郡主,押回宮里去!”
附近越來越吵鬧了?。
“我用不著你們押,自會去面見?皇上。”
楓黎走向巷子口,在沾著血出現在禁軍面前時,禁軍紛紛嚇了?一跳。
她面無表情地看著眾人謹慎地拿起武器指向她,將身后拖著的尸體拎到眾人視線中。
“來人,抬回宮里去。”
那?些人似乎不知所措,沒人動彈。
她眉眼微微一抬。
“聽不見??”
“是,快快快,來人抬一下!”-
楓黎才踏入皇宮沒多久,就見?緒白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
她瞪著眼睛在楓黎身上看了?好幾圈:“郡主你哪兒受傷了?嗎?”
“還好,都是別人的血。”楓黎問,“什么事這么著急?”
“大皇子殿下重傷,至今昏迷不醒,軍心?很不穩定,不知后續如何;呈國步步緊逼,情況算不上好,但高吉有天險為屏障,至今僵持不動,有不少朝臣如今圍在皇上面前,說要……”緒白又氣又無奈地說道,“說要趁著現在還能保持平衡,讓永清公主去和親,阿娜公主在我們這邊兒,永清公主到了?他們那?邊,便可以保持平衡,也免去了?戰亂之苦,公主聽說后就差人找我,想求郡主幫忙,可郡主現在……”
楓黎連冷笑都懶得笑了?。
她問:“皇上的意思呢?”
“我與陳公公打聽了?一下,皇上似乎不愿賠了?城池又棄了?公主,說一退再退哪里有個頭?可郡主你也知道,有時候皇上面對朝臣也會身不由己……”
“不用急,我這就過?去。”
楓黎加快腳步,身后的禁軍也連忙加速。
太多事湊到一起了?,也發生?的太快了?,他們怕不是還不知道瑞王和阿娜的事?
這時,緒白才發現幾個禁軍手里抬著個渾身是血的人。
她嚇了?一跳,連忙避開視線:“郡主這是……”
“沒什么,后面就都交給?我吧。”
阿娜的死,一可以讓皇上對她更?加信任,二可以解皇上的燃眉之急。
阿娜自己覺得怎么死都是死,不如死在她的手里幫她一把,也的確幫了?她大忙。
楓黎領著人直接去了?勤政殿。
禁軍分明是得到命令將她羈押回宮,卻被襯得像是她的手下。
姜歆瑤正在勤政殿外,一連焦急與難過?地往里面望。
她不想去和親,臉上已經?掛了?淚珠。
可這種事不是她能決定的,她已經?聽到那?些老?臣們咄咄逼人的話?語了?。
許是太過?出神,直到楓黎他們蹬上臺階來到大殿門口,她才發現身后的聲音,轉身想撲到楓黎面前,又在看到她身上地血時止住了?腳步。
她的目光掃過?身后被抬著的人,下意識挪開。
但她穩了?穩自己的心?神,又鼓起勇氣強迫自己看了?過?去。
“郡主姐姐……”
楓黎在她身前停住腳步,用沒怎么沾血的那?只手摸摸公主的頭。
她說:“回去吧,記住現在的感受,以后想要什么自己掙。”
說罷,她在門口太監的通報聲中邁進殿中。
“云安郡主到——”
殿中朝臣紛紛扭頭。
多數文臣在看到她身上的血和身后的尸體時接連后退,給?她讓出了?一條路。
“這這這……這是怎么回事?”
“這是誰?”
陳煥看她一身血跡,不由得揪心?,緊緊攥住了?袖子。
比起國家大事,他更?擔心?郡主。
又或者?說,旁的怎樣都無所謂,他只擔心?郡主。
楓黎走到最?前面,跪在皇上面前:“皇上,臣已經?揪出通敵叛國之人,如今已經?由三?皇子殿下搜集證據,正在將人押往宮中認罪;此外,呈國阿娜公主也參與其中,大概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想找個墊背的,便刺殺了?瑞王,瑞王妃如今也正往宮中趕來。”
“什么?!瑞王他……”
眾人無不震驚,誰也沒想到瑞王就這么死了?。
不過阿娜是驍勇善戰的戰士,有能力殺死瑞王并不稀奇。
皇上也是一愣,眉眼動了?動,說不出情緒。
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弟弟,就算他不難過?,也怕太后傷心?。
“那?阿娜呢?她在哪?!”
楓黎從身后的人擺擺手,禁軍就把人放在了?她身邊,正面朝上。
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看到了?阿娜的臉,和她身上數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阿娜在逃竄過?程中被臣擊殺,如今阿娜已死……這仗,怕是不得不打了?。”
有人張口就道:“郡主!你怎么敢啊……!”
楓黎抬起臉,滿是血漬的手掌握成拳“砰”地杵在地上。
那?人頓時消了?音,再也不敢看她肅殺的眼神。
其他人轉而看向皇上:“皇上,大皇子已經?重傷了?,如今還在昏迷當中呢,且此次折兵損將,寒州倉失守后更?是損失慘重,百姓們流離失所,不能繼續打了?啊!還請皇上三?思,定能有萬全之策!”
大敵當前,皇上肯定是要把國家大事放在瑞王前面。
他沒時間難過?和擔心?,在聽到仗不得不打時,心?情舒暢了?些。
那?么多煩心?事,總算有一件好事。
以史為鑒,這種情況若是一再退讓,不會有好結果的。
他沒想過?妥協,派老?大去也不是沒有考量,而是知道呈國糧草不足,只要撐到一個月他們就不得不退兵,即便沒有楓黎親自領兵,也能退敵。
只是有人通敵叛國,造成如此慘痛的結果,是他沒預料到的。
“阿娜與呈王一母同胞,關?系緊密,如今阿娜于我大燕殞命,他又怎么可能善罷甘休!”
皇上猛地拍了?下桌子,將朝臣嚇得顫了?三?顫。
他看向楓黎:“是誰與呈國勾結,出賣了?軍情?”
楓黎深深俯首:“臣替父王向皇上請罪,出賣軍情之人,正是父王的不孝徒弟林清遠,臣自知父王有監管不力之責,臣請命奔赴北地,戴罪立功、將功補過?。”
“王爺的徒弟,那?個小副將?”
“話?說回來,郡主自己的懷疑都還沒能洗清呢,不會是把人推出來頂包的吧?”
“是啊,郡主自身如此,又能查出什么?讓人如何信服呢?”
“怎么不能信服?”
殿外傳來姜懷澤的聲音。
他帶著證據,領人走入殿中。
林清遠狼狽地被人推進去,往腿上一踹就跪倒在地。
他嘴上塞著抹布,只能發出“唔唔”的聲音。
還另有兩具尸體被抬了?進來,放在地上。
“父皇,書面證據兒臣已經?梳理整齊,林清遠早就開始為陷害郡主做準備,模仿郡主字跡寫下不少書信差人送進宮里,被兒臣截獲,紙墨皆與宮中不同,一嗅便知;郡主親筆寫下的則在右側,請父皇過?目。”姜懷澤姿態穩重,調理清晰,將手中的證據遞給?陳煥,“這兩人是郡主的探子,皆死于林清遠和呈國人的暗算之下,另外還有兩人被囚禁數日,如今正在由太醫醫治,相信等他們醒來,能得到更?多口供,還原真相。”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什么。
定北王回京后非常低調,與他們來往不多,但也能從只言片語中感受到王爺對林清遠的看中。
誰也沒想到,林清遠竟然還真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唔唔、唔唔唔!!”
林清遠掙扎著想往皇上面前奔,被人一腳踹倒在地。
皇上斂斂眉頭:“為什么堵著他的嘴?”
“他滿口胡言,故而如此。”
姜懷澤一開始也奇怪楓黎為什么把人嘴給?堵上。
他拿下抹布想問話?,不想,林清遠竟是大吼著說自己是定北王世子,請他幫忙恢復身份。
為了?不惹出更?多的禍事,他趕緊給?堵了?回去,并命令聽見?的貼身侍衛忘掉此事。
“對了?父皇,兒臣趕到定北王府時,楓老?王爺已經?昏迷不醒,經?太醫診治,應是中了?毒,經?過?對府中下人的盤問,下毒之人……應該也是林清遠。”
皇上揉了?揉太陽穴,沒說話?。
半晌,沖眾人擺擺手:“都出去吧,云安留下。”
不多時,整個大殿中除了?皇上和楓黎,就只剩下了?服侍左右的徐公公以及陳煥了?。
“云安啊,你覺得,應該如何處置林清遠?”
楓黎抬頭,面容嚴肅地直視皇上:“通敵叛國,應斬首示眾,以平民怨、正視聽,還可讓百姓知道皇上絕不會因?為他是王爺的徒弟就有所包庇,彰顯我大燕律法之嚴明。”
皇上似乎有些意外:“你不為他求情?這是你的意思,還是你父王的意思?”
“臣可替父王做主。”楓黎說的沒有絲毫猶豫,“做了?錯事就要受到懲罰,不管皇上認為臣可以將功補過?饒他一命,還是認為他罪無可恕,臣都毫無異議,皇上能赦免父王失察之罪,已經?是格外開恩了?,又怎會再去包庇一個副將,想必父王也是如此。”
見?皇上沒有立刻說話?,她又道:“不管如何,都是臣將他親手送到處刑架上的。”
皇上見?她說到了?這個份上,面上有所動容。
他又道:“你父王可會怪你?”
