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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小金雀 化形

    這條路幾乎與電母所住之地完全相反, 而且太過冷清,比通往長生亭的那條路還要冷清數(shù)倍。

    隨著兩人越走越遠(yuǎn),原本還能看見的神仙也不見了蹤跡。

    柏鳶心生不安, 也沒得到好友回復(fù), 不由抬頭喚她, “芙蕖?我們”

    在看見好友神情的那刻,柏鳶的話卡在了喉嚨里。

    明明是白晝,但芙蕖臉上的笑容卻讓她渾身發(fā)顫。

    她嘴角夸張上揚,眼中閃爍著詭異的笑,臉上的表情更是扭曲。

    像是發(fā)現(xiàn)了她的注視, 芙蕖突然將她抓在手中,動作迅速又粗魯, 柏鳶完全來不及做出反應(yīng)。

    “你、你不是芙蕖!”

    柏鳶聲音顫抖,強(qiáng)烈的恐懼似乎化為實質(zhì)的手指慢慢攀巖至她的脊背, 讓她全身僵硬, 隨后又是止不住的顫抖。

    她像是聽見了什么好笑的話,臉上的笑容越發(fā)陰森與扭曲。

    忽地,一只有力的手精準(zhǔn)無誤的抓住了她的咽喉, 宛如鐵鉗一般緊緊卡在她的脖子上, 力度大到幾乎讓人窒息。

    柏鳶試圖用翅膀拍打他,但很快便因用不上力而無力垂落下來。

    在視線陷入黑暗前,柏鳶看見他眸色陰冷的褪去了偽裝, 露出那張稚嫩而扭曲的臉。

    少微星君。

    沒有刻意裝出來的溫和,臉上只余綿延不絕的陰冷, 就像是深處陰暗潮濕的山洞,寒冷的同時周圍還布滿了毒蛇。

    “我可不是那些軟囊飯袋的神仙,既然敢”

    柏鳶沒有聽清他說了什么, 暈過去前只看見她不停翻動著的嘴唇。

    “廢物!”

    看著已經(jīng)徹底昏死過去的小金雀,少微隨手將她丟進(jìn)袖中,又向著織女閣的方向走去。

    他自認(rèn)為性子還算溫和,但若真有人欺負(fù)到他的頭上,他也不會讓她好過。

    芙蕖竟然敢騙他,他可不像她之前認(rèn)識的神仙,他無法容忍被欺騙。

    尤其是

    她還殺死了他的愛寵。

    若兩人關(guān)系

    好時,他自然愿意容忍,但關(guān)系不好時

    織女閣

    芙蕖正在給好友的鞋上繡花,便有守門童子進(jìn)來尋她,“芙蕖,少微星君他又來了!”

    “不見,讓他滾!”

    好沒臉皮的男人,都說開了還非要找上來。

    就因為少微的事,害的小柏疑神疑鬼,都不讓她去找她玩了。

    想到這,芙蕖的眉頭越皺越深。

    “對了,少微星君讓我將這個送給你。”

    “不要!讓他滾”話說到一半,芙蕖卻被童子手中的綠色羽毛吸引,也顧不上什么,放下手中的繡花鞋沖了出來。

    她幾乎是慌亂的奪過羽毛,又將它放在鼻子下輕嗅,判斷出羽毛是誰的后,芙蕖的臉頓時陰沉下來

    人間,銀月城

    寬敞氣派的城主府深處,是一座精致卻陰暗的二層小樓,小樓窗戶緊閉,全身幾乎被青藤覆蓋。

    二樓的一間廂房內(nèi),一位身著白衣的漂亮女子正躺在木榻之上,看上去像是睡著了。

    在距離女子不遠(yuǎn)處,還有著一只姿容狼狽的綠色金雀,尤其是她的脖子附近,掉落了許多細(xì)細(xì)絨羽。

    芙蕖是被脖頸間傳來的痛意疼醒的,當(dāng)她伸手揉著脖子時,也看見了眼前的景象,一張簡陋的床榻、一把竹編椅子、除此之外,竟連張桌子都沒有。

    芙蕖思緒回籠。

    她記得少微拿著小柏的羽毛來威脅她,她在見到他時,便將他臭罵了一頓,然后她便沒有了意識。

    這是什么地方?

    是少微做的嗎?他怎么那么大的膽子,不怕犯天條了嗎?

    芙蕖正從榻上起身,余光便瞧見了一道綠色的狼狽小身影,她臉色大變,也顧不上查看周遭的環(huán)境,連忙撲到了小金雀的面前。

    “小柏?”

    “小柏?”

    她急的輕喚了兩聲,榻上的小金雀沒有絲毫醒來的跡象。

    芙蕖的心頓時懸在了嗓子眼里,她顫抖的抬起手,輕輕去觸碰她的身體。

    還有呼吸,只是

    看著好友氣息微弱的模樣,芙蕖眼睛酸疼的緊。

    她后悔了。

    若知道少微是這種無視天規(guī)戒律的性子,她就應(yīng)該聽小柏的話,別去招惹他。

    這樣也不會連累她了。

    看著這樣脆弱的小柏,迎面而來的愧疚幾乎要將芙蕖淹沒,她終是忍不住,趴在木榻上大哭出聲。

    柏鳶是被一陣陣哭聲喚回神志的,那聲音除了吵人外,還極為耳熟,是芙蕖的。

    柏鳶強(qiáng)迫自己清醒過來,想要去安慰好友,讓她不要哭的那么傷心。

    終于,她成功的睜開了眼,漆黑頓時被光亮取代。

    她看見芙蕖整個人撲在榻上,腦袋埋進(jìn)手臂里,那源源不斷的哭聲便是從她那里傳來的。

    柏鳶頭一回見芙蕖哭。

    她條件反射的想開口安慰她,但喉嚨里傳來的劇烈刺痛讓她的眼淚不自覺的掉了出來。

    好疼。

    像是有無數(shù)尖銳刀子在她喉嚨里凌遲。

    將腦袋埋進(jìn)袖中哭泣的芙蕖并沒有注意到好友醒來,也沒瞧見她幾乎快要疼暈的那一幕。

    柏鳶蜷縮著身子緩了許久,才堪堪止住了眼淚,“芙”

    剛說一個字,喉嚨再次傳來難耐的痛意,柏鳶不敢再開口,她托著疼痛過后沉重的身子走到好友跟前,用翅膀拍了拍她的腦袋。

    芙蕖,別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

    她在心里補(bǔ)充道。

    埋頭痛哭的芙蕖察覺到觸碰后,幾乎是第一時間抬起了頭。

    她明媚漂亮的臉上此刻布滿淚痕,并不是一滴淚,而是滿張臉。

    并無美感,但卻讓人心疼。

    柏鳶伸出翅膀為她擦去眼淚,隨后又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你不能說話了?”

    芙蕖的眼淚又掉了下來,看得柏鳶心都快碎了。

    她連忙搖頭,澄澈的眼眸直直的看著她,似乎想要通過眼神傳達(dá)信息。

    芙蕖的視線落在她的脖子上,這回看得更加真切,她脖子上除了缺失的絨羽外,露出來的皮膚上滿是鮮艷的紅痕。

    “我知曉了。”

    芙蕖小心翼翼的捧起好友,將她擁入懷中。

    小柏她是喉嚨疼的說不了話。

    都怪她盲目自信。

    看著芙蕖懂了她的意思,柏鳶還沒來得及松口氣,一滴眼淚又落在她的腦袋上。

    柏鳶一頓,再一次用翅膀拍了拍芙蕖的手臂。

    她無事,不用哭的這般傷心。

    只是喉嚨痛罷了。

    “少微,那該死的賤人!”

    小柏出生不久,兩次受傷都是因為他,第1回 是他的鷹,第二回則是他本人。

    “還有我。”芙蕖又低聲自責(zé)起來,“若不是為了報復(fù)我,他不會把你也抓來的。”

    柏鳶搖頭。

    既然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再自責(zé)也沒有用。

    她拍拍好友的胳膊,又抬起翅膀指了指被藤蔓覆蓋的窗戶。

    芙蕖懂了她的意思。

    小柏是想讓她們逃。

    但

    她剛才在看見小柏受傷時已經(jīng)試過了,這間屋子像是被下了什么法術(shù),她無法打開。

    可看著好友眼底的光亮,芙蕖將她放回榻上,再一次走到門前,伸手去開。

    就在芙蕖的手剛要觸碰到門時,木門突然從外打開,身著青衣的少微迎著晚霞站立于門前。

    見著他,芙蕖頓時動了怒,揚起手就向著少微的臉招呼去。

    少微側(cè)頭躲過,單手抓住了芙蕖的手,清秀稚嫩的臉上帶著一絲嘲諷的笑,“你還真以為我不打女仙?”

