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許青墨聲音不算大,但足以讓在場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原本還嘈雜不已的場面頓時安靜下來,每一個人都用不可思議的目光望向許青墨。
如此一來,許青墨倒是順利取代謝驚雪,被眾人矚目,但他自己渾然不覺,只與謝驚雪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覷。
與眾人不同,謝驚雪臉上沒有表露出太多驚訝,他用余光悄悄打量著許青墨,只見許青墨神色如常,似乎并不覺得自己提出了一個對謝驚雪來說近乎不可能的要求。
難道他發現了什么?
謝驚雪抿唇,他垂眸遮住眼中的暗色,多般思緒在他腦海中飛速變換,他思索著,正要開口試探許青墨,不過在他開口之前,另一道不和諧的聲音便搶先一步落入眾人耳中。
“哈哈哈哈哈哈,”周云陽“啪”地一聲收起折扇,笑得眼淚都快流出來,許青墨的話在他看來仿佛是一個天大的笑話,他被逗得樂不可支,趕忙與同伴分享這個笑話:“聽聽,你們都聽到了嗎?他讓一個修為盡失的廢物揍我哈哈哈哈哈哈哈!”
說著,周云陽自己倒先捧腹,笑得直不起腰,他身后的人互相對視了一眼,也跟著大笑出聲,笑聲中滿是譏諷和奚落。
許青墨倒不在意,他甚至眼皮都沒抬,只用平靜的聲音詢問周云陽:“怎么?你怕了?”
周云陽這才慢慢收斂起笑容,他揚眉,冷嗤:“怕?你說我怕一個廢物?你難道瘋了不成?”
“那打嗎?”
許青墨繼續激怒周云陽,周云陽果然毫不猶豫便答應下來:“打!怎么不打,不過別怪我沒提醒你,萬一……”說到這,周云陽頓了下,他彎起唇角,眼中惡意翻涌,“萬一我把這廢物打傷、打殘了,你最好也別心疼!”
“當然……”許青墨話還沒說完,先前那個為謝驚雪說話的少年忽然飛撲上來,他急了眼,怒視許青墨:“喂!你瘋了不成?你難道不知道謝驚雪現在的狀況?他修為盡失,比凡人還要孱弱,你讓他去打金丹中期的周云陽?!你莫不是真想讓謝驚雪白白送死?!”
因為太過焦急,少年語速也不免快了些,顯得分外咄咄逼人,好在許青墨對此倒不是很在意,面對少年質問的目光,許青墨不急不慢“嗯”了一聲,他開口:“我知道。”
“你知道你還!”
少年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半晌,他深呼吸一口氣,以為許青墨不清楚這其中的厲害,于是他又語速飛快地同許青墨解釋起來:“你知道周云陽是什么人嗎?別看他表面上裝得像是個正人君子,但實際上他卑鄙、無恥,就是條乘人不備不被咬人的毒蛇!”
“以前他和謝驚雪稱兄道弟,從謝驚雪那得來了不少好處,結果謝驚雪一出事,他立馬變了副嘴臉,不僅不幫忙還落井下石,你說,這樣的人能期待他手下留情嗎?他巴不得永遠把謝驚雪踩在腳底!你讓謝驚雪和他打,無異于是讓謝驚雪去送死!”
少年說這些話的時候,幾乎是當著周云陽的面,指著周云陽的鼻子在罵,聞言,周云陽臉皮抽了抽,許青墨也忍不住抬眼,看了一下這位“奇人”,“奇人”還在等許青墨的回答,于是許青墨想了想,他點頭,頗有禮貌地道謝:“多謝告知。”
少年一喜,他以為他苦口婆心這么一說,許青墨終于要改變主意,誰知,道謝過后,許青墨卻又偏過頭看向謝驚雪,他輕聲問謝驚雪:“如何?你敢同周云陽打么?”
許青墨聲音平和,絲毫沒有要過多強迫謝驚雪的意思,假如謝驚雪搖頭,那這場沖突恐怕也會就此結束。
謝驚雪眼中閃過一道異色,他笑了笑,輕聲問許青墨:“你認為我能打得過周云陽?”
這是一句試探,剛說完,謝驚雪的視線便緊緊盯住許青墨,倘若許青墨因為慌張而露出馬腳,那謝驚雪必然能一眼就察覺到。
許青墨倒沒注意到謝驚雪的打量,他想了想,真誠開口說道:“假如你拿出那天想用匕首殺掉我的氣勢來,我相信你一定打得過!”
“……”
謝驚雪唇邊的弧度漸漸落下來,他一時之間竟分不清許青墨究竟是不是在陰陽怪氣,半晌,謝驚雪勉強扯扯嘴角,意味不明地說:“青墨你記性真好,那么多天前的事情都記得。”
聞言,許青墨有些奇怪地看了謝驚雪一眼:“差點被人殺掉,怎么可能不記得?”
“……”
再這樣說下去就要沒完沒了了,謝驚雪暗自咬牙,索性回到原本的話題上:“既然青墨如此相信我,那我自然不能辜負你的期待。”
這話一出,站在一旁的少年倏然睜大眼睛,他驚聲道:“謝驚雪,你瘋了?!”