“謝皇上關?懷,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副將,父王又怎會因?他與我生?了?嫌隙。”楓黎笑了?笑,“但畢竟是徒弟,父王難免難受,若皇上許臣出征,還望皇上能差人照顧父王,讓父王頤養天年。”
楓黎說著,深深地俯身下去:“臣愿永不回京,為皇上鎮守邊疆。”
陳煥攏在袖中的手指一緊。
費了?不少力氣,才將突然變得厚重的呼吸壓了?下去。
他心?中輕笑。
呵,好一個永不回京-
近來發生?太多事情了?,楓黎離開勤政殿后,皇上還有做不完的事、有見?不完的朝臣。
陳煥一直陪伴左右,直到夜色深重了?,才退出殿中。
走在長長的宮道上,他有些恍惚。
不知是這幾日太疲倦了?還是夜晚叫人多思,他覺得胸腔壓抑,說不出的難捱。
就好像有什么在擠壓他的身體,擠壓他的腦袋,努力擠出淚來。
皇上已經?命郡主明日出發,帶人奔赴北地了?。
陳煥很早之前就想過?此事,料到過?如此。
先前都已經?哭過?了?,所以,不算太難過?也不會太痛苦。
他只是苦悶。
回想起今早他第一時間急急忙忙去見?郡主,為的就是能夠幫上她一二……
可換來的,是那?句“臣愿永不回京”。
他明白,郡主是為了?讓皇上信任,或許只是說辭。
可她沒想過?嗎?
這句話?對他太過?殘忍了?。
偶爾回京述職,他還能有機會再見?郡主一次。
哪怕此生?就只剩下一次兩次機會,也到底是個盼頭。
他還能看看她。
可郡主說,她愿永不回京。
她當真太過?心?冷。
郡主有沒有他,似乎都是一樣的。
她最?在乎的,就只有是否能回到北地。
他滿心?滿意只有郡主,郡主卻與他相反。
今天殿前見?了?許久的面,但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郡主甚至都沒怎么看他。
她一身血衣,腦子里都是國家大事。
看不見?他的。
他有很多話?想跟郡主說。
他只是不知道,郡主是否會想聽他講。
陳煥沉默地回了?院中,命陳順燒了?熱水,細細地將自己洗了?個干凈。
他知道,郡主對他有喜歡,但不多。
是很快就會忘了?那?種吧。
等郡主回到北地,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她會忘了?他,在北地遇見?更?讓她喜歡的男子。
真正的男子,而不是像他這樣的……
他們在一起的短暫的時間不會改變郡主什么,只是她無數過?往中的短暫一瞥。
但他會難過?,他會忘不了?。
夜晚的宮人比白日里少很多,陳煥熟悉夜晚安防,避人耳目地來到了?永安殿中。
過?去他很多次想勾引郡主,或與郡主直說,但都沒敢。
他最?害怕的就是被郡主拒絕、厭惡,怕郡主覺得他一個閹人如此荒唐……
而后再無見?面的機會。
如今,郡主就要離京,很可能永遠都不會回來。
他終是做到了?毫不猶豫來到郡主面前。
他想,明日分別,郡主如今還對他略有感情……
或許不會拒絕他卑賤的請求吧。
至少郡主這樣的性格,應該會給?他些臉面。
“郡主,是奴才。”
楓黎才看完最?新的戰報,了?解了?如今的局勢。
正準備休息,就聽到了?陳煥的聲音。
“進來吧,可是皇上那?邊有什么要事?”
思索了?一晚上的事情,沒過?腦子就脫口而出了?。
說完,才反應過?來陳煥前來或許并非是皇上授意的。
今日他們都太過?忙碌了?,都沒什么機會與陳煥說說話?。
才被皇上應允出征離開勤政殿時,她是想等陳煥出來跟她說話?的,但皇上一直吩咐他伺候左右,他實?在脫不開身,也就作罷了?。
陳煥來到郡主面前,無聲地、嘲弄地笑了?自己一聲。
瞧瞧嘛,郡主滿腦子就只有要事、要事。
從來不覺得,他夜晚過?來會有什么。
又或者?……
見?他是個閹人,就不會往旁處想?
但他不是來說要事。
他有想要的,有想跟郡主求的。
他像表白那?次一樣,緩緩跪在地上,俯身下去。
“奴才想將自己獻給?郡主,郡主應允了?奴才吧。”
“請……郡主賞玩。”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都是靠陳公公摸索出來的啊……
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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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煥不知道郡主是否愿意讓他觸碰, 怕有所冒犯讓郡主不悅,就沒敢說要主動伺候,只?用了“賞玩”這種自貶的詞。
在?郡主面前, 他可以舍棄很?多?東西,包括……
他在?過去二十多?年中好不容易重新建立起來的尊嚴。
楓黎以為陳煥今日過來會?心有不滿地跟她耍耍小性子, 沒想到卻是眼前的情景。
她愣了片刻,心想,陳煥不是一直很?抗拒被她碰嗎?
她可是清清楚楚地記著呢, 碰到他腰上, 他都要僵硬起來。
“你確定?要這樣??”
她站在?床前, 垂眸看著兩丈外的陳煥。
垂在?身側的手指捻了捻。
陳煥低伏在?地,不知道郡主的表情。
但聽得出,她的聲音頗為嚴肅。
一聽到這樣?的語氣聲音, 他就自然而然地聯想到了郡主面色沉沉的模樣?。
是……惹郡主不悅了么?
他輕輕咬了咬嘴唇。
不想放棄, 所以重復了一遍方才的話。
“請郡主賞玩。”
說話間, 按在?地上的手指不自覺用力。
楓黎坐回到床上, 不動聲色地掃過陳煥因?為用力而輕微發顫的手掌。
心間有種被他取悅到的愉悅感?, 又對過去幾次對他生出想法卻忍了回去而感?到惋惜。
不如早對他下手了, 他怕是不會?真的拒絕。
她緩聲笑了:“陳公公希望我……怎么賞玩?”
陳煥的呼吸窒了一下。
嘴唇蠕動,腦子里飛快地閃過了先前認認真真學過的內容, 耳尖無?聲地漲紅了。
郡主直接對他動手還好,可那?種話, 他怎么好意思說出口?
郡主這么反問他, 算是變相的拒絕么?
他低聲說:“奴在?來永安殿之前, 已經將身子里里外外都洗凈了……全憑郡主喜好。”
說完,他小心地抬起頭,望向郡主的方向。
從?低處與楓黎的俯視對視, 他的心臟鼓動得越發明顯了。
“郡主明日就要離開京城了,奴才知道郡主喜歡北地,或許再也不會?來,奴才不求別的,不求郡主能?對奴才有不舍,只?求今晚……能?成為郡主的人。”
話沒說完,他的眼眶就紅了,眼淚在?燭光下化為細碎的光,輕輕地閃。
楓黎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很?久。
狹長?的鳳眸,微微一瞇,總顯得陰翳。
可每每到她面前,都變得誘人。
很?漂亮,尤其是那?些凝聚成微光的水珠。
暖橘的燭火倒映在?他的眼中,晃動著、搖曳著。
明日還有事情要處理,她今日是想早些休息的。
但這種明晃晃的自薦……誰能?擋得住呢?
她沖陳煥伸手:“陳公公。”
陳煥面色一喜,連忙膝行上前,來到她身旁。
他依然跪著,揚頭瞧她。
“還跪著什么?膝蓋多?疼。”
楓黎扶住他的手腕,往上帶了帶。
她溫聲道:“我會?心疼的。”
若跪得青紫了,她是真的會?心疼,所以說得直白。
陳煥只?覺得是隨口一說的客套,主子的話,怎能?都當?真呢?
郡主愿意給他機會?他就應該滿足了。
他總得有當?奴才的自覺。
他隨著楓黎的力道起身:“奴才跪習慣了,不覺得疼。”
楓黎抬起頭,從?陳煥的頗為俊俏的臉往下看。
掃過喉嚨,喉結輕滾。
掃過腰腹,他微微地往后縮了縮。
再往下看,垂在?身側的手指握緊了。
一點兒細微的反應,足可以看出他的緊張。
陳煥這是希望,能?在?她的審視下讓她滿意,得到她的喜歡。
也的確成功地取悅到了她。
她一如往常地牽住了陳煥微涼的手掌,用了點兒力,把人往自己?懷里拽了拽。
陳煥看懂了她的意思,總覺得坐在?郡主腿上很?叫人害臊,但怕不聽話會?惹得郡主不悅、不愿再碰他了,還是緩緩地被圈著腰坐在?了楓黎的腿上。
這種情況下,沒有什么比身體的接觸更能?安慰人的了——
郡主還愿意抱他,說明對他沒有太大的抵觸和反感?。
他心中竊喜。
楓黎在?他腰上撫了撫。
她還是那?么喜歡摟著陳煥的感?覺。
揚頭,吻在?他發燙的耳垂上。
那?溫度,簡直讓她想笑。
不是說自己見多識廣么?