    說罷,便將芙蕖重重甩了出去。

    “少微,你真是瘋了!”芙蕖像是頭一回見到他一樣,咬牙切齒道:“你自己私下凡間也就罷了,你竟然還敢擄我下界?你真以為自己無法無天了?你可知我在見你之前,我就已經(jīng)讓”

    少微勾了勾唇角,替她道:“你就讓人幫你傳信對吧?”

    “你”芙蕖身形一僵,像是想到了什么,臉色霎時間變得極其難看。

    “放心吧。”少微走進(jìn)她,竟帶著平日里的溫和,只是說出來的話卻讓人脊背發(fā)涼,“你的消息傳不出去的,我已經(jīng)請了神仙替代你的身份,就算被發(fā)現(xiàn),至少也得是一個月以后了?”

    天上一月,地上幾十年,他就算回天遭受處罰又如何?

    芙蕖她敢騙他至此,他絕不會就這么輕易算了。

    “至于小柏”少微看向榻上呼吸微弱的小金雀,嘴角勾起一抹冷凝的笑意,“你要怪就怪芙蕖吧,你好不容易從我的愛寵口下逃生,卻因為她的愚蠢,讓你再一次犯在我的手上。”

    “你、你住口!”

    “惱羞成怒了是吧?”少微走到芙蕖身邊,抬手禁錮住她的下巴,冷笑道:“下月初三是吉日,到時便是你我成婚之日。”

    “呸——”

    “我才不會和你這瘋子成親!”

    少微臉色不變,像是完全沒有被她激怒,他抬眸看向小金雀,對芙蕖道:“你可知我為何帶她下凡,又為何留她一命?”

    見芙蕖一臉屈辱的點頭,少微得意的揚長而去。

    在他轉(zhuǎn)身離開時,柏鳶看的真切,他眼底分明已經(jīng)沒有了對芙蕖的喜愛,只有報復(fù)得逞的快意。

    待門關(guān)上后,芙蕖又叫罵了許久,隨后抱著柏鳶一陣哭。

    “別、別哭。”看著好友又絕望又傷心,柏鳶忍著喉嚨上的劇烈痛意艱難開口道:“他只、請人扮了你,我、我失蹤太久的話,師父、一定會來尋、我的。”

    無論師父師兄再怎么粗心,絕對不會像少微說的那般,她們失蹤一月才會被人發(fā)現(xiàn)。

    聽見她沙啞的聲音,芙蕖心中悲傷更勝,卻也不敢再哭。

    她不想小柏在身體不適的情況下,還要來安慰她這個罪魁禍?zhǔn)?br />
    九重天,金闕云宮

    下了朝會,月老剛出宮門,便有若干同僚圍了上來。

    “恭喜恭喜,恭喜月老喜得佳徒!”

    “下回你可要讓我們見一見,讓你迫不及待為她請旨的好徒兒啊。”

    “月老  ,你”

    “”

    月老收徒并不是特別大的事,之所以會有這么多祝賀,完全歸功于月老的好人緣,一直到完全出了金闕云宮,他耳邊的祝賀聲才少了下來。

    想著還在宮里等自己的小柏,月老加快了回程的速度。

    出乎意料的,月老并沒有在進(jìn)門的大殿外看見盼望自己的小柏,而是百無聊賴到啄綠葉的清安。

    “傻徒兒,你師妹呢?”

    聽見師父的聲音,清安立刻飛到他面前,氣沖沖的道:“師父,小柏妹妹和別人跑了!”

    “跑了?”月老先是睜大眼睛,隨即了然,他抬起手中的引薦表文在徒弟的腦袋上重重一錘,“你這孽徒,就知曉給你師妹亂扣帽子?快說,是怎么回事?”

    清安委屈抱頭,固執(zhí)道:“本來就是嘛。”

    月老作勢又要錘他,“還敢說?”

    清安靈活飛到師父的頭頂上方,語氣憤懣不平,“之前來了一位織女,小柏妹妹見了她,就像是狗見了肉,‘唰’的一下就沖過去了,她不過就說了兩句話,小柏妹妹就跟著她跑了,哪里還記得我這個師兄?”

    他又沒有胡說,小柏妹妹就是跟人跑了!

    月老了然的順了順胡須,看向手中的引薦表文。

    小柏大約是與朋友玩去了,那他就助她一臂之力,讓小柏玩的盡興些好了。

    月老捏緊引薦表文,在心底默念咒語后,便將它拋了出去,笑道:“快去尋你的主人吧。”

    金邊紅紙的表文立刻化為一只紅色蝴蝶,扇動著翅膀飛出了月老宮。

    “師父!你這樣我就不能第一時間看見師妹化人了!!”

    看著又要鬧起來的小麻雀,月老背過身,假裝沒有聽見。

    這時,守門童子匆匆來報——

    “師父,三太子來了!”

    清安快速飛到童子身前,睜大眼睛,“你說誰來了?”

    “三、三太子。”

    月老沒理會清安,對童子吩咐道:“請三太子去主殿,我隨后就來。”

    童子領(lǐng)命,退了出去。

    清安立刻湊了上來,“師父,哪吒他肯定是來找小柏妹妹的,他最近就纏著小柏妹妹,和牛皮糖似得。”

    月老:“”

    “休要胡說!”

    說哪吒來找小柏他是信的,可要說哪吒纏著小柏月老光是想想那個畫面,就覺得十分驚悚

    月老甩掉纏上的徒弟后匆匆趕去了主殿,遠(yuǎn)遠(yuǎn)地,他便看見站在殿門口的哪吒。

    他翩然而立,似如畫中仙走出,他身著紅衣,邊角則是由金線繡成的細(xì)膩蓮花,絢麗奪目。

    離得近些,月老看見他的墨發(fā)被精心梳理成了兩個發(fā)髻,發(fā)髻邊裝飾著新鮮的紅蓮,正散發(fā)著幽幽蓮香。

    他的懷中緊緊摟著一只仙兔,那仙兔雪白柔軟,雙耳軟軟垂在他腕間,將他略有沉靜的臉襯托的親和了許多。

    月老盯著哪吒可愛的臉蛋,又想到自家清安人形時的不修邊幅的邋遢模樣,頓時覺得這徒弟可以不要了。

    “師父——”

    像是意識到了什么,清安頓時發(fā)瘋,用鳥喙連續(xù)戳了好幾下月老的手背。

    月老的臉更黑了,團(tuán)起聒噪的傻徒弟就丟了出去。

    大殿頓時安靜了。

    “三太子怎么有空來我這?”

    做同僚上千年,這還是哪吒頭回來他這里。

    他以前聽李天王說,哪吒他只要不開心便會變?yōu)樾『⒌哪樱袢找磺疲故怯X得哪吒比平日里大人的模樣心情還好。

    哪吒對他頷首,伸手摸了摸環(huán)在手臂間的仙兔,淡淡道:“我是來找阿鳶的。”

    “阿鳶?”月老初聞還愣了一會,但很快反應(yīng)過來,對他道:“小柏出去了,聽她師兄說,她是與織女閣的女仙一同離開的。”

    哪吒腦海里頓時冒出了一道白色身影,微微蹙眉后與月老辭行。

    望著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的哪吒,月老陷入了沉思。

    看上去,他家小柏似乎是和大名鼎鼎的哪吒三太子交上朋友了

    人間,銀月城

    夜幕降臨,原本就昏暗的二層小樓徹底陷入了黑暗。

    柏鳶閉上眼睛,身體發(fā)軟的靠在好友身上,喉嚨傳來的不適讓她無法安睡。

    芙蕖同樣也沒有睡意,她的手輕輕搭在小柏的身上,試圖讓她好受些。

    忽地,昏暗的窗外有紅光顯現(xiàn)。

    芙蕖抬眸看過去,就見一張泛著紅光的蝴蝶穿透木窗,飛到了她們的面前。

    她抬手想要接過,那蝴蝶卻像是有生命那般躲開了她的手,隨即變?yōu)橐粡埣埦従徬侣洌(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纳w在了小金雀的身上。

    伴隨著好友被紅光包裹,芙蕖頓時明白了這是何物。

    她幾乎一瞬就睜大了眼睛,生怕錯過小柏一絲一毫的變化。

    紅光散去,女子的曼妙身形赫然顯現(xiàn),烏黑秀麗的長發(fā)如絲綢那般鋪在她的身上,遮住了她赤。裸的雪白身軀。

    她烏發(fā)下是緊蹙的眉梢和微微泛白的嘴唇,但最嚴(yán)重的莫過于她細(xì)膩雪白脖子上的一道道紅色勒痕,與之雪白肌膚對比顯得觸目驚心。

    芙蕖心臟一縮,強(qiáng)烈的自責(zé)與心疼讓她不由咬緊唇瓣,憋了許久才將眼底的淚水憋了回去。

    但她強(qiáng)忍到顫抖的動作還是引起了另一位當(dāng)事人的注意,柏鳶緩緩睜開眼,抬眸看向她。

    “芙、芙蕖,怎么了?我沒事的。”

    好友輕盈悅耳的聲音被沙啞取代,那沉重的聲線像是每多說一句都會有刀子在上面凌遲。

    “我沒事,小柏,你快別說話了。”

    她心都要碎了。

    柏鳶點點頭,正欲閉上眼時,就見好友扯下腰間的錦囊,從里面掏出來一身雪白仙衣。

    她似乎意識到了什么,微微垂頭。

    入目便是胸前的雪白起伏,她她變成人了?!