謝驚雪卻沒搭理他,他直勾勾盯著許青墨,想從許青墨身上找出破綻,哪怕只有一點也好,誰知,聽謝驚雪這么說,許青墨倒是滿意點頭,他難得露出一個微不可查的笑,謝驚雪一怔,等他回過神,手中早已多出一顆丹藥。
謝驚雪垂眼看著手中的丹藥,有些遲疑:“這是……?”
許青墨卻不解釋,他只說:“你吃了就知道。”
“瘋了瘋了,算了,就當是我多管閑事!”見沒人搭理自己,少年氣得拂袖,他轉身要走,結果一回頭,他便看見周云陽站在不遠處瞧他的熱鬧,少年壓抑的怒火頓時高漲,他“呸”了一聲,冷笑著怒罵周云陽:“看什么看!周云陽你可真不是個東西!說什么謝驚雪從前瞧不起你,對你好是在施舍你!那有本事你別要啊,真是,什么人啊,得了便宜還賣乖,說得就是你!”
少年罵得倒是暢快,就是可憐周云陽,平白無故又得了一頓罵。
聞言,周云陽眉眼頓時陰沉下來,就和少年說的一樣,此時的周云陽看上去果真像是一條嘶嘶吐信的毒蛇。
“唐年,我記住你了。”
周云陽冷冷道。
唐年揚眉,倒也不懼,當即冷笑著露出小虎牙諷刺回去:“記住就記住,當真以為小爺怕你啊!”
唐年和周云陽這邊吵得厲害,那邊謝驚雪還在瞧著手里的丹藥。
謝驚雪生性多疑,自從拿到丹藥開始,他便開始猜測這顆丹藥里面究竟加了什么。
狐雪蘭、白霧蓮……謝驚雪鼻尖微動,很快根據丹藥散發出來的味道判斷出幾味被加進去的靈植,他若有所思,單從這些靈植的藥性來看,倒沒有太多值得注意的地方,只是……謝驚雪眼簾微闔,過去的經歷讓他無法輕易放下戒心。
但許青墨一直看著他,想了想,謝驚雪終究還是服下了丹藥。
謝驚雪判斷不出許青墨的用意,但他想,許青墨應該不會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害他,倒不是說謝驚雪相信許青墨,只是他先前數次刻意在許青墨面前表露出無害、弱小的一面,許青墨都沒有對他下手,如今更不可能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害他,況且,倘若許青墨當真要害他,謝驚雪也絲毫不懼……畢竟,這種事情,他早已經歷過無數次了,不是嗎?
謝驚雪服下丹藥,隨后抬眼,便看見許青墨正目光灼灼地看著他。
“感覺怎么樣?”
許青墨略帶期待地問,謝驚雪正想搖頭,但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他忽然感覺到身體內部傳來一陣熱意。
這陣熱意并不燙,謝驚雪沒有感到一絲一毫的疼痛,相反,他感覺渾身暖洋洋的,很是舒服,而且,在這陣熱意的影響下,謝驚雪先前斷裂的經脈竟開始一點一點地被修復,雖然修復的速度很慢很慢,而且直到最后,破損的經脈也只被修復了一點,但這已經足夠讓謝驚雪感到驚訝,他竟是久違地感到了靈力的存在!
謝驚雪敏銳地感知到自己的修為在回升,現在的他大概能夠使出筑基后期的實力。
“我感覺……很好。”
謝驚雪斟酌著回答了許青墨。
許青墨頷首,沒再說話,他從儲物袋里掏出一物,抬手丟給謝驚雪。
謝驚雪眼前忽然出現一個黑影,他一驚,趕忙伸手借住那物,隨后定睛一看,發現這竟是一柄長劍,長劍的款式和他以前的佩劍相差無幾,品質倒不是上乘,但用來打周云陽倒是剛剛好。
一旁的周云陽也看見了這一幕,不過他對此他嗤之以鼻,完全不認為以謝驚雪如今的實力能夠戰勝自己,他不屑道:“故弄玄虛!”
說罷,周云陽又揚聲挑釁謝驚雪:“謝驚雪,你還打不打了?你該不是怕了吧?”
謝驚雪不語,他垂首,指尖從長劍上輕拂而過,似乎有一聲輕嘆響起,謝驚雪將劍從劍鞘中利落抽出,他終于向前走出幾步,掀起眼簾迎上周云陽挑釁的目光。
“謝驚雪,可別怪我沒提醒你,我這劍可不長眼睛,到時候若是落在你身上,你可別哭著求我才是……”
周云陽還在大放厥詞,而謝驚雪唇邊的笑意卻始終沒有落下,他漫不經意地想,之前幾個輪回周云陽是什么下場來著?
哦,對了,第一次,他好像只是抽掉了周云陽的靈根,第二次,他用靈力,一點一點慢慢毀掉了周云陽全身的經脈,第三次……
謝驚雪有些苦惱,他發現自己記不太清了,因為無論那一世,周云陽的反應都差不多——他先是痛得在地上摸爬打滾,痛罵謝驚雪是惡鬼,可過了一會,他卻又不惜舍棄所有尊嚴,哭著乞求謝驚雪能給他一個痛快。
可明明……謝驚雪只是把他對自己做過的事又重復了一遍而已。
當真是脆弱。
謝驚雪在心底輕輕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