臊成這樣?。
“看起來,陳公公的確比本郡主見多?識廣,知道許多?[賞玩]的法子,倒是我自愧不如了。”她帶著笑意開口,“不如陳公公教教本郡主怎么做,如何?”
她并非完全不知道怎么做,只?是缺乏經驗,不想讓陳煥覺得不適。
畢竟這種事,頭次還是有些技巧會?更好吧。
陳煥腦袋快要冒煙了。
難道這種事……還要他手把手地告訴郡主怎么玩他么!
他又羞又氣:“郡主親奴才熟練得很?,怎會?不知?”
說著,還不忘瞪楓黎一眼。
委屈吧啦的。
“郡主若不愿直說便可,何必故意羞辱奴才!”
嘴上這么說得硬氣,心里怕郡主因?為他不配合的態度改了主意不碰自己?,還是牽著楓黎落在?自己?腰間的手,從?外袍外面,放到了外袍里面。
她手底下是腰帶,只?需要輕輕一動,就可以解開。
楓黎在?他的腰帶上撫了撫。
明顯感?覺到陳煥呼吸便得重了。
他可真是……
這么一點兒動靜都這樣?,要真被剝光了,還不得羞得沒臉見人了?
但真的很?有意思啊。
看陳煥因?為她的動作而緊張、牽動情緒,真的很?有意思。
這會?讓她心里生出某種滿足感?,仿佛掌控著他的一切。
她也的確掌控著他的一切。
楓黎撫上陳煥的后頸,將他往下帶了帶。
他非常自覺,乖乖地垂頭下來,等待她的親吻。
先是在?那?對唇上輕輕地碰了碰,便離開了。
她瞧見陳煥斂著眉頭抿抿唇,失落都快寫在?臉上了。
“陳公公真是……”撩人。
后兩個字吞沒在?唇齒相依之間。
濕軟的觸感?伴隨著低低的、模糊不清的、脆弱的喉音,這感?覺讓人沉迷。
楓黎能?清晰地感?覺到,手掌之下的背脊一點點、一點點地軟了下去,軟在?了自己?的懷里。
她太喜歡這個過程了,尤其是陳煥被親得靠在?她身上細喘時,她總是忍不住,再一次湊過去吻上他的嘴唇,讓那?些喘息聲變得更大一些。
環在?腰間的手往里撫了撫。
在?溫熱觸碰到皮膚的那?一剎那?,陳煥清醒了許多?。
他最期待此時此刻,也最恐懼此時此刻。
他突然想到,若郡主不反感?還好,但若是郡主這次被他惡心到,日后即便還會?再回京城,也不愿再見他吻他了,該怎么辦?
會?不會?因?為今天?這一件事,讓郡主日后永遠對他嫌惡排斥?
他本能?地抓住了楓黎的手:“郡主。”
手掌有些顫。
突然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對是錯了。
楓黎斂眉,面上露出些許不悅。
怎么,都說的那?么直白了、勾引她那?么明確了……
現在?還想反悔不成?
真以為她這兒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么?
她手腕一翻就掙開了陳煥的手,摟在?他腰間的手臂一用力,直接把人撂倒在?了身后!
幔帳緩緩落下,隔絕了房屋中的一切,只?有火光透過輕薄的紗照在?兩人臉上。
“從?前幾次撩撥我,都不了了之……”
楓黎將人按住,二話不說就強勢撥開了夏日薄薄的阻礙。
她垂首,吻上他的唇角:“這次反悔不了了。”
陳煥從?她說起“從?前”的話里聽出了可惜的意思,歡喜沖上頭腦,“嗡”地一脹。
可怕郡主覺得惡心的心情也是真的,他低聲道:“燭火……”
話音未落,燭火就叫楓黎滅了個透徹。
但她沒說的是,自己?行軍打仗那?么多?年,夜視能?力極好。
他羞紅的臉,微張的唇,滾動的喉結、修長?的腿……
乃至不太好看的疤痕,她都看得見。
她第一次毫無?阻隔地抱他,就連唇齒間的親吻都變得更親昵了。
手指撫上陳年傷疤,她瞧見陳煥抬起手臂遮住了雙眼。
他自己?沒法面對那?些,但還是強忍著赧然配合她。
楓黎常年練武,指間不少薄繭。
粗糙感?讓一切觸覺變得更加明顯。
尤其是疤痕與新生般的嫩肉。
傷疤愈合后也是和普通的皮膚不一樣?的,會?變得光滑、脆弱。
即便已經愈合二十余年了,依然如此。
若是走路多?了,長?時間被衣料摩擦,還會?發炎、腫脹。
也就是有了些權力后才能?墊些柔軟的料子。
“別再……”
陳煥覺得自己?像是繃了一身的勁兒,又好似什么力氣都用不上。
他莫名有些想哭,因?為自己?丑陋的傷疤而羞恥自厭,不想讓她多?碰污了自己?的手;又因?為郡主這樣?毫無?芥蒂的觸碰而幸福得恨不得再為她送去一些。
輕柔地吻落在?額頭上,似乎在?安慰他的情緒,告訴他她的態度。
這讓他有一種自己?已經被郡主寵著被郡主完全接受、而他也全然屬于郡主的感?覺。
喉結滾了滾,他低哼:“嗯……”
楓黎順著額頭、臉頰往下,最終吻在?喉結上。
她感?嘆:“聲音還是這么好聽。”
陳煥一手乖乖抓著自己?的腿,一手摟上她的脖頸。
仿佛此時此刻變得更加脆弱和黏人了。
唇齒相依黏黏糊糊間,低低地喚她:“郡主,郡主……”
他知道叫人賞玩一開始不會?好受,而且……郡主手上的繭子的確太刮得慌了,他想埋怨,又覺得太過掃興,郡主樂意碰他這么個惡心人的玩意已經是他的福分了,他哪有資格挑挑揀揀?
換做普通男子,即便是賞玩,可玩性也比他大多?了吧?
他想得心里直酸的慌,便更忍下了所有不適,硬是連個不適的哼聲都不曾吐出來。
好在?楓黎心思細膩,發覺他的緊張,便刻意輕緩些。
她沒再動作了,細細地吻他,手掌托在?腰上溫柔的撫了撫。
她好聲哄道:“放松,沒事的。”
溫聲輕哄、親吻地膩乎一陣,的確緩了緩。
陳煥酸溜溜道:“方才郡主還說叫奴才教呢,這不是挺熟練的么?”
“還不是得感?謝陳公公?”
楓黎輕笑一聲,在?感?受到他放松下來才繼續。
她故意道:“都是靠陳公公親自教導才摸索出來的啊。”
“你……嗯……”
陳煥兇巴巴地瞪她一眼,又因?為喉嚨里的聲音而別開臉。
肩膀輕輕地顫,他再次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刻薄的薄唇在?仰頭時吐出急促的呼吸。
能?被接受,他就已經很?滿足了,此時更是難以言說。
他的一切都是郡主給的。
他幾乎是無?意識地摟著她糾纏她,怎么也不愿她離開,喉嚨里低低地喚。
他喜歡被郡主賞玩,尤其是漸入佳境后,整個世界都變得潮濕、朦朧,清晰的只?有郡主所做的一切,那?些被放大了,痛苦和歡悅也被放大了,最后渾濁不堪地融在?一起。
身上用不上一點兒力氣,只?能?依著本能?,聽自己?一下一下地呼吸。
他好像泡在?熱水里,頭腦卻是空白的。
只?覺得好舒服,好舒服。
直到又一次被吻上嘴唇,他才漸漸蘇醒。
他想疲憊地動動身子,被按住了。
楓黎離開他的唇,早就習慣了黑夜的雙眼凝視著眼前的一切。
他可能?都沒意識到自己?剛才叫喘得多?誘人吧?
急促地低呼著“郡主”,卻軟得像一攤爛泥,隨意擺弄。
她潤了潤嘴唇,又一次吻他。
陳煥這時候似乎也頗為依賴她,格外親昵地與她親吻,離不開她似的。
他小心翼翼地問:“郡主可覺得……喜歡?”
楓黎忍不住挑眉:“這話應該我問吧?”
“……”
陳煥剛才不管發生了什么都沒覺得,現在?卻被一句話弄得整張臉紅到滴血。
他放輕力道,嬌嗔般打在?楓黎肩膀上,嘴里罵罵咧咧道:“分明是郡主隨意把玩奴才,自己?玩夠了反而說是跟奴才在?享受似的!”
楓黎撫上他的臉,立刻感?覺到那?燙人的溫度。
陳煥意識到她在?做什么,連忙往旁邊躲去,不讓溫度暴露了自己?。
她不由得低笑:“真不覺得享受嗎?”
陳煥喉嚨吞咽了一下,不好意思說自己?實在?是太享受了。
他紅著臉討價還價:“若奴才說享受,郡主以后還樂意多?讓奴才享受享受么?”