    可她并不在天庭,怎么會?

    “月老為你寫的引薦表文得到了玉帝承認(rèn),那它就具有了法力,剛才你休息時,我曾看見表文落在你身上,隨后就消失了。”芙蕖動作輕柔的將好友從榻上扶起,取出里衣為她披上,“應(yīng)該是月老讓它來尋你的。”

    柏鳶看著好友耐心為自己穿衣的動作,搖了搖頭,她其實就是喉嚨疼導(dǎo)致的疲累。

    可看著她猩紅的眼眶,這些話又被壓回了肚子。

    芙蕖顯然是知曉,她會這般,定然是太愧疚了,她不想這時阻止她。

    穿好里衣后,芙蕖又為她穿上了那件雪白仙衣,“我身上攜帶的只有我常穿的顏色,等我回到時候再給你做新的。”

    柏鳶點了點頭。

    將衣裳為好友穿上后,芙蕖瞧著她神情倦倦,便重新將她扶回榻上,“先休息,等你好些了我們再想法子離開。”

    柏鳶乖乖躺好,將想要守在塌邊的好友也拉了上來。

    芙蕖身子一僵,但還是配合著上了榻,剛躺好,小柏的腦袋就靠了過來,手臂也輕輕抱住了她的腰,輕聲道:“我沒事,別再偷偷哭了。”

    第22章 小蓮藕 土地

    翌日,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錯綜復(fù)雜的窗欞與青蔓,讓昏暗的房間有了少許光亮。

    芙蕖率先醒來,入目便是好友漂亮的臉, 以及不自覺蹙眉的睡顏。

    她小心抬手挑開她脖頸間的墨發(fā), 那刺眼的紅痕并沒有消退的跡象, 反而因睡了一晚更顯鮮紅如血。

    忽地,雙眼緊閉的少女睜開眼,她眸子極為清澈干凈,宛如秋水般動人心弦。

    柏鳶嘗試開口,可喉間的刺疼并沒有好轉(zhuǎn)的跡象。

    “先好生休養(yǎng), 現(xiàn)在距離下月初三還有十幾日,少微、不, 是那賤人不會這么快找我們的麻煩。”芙蕖又在心底罵了少微許久,這才伸手將好友攬在懷中, 抬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我昨日醒來時便發(fā)現(xiàn)我的法力消失了, 現(xiàn)在幾乎與凡人一致。”芙蕖蹙眉,又低聲問問懷中之人,“小柏, 你呢?”

    柏鳶

    輕輕搖頭。

    她也一樣, 甚至她連變回原型也做不到。

    “也不知少微從哪里學(xué)來的法術(shù),簡直陰狠至極。”

    芙蕖恨的咬牙切齒。

    又過了七八日,柏鳶的喉嚨有所好轉(zhuǎn), 慢慢說話也不會太疼,只是周遭的紅痕依舊未曾消退, 看著極為可憐。

    在這幾日間,柏鳶也發(fā)現(xiàn)這間屋子的禁足只對芙蕖生效,她能打開房間自由進(jìn)出, 但若想要帶上芙蕖,便兩人都出不去。

    柏鳶前兩日便想出去查看,但芙蕖卻因為她傷重到說不出話為由,硬生生將她攔了下來。

    “如今我能說話了,便出去看看,想想法子帶你離開這里。”

    天上地下時間流速不一,要是師父師兄隔個兩日才發(fā)現(xiàn)她失蹤,那芙蕖豈不是真要和少微在一起?

    想起少微離開時陰冷的模樣,柏鳶心中一陣后怕。

    她害怕少微,也害怕去陌生的地方,更害怕遇上危險,但芙蕖是她的至交好友,她無論如何也不愿意看見少微強(qiáng)迫與她,還是用她來威脅芙蕖。

    少微先以芙蕖之貌騙她出來,后又以她的羽毛騙出芙蕖,他分明就是拿準(zhǔn)了她們兩個互相在乎,才會將她們一同擄下凡。

    而芙蕖會為了她委曲求全,她又怎么可能眼睜睜看著芙蕖為她犧牲呢?

    芙蕖顯然是料到了她的想法,卻依舊拉著她的手不放。

    “你現(xiàn)在沒有法力,又生的美貌,萬一遇上不安好心的凡人怎么辦?”芙蕖說著說著便冒出了一身冷汗,她拉緊好友的手,堅決不讓她出去。

    “無事,凡人傷害不了我。”見好友這般,柏鳶扯下腕間的紅線,語速緩慢道:“這是師父給我的法寶,雖然沒什么攻擊力,但對付凡人肯定是夠了。”

    而且,她感覺自己現(xiàn)在的精力應(yīng)當(dāng)比普通凡人更好。

    芙蕖依舊眉頭緊皺,握著她的手沒有放開的跡象。

    柏鳶反握住她,明亮的眸子落在她的臉上,認(rèn)真道:“芙蕖,我沒辦法看著你為了我做不喜的事。”

    “是我害了你,我必須要保護(hù)好你,這是我的責(zé)任。”

    “不。”柏鳶搖頭,“是少微害得我。”

    誠然好友有不是的地方,但男女情愛不是都會有好結(jié)果,是少微太過較真。

    就算他真的怨芙蕖,也不至于將她擄下凡后強(qiáng)迫她,這和拐賣有何區(qū)別?

    “我意已決,我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你和她成親。”

    芙蕖聞言默默垂淚,“就算你能出去,沒了法力,你又該如何去尋人救我?”

    柏鳶抬手擦去她的眼淚,道:“我去尋尋附近有無神仙,屆時我便請他上天求救,無論如何,都比待在房間里坐以待斃的好。”

    芙蕖本不是畏手畏腳的性子,但經(jīng)過這一回,她不僅變的愛哭起來,連以往沖動熱情的性子也不見了。

    看著好友決然的臉,芙蕖自知無法阻止她,便將她拉到榻前。

    “我替你梳頭,還有,掩蓋你脖子上的傷口。”

    芙蕖的手很巧,不多時便將她披散的發(fā)絲在腦后挽成了一個發(fā)髻,又取下自己頭上的一朵白色絨花為她簪上。

    很素雅,但卻襯托的小柏顯得更加憔悴,仿佛大病初愈那般,就怕她一個不小心再次倒下。

    芙蕖抿唇,打算重新為她梳頭。

    柏鳶卻是搖頭,她不想再耽誤時間,多一點時間,就多一分機(jī)會。

    “你這樣,我怎么能放心。”

    小柏下一秒就要倒下的脆弱模樣,她怎么能安心自己一人留著此地。

    柏鳶卻握住了她的手,眸色認(rèn)真堅決的對她搖頭。

    芙蕖側(cè)過頭,抬手擦去眼角的淚水,再轉(zhuǎn)身時又帶了一絲苦澀的笑。

    她從錦囊中抽出兩方白紗,一方輕輕環(huán)在了好友的脖子上,擋住了她那雪白肌膚上的駭人紅痕,一方則戴在她的臉上。

    “若尋不到神仙幫助,便”芙蕖一頓,道:“便不用再回來了。”

    少微從始至終恨的就是她,小柏在這里也只會受她的連累。

    “而且,你不在,我也不用受制于他。”

    柏鳶沒回答,抱了她一下便開門走了。

    就算沒有她,少微想要強(qiáng)迫芙蕖亦能做到,無論她在與不在,芙蕖都會受到欺負(fù)。

    她一定會尋到幫助,再回去

    救芙蕖出來

    少微大約是對自己的法術(shù)很自信,廂房外并沒有人看守。

    柏鳶沒有多看這被青蔓覆蓋大半的小樓,尋著樓梯后快速離開。

    周遭十分安靜,并沒有人或者妖怪出沒的跡象,但柏鳶不敢放松,躡手躡腳的向著前方走去。

    終于,在走了好一會兒后,入目是長長的紅木走廊,走廊的兩則擺有精致打理的盆栽。

    柏鳶收回目光,只看陳設(shè),這里應(yīng)該是凡人的住宅,且為權(quán)貴之家。

    柏鳶的動作更加謹(jǐn)慎起來。

    這回剛行不久,柏鳶便聽見了一陣陣腳步聲,她連忙躲在了粗大的柱子后。

    “城主的朋友是個什么身份?城主居然對他那般有禮?還讓我們都聽他的吩咐?”

