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溥心看著濃眉大眼,偏偏說出來的話卻又這般“震撼人心”。
聽這人熱切地同自己自薦枕席,許青墨震驚過后,便是深深的迷茫,他甚至忍不住伸手悄悄摸了摸耳朵,謝驚雪猜許青墨是在確認(rèn)自己的耳朵有沒有出現(xiàn)問題。
別說是許青墨,就連謝驚雪“見多識廣”,此刻也難免有些被云溥心這番話驚到。
眼中升起幾縷復(fù)雜之色,謝驚雪凝眸,他細(xì)細(xì)將云溥心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這人……當(dāng)真是前幾世那位被所有人仰慕的正道魁首?謝驚雪忽然懷疑自己的記憶是否出現(xiàn)了些許偏差。
面對謝驚雪懷疑的眼神,云溥心倒是毫不在意,畢竟對貧窮的劍修來說,旁人的眼光哪有錢重要!就連師尊也曾說過——只要有錢,臉皮算什么!云溥心深得其真?zhèn)鳎谑撬聪蛟S青墨的目光越發(fā)熾熱,就好像餓了許久的豺狼終于看見肥美的獵物,云溥心只差一點便要眼冒綠光。
許青墨被云溥心盯得背后發(fā)涼,他悄悄地、悄悄地往后退了幾步。
自認(rèn)與云溥心拉開安全距離后,許青墨這才暗自松了口氣,他謹(jǐn)慎地開口:“我……”
話音未落,云溥心眼睛“噌”地一下便亮了,他飽含著期待,望向許青墨,許青墨懷疑,若是自己當(dāng)真點了點頭,云溥心估計會拋下最后那么一點矜持,“熱切”地對他投懷送抱。
許青墨只在腦海里腦補了一下那個畫面,當(dāng)即忍不住頭皮發(fā)麻。
太恐怖了。
許青墨認(rèn)為這恐怖程度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超過自己曾看過的任何一部恐怖片,為了自己的安全(清白)著想,許青墨果斷地拒絕了云溥心:“我不缺,謝謝。”
云溥心一雙天生含情的桃花眼當(dāng)即變得有些黯淡,但他還沒死心:“許兄不妨再考慮考慮?我優(yōu)點很多的。”
云溥心著重向許青墨介紹了一下自己的各項“優(yōu)點”,比如——會按摩、會彈琴、自幼飽讀詩書,能識字,會算賬、修為還算過得去,可以在許青墨打不過的時候充當(dāng)打手,又比如——天天有在認(rèn)真鍛煉,身強體壯,體力極好……咳咳咳,好像扯遠(yuǎn)了。
總之,聽云溥心一通介紹下來,許青墨竟有一瞬間真的覺得……這似乎是一筆很不錯的買賣?許青墨面色復(fù)雜,迎著云溥心期待的眼神,許青墨憋了好半晌,總算憋出一句:“云兄,當(dāng)真是……多才多藝。”
“哈哈哈哈好說,好說,”云溥心爽朗一笑,他頗為謙虛道,“其實宗門內(nèi)不少師兄師弟比我厲害。”
不,并沒有在夸你。
許青墨默了默,竟一時有些摸不清楚云溥心最后一句話的真正含義。
這時,原先站在一旁一直沒有開口的唐年忽然上前。
“師兄,你在干什么啊師兄!”
這一嗓子倒是一下子將許青墨從混亂之中喚醒,他抬眼望去,便見唐年正一臉痛心疾首。
“師兄,就算再沒錢,我們也不可以出賣尊嚴(yán),出賣自己的身體!”唐年義正言辭,他滿臉失望地訓(xùn)斥著云溥心,“師兄,你也不想想,要是被師尊知道了今天發(fā)生的事情,那師尊得有多難過啊!”
聞言,許青墨在心底暗自點頭,他心道說得好!說得太好了!再多說點。
許青墨對唐年的言論頗為支持,倒是云溥心一臉納悶:“小師弟?”
云溥心遲疑,他審視著唐年,此時的唐年一身正氣,與平時截然不同。
完了,云溥心心底咯噔一聲,暗道小師弟莫不是腦子出了什么問題?師尊怎么可能因為今天的事情而難過?別說難過了,要是真知道了今天的事情,師尊不拖著病體從床上“垂死病中驚坐起”,精神百倍跳起來與他們競爭那就不錯了。
想到那個向來病殃殃的師尊,云溥心看向唐年的目光便越發(fā)擔(dān)憂,他們這一支是向來全宗門最窮的,光照顧一個病號就夠了,要是小師弟真病了,到時候怕是連藥錢都付不起,云溥心心中憂愁,他伸手,小心翼翼想探探唐年額頭,然而他手剛一伸出,卻被唐年凜然將手拍開。
“大師兄,我對你實在是太失望了!”
“?”
完了,小師弟這不光病了,還病得不輕。
云溥心心有戚戚,連帶著看向許青墨的視線越發(fā)灼熱。
事已至此,他作為大師兄,便更要想辦法替師尊和小師弟籌籌這藥錢了!