楓黎聞言,卻稍稍沉默了。
她聽出來了,陳煥這是希望她能?回來。
可戰場上九死一生,這次情況與往次都不同,是接連失了好幾座城,敵國不再是安營扎寨,而是占據城池,甚至可以勞逸城中被俘獲的百姓替他們?做事。
想要奪回城池,必定?要比從?前依城而守困難很?多?,不是那?么好打的。
她自己?都不知道未來會?什么樣?,會?不會?真的就此一去不回。
陳煥翻了個身。
腿還勾在?她身上,上半身側了過去。
鼻尖微動,跟眼眶一起酸了。
這種情況,就算不愿,哄他一哄不就好了?
反正明日就要分別了。
他一個出不了宮的太監,還能?跑去北地找她算賬去不成?
“罷了,奴才知道郡主不愿回來。”
說話間,都有了鼻音。
楓黎眉間一軟,從?他身后抱了過去,親親他的耳朵和后頸。
她才想開口哄,就又聽陳煥語氣不善地自嘲開口。
“反正奴才就是個身子殘缺的破爛玩意,能?叫郡主玩上一次已經不錯了,哪兒還敢奢求太多?呢?郡主怕是玩過了也就把奴才給忘了,往后有大把機會?去玩旁人,又怎會?記得奴才?”
她最受不了的就是陳煥的自貶,總會?聽得她心頭酸酸的,但是吧……
又特別喜歡聽,似乎這種話能?滿足她某種奇怪的心理。
她嘆了一聲,手掌又落回傷疤上。
懷里的人不自覺地跟她貼了貼,她眉角動了一下。
呵,真是……
她好聲哄道:“怎么會?呢,我會?一直回味的。”
但這似乎不是能?給陳煥順毛的話。
他一聽更是炸了起來,一下子打在?她的手背上。
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了。
“胡說八道!污言穢語!”他氣急敗壞的,假意把她的手往一旁扒拉,“郡主若是有心,可隨時賞玩,現成的多?好?哪里需要回味?”
話里話外,還不是想讓她回來。
楓黎湊過去親他的嘴唇。
半個身子籠罩過去,將他桎梏在?床角。
這回他老實了,喉嚨里哼哼兩聲,沒再說話。
“陳公公,我不敢說自己?心懷天?下,但有些責任的確沒法輕易放下,如今北地戰亂,會?發展到什么情況我也沒法預料,我定?是想回來見你的,但我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回來。”
“呸呸呸!”
陳煥猛地翻了個身,紅著眼睛瞪她。
他說:“不準胡說!要是不回來,肯定?是不想見奴才了!”
頓了頓,發紅的眼睛逐漸變得哀怨。
他不滿道:“郡主何必騙人,白日里還在?皇上面前說永不回京呢。”
“……”
楓黎就知道,他得揪著這句話怪她。
她笑起來,把陳煥擁進懷里,撫了撫他的背脊。
“你知道我那?么說不是真心的。”
“誰知道郡主一張巧嘴,什么時候是真心,什么時候是假意。”
陳煥吸了吸鼻子,把臉埋進她的頸窩。
他語氣變得強硬:“反正郡主已經動了奴才的身子,不能?不負責任。”
不能?占了他又不要他,就算碰過旁人,知道健全男子玩起來更有意思,也不能?嫌棄他,就算不那?么喜歡他了,也得按時給他些甜頭,逗弄逗弄也好啊……
反正不能?一點兒也不愿碰他,那?樣?他會?受不了的。
記得郡主今日有多?體貼給了他多?少歡愉,又怎么再能?忍受得了冷落呢?
“好。”
楓黎感?受到他小心翼翼的期盼,嘆息著幫他拂去眼角的水痕。
她說:“等北地戰事結束,我會?來見你的。”
陳煥一直都是個得寸進尺的人,他知道自己?無?賴。
于是他又話里有話地嘟噥:“郡主眼里能?有奴才,奴才就心滿意足了,反正不可能?排在?北地的國家大事之前。”
他總是這不滿那?不滿,聽著不是那?么討喜。
但楓黎清楚他這是在?撒嬌呢。
她笑說:“除此之外,陳公公永遠排第一。”
陳煥一頓,唇角直往上翹。
知道這八成只?是哄他的好話而已,還是開心得不得了。
他低哼:“誰稀罕。”
楓黎湊過去吻上他的唇:“不準不稀罕。”
陳煥才過了那?個渾身泡在?熱水里軟綿綿的感?覺,此時從?上到下就沒有一處不敏感?,被她按著肩膀一親,身上又不受控制地軟了下去。
他勉強勾住楓黎的肩膀:“嗯,郡主……”
氣息又有些不穩了,他心里直怨自己?怎么就那?么……
禁不起撩撥?
楓黎落在?他臉頰旁的手指一頓,繼而輕輕撫了撫他的耳朵。
“陳公公如果身子撐不住,最好別發出這種聲音。”
她一個武將,一身使不完的力氣……
真怕把陳公公折騰得以后再不愿意被她碰了。
陳煥嗔瞪她一眼,別有深意地暗戳戳道:“奴才又不是那?些細皮嫩肉、禁不住折騰的小公子,哪有那?么矯情?”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幻想郡主回來了,依然擁著……
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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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煥忍著身上的疲倦和酸軟, 緩緩撐起身子。
他已經在永安殿賴太?久了,舍不?得?離開,但必須得?趁著夜色離開。
這時楓黎從身后抱過去, 圈住了他的腰。
他背脊一緊。
郡主莫不?是還想繼續?
先前?口口聲聲說,自己不?似那些細皮嫩肉的小公子經不?住折騰, 可當真被折騰幾回,便發現當將?軍的……的確不?是一般的有精力。
別說是他了,就是戰場上那些鐵骨錚錚的漢子, 都不?一定受得?了吧?
呸呸呸, 他想到?哪兒去了。
還上趕著希望郡主回北地去碰別人不?成?
他撫在楓黎手?背上:“郡主, 奴才得?走了。”
楓黎把?他按回了床上,還往自己懷里摟了摟。
她?溫聲說:“在這兒休息吧,天亮了我叫緒白替你探路離開。”
陳煥陰陽道:“她?怕是不?樂意吧?”
緒白直到?現在瞧見他還是那個態度, 沒?少瞪他。
“郡主這做, 要氣著她?了。”
“沒?事, 我與她?說陳公公哭起來?很好聽, 我很高興, 她?就不?會生氣了。”
“……”
緒白是不?生氣了, 該笑話他了!
可惡的是,他真就被弄得?淚眼朦朧的。
但那不?是哭啊!
只是……舒服到?了而已。
陳煥故意往旁邊蹭了蹭, 一副不?給她?抱的模樣。
剛挪出去一點兒,就被一把?撈了回來?。
“好了, 事后不?早了, 再墨跡下去, 天都要亮了。”
楓黎在他身上撫了撫,順毛似的。
陳煥不?動了。
半晌,翻了個身, 扎到?她?懷里。
還動了動,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
郡主的手?掌從他的脖頸往下,撫過背脊,最?后落在腰上,輕輕地抱著他。
他能感覺到?郡主對他的珍惜和喜歡。
他沒?料到?如此。
還以為,即便郡主愿意在離京前?施舍他些許,也不?過是敷衍了事。
誰想反反復復地折騰了他好幾回,倒是他都怕郡主繼續了。
雖然身上疲倦得?很,但心中十分滿足。
他從來?沒?這么幸福過。
“郡主。”
他又低低地喚了一聲。
“嗯。”楓黎睜開眼,笑道,“怎么,睡不?著?還要我哄著睡么?”
陳煥沒?說話。
他就是太?興奮了,有點兒舍不?得?睡。
怕一覺醒來?就再也見不?著郡主了。
楓黎一下一下地輕撫他的背脊:“平日里都怎么睡著?想點兒什么?”
陳煥不?自在地動了動。
片刻,他低聲說:“自是想郡主。”
這還用問嗎?
明知故問。
一看就是又自戀了,哼。
“呵……”
楓黎沒?忍住聲音,低笑著吻了吻他的耳廓。
她?又問:“想什么?想我像剛才那樣對你么,陳公公?”
“……”
陳煥的臉都憋紅了。
他從前?哪兒敢想那么僭越的事?
想想郡主抱著他說幾句話,都能給他美得?止不?住笑意。
再說了……
他又沒?體會過,哪兒能想得?那么細致。
“睡覺。”他抬手?遮在楓黎的眼睛上,“睡覺!”
“好,聽陳公公的。”
楓黎抬起一點兒頭,吻在他的掌心。
羞得?他立刻縮回了手?-
只睡了兩個時辰,楓黎就醒了。
天邊還是暗的,沒?一絲光亮。
她?扭頭,就看到?陳煥依然側躺著窩在她?的身邊,姿態依賴又乖順。
他睡覺真的很老實?,一晚上都不?帶動一下的。
昨日似是親得?次數多了些,他的嘴唇有點兒腫,脖頸上也留下了淡淡的紅痕。
不?知道陳煥會不?會羞恥到?氣呼呼地罵她?,但她?么……
還挺喜歡他身上留下這些印子的。
她?抬手?,在陳煥的脖頸上碰了碰。
他喉嚨滾動,低低地哼了一聲。
她?笑了笑,撐起身子,垂首在他唇畔吻了一下。
接著便下了床,換好衣裳出了里間。
緒白早就起來?了,見她?出門,連忙上前?。
“郡主,昨晚陳總管他……?”