    “城主慣愛尋仙問道,沒準(zhǔn)這是什么神仙呢?”

    “這么年輕的神仙?”

    “”

    等到腳步聲完全消失后,柏鳶又在四周打量后,才從柱子后鉆出來,快速向著那群小廝們來時的方位跑去。

    托她現(xiàn)在是仙體的福,雖然用不出法術(shù),但耳清目明,一路上稍微有點動靜,便都被她躲開。

    佛堂、茶室、荷花池、涼亭

    柏鳶穿過了一道又一道繁瑣走廊,正當(dāng)她面對左右二選一之時,左側(cè)突然傳來奇奇怪怪的聲音。

    笑聲、鞭笞聲、棍棒敲打肉。體聲以及努力抑制的哀疼聲。

    柏鳶猶豫了許久,選擇了左邊。

    隨著距離拉近,那些奇奇怪怪的聲音也越來越清晰,柏鳶的速度也慢了下來。

    她小心翼翼躲在墻后,悄悄的探出了一雙眼眸。

    一方破落的小院中,四個小廝打扮的男子正圍著另一位年輕男子拳打腳踢,除此之外,落在他身上的還有鞭子、長棍。

    那年輕男子長得極為好看,像是溫潤的寶玉,溫柔又平和,此時他因為疼痛而臉色蒼白,額頭上的墨發(fā)也被汗水打濕。

    忽地,那男子像是察覺到了什么,一雙溫柔的褐色眼眸看了過來,正與她對上。

    他眼中沒有求援,只有波瀾無驚的平靜。

    柏鳶腦海正進(jìn)行著一番天人交戰(zhàn)。

    反方告訴她:你該離開了,別再這時多管閑事,上一世的教訓(xùn)還不夠深嗎?

    正方卻告訴她:你真的要見死不救?那些人的動作分明是想要活活打死他!

    忽地,那男子移開了目光。

    柏鳶也在這時做出了決定。

    她因被人殺害而重獲新生,又因幸運被選中為仙,若她真的無視需要幫助的凡人,那她還是神仙嗎?

    柏鳶扯下腕上紅線,輕聲念出師父教給她的咒語后,對著小院中行兇的幾人甩了過去。

    霎時間,紅線宛如一條靈動的火蛇,在空中劃出一道絢麗的紅光后,精準(zhǔn)無誤的將那四人纏上。

    被纏住的四人面露驚恐之色,正欲放聲求救時,紅線卻無限蔓延,將他們?nèi)矶脊诉M(jìn)去。

    柏鳶見此,又四處打量發(fā)現(xiàn)無人時,便快速走到小院,將地上躺著的男子攙扶起來。

    “你沒事吧?還能走路嗎?”

    被年輕女子突然攙扶,易知之身形微僵,但還是點頭道:“我無事,多謝仙、姑娘,你先離開吧。”

    “那你呢?你不走嗎?”

    易知之搖頭,“我不走,我是這里的人。”

    柏鳶心中更是疑惑,又勸說了兩句,他依舊固執(zhí)的不愿意離開。

    她不能強(qiáng)行將他帶走,只得起身,問道:“你可知從何處出去?這附近有無土地城隍廟?”

    “從那條小徑出

    去,往東拐走兩里便能看見城主府的小門。至于土地廟,從小門出去后向北而行十里地便是了。”

    柏鳶面露喜色,對他道謝后,將那群小廝打暈丟遠(yuǎn)后快速離開。

    原來她差點就與正確的路失之交臂了。

    按照男子所指之路,柏鳶先是出了城主府,又快速向北而行。

    她不敢再耽誤時間,幾乎是一路跑了過去。

    在看見“土地廟”三個字的那刻,柏鳶顧不上歇息,大步推門走了進(jìn)去。

    土地廟并不大,柏鳶一進(jìn)大門便瞧見了土地的神像,她走進(jìn)神像,輕聲喚他。

    “土地爺,您在嗎?”

    柏鳶沒有得到回應(yīng)。

    “我是月老坐下的紅線仙子,與好友織女被少微星君截下凡間,希望您能現(xiàn)身幫助我們,屆時我們一定會好好報答您。”

    依舊沒有回應(yīng)。

    柏鳶知曉定然也會有凡人與土地傾訴許愿,她并不喪氣,而是輕呼吸一口,不停重復(fù)著之前的話。

    這一重復(fù),便過了小半個時辰。

    柏鳶有些喪氣,正思索去尋城隍廟時,面前的土地像便發(fā)出了耀眼白光。

    “仙子,且慢——”

    柏鳶眼睛一亮,轉(zhuǎn)身看向矮小的土地。

    土地見了她,躬身歉疚道:“剛才我有事耽誤了一會兒功夫,勞仙子久等了。”

    柏鳶連忙將他扶起,沙啞的聲音難掩喜意,“您出現(xiàn)便好,我”

    她又將自己的經(jīng)歷說了一遍,最后誠心祈求他的幫助。

    “仙子有求于我,我自當(dāng)應(yīng)允。”土地面露難色,又道:“只是我現(xiàn)在還有一樁事未處理,煩請仙子在此地等我一個時辰。”

    柏鳶頷首,“勞煩您了。”

    土地轉(zhuǎn)身回了神像,在柏鳶未曾看見的角落里,他露出了歉疚與痛苦之色。

    柏鳶不敢亂跑,害怕土地回來后找不到她。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柏鳶的心也愈發(fā)激動起來,她很快就能救出芙

    “小柏,你是在等我嗎?”

    忽地,熟悉的聲音在土地廟響起,柏鳶身體一僵,轉(zhuǎn)身看見來人容貌時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第23章 小金雀 “喜歡打人,是嗎?”

    是少微!

    在看清他臉的那一刻, 柏鳶的瞳孔急速放大,臉色霎時間變得更加蒼白,她嘴唇微顫, 良久發(fā)不出聲音。

    她的手條件反射的搭在手腕的紅線上, 想要像對付那群凡人那樣對付他。

    可真的搭上去時, 她卻不敢用。

    先別說她的法力低微無法做到無聲念咒語,就算僥幸念了出來,紅線真的能捆住少微嗎?要是困不住的話,那她身份暴露,少微會不會冒出新的法子來對付芙蕖?

    柏鳶不敢賭。

    “我的注意都放在芙蕖身上, 倒是忘了你。”

    少微站在土地廟門口,溫暖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 卻無半分暖意。

    他的笑容冷的嚇人,像是前一秒對你微笑, 下一秒就會掐你的脖子。

    柏鳶后退兩步

    自從小柏離開后, 芙蕖的心便一直跳個不停,她靜不下來,只能在廂房內(nèi)來回踱步, 以掩蓋自己的焦躁不安。

    忽地, 廂房大門被重重踢開。

    芙蕖抬眸,就見少微逆光而站,而他的手正緊緊摟著昏死過去的小柏。

    她的眼睛瞬間猩紅, “少微,你這個瘋子!快放開小柏!”

    說罷, 芙蕖便不顧一切沖上去打他。

    少微冷笑著躲開,順勢將摟著的白衣少女重重推了出去。

    芙蕖也顧不上生氣,接住好友后連忙去查看她的身體, 發(fā)現(xiàn)并沒有明顯的外傷后,憤恨的眼神再一次瞪向少微。

    “這才到哪兒啊?”少微無視她仇恨的眼神,抬手劃過手中的拂塵,漫不經(jīng)心道:“我改變主意了,下月初三”

    少微輕撫拂塵的手抬起,指向昏過去的柏鳶,笑道:“我要與小柏成親。”

    “你!”芙蕖顧不上好友,她憤恨起身,不顧一切的沖向少微,“你簡直令人惡心!”

    少微冷著臉躲開向他臉上招呼來的巴掌,反手一巴掌甩在了芙蕖的臉上,這一巴掌他用了十成十的力氣,芙蕖被他打的摔在地上,腦子一片空白,連耳朵里也嗡嗡作響。

    “我惡心?”少微嘴角勾起嘲諷的笑,“你難道就是什么好東西?”