唐年不知云溥心心中所想,教訓(xùn)完云溥心,唐年轉(zhuǎn)身同許青墨道歉,他滿臉歉意,看上去倒是真誠:“許兄,我?guī)熜址讲乓粫r唐突,我已經(jīng)好好教訓(xùn)過他了,你千萬別放在心上,不過……”
許青墨正要點頭,卻聽唐年忽然話鋒一轉(zhuǎn),于是他下意識便跟著問:“不過?”
唐年羞澀:“不知許兄覺得我如何?”
許青墨:“?”
“除了自幼飽讀詩書,我?guī)熜謺奈胰紩踔廖視谋任規(guī)熜诌多,不知許兄意下如何?”
生怕許青墨像拒絕云溥心一樣拒絕自己,唐年連忙又補充道。
不遠(yuǎn)處的云溥心見狀,恍然大悟,他先是欣慰,感慨唐年原來沒生病,隨后便是若有所思,許青墨聽見這人沉吟:“原來還有這一招!看來師尊說得對,我還是比不上小師弟,平日里需要多加練習(xí)才是。”
……你們太初劍宗究竟怎么回事?
見這對師兄弟當(dāng)著自己的面一教學(xué),一學(xué)習(xí),許青墨神色頗為復(fù)雜,直到現(xiàn)在,他才終于明白云溥心方才那句“其實宗門內(nèi)不少師兄師弟比我厲害”究竟是哪種意思。
太初劍宗當(dāng)真窮到這種地步了么?
許青墨第一次對號稱天下第一劍宗的太初劍宗的形象產(chǎn)生些許懷疑,說起來,謝驚雪似乎原先也是太初劍宗的人,許青墨的目光掠過唐年那張熱情洋溢的臉,緩緩落到謝驚雪身上。
謝驚雪對上許青墨的視線,身體先是一僵,隨后他便聽見許青墨幽幽地問:“你們太初劍宗的人都是如此么?”
“應(yīng)該……不是?”
謝驚雪回答得頗為遲疑,他出身謝家,在太初劍宗那段時間,謝驚雪自然從來沒有為錢財所發(fā)過愁,這也令他下意識以為周圍的劍修也與他一樣,但如今想來,謝驚雪忽然默了默。
許青墨從謝驚雪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他皺眉:“你也是如此么?”
“自然不是!”
謝驚雪一雙鳳眼難得有些驚愕地瞪圓,他急忙反駁,許是怕許青墨不信,謝驚雪頓了頓,又補充說:“我以前家境不錯,從未因為錢財發(fā)過愁。”
許青墨不語,也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信,但當(dāng)謝驚雪神色難得顯露出幾分不自然時,許青墨的目光卻又已經(jīng)從他身上移開,謝驚雪聽他禮貌拒絕唐年:“我不需要情人。”
于是唐年一雙狗狗眼也跟云溥心一樣變得黯淡下來,師兄弟兩人舉動如出一轍,全都眼巴巴盯著許青墨,似乎是希望許青墨能夠回心轉(zhuǎn)意,但許青墨早已不想同這對笨蛋師兄弟糾纏,他無情轉(zhuǎn)身,帶著謝驚雪登上臺階。
見許青墨要走,謝驚雪下意識跟上,但他沒走幾步,卻忽然感覺有兩道令人無法忽視的灼熱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謝驚雪腳步微頓,他警惕地回眸望去,便與還呆在樓下的師兄弟二人組對上視線。
隨著許青墨一步步往上,師兄弟二人的脖子也跟著越抬越高,他們滿眼羨慕地望著許青墨……準(zhǔn)確來說,是站在許青墨身邊的謝驚雪。
羨慕?
謝驚雪蹙眉,一時有些琢磨不透這兩人目光的用意,直到許青墨走到一半時,忽然停下腳步,他回想起先前在那本小黃文里看到的內(nèi)容,仍是有些不放心,便叮囑謝驚雪:“不要學(xué)他們。”
樓下的一對師兄弟成為了許青墨教育謝驚雪的反面案例:“他們那么做不好,我們不能為錢財出賣自己。”
許青墨語重心長,越回想那本小黃文,他便越憂心忡忡,生怕自己一個沒看住,那本小黃文里寫的內(nèi)容就會在自己面前再度上演。
面對許青墨如老父親般擔(dān)憂的目光,謝驚雪沉默了好一會,才緩緩點頭:“嗯。”
“如果你實在缺錢,可以直接和我說。”
“……嗯。”
見謝驚雪一直乖乖點頭,許青墨心底那塊高懸著的大石終于轟然落地,他悄然松了一口氣,卻沒能注意到,當(dāng)他安心轉(zhuǎn)頭后,謝驚雪忽然流露出的復(fù)雜神色。
此時此刻,謝驚雪總算明白那對師兄弟為何要用那樣的目光看待自己了,因為在唐年和云溥心眼中,謝驚雪大概是——一個成功傍上大款的小白臉!
這在一眾貧窮又找不到道侶的劍修里,是多么稀有的存在!簡直值得全太初劍宗學(xué)習(xí)!
不愧是常年占據(jù)宗內(nèi)排行榜第一的謝驚雪!做什么都是第一!
謝驚雪:“……”
不知為何,此時此刻謝驚雪忽然有些慶幸。
幸好,謝驚雪想,幸好他早就不用再回太初劍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