“噓,他還沒?醒。”楓黎一邊用緒白備好的溫水洗漱,一邊說道,“今天我去見皇上時會跟皇上請示,讓你留在太?后身邊替我陪太?后解悶。”
緒白還沒?來?得?及為陳煥留宿爬床的事生氣,就被轉移走了注意力。
她?一愣,繼而抓住楓黎的手?腕:“郡主!為什么?為什么不?帶我一起走!”
她從沒想過郡主會這么安排,一時間沒?法?接受。
“我至少能伺候郡主啊,郡主要趕我走了嗎?”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以前?都是自己在軍營里,哪是處處都需要伺候的。”她拍拍緒白的肩膀,解釋說,“不?是要趕你走,這回打仗跟從前不一樣,以前?你住在王府,安全得?很,現在別說是王府了,臨昌城都沒?了,我此行必定千難萬險,東馳西騁的,我不?一定能時時刻刻顧得上你的安全,太?危險了。”
緒白鼻子一酸,心里知道這個道理?,但還是不?舍。
她眼眶紅了:“郡主,我不?怕危險。”
楓黎笑著埋汰:“你現在真是越來?越不?聽話了,哪兒像小時候,我說什么就是什么。”
她?把?手?巾放在一旁,照著鏡子整理?整理?衣裳。
“你留在宮里,若有什么動靜,都找人傳信給我。”
緒白抿抿唇,忽而想到?什么。
她?別開臉:“尤其是陳總管相關的事?”
楓黎笑了一聲,掐掐她?的臉:“就你滑頭。”
她?往里間望了一眼。
“你一會兒找機會送他回去,我去面見皇上了。”-
“皇上,臣是來?辭行的。”
楓黎行禮后,端端正正地立在大?殿之中。
她?并不?避諱皇上的目光,直直對視:“但在離開之前?,臣還有一事相求。”
皇上以為她?反悔了,想要為林清遠求情,“哦?”了一聲。
他沉聲說:“什么事,說來?聽聽。”
楓黎看了看在桌邊伺候的徐公公。
皇上了然:“你先下去吧。”
徐公公離開后,楓黎才道:“此行艱險,不?是一兩個月就能結束了戰爭,若想擊退呈國奪回城池、穩住邊境,少說也要一兩年光景;若僵持不?下,則要三年五載,臣不?知自己是否會一去不?返,若有幸活著回來?……希望皇上能應臣一個恩典。”
這話一聽,又不?像是為林清遠求情了。
畢竟林清遠今日就要斬首示眾,等楓黎回來?墳頭草都不?低了。
皇上斂著的眉頭舒展開了:“說吧,什么恩典?”
“現在臣不?好說,但此事絕非與定北王府和父王有關,只是臣的私事。”
如果現在就跟皇上要人,皇上必定會意識到?陳煥的背叛。
等她?離開京城,他的宮里的日子就不?好做了。
她?語氣誠懇:“對皇上來?說,不?過是一樁不?痛不?癢的小事,絕不?會有任何威脅或后患,而對臣來?說卻是后半生的大?事。”
“后半生”三個字一出,皇上便想到?了親事。
這年頭,也就說起女子婚事,會說是后半輩子的大?事了。
他了然地點點頭:“好,朕知道你忠心耿耿,你都這么說了,朕自然是應允的。”
“那……請皇上立下字據?”
楓黎往桌上的紙張望了一眼。
皇上還是頭一次碰到?跟他要字據的,不?由得?笑了一聲。
他抬手?點了點楓黎,最?終還是爽快道:“你啊你啊,也就你敢這么跟朕說話了。”
他提筆,在軋了暗紋的精致紙張上留下龍飛鳳舞的字跡。
待寫好了,他沖楓黎招手?:“瞧瞧,這總滿意了吧?”
楓黎雙手?接過,一字一字地看過去,臉上露出笑意。
她?將?紙細細地折好,放入隨身攜帶的錦袋中,揣進懷里。
“謝皇上!那臣就告辭了!”
出了勤政殿,沒?走出多遠,便與瑞王妃迎面碰上了。
想來?是關于瑞王的后事要與皇上商議。
比起上次在禮佛那日見面,王妃的氣色要好了不?少。
“多謝王妃昨日為我說話。”她?點點頭,“你的氣色越來?越好了。”
瑞王妃駐足:“不?用那么客氣。”
她?是小家?碧玉那類長相,看起來?溫婉淑靜,說話也十分溫和。
“都是阿娜處處護著我,這才漸漸好了些,這次……”
她?回想起當日的情形,秀氣的眉頭往下耷了些:“王爺見兩國戰事愈演愈烈,覺得?她?沒?了倚仗,便愈發過分起來?,我攔也攔不?住,反而被……”
她?沒?說下去,輕輕地撫了下自己的臉頰。
“阿娜便動了手?,王爺哪里是阿娜的對手?,傷得?厲害,但沒?有傷及性命,那時禁軍圍了王府請她?出去,她?像是已經料到?事情原委,就一不?做二不?休地將?王爺……我知道她?是為了幫我,她?卻說,本來?她?也活不?久了,皇上定能查出她?背后的小動作。”
楓黎默了默,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么。
也是,呈國公主在這個節骨眼上,就是個活靶子。
她?將?當時握刀的右手?握緊。
半晌,又緩緩松開。
“說來?也巧,她?本想隨禁軍離開,正巧聽見禁軍說郡主從宮中逃了出來?、全城通緝,她?就改變了想法?,從府中的狗洞逃了出去,再后來?,我們就都知道了。”王妃的語氣有些感嘆也有些說不?清的悵然,“有時候看著阿娜野心勃勃、敢愛敢恨的樣子,會覺得?自己好像很沒?志氣,從小我就只想安安穩穩地過一輩子,到?現在還是這樣希望,是不?是挺沒?用的?”
她?看向楓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似乎對自己有些失望。
“怎么會,世上的人又不?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每個人的追求不?同?再正常不?過了。”楓黎回答地不?假思索,“安穩也不?是想做到?就能做到?的,選了活法?、爭取它達到?它,已經很不?容易了,再愿意為了自己的選擇而負責任,不?怨天尤人,更是難能可貴。”
王妃得?到?些許安慰,臉上多了一絲笑意。
她?略帶自嘲道:“郡主說的是,就連想要安穩都不?是那么容易的。”
楓黎真心祝愿:“那就祝愿王妃日后安穩順遂。”
“多謝郡主。”王妃停了一下,又道,“聽說昨日是郡主請求皇上好好安葬阿娜公主的,這也要好好感謝郡主才是。”
“客氣了,阿娜也幫了我很多,都是我該做的。”
楓黎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上面都是長期握刀留下的繭子。
她?猛地握緊拳頭:“我很快就會送她?兄長與她?團聚的。”
抬頭看了看,太?陽已經快到?了正中。
她?欠身道:“王妃,我還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午時三刻,街市上人頭攢動。
似乎整個京城的百姓都來?到?了這里,挨肩擦背的,擁擠非常。
楓黎沒?在街道兩旁的樓上占位置,只跟無?數百姓們混在一起,微微揚頭,直直看向斬首臺上穿著囚服的的狼狽男子,眼神毫無?波瀾。
林清遠依然被抹布堵著嘴,一頭黑發亂蓬蓬的,一天之隔就徹底沒?了那副處尊養優的模樣。
他的身上臉上還有血痕,許是關押時被對他恨之入骨的獄卒打的。
而那些砸破的臭雞蛋、爛菜葉子,顯然是百姓們一路砸過去賞給他的。
他還沒?放棄抵抗,喉嚨里一直嘶啞地吼著什么。
聽起來?像是在喊“爹”。
可惜了,害人終害己。
爹還沒?能解毒,正在床上昏迷著呢。
在人群中看到?楓黎時,他瘋狂地站了起來?,喉嚨里的聲音變得?更大?了。
才站起來?,就被人猛地按了回去。
“老實?點兒!”
站在最?前?排的百姓被他突然發瘋嚇了一跳。
緩過來?后面帶厭惡地指指點點。
“發什么瘋,早知現在害怕,當初通敵叛國的時候怎么不?想想呢?”
“還是楓老王爺的親徒弟,真是給王爺丟人吶!”
“郡主為國征戰數年,立下汗馬功勞,百姓們都念著定北王府的好,他這混賬玩意,將?郡主這么多年苦苦征戰賺來?的名聲全要敗光了!”
“郡主是郡主,這混賬哪兒配與郡主相提并論!給郡主提鞋都不?配!”
百姓們就是故意大?聲說話給林清遠聽的,一字不?落地落入他的耳中。
他被按倒在地,掙扎不?動,一雙眼睛死死地瞪著人群中的楓黎。
楓黎扯了扯唇角。
直到?劊子手?高高地舉起閃著銀色冷光的砍頭刀,她?依然目光平和地看著他。
看砍刀落下,血液飛濺出兩米高,在地上留下長長的血點。
劊子手?身體強健,干這行已經很多年,多力道的拿捏好的很。
可第一刀竟是沒?能把?頭砍下,只砍斷了一半。
他還沒?死透,又因為情緒特別高漲而沒?有暈過去。
他能感覺到?死了一般的劇痛,看著自己的血濺了滿地,感覺到?自己頭連著一半脖頸,但有一半要掉下來?,在輕輕地晃動。
他想喊,但什么都喊不?出,只有恐懼和疼痛無?限地蔓延。
劊子手?又一次高高舉起了砍頭刀。
他大?聲吼道:“祭北地戰死的將?士們!”