    “小柏她最倒霉的事,便是認(rèn)識了你這個朋友,不然”少微的視線落在被他迷昏的柏鳶身上,“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會過得更好吧?”

    有了人身,有很大的機(jī)會能能成為某一宮的仙子,成為仙箓上的神仙。

    “但現(xiàn)在,她因為你,不僅被我打傷帶下凡,還要多出一個夫君來。”

    說罷,少微大笑出聲,清秀的臉此刻變得面目可憎起來。

    芙蕖垂下眸,捂著臉壓下心中翻涌而起的怒意,好生道:“是我對不起你,是我錯了,你放過小柏吧,她是無辜的。”

    “無辜?她可不無辜。”看著低眉順眼的芙蕖,少微驟然升起一股惱意,她就是為了那只鳥,才會這么對他。

    既然她那么在乎那只鳥,現(xiàn)在他就要用那只鳥來補(bǔ)償她犯下的錯。

    他現(xiàn)在什么都不在意,只想看見芙蕖那張痛苦、憤恨、無助的臉。

    少微走到她身側(cè),伸手捏住她下巴,強(qiáng)迫與之對視,“若是她當(dāng)初乖乖被我的愛寵吃了,就什么事也不會有,所以,她一點也不無辜。”

    柏鳶醒來時,就發(fā)現(xiàn)好友背對著她坐在完全黑暗下來的窗邊,她孤寂的身影一顫一顫的,明顯是在憋著哭。

    她立刻從榻上起身,走到她身側(cè)喚她的名字。

    “芙蕖?”

    聽見熟悉的聲音,芙蕖條件反射的顫抖了一下,隨后轉(zhuǎn)身攬住她,憋了一下午的眼淚在此時決堤而出,“對不起,對不起,小柏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對不起你。”

    “怎么了?”

    她離開時芙蕖的心情已經(jīng)有所好轉(zhuǎn),就算她求助失敗,也不至于讓芙蕖這般反常。

    難不成少微又做了什么威脅她的事?

    芙蕖僵硬的重復(fù)了許久的“對不起”后,才將小聲將少微改要與她成親的事說了。

    柏鳶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么。

    察覺到小柏身體的僵硬,芙蕖抬眸,自責(zé)道:“她都是為了報復(fù)我,你”

    小柏怎么會被她連累至此,明明做了錯事的是她,為什么少微要報應(yīng)在小柏的身上。但凡遭受這一切的是她,芙蕖都不至于這么痛苦。

    她甚至在想,若她死了,少微是不是就能放過小柏?

    隨著芙蕖松開她,柏鳶也看見她白皙臉上的淚痕以及鮮紅掌印,她頓時氣血上涌,“你的臉?他打你了?”

    “我無事。”芙蕖搖頭,并不在意臉上的傷,她道:“若他執(zhí)意如此,那我就算”

    正當(dāng)芙蕖開口時,廂房外傳來了有序的敲門聲。

    兩人頓時齊齊向門口望去。

    不會是少微。

    若是少微,根本就不會敲門。

    柏鳶離門更近,她正欲開門查看,一道強(qiáng)烈的白光將她彈了出去。

    “小心!”

    芙蕖接住她,警惕的對門外道:“是誰?”

    “我是城主府的人,請問里面的是柏鳶姑娘嗎?”

    芙蕖看向好友,眼底劃過一絲狐疑。

    早在門外之人開口前,柏鳶便聽出了他的聲音,正是她逃出去時救下的年輕男子,名喚易知之。

    她頷首,對外面道:“我是,你怎么會來這?”

    門外的人微頓,隨即道:“我是偷偷來的,怕等會被發(fā)現(xiàn),能冒昧進(jìn)來嗎?”

    柏鳶與芙蕖對視一眼,皆在對方眼底看見了贊同。

    “好,請進(jìn)。”

    她們開不了門,只能讓易知之自己開門。

    “冒犯了。”隨著溫和的三個字落下,大門從外打開。

    月光如水,年輕男子修長的身影顯現(xiàn)。

    比起下午的狼狽,他換了一身發(fā)白的青衫,將他白皙好看的臉襯的更加溫潤無害。

    易知之進(jìn)門后,便立刻將其關(guān)上。

    “柏鳶姑娘,抱歉這么晚上門,我今日看見你被”

    伴隨著男子好聽的聲線,柏鳶兩人也知曉他為何會半夜造訪。

    原來是他下午看見了少微將她拖到了這里,當(dāng)時的柏鳶陷入昏迷,完全沒有自我意識,加之初遇時她迫不及待想要出府的舉動,他便起了疑心,打算晚上偷偷造訪。

    “所以,我想柏鳶姑娘你們是不是需要我的幫忙?”

    柏鳶還未回答,就聽芙蕖問道:“你可知少微是何人?你如何幫我們?”

    “我知曉。”易知之眉眼低垂,“他應(yīng)該是法力高深的神仙吧?還有柏鳶姑娘你們,也是吧?”

    救他時柏鳶姑娘所使的紅線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既然你知曉他是神仙,你一介凡人,如何救我了我們?”芙蕖語氣淡淡。

    “我可以幫你們傳信,以此報答柏鳶姑娘的相救之恩。”

    聽到這話,芙蕖的眼亮了一瞬。

    柏鳶卻是搖頭,她拉過芙蕖的手,“你可知我為何會被少微抓回來?”

    “為何?”

    “那土地聽命少微。”

    “什么?”芙蕖氣的大罵:“少微好大的手段,竟然連土地都聽他的。”

    既然如此,送信便行不通了,這樣不僅沒有用,還會害了好心幫忙的易知之。

    柏鳶看向他,“謝謝你,你有這份心便足以,我在救你時并未想過要你的報答。”

    “走吧。”芙蕖作勢趕人。

    易知之沒動,轉(zhuǎn)而看向柏鳶,認(rèn)真道:“銀月城除了土地廟外,城外百里地外還有一座城隍廟,我可以去幫你們傳信。”

    以他行走的速度加上休息時間,大約半日便能抵達(dá)。

    “你為何非要你可知若是被少微發(fā)現(xiàn),你會被他殺死的。”

    柏鳶救他,不是為了讓他替自己傳信,更不想要害死他。

    “柏鳶姑娘你有所不知,其實我”易知之看向自己的手,隨即目光灼灼的看向柏鳶,對她笑道:“我已時日無多,能在僅剩的時間里幫到你們,我會很開心。就算我因此死去,我也不會有絲毫怨言。”

    九重天

    從月老宮離開后,哪吒便單手摟著懷中的仙兔向織女閣走去,又從織女閣那里得到消息,說芙蕖出去了。

    哪吒眸色暗了許多。

    不是說好了明日見,為什么不等他?

    那芙蕖不是和少微打的火熱嗎?怎么又纏著阿鳶?

    摟著仙兔,哪吒坐在天橋的白玉欄之上,他垂眸望著橋下的奇花異草,腦海里再次回想起昨日阿鳶她在仙兔園中,懷抱仙兔的溫柔模樣。

    哪吒舉起手中的雪白仙兔,它毛絨絨的耳朵垂落下來,如奪目明珠的紅寶石眼睛直直的看著他。

    他重新將仙兔塞進(jìn)懷中,學(xué)著阿鳶當(dāng)時的動作,耐心輕柔的為它順毛。

    雖然昨日阿鳶她每只仙兔都摸過,但他看到了,她最喜歡的,還是他懷中這一只。

    他將這只送給阿鳶,阿鳶會開心嗎?