楓黎看著那顆人頭彈了出去,帶著血在斬頭臺上滾出老遠。
不?慎掉了下去,百姓們先是害怕地往后退,留出了一大?圈真空。
也不?知是誰起的頭,過去狠狠地踢了一腳。
緊跟著,又是一腳。
“賣國賊!”
“通敵叛國的東西!”
楓黎轉身,往城門的方?向走去。
離開之前?,忽而感覺到?目光,抬頭便與許亦謙對視了。
她?抿唇,沖他輕輕頷首。
許亦謙知道她?就要奔赴北地,特意起身行禮。
腦海里忽而想起郡主先前?的那句“感謝”。
眉眼動了動。
追隨著楓黎的背影看了許久,直到?不?見-
陳煥自那晚之后,就再沒?見過郡主。
醒來?時,身邊已經沒?了溫度。
問了緒白,才知道郡主很早就離開了,去見了皇上。
他本想盡快收拾收拾,趁郡主離宮前?再見一面,不?想身上如同?散了架,尤其是身后腰腹,酸疼得?稍微快走些都成問題,如果不?刻意拘著自己的姿態,定會被人看出不?對。
拖著這樣的狀態從頭到?尾打理?好自己時,趕到?皇上那邊,郡主已經離開了。
他聽說,郡主是去看午時三刻的斬首了,所以要提早離宮。
看完斬首,就直接離開京城了。
此次不?是大?軍出征,郡主又已經與皇上辭行過,皇上就沒?有出宮。
他便沒?有任何離開皇宮的理?由。
他這種人不?就是這樣嗎,這輩子只能指望旁人……
只能仰人鼻息。
宮中的生活一下子回歸了沒?有郡主的“常態”。
他像過去二十多年一樣,起早貪黑,為皇上處理?宮中一切事物。
與人拌嘴、賞罰宮人,再到?皇上面前?恭恭敬敬地答話。
似乎一切都跟從前?沒?有區別。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時間久了,記憶也就模糊了。
有時候他都會有些恍惚,思索郡主與他在一起的兩個月時光是不?是真實?的,也就只有隔三差五傳到?宮中的捷報和偶爾遇見緒白時她?眼中的挑剔提醒著他,所有都是真實?發生過的。
郡主喜歡他,寵著他,碰了他的身子,承諾他……
她?會回來?的。
這話,他打心底里不?信的。
但也算是個盼頭。
他活著的每一天都是在等待郡主兌現她?的承諾。
他真的不?奢求太?多。
就算郡主下次回來?時帶了俊俏年輕的男孩兒,就算郡主往后不?愿再碰他,只要肯回來?,再讓他見上一見,即便只是像初見時那樣站在皇上身側遠遠地看一眼宴席上的郡主也好。
此生還能多見她?幾次,就已經很滿足了。
畢竟,郡主總要娶嫁的嘛。
不?是嫁誰,便是娶一位世家?小公子入贅。
能給他見面的機會,他就知足。
他怕自己忘了郡主的模樣,所以偷偷地學起了畫。
這里不?像,改一改;那里不?像,再改一改。
久而久之,都描出了九成的神韻。
畫得?最?好的那張被他折起來?藏在枕頭下面,想郡主了便拿出來?瞧一瞧。
偷偷地瞧,不?敢讓任何人發現自己的小心思。
陳順見他又漸漸消瘦了下去,擔心得?很,常勸他多吃。
他照照鏡子,發現是瘦了些。
郡主說他別太?瘦會抱著舒服些,還夸他……
腿上薄薄的肌肉線條很漂亮,屁.股摸起來?彈性。
真是污言穢語,不?堪視聽!
哪兒有大?家?大?戶的女兒那么說話的?
也就是她?,那么大?膽,敢跟個閹人在宮里糾纏在一塊兒,說那種叫人又氣又羞的話。
他自己也摸不?出什么感覺。
不?就是幾塊肉么。
她?若回來?,他就保持好她?喜歡的身量,還給她?摸。
可她?不?回來?。
也回不?來?。
北地戰報時不?時地傳來?,斷斷續續,但沒?間斷過。
捷報多,兇迅少。
但每次他站在皇上身邊等待戰報打開,心臟都緊張得?要命,生怕信中寫郡主有個三長兩短。
好在多數時候都是虛驚一場,不?過,戰爭畢竟殘酷,也有揪心的時候。
他幾次聽說郡主負傷、被困,命懸一線。
每次都在皇上面前?強忍著,待回了自己的院中忍不?住掉眼淚。
他怕郡主回不?來?、再也不?要他了。
他日日祈禱郡主一切平安,戰事大?捷。
祈禱完這個,再求神佛保佑,郡主還能記得?他。
尤其是夜晚,情緒更加泛濫。
他有時候想郡主想得?要命,就偷偷地抹眼淚。
他努力回憶起每一次相處。
想到?那些有趣的、甜蜜的事情,一邊吸鼻子一邊笑。
像個精神有問題的瘋子。
回想起那些,是他最?信心澎湃的時候。
郡主對他的縱容和寵愛,總讓他覺得?郡主真心喜歡他,比他現象的更多。
那些好會讓他有一種“自己也可以”的錯覺,好似郡主不?會丟下他。
特別是想到?那天晚上,郡主一點兒一點兒地撫遍他身上的每一個角落,不?僅僅是敷衍了事,似乎是很喜歡他的反應和表現,也很喜歡他那人人厭棄排斥、就連他自己都不?愿多碰一下的身子。
郡主當時調侃說她?會“一直回味”,他那會兒還氣急敗壞地嗔了郡主。
沒?曾想,倒是他日日回味起來?。
那段記憶就像是一塊被握在手?中反復把?玩的珍寶,在他心頭一次一次地反芻。
仿佛只要記得?這個,就證明郡主接受了他,證明郡主對他的寵愛和珍惜都是真實?存在的。
想到?了,便能給他些許安慰。
他就是靠著那些安慰和期待活著。
已經距那時過了一年光景了,可每每想到?,他還是會軟了腰腹。
總覺得?有種微妙的感覺自腰間開始往上往下涌,弄得?他紅著耳尖沉了呼吸。
他覺得?自己挺不?要臉的。
一個閹人,得?了一次的甜頭,卻總是想著念著。
期待著人家?郡主還愿意那么對他。
最?好么,還是溫柔一些,跟上次一樣,好聲哄著他、安慰他,吻在他的皮膚上,給他一切。
他在黑暗中仰頭,張開薄唇,喉頭微滾。
壓下聲音,輕輕地喘。
幻想郡主回來?了,依然擁著他入睡。
第50章 第五十章 都腫了。
第五十章
晉江獨家發表/莫八千著/看盜默認替作者擋災-
仗斷斷續續地打, 收復失地就花了近一年時間,誅殺呈王、帶著一股趕盡殺絕的勁兒?將呈國軍隊趕出七百余里,又是小半年光景。
戰爭漸漸平息, 而北地飽經滄桑,百廢待興, 重建家園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北地沒?了定北王府,多了一座將軍府邸。
一轉眼,就是三年。
三年太久了, 久到發生了很多很多事情。
期間五皇子就藩, 皇上駕崩, 三皇子即位。
新皇登基,朝中事務繁多。
一連幾年未曾召楓黎回京述職。
陳煥一天天地數著日子,后來?, 快要以年為單位。
五年多時間, 只收到了寥寥幾封不知真情還是假意的書信, 郡主卻并未回京。
明明戰爭結束了, 北地已然?安定, 百姓安居樂業……
她也沒?回來?。
倒是聽說, 總督體弱多病的小兒?子崇拜楓將軍,日日到將軍府上叨擾, 后來?,干脆花大手筆買下了將軍府旁邊的宅子, 一直住在那。
十五歲的小公?子, 錦衣玉食的, 一想就知道?定是水靈靈的。
陳煥早就料到如?此,一切也都是情理之中。
他心中有怨,想弄個木偶天天往上扎釘子, 最后還是沒?舍得。
他跟自己說,郡主可能只是礙于軍權,不好主動回京,得等著皇上召喚才行。
不然?,楓老王爺如?今身體那么不好,郡主就算是為了看看王爺,也應該回來?一次才是。
于是就日日盼著皇上能召郡主回京。
畢竟么,新皇登基,于情于理應該召她回來?的。
只是登基之初北地還未平穩,這才一拖再拖,拖到了現在。
反正,他給郡主找各種理由,告訴自己郡主肯定不是因為寵幸那總督的小兒?子才不回來?的。
不然?一個嬌嬌弱弱的小病胚子,哪兒?禁得住郡主折騰?
就那么在難過與自我安慰中不斷反復,終于等到了皇上召郡主回京。
聽說此事時,盡管皇上就在身邊兒?,他還是沒?忍住翹了唇角。
從那天開始,他就睡不好覺了。
每天都在想自己與郡主重逢會是個什么場景。
五年多過去?了,郡主會不會變了模樣?
他是變了些。
不知是不是這幾年事情太多勞碌不堪,對郡主日思夜想,加上他年紀越來?越大了……郡主離開時,他不過三十出頭,如?今過去?五年,呵,都快是個老太監了。
他沒?少偷偷地在意自己的容貌、用些面?脂之類的,別?弄得入不了郡主的眼了。
但那也沒?頂上用,他還是老了一些,照鏡子時總會郁結許久。
一天、兩天……
算著日子,郡主快到京城了。
陳煥照例在皇上面?前伺候著。
姜懷澤處理許久政事,累了便?起身,來?到窗前望著春暖花開的祥和景象。
他如?今也三十出頭了,比從前更成熟、更有棱角了些。
他說:“郡主就要回京了。”
陳煥往前跟了兩步,垂首道?:“是啊,算著日子也就這兩日了。”
他不動聲色地壓了壓心緒,別?讓自己表現出異常。
“你?等這一天,等很久了吧。”
姜懷澤語氣?平穩,卻瞬間嚇得陳煥一身冷汗。
他連忙抬頭,看向皇上的側臉:“皇上莫要拿奴才開玩笑了。”
攏在袖中的手指死死按在一起。
姜懷澤低頭笑了一聲,沉聲說:“你?就是因為對先皇忠心耿耿才爬到那么高的位置,可父皇命人封鎖永安殿時,你?卻冒險為郡主尋求朕的幫助,背叛了先皇。”
陳煥的頭皮一陣發麻,耳朵“嗡嗡”直想。
他不敢細想,這些年來?皇上看著他時都在想什么。
他勉強笑了笑,說道?:“奴才斗膽,依皇上這話,皇上也是背叛了先皇,可皇上絕非此意,奴才也與皇上一樣,不過是權衡利弊后為了大燕考量而已。”
“呵,權衡利弊……”
姜懷澤看著窗外許久,轉身往桌案前走。
他與陳煥擦肩而過時停了一下:“朕也是權衡利弊,這些年才沒?動你?,若坐在朕這個位置上的是五弟,你?怕是早就連骨頭都剩不下了。”
他對楓黎算不上是純粹的男女之情,有些好感?,而更多的是欣賞與敬佩。
可即便?如?此,在意識到郡主選了個太監都沒?選自己、還在他們所有人的眼皮子低下偷偷來?往時,還是會有種說不出的慍怒和嫉妒。
先皇在時,他想拆穿陳煥的行為;登基后,他想處死這個禍亂宮闈的閹人。
而瞧見?緒白時不時明目張膽地往北地傳信,還隔三差五地與陳煥碰面?……
他還是忍下來?了。
北地本就不太平,若楓黎真的很在乎陳煥,他怕出岔子。
這些年,他把陳煥留在身邊,也有觀察陳煥的意思。
看陳煥每次收到北地的消息時按捺住情緒的模樣,看陳煥因楓黎打了勝仗而歡喜得意、因楓黎受傷而紅了眼眶……甚至是瞧見他去到僻靜處,偷偷地抹眼角。
如?果不是他早在楓黎找他幫忙時就發現了端倪,那陳煥裝得不錯,幾乎瞞過了所有人。
姜懷澤撩起皇袍,坐回到龍椅上。
他說:“你?說,郡主與總督家的小公?子處得那般好,還會在乎你?嗎?對你?們?的過往,她是念念不舍……還是恨不得從未發生過呢?”
陳煥喉嚨吞咽了下。
眼眶無聲地紅了。
他沒?答,依然?不主動承認自己與郡主的關系。
但他心說,若郡主不要他了,他活著也沒?什么意思。
皇上賜他一死,不過是解脫-
國之功臣、定北王府郡主楓黎楓將軍回京述職,別?說是老熟人,就是京城的百姓都紛紛起了個大早,上午就沿街擠滿了一路,等著郡主騎馬入城。
隨楓黎回來?的,都是這幾年里活下來?的老兵。
她讓人回王府看看父王,希望與曾經的故友聊聊天,能讓父王感?覺好些。
而她自己在百姓的簇擁中打馬過市,緩緩地往皇宮去?了。
遠遠地,就瞧見?已經有人在宮門?口等著。
她一眼就認出了陳煥。
他還是那身萬年不變的太監服,比跟她在一塊兒?時清減了些,靜靜地駐足在門?口領著人等待,聽見?馬蹄聲,抬頭看了一眼又很快低頭下去?,就跟怕她似的。
待到她騎馬停在跟前,他垂首行禮:“請郡主下馬,隨奴才入宮。”
幾年不見?,不應該想她么?
怎么還這么認生了。
她不太滿意,還以為陳煥見?了她會眉開眼笑的呢。
就算礙于場合不撲到她懷里給她抱一抱,也該偷偷說幾句體己話吧?
說說有多想她,表達表達喜歡……
可這人,偏偏端著那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虧她這幾年時不時地想著他,這次回來?也是快馬加鞭,一刻沒?耽擱。
她翻身下馬,在陳煥面?前負手而立。
“陳公?公?別?來?無恙。”
陳煥接茬:“郡主倒是越發威風了。”
不似在宮里時,似乎總有心事,這次遠遠見?了就能感?受到她的意氣?風發。
招搖過市,好不威風。
楓黎斂斂眉頭,更不滿了:“你?就沒?有別?的想說的嗎?”
陳煥喉嚨哽了哽,將頭埋得更低了。
他不知道?郡主想要他說什么,是說他有多想郡主,還是向郡主道?歉?
郡主如?今對他是個什么態度,他一點兒?也猜不到。
畢竟許多年過去?了,郡主可能有了新歡,對他沒?了興趣,甚至是有了新歡后將他視為自己過去?的恥辱,討厭透了他這個卑鄙齷齪的閹人。
若郡主知道?皇上已經知道?了他們?的過去?,會不會惱羞成怒?
堂堂郡主,堂堂大將軍,跟個閹人好過一段,說出去?定是要遭人笑話的。
他攥了攥手指,忍下所有苦楚和委屈往肚子里咽。
生怕自己太過主動招人厭煩。
但開口時,嗓音還是有了微妙的不同,也沒?忘用他的方法勾引一番——
他紅著眼睛快速看了郡主一眼,馬上轉身往宮里走。
“奴才沒?什么可說的,時候不早了,郡主盡快隨奴才入宮面?圣吧。”
噢。
楓黎一拍腦門?,覺得自己參透了原因。
陳公?公?肯定是因為她五年都沒?回京,生她的氣?了!
這又是跟她耍小脾氣?呢吧?
也是,五年是久了些,一個人能有多少個五年呢?
只是這些年,北地事情太多,無召又不得回京,她怕自己如?今依然?功高蓋主,主動請求回京的話,會讓姜懷澤這個新登基的皇上心有芥蒂,便?一直拖到了如?今。
陳公?公?對她有所怨言,也是正常。
不過好說,陳公?公?很好哄。
一會兒?找機會親親他,他就渾身上下只剩下嘴硬了。
他們?走在宮道?上,路上有宮女太監,見?了他們?紛紛駐足行禮。
她掃過一個個似曾相識的場景,無聲地笑了笑。
皇宮果然?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都是同一個模樣,好像跟她離開時沒?有半分差別?。
倒是陳煥……
怎么還瘦了呀,看起來?也比從前憔悴了些。
果然?還是跟她一塊兒?最高興吧?
很快就到了勤政殿前。
陳煥請她上前:“皇上就在里面?,郡主請吧。”
楓黎卻走向耳房:“我一連奔波數日,風塵仆仆,還是簡單打理一番,再面?見?皇上,免得御前失儀,叫皇上不悅。”
陳煥心中別?扭,指甲把自己的手都掐白了。
免得御前失儀、叫皇上不悅?
郡主什么時候這么在乎在姜懷澤面?前的形象了?
這是后悔當初沒?選三皇子,離開皇宮又發現對他有想法?
他心中酸溜溜的,面?上不顯。
他覺得自己應該退下,卻不甘心。
猶疑片刻,他還是壯著膽子跟了上去?:“奴才為郡主整理衣衫。”
楓黎背對著他,偷偷地笑了笑。
果然?,還是找借口跟著她。
陳公?公?年歲也不小了,怎的還這么可愛?
待陳煥關上耳房的門?后,她張開雙臂:“那就勞煩陳公?公?了。”
陳煥面?對著大門?,手指按在門?栓上不斷發力?。
就是這件耳房,幾年之前,郡主在這兒?抱著他親吻。
他每次來?這里歇腳,總能想到那日的情景。
眼眶變熱了,有水光在眼前輕輕地閃。
有那么一瞬間,他有種沖動,恨不得撲到郡主懷里去?吻她。
可那只是沖動,他到底是不敢的。
他隱去?眼底的熱意,回頭掃過那張日思夜想的臉,眼眶又有些發熱。
早在瞧見?郡主身影的那一刻,心臟的跳動就不正常。
他是強壓著一切沖動和心意,才故作淡定地忍到了現在。
如?今,他們?在相擁過的房間里,站得這么近……
埋藏了數年之久的熱切心意和一直等不到他的委屈都化?作水光,在眼眶里打轉。
想哭,所以呼吸越來?越重。
他低頭下去?,努力?將情緒隱忍下去?。
身后傳來?略帶責備的聲音。
“等什么呢?”