    想著阿鳶眉眼彎彎對他道謝的模樣,哪吒便覺得手中的仙兔可愛起來,手下的動作也更輕了。

    就在哪吒設(shè)想阿鳶收到禮物開心的模樣時,風(fēng)云突變,晴朗蔚藍(lán)的天空頓時被厚重的烏云所覆蓋,雷霆轟鳴,閃電劃過長空。

    哪吒看向源頭,正是玉帝所在的金闕云宮。

    玉帝震怒,離得近的神仙自當(dāng)前去了解情況,哪吒自然也不例外。

    但今日非朝會之日,去往凌霄殿的各路神仙都穿著常服。

    “張?zhí)鞄煟菹略趺戳耍俊?br />
    哪吒剛抵達(dá)通明殿,便聽太白金星在與四大天師之一的張?zhí)鞄熣勗挕?br />
    “是少微星君!”張?zhí)鞄煴砬閺?fù)雜,嘆息道:“少微星君他因兒女私情擄下兩位仙子,還與同僚串通冒充芙蕖仙子的身份,玉帝自上回天蓬元帥一事后,便對神仙強(qiáng)迫仙子一事格外看重,誰想少微星君還敢將仙子擄下凡,還是兩位。”

    “如今玉帝正命游奕靈官去傳北方七位星宿,讓他們下凡捉拿少微星君,解救被少微擄下凡的兩位仙子。”

    太白金星正要感嘆少微星君竟然如此膽大妄為,就見身著紅衣的哪吒抱著仙兔走了上來。

    他正欲開口,就見哪吒看向張?zhí)鞄煟澳膬晌幌勺樱俊?br />
    “織女閣的芙蕖仙子,以及月老新收的玉女柏鳶仙子。”

    張?zhí)鞄熢捯粢宦洌鸵娙颖揪完幱舻难劬γ缮狭艘粚雍瑴喩砩舷露紡浡猓B他懷中被他馴養(yǎng)好的仙兔都忍不住顫抖。

    哪吒看向張?zhí)鞄煟叭シA告陛下,哪吒自請下界捉妖。”

    說罷,也不等張?zhí)鞄熁貞?yīng),抱緊懷中的仙兔就離開了。

    張?zhí)鞄煟骸啊?br />
    哪里來的妖?那可是少微星君,普天星相中的一位。

    “快去稟告吧。”太白金星伸手推了推張?zhí)鞄煛?br />
    張?zhí)鞄煴煌瞥隽艘欢温罚S后理了理衣袖與發(fā)髻,走進(jìn)凌霄殿時,才后知后覺的反應(yīng)過來。

    三太子怎么開始管起星相的事來了?

    還因為仙子被擄就這般生氣,之前霓裳仙子被天蓬元帥調(diào)戲,也不見他生氣啊?

    一路出了凌霄殿,哪吒快速向著南天門趕去。

    “千里眼,順風(fēng)耳——”

    “小神在。”

    “速在人間尋少微的蹤跡。”

    “少微星君不在天庭嗎?”正當(dāng)千里眼喃喃自語時,就見三太子眸色陰冷如霜的掃了過來。

    順風(fēng)耳趕緊拉了拉同僚的袖子,對哪吒道:“三太子稍等,我們馬上就尋。”

    說罷,兩人一同來到云上,各施展神通尋起少微星君的行蹤。

    哪吒則跟在他的身側(cè)。

    隨著時間的推移,哪吒愈發(fā)不耐,眉間痣也鮮紅如血。

    千里眼和順風(fēng)耳只覺得心臟都要跳出來了,三太子怎么站在他們身邊,身上還一陣寒氣一陣寒氣的往外放。

    能把三太子惹成這樣,那少微星君怕是要“兇多吉少”了。

    “快些!”

    哪吒催促道。

    千里眼:“”

    順風(fēng)耳:“”

    就算他們是專門斟查人間動靜的神仙,但這距離三太子過來,也就一眨眼的功夫而已?

    兩人對視一眼,再一次為少微星君默哀。

    三太子這般急不可耐,少微星君到底做了什么啊?

    忽地,順風(fēng)耳聽見了什么,連忙拍了拍千里眼的手臂,兩人配合十分默契,很快便尋到了少微星君的蹤跡。

    怎么還有芙蕖仙子和新上任的柏鳶仙子?

    兩人不敢耽誤,連忙道哪吒道:“三太子,少微星君此時正位于東勝神洲的北面安岳國,安岳國中部有一小城,名為銀月城,少微星君等人便在銀月城的城主府內(nèi)。”

    話音一落,原本還站在兩人身側(cè)的三太子就以消失不見。

    兩位同僚上千年的神仙對視一眼,十分有默契的看向銀月城的城主府。

    他們真的很好奇,少微星君怎么能把三太子惹怒成這樣?他們分明無甚交集的

    人間,銀月城

    在讓易知之幫忙傳信的第二日,不速之客又過來了。這回他的身邊還跟了幾位凡人,有男有女。

    在與芙蕖一番激烈的爭吵后,少微讓凡人將她們帶出了這座被青蔓環(huán)繞的二層小樓。

    新廂房是一座小院,在將她們送進(jìn)院子后,少微笑著道:“五日后便是我與小柏的成婚之日,也得讓小柏做做準(zhǔn)備,你們好好伺候著。”

    芙蕖被他臉上丑惡的笑容激怒,又指著他的鼻子罵了幾句。

    少微不知被她的哪句話激怒,突然沖上前,雙手死死地掐住了芙蕖的脖子。

    看著她因為窒息痛苦而露出來的表情時,少微嘴角的笑容越發(fā)癲狂,手下的動作也越來越重。

    柏鳶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了一跳,反應(yīng)過來后連忙沖向場中的兩人,她將手搭在少微的手臂,拼命想要扯開他。

    但她現(xiàn)在的力氣對少微而言無異于

    蚍蜉撼樹,他的手臂完全紋絲不動。

    眼看好友被掐的臉色煞白,柏鳶也顧不上什么,張口就咬在了少微的手臂上。

    少微理智回籠了些,他松開了捏緊芙蕖脖子的手,轉(zhuǎn)而陰狠的看向柏鳶。

    柏鳶被他陰毒的眼神看的連連后退。

    “不、不準(zhǔn)欺負(fù)小柏!”芙蕖拍打著他的手臂,少微分了一絲眼神給她,隨后笑著將她推倒在地。

    柏鳶連忙去扶她。

    忽地,芙蕖突然撲了過來,擋在了她的身前。

    原來是少微想要踢她,卻被芙蕖擋了下來。

    被打斷,少微模樣癲狂的抓住芙蕖的長發(fā),隨即將她的臉重重砸在地上,他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好玩的事,亦或者是完全釋放了自己的天性,下手越來越狠辣。

    柏鳶拼了命的阻止完全無用,幾個回合下來,芙蕖便全身是血的昏死過去。

    “芙蕖,你”看著昏死過去的芙蕖,柏鳶一邊落淚一邊惡狠狠地瞪著少微,“你太惡毒了,你簡直就是”

    柏鳶的話卡在喉嚨里,她再一次被少微禁錮住脖子舉了起來。

    她的眼睛因為缺氧瞪得很大,瞳孔里則印著少微兇狠陰辣的眼神。

    很痛。

    這種生命不由自己決定的感覺實在太糟糕了。

    可她這一回卻沒有了害怕,只余下對少微的憎恨與厭惡。

    他簡直就是畜生,芙蕖

    她還活著嗎?

    “住手——”

    忽地,一道清潤又熟悉的聲音在柏鳶耳邊響起。

    是易知之。

    她艱難的對他抬手,想要讓他快跑。

    現(xiàn)在少微星君明顯是殺瘋了,他這個時候跑來就是送死的。

    顯然少微并沒有在意一個凡人。

    可易知之跑到他們面前,自不量力的想要去解救被武仙掐住脖子的柏鳶,但他一介凡人,連觸碰少微也做不到。

    情急之下,他只能大喊——

    “我已經(jīng)尋到了城隍,他已經(jīng)上天稟告了你的罪行!你很快就要有報應(yīng)了!”

    他的話成功轉(zhuǎn)移了少微的注意,他眼神冷了下來,充滿殺意的掐住了易知之的脖子。

    而柏鳶則被他甩了出去,五臟六腑傳來的疼痛讓她忍不住咳出了一口鮮血。

    她原本清澈的眸子因為掉了太多眼淚顯得霧蒙蒙,猩紅的眼眶此時再一次因易知之的行為不停掉淚。

    他幫忙傳信成功了,她可以放心用紅線也不怕暴露身份。

    當(dāng)她忍住喉嚨的劇痛念完咒語后,紅線向著少微襲去,只見他抬手牽其一端,“紅線?月老?不過這對我無用。”

    紅線是用來做媒的,也只對凡人和弱小妖物有用。

    他可是神仙!

    紅線對他無用,只能靠她,可她身上好疼,連動一下都是奢望。

    柏鳶手撐在地上,爬著想要去阻止少微的行動。

    她太慢了。

    少微在打他,她不能連累他,她要阻止少微。

    柏鳶剛爬到距離她們兩三米的位置,就見少微將手握在易知之的頭頂,隨即輕輕一扯。

    霎時間,柏鳶的視線里只余無盡的紅,紅到刺眼。

    她茫然的睜著眼睛。

    忽地,有什么東西被塞進(jìn)了她的手里,她機(jī)械的低頭,入目將是易知之的還在淌血的頭顱,以及那雙渙散的眼眸。

    她突然眼睛一黑,徹底沒了意識。

    少微沒再管她,他慢慢走向另一側(cè)的芙蕖,嘴角還帶著親和的笑。

    “既然被發(fā)現(xiàn)了,那我們就一起死好了。”

    他甩出拂塵,拂塵像是有生命那般,死死地纏住了芙蕖的脖子,隨即快速收縮。

    就在這時,天際間出現(xiàn)巨大裂縫,有耀眼紅光隨之降落。

    就在少微即將勒死芙蕖時,一把閃著寒芒的銀劍從天而降,斬斷了他的拂塵。

    那把劍少微認(rèn)得,是曾經(jīng)與他一同下界降妖的哪吒三太子的法寶。

    他快速回眸,卻沒有看見那道熟悉的身影。

    忽地,他像是察覺到了什么,看向柏鳶的方向。

    只見哪吒三太子蹲下身查看了她的狀態(tài),隨即將懷中的仙兔放在她的面前,起身時身上仿佛有無盡寒意散發(fā),從四面八方襲來,無孔不入。

    他看向少微,陰沉的眼底劃過一絲狠戾與殺意,他嘴角微微勾起,笑的格外諷刺。

    “喜歡打人,是嗎?”

    第24章 小蓮藕 少微的懲罰

    “怎、怎么會是你?”

    少微被他眼中的殺意與狠厲嚇得后退半步。

    就算他擄走仙子私下凡間的事情暴露, 來的也不應(yīng)該會是哪吒三太子才是。

    然而少微并未等到哪吒的回答,只見他抬手召回斬妖劍,眸色陰沉如化不去的寒潭, 正抬步向他走來。

    來者不善。

    少微抬手揮動拂塵, 被斬斷的拂塵霎時恢復(fù)了原樣, 又快速向著不遠(yuǎn)處的紅色身影襲去。

    哪吒直接抬手攥緊來勢洶洶的拂塵,強(qiáng)烈的一擊讓他的手心變得通紅,手心鮮血也隨之滴落,可他像是察覺不到疼痛那般,攥著拂塵就將少微扯到自己的面前。

    少微大驚失色, 他沒料到哪吒會不躲他的攻擊。

    那一擊就算不足以傷害到他,但他不怕痛嗎?

    也就是少微瞪大眼睛的功夫, 就見玉面嬌容的三太子捏緊拳頭,重重的砸到他的臉上。

    這一拳徹底給少微砸的腦子嗡嗡作響。

    但還沒停, 密密麻麻的拳頭仿佛從各個方位襲來, 就算能躲過一次,卻躲不過第二次。

    很快,少微便被打的直不起腰。

    他像是破布一般被丟在地上, 強(qiáng)烈的撞擊讓他嘔出了一口血。

    他憤恨的看向哪吒, 將涌上喉嚨的血塊吐出,略有狼狽道:“哪、哪吒,你敢對我用私刑?”

    哪吒像是聽見了什么好笑的話一般, 嘴角揚起一抹嘲諷的笑,“我確實是有幾百年沒對人用過刑了, 現(xiàn)在”

    少微像是意識到了什么,也顧不上身體傳來的疼痛,轉(zhuǎn)身便欲逃跑。

    在他轉(zhuǎn)身那刻, 一條泛著金光的鎖鏈纏在了他腰上,他瞳孔放大,毫不猶豫就變?yōu)樵蛷逆i鏈下逃跑。

    忽地,有什么重物砸在了他的頭上,給少微砸的眼冒金星,再起不能。

    睜開眼睛時,便見哪吒三太子神情莫測的彎下腰,伸手撿起他身側(cè)的紅色繡球。

    哪吒收起法寶,才將注意力重新放回變回原型在地上呼痛的少微。

    是一條大鯉魚。

    哪吒手指狠狠扣在大鯉魚的頭上,他的力氣太大,幾乎快要將鯉魚的頭顱捏碎。

    少微痛的幾欲昏闕,但也因太痛讓他昏過去也成了奢望,他識時務(wù),連忙求饒,“三、三太子,我知曉錯了,您快別捏了。”

    再捏下去,他真要活活疼死了。

    哪吒不為所動,捏著大鯉魚便向著柏鳶暈倒的地上走去。

    少微不明所以,但好在他沒有再捏他。

    哪吒將捏著鯉魚頭丟在地上,去將暈倒的阿鳶扶好靠在石凳旁,又隨后將她身邊的人頭丟走,再順勢抓住柔軟仙兔的耳朵將其塞進(jìn)了她的懷中。

    等一系列動作完成后,他這才分了一絲注意落在鯉魚身上。

    少微被他陰郁冷冽的眼神看的呼吸一窒,之前切骨般的疼痛再一次無孔不入的向他襲來。

    他扭著身子逃跑,卻被一只雪白小手握住帶到他的腳邊。

    “三、三太子,我知曉錯了,您帶我回天受罰吧。”

    哪吒輕笑一聲,從袖中掏出一方匕首來。

    他抬起匕首,散發(fā)著冷冽寒芒的匕首在陽光的照射下更顯冰冷刺骨。

    “三太子,你、你要做什么?”少微瞪大眼睛,連忙道:“我是天庭正神,就算犯錯你也不能對我動用私刑!”

    “你真以為自己還是天庭正神?”哪吒握著匕首,嘴角一勾,諷刺道:“你觸犯多條天規(guī),還想當(dāng)天庭正神?就算我現(xiàn)在將你殺了,玉帝也不會懲處我。當(dāng)然,你可以放心,我不殺你。”

    盡管他說著不會殺他的話,但他看向匕首時,眼底的殺意沒有絲毫消退的跡象。

    “你、你太歹毒了!你根本就不配”

    少微的怒罵被迫中斷,鱗片被剝離時的疼痛讓他控

    制不住的大叫出聲。

    隨著越來越多的鱗片被剝落,每一寸肌膚都有強(qiáng)烈的刺痛和灼熱感,少微的喊痛聲也越來越大,幾乎響徹云霄。

    柏鳶便是被這連綿不絕的尖叫聲驚醒的,她緩緩撐開眼,入目便是哪吒好看的臉,他正垂著眸子,專注的做著什么,而那道熟悉又可惡的痛呼聲便是從他手下發(fā)出來的。

    像是少微,又不像是少微。

    她的咽喉疼的厲害,連低頭都成了奢望,但看見他的那一刻,柏鳶還升起了前所未有的安心感。

    “哪、哪吒,你在干、嘛”

    她剛說了幾個字,喉嚨傳來的刺疼與腫脹的不適讓她閉上了嘴,好在她的話也讓哪吒轉(zhuǎn)過了頭。

    哪吒停下手中的動作,將被他剝的光禿禿的魚舉到她面前,“給你出氣。”

    柏鳶瞟了那魚一眼,只見他血跡斑斑的身上沒有一塊鱗片,看上去可憐又害人,像是察覺到她的注視,那魚瞪大眼睛,用陰狠毒辣的目光看著她,似乎下一秒就要將她凌遲那般。

    她后知后覺的反應(yīng)過來,這就是少微啊。

    明明前一秒還趾高氣昂的毆打芙蕖與她,還把易知之的腦袋拔了下來

    想起易知之,柏鳶也顧不上身體的疼痛,在發(fā)現(xiàn)懷中的頭顱變成仙兔后,她快速起身扒拉住哪吒的衣袖,急不可耐道:“易、易知之呢?”

    “誰?”哪吒想了想,抬手指向被他丟到一邊的人頭,“是他嗎?他死了。”

    柏鳶忍著身體上的疼站起身,豈料還未站直身體,眼前又是一片漆黑與眩暈。

    在倒下去的最后一秒,等待她的不是冰冷的地板,而是溫?zé)岬纳碥|

    九重天,金闕云宮

    因少微星君私下凡間,還擄走兩位仙子之事,玉帝大發(fā)雷霆,提前聚集眾神參與議事并商量如何處置少微。

    凌霄殿巍峨壯麗,氣勢恢宏。

    今日的殿內(nèi)氣氛莊重嚴(yán)肅,聚集在此的皆為天庭正神。

    玉帝凌駕于眾神之上,面容莊嚴(yán)肅穆,眉間隱隱有怒意浮現(xiàn)。

    寶座下方兩側(cè)是各路神仙,跪在正中央的便是姿容狼狽,臉色蒼白的少微星君,此時他的雙手被鎖鏈緊緊纏上,哪有半分氣度。

    少微身為天庭正神,卻知法犯法,膽大妄為,不僅擄仙子私下凡間,還將她們打成重傷。

    玉帝最忌諱同僚相殘,就連惡意私斗都會受到天規(guī)懲處,何況少微所做之事,簡直罪大惡極。

    “眾仙卿有何主意?”