陳煥咬住嘴唇,直委屈,以前郡主從來?不會責備他的。
果然?是嫌棄他了吧,呵,離開的時候說得好聽,不過是哄他玩的。
轉眼就不把他這個奴才當回事了。
混賬。就知道?玩弄他。
身子都給她玩遍了,竟是一點兒?不負責任!
看他是個奴才好欺負,就這樣輕諾寡信。
這不是在床上按著他親、夸他喘得好聽的時候了?
那些哄人的好話,轉眼就忘了。
混賬。
騙人的混賬。
他暗暗罵幾句,轉身低眉順眼地來?到郡主面?前,抬起胳膊她整理衣裳。
心里憤憤委屈得要命,殊不知這副模樣在楓黎面?前,簡直就是在故意勾引她。
她雙臂一圈,就把人抱在自己懷里。
“故意拖著時間不讓我親嗎?”
說話的功夫,抬頭吻上陳煥的唇,撬開唇齒,與他糾纏在一起。
手指穿入發絲間,拇指扶在他的耳朵上。
陳煥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被……
親軟了背脊。
被人又親又咬的,自己壓根不受控制,整個人軟乎乎地跌在郡主的懷里,委屈和憤恨來?不及消散,轉瞬間就化?成了甜蜜,隨著軟了的身子一起流淌下去?。
他個不爭氣?的玩意!
不就是親一下么?
怎么就直接站不穩了?
怎么就……
不爭氣?地掉眼淚了?
他就跟被人欺負了似的,一邊被親得喘不過氣?,一邊哭紅了眼睛。
“郡主……”
“待會兒?再哭,先讓我親兩下。”
楓黎雙手按在桌子上,將人抵在中間,哪兒?也跑不掉。
她早就想這么做了。
他的嘴唇很軟,喘出的氣?息溫熱溫熱的。
喉結滾動,又發出了膩乎乎的喉音。
真叫人欲罷不能。
她親了好幾下,才滿意地離開一點兒?。
“好想你?啊,陳公?公?。”
陳煥屏息,心臟簡直要從心頭蹦出來?了。
他吸了吸鼻子:“說得好聽,若不是皇上發話,郡主是不是就不知道?回來?了?”
“怎么會,要是皇上一直不召我回京,我也要找借口回來?的。”楓黎一下一下摸在他的背脊上,給他順順火氣?,“我是怕貿然?回來?,反而讓皇上有所顧忌。”
不管郡主心里是怎么想的,反正說出來?的理由跟他想的差不多。
陳煥滿意一點,又問:“那郡主為何不給奴才多寫寫信?”
他每日等著、盼著,就怕她忘了他。
特別?怕,但又覺得郡主忘了他理所應當。
所以現在的幸福特別?不真實。
他竟又被郡主親得喘不過氣?了。
哼,每次都想憋死他。
楓黎瞧他這委屈勁兒?,嘆息一聲,又一次親過去?,唇齒間模模糊糊道?:“給你?寫信,萬一叫皇上知曉了我們?的關系,我怕你?不安全。”
陳煥跟從前一樣順從,順著她的意思乖乖地被親。
手指偷偷牽住她的衣角,不舍得松開。
好像一松開,眼前的一切就像海市蜃樓般消散了。
“郡主護著奴才,豈會不安全。”
他往前靠,輕輕把下巴搭在了楓黎的肩頭。
雙臂也一點點往前,圈在她腰上。
他想說,皇上已經知道?了。
還想說,帶他走吧。
他想永遠跟郡主在一塊兒?,想跟那天晚上一樣,可以窩在郡主身邊入睡。
可他知道?那太難了,郡主帶走一個關系親密的閹人……
皇上怎么會輕易同意?
沒?有皇上的點頭,他這輩子都出不了宮。
郡主還念著他,還喜歡他,他已經很滿足了。
不能再讓郡主為難。
郡主只要像這次一樣,隔上幾年,就回來?給他個見?面?的機會,抱抱他、親親他,他就能靠著自己的念想好好地過一輩子。
人吶,只要有個盼頭,就能活下去?。
他無聲地吸了吸鼻子,假意埋怨:“皇上就在隔壁,郡主這時候就不怕皇上知道?了?”
說罷,還舔舔被親咬腫了的嘴唇。
“都腫了。”
楓黎低笑,又湊過去?輕輕地啄了啄。
她笑說:“我回來?了,還怕什么?”
“奴才還以為郡主有了總督家的小公?子,便?不記得奴才、不要奴才了。”
陳煥一開始說得委屈,后面?越說就越是咬牙切齒。
聽說那位弱不禁風的小公?子生得花容月貌,郡主掐一下怕是都得留下一道?紅痕……想想就夠能勾起人的侵略欲的,再哭喊著被把玩前面?幾下……
他嫉妒死了。
楓黎發覺他的嫉妒,哭笑不得:“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總督家那小子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難不成傳到京城……就成了什么離譜的風流韻事了?”
陳煥一愣,面?色狐疑。
反正他也不在北地,誰知道?她說的是真是假?
他又沒?法驗證。
“若后世寫到我的風流韻事——”
楓黎拉長尾音,故意抬起膝蓋調戲陳煥一翻。
果然?見?他臉上的狐疑眨眼成了赧然之色。
她笑:“怕只能是一段驚世駭俗的、與宮中總管大人的故事了。”
陳煥瞪她,緊張道?:“郡主,這兒?可不興亂來?。”
要是郡主真想在這里把他扒干凈了……
他就是心里再想,也不能同意啊!
楓黎收腿,不再亂碰他:“不亂來?,我們?陳公?公?要面?子,我豈敢亂來??”
陳煥這才松了口氣?。
眼睛偷偷瞄了郡主幾眼。
看來?郡主對他的身子還有興趣。
可以后面?找機會……
換個地方。
“好了,還是不能讓皇上等太久。”
親親抱抱差不多滿足了,楓黎便?牽住陳煥的手,把人往門?外帶。
她吩咐:“隨我來?。”
出了耳房,她率先進入勤政殿。
姜懷澤聽到聲音抬頭,便?與她對視了。
她抱拳行禮:“臣楓黎,參見?皇上。”
“免禮,一路奔波,辛苦了。”
姜懷澤不動聲色地掃過楓黎身后的陳煥。
看到他微紅的眼和有些腫的嘴唇,目光頓了一下。
真是大膽。
竟是一點兒?也不避著他。
看來?,是陳煥贏了。
楓黎居然?還惦記著一個閹人,至今都沒?忘。
陳煥到底哪里好、有什么好呢?
何德何能讓楓黎這樣的女子喜歡到現在。
“不辛苦,畢竟除去?述職,臣也有自己的目的。”
他挑眉,心中已經猜到了大半。
只是她未免太過自信,就那么有信心可以將陳煥帶走么?
他沉聲問:“你?說。”
楓黎卻撩起衣袍,跪了下去?。
姜懷澤眉頭一斂,有種說不出的不舒服。
不知是因為楓黎跪他是為了陳煥,還是他覺得他們?之間不應該這樣。
他們?以前關系還不錯,至少可以說得上是朋友,可如?今時隔五年,她又成了鎮守一方的大將軍,而他成了皇上……關系似乎一下子就疏遠了。
不過也是,皇上能有幾個“朋友”呢,誰敢真將皇上當做朋友呢?
楓黎從懷中拿出一個干干凈凈的錦囊。
打開,取出里面?的紙張,雙手奉上。
“五年前臣與先帝請辭之時,先帝許諾,若臣活著回來?,便?允諾臣一個恩典。”
陳煥拿起那老舊的紙張,手都在輕顫。
因為他意識到郡主為他做了什么,更因為他瞧見?了……
紙上的血跡。
郡主想來?是貼身揣在胸口的,沾了血跡,必定是附近受過傷。
眼眶發酸,眼淚根本不受控制。
即便?這是在皇上面?霜,還是一下子落淚,滴在地上。
他真該死。
郡主為他做了那么多,他竟然?懷疑郡主不要他了,還生氣?委屈了……
五年。
咳咳,他的確心眼小了些。
但誰能想到郡主這樣萬眾矚目的女子會那么那么那么喜歡他啊。
不能怪他多想。
他又是忍不住掉眼淚,又是忍不住翹嘴角。
想到郡主有那——么喜歡他,他高興得快要找不著北了。
他低著頭來?到皇上面?前,將紙打開了放在桌案上。
“請皇上過目。”
姜懷澤也沒?料到,楓黎有這么一出準備。
這要是他應下的,找個理由反悔也不是不行,可這是先帝留下的。
他哪兒?能替先帝回絕?
楓黎見?他的神色,便?知道?自己勝券在握。
她俯身:“北地將軍府少一貼心的管事,還請皇上割愛,允許臣將陳公?公?帶回府上,臣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