    眾神面面相覷,皆不愿做這個出頭鳥。

    這時,李靖上前,躬身行禮,“陛下,此事確實非同小可,以臣之見,應(yīng)當(dāng)按照天條,將少微拖去斬仙臺問斬。”

    有神仙道:“少微星君矜矜業(yè)業(yè)上千年,是否應(yīng)當(dāng)給他一個將功補(bǔ)過的機(jī)會?”

    自此,眾神仙分為兩派,一派支持處死少微,一派則希望玉帝嚴(yán)處后給他將功補(bǔ)過的機(jī)會。

    一來二去,兩方神仙竟然發(fā)生了激烈的口角,隱隱有打起來的跡象。

    “肅靜——”

    玉帝扶額,原本的怒火被這群神仙弄得散了些許。

    就在此時,哪吒從左側(cè)走上前,躬身后淡淡道:“陛下,臣建議先打少微五萬鞭,再剝奪他的神籍,保留他的記憶將他打入畜生道,讓他永世不得超生。”

    眾神仙:“”

    五萬鞭?!

    等挨完打,少微星君他還能堅持到轉(zhuǎn)生嗎?

    長垣星君上前,連忙道:“陛下,五萬鞭太多了,就算少微能挺過來,哪位神仙又愿意去執(zhí)行呢?”

    執(zhí)刑的鞭子又重又粗,要打五萬鞭,得要好幾個時辰。

    哪吒抬眸看向長垣星君,眼神平靜道:“我去。”

    長垣星君被冰冷的眼神看的后退,不敢再去觸他的霉頭。

    此外,天庭眾神都看出來哪吒三太子與少微星君之間的恩怨,原本爭執(zhí)不下的兩派也都默認(rèn)了他的處理方法。

    無論少微星君是死是活,他的未來都不會太好過,他們完全沒有必要為了少微星君去得罪會記仇的三太子。

    玉帝見眾神不再爭議,便依了哪吒的處理之法

    月老宮,春意軒

    自從知道新徒兒遭罪后,月老便寸步不離的守著她。

    清安被師父恢復(fù)成了人形,以方便照顧她的師妹,他看著床上昏迷不醒還時常夢魘的師妹,氣得破口大罵,“遭瘟的大鯉魚,他哪里來的狗膽子?”

    “你小聲些,別吵著你師妹了。”月老提醒道。

    原本聒噪的清安此刻懂事了些,他憤懣不平的捂住嘴。

    該死的大鯉魚!

    不多時,又有童子來報說哪吒三太子來訪了。

    月老讓人將他領(lǐng)進(jìn)了春意軒。

    少微被抓回天庭受審時,月老原想一同去,他雖然脾氣好,但少微這般欺負(fù)他的徒兒,他哪里會輕易放過他。

    可他同時也放心不下被送回來的小柏。

    正在他糾結(jié)之時,哪吒告訴他,他不會輕易放過少微,讓他先回宮照顧小柏,他去參與少微受審一事。

    經(jīng)過他救回小柏一事后,月老對哪吒的印象更好,當(dāng)聽見他的承諾后,便選擇留在宮中照顧小柏。

    聽完陛下對少微的懲罰后,月老很滿意,清安也高興的大叫出聲。

    月老將他丟了出去

    一連昏睡了兩日后,柏鳶終于悠悠轉(zhuǎn)醒。

    等她睜開沉重的眼皮撐手起身,入目便是熟悉的陳設(shè),以及坐在床邊的紅色身影。

    他有著精致可愛的容貌,但眼神里卻時時是陰郁冰冷的,正如此刻。

    “哪吒?”

    她伸手摸了摸喉嚨,觸碰時仍還有些疼,但已經(jīng)能正常說話。

    哪吒見她醒了,對她輕輕頷首后起身,端起放在桌邊的湯碗,又重新走回床邊坐下,“來,阿鳶,喝藥。”

    看著已經(jīng)遞到嘴邊的勺子,柏鳶有些不太習(xí)慣,“我自己來吧。”

    說罷,便伸手去接。

    哪吒躲過她探出來的手,深邃沉靜的黑眸就那般無光的看向她。

    柏鳶躲開他的視線,同時也收回了手。

    哪吒重新用勺子從白瓷碗中舀起綠色的湯藥,再輕輕遞到她唇邊。

    他的動作很不熟練,從攪動到舀起的動作都很笨拙。

    柏鳶垂眸,張嘴去喝藥。

    他大概很不會照顧人,柏鳶還沒完全將藥喝下,他便收回了勺子,以至于有好幾滴藥水滴在了她的下巴上,又順著她的下巴滴到了她的衣領(lǐng)處。

    柏鳶:“”

    要不,還是她自己來吧?

    但這話還未說出聲,她就見哪吒從袖中扯出一方紅色錦帕,將她唇邊的水漬擦去。

    柏鳶被他細(xì)心溫柔的動作嚇得睜大了眼。

    這、這還是哪吒嗎?

    不會是哪位神仙假扮的吧?

    她的躲閃讓哪吒微微蹙眉,他抬眸看她,不解道:“阿鳶,你怎么了?”

    柏鳶:“”

    難道不應(yīng)該是她問哪吒怎么了嗎?

    她再一次伸出手,想要從他的手里接過藥碗,“我想自己喝藥。”

    他沒動,“你受傷了。”

    柏鳶突然意識到他是關(guān)心則亂,她從未想過,以哪吒的身份,居然會這般在意她,在意她這個剛結(jié)識的朋友。

    她在人間看見他了,想來是他來救了自己,柏鳶心下感激的同時,又心生暖意,她眸光柔和的看向她,莞爾一笑,“我只是脖子受傷了,手還能用,哪吒你不用太擔(dān)心我。”

    她的笑容十分好看,既有孩童的嬌憨可愛,又有少女的天真嬌媚。

    他很喜歡瞧她的笑容,尤其是這笑還是對著她。

    向來做了決定就不會更改的三太子,在面對阿鳶對他笑時,手不受控制的將碗遞給了她,“若你不能自己喝,就與我說。”

    柏鳶接過

    藥碗,笑著對他道:“我可以。”

    她垂下眸,拿著勺子慢慢喝藥。

    這藥并不難喝,反而帶著一股清甜,像是糖水。

    哪吒看著她,只覺阿鳶乖乖喝藥的模樣實在可愛極了。

    只是她穿了一身白衣,墨發(fā)松散的披在腦后,臉色雖比受傷時好了許多,但依舊難言蒼白。

    他的視線落在她的脖頸上,那里依舊有一圈淡淡的紅痕,很刺眼。

    五萬鞭還是便宜了少微,他應(yīng)該再加十倍的。

    等到柏鳶喝完藥后,抬眸就看見哪吒正盯著自己的脖子瞧,她的雪白指尖探上脖頸,小心問:“很難看嗎?”

    “不難看。”

    只是在她的身上很礙眼,讓他莫名火氣很大。

    柏鳶松了口氣,她雙手捧著碗,隨后抬眸看向他,“哪吒,你可知曉芙蕖怎么樣了?”

    她只是脖子被少微掐傷,但芙蕖不僅被他掐了脖子,還被重重踹了一腳,臉還被他按在地上砸。

    想到那一幕,柏鳶的手不自覺扣緊了白瓷碗。

    “不用怕。”哪吒將手搭在她的手上,輕拍后道:“少微已經(jīng)被打入畜生道了,我會看著他,不會讓他有好日子過。至于芙蕖,她的傷勢很重,現(xiàn)在應(yīng)當(dāng)還沒有醒過來。”

    他突如其來的拍手讓柏鳶微怔,但很快就被他的話所吸引。

    在聽見少微的下場時她松了口氣,可聽見芙蕖傷重還未醒來時,她又不由咬緊了唇瓣。

    “少微一事,終究是她牽連了你,她太不理智了。”注意到她擔(dān)憂芙蕖的舉動,哪吒心生不悅。

    柏鳶卻是搖頭,她輕聲道:“哪吒,你可還記得我差點命喪老鷹之口的事?”

    哪吒不說話了。

    他當(dāng)然記得,若當(dāng)時知道自己會和阿鳶關(guān)系很親密,他那時就把那鷹扒皮拆骨了。

    “那鷹便是少微飼養(yǎng),芙蕖她只是看不得我被欺負(fù),才會用那樣的法子替我討個公道。”柏鳶握著手里的碗,再抬眸時眼底又恢復(fù)了笑意,“她勉強(qiáng)自己與少微在一起,就只是為了替我討回公道,盡管結(jié)果并不算好,但她對我的心意卻是實打?qū)嵉摹!?br />
    芙蕖雖然用錯了法子,但她那份真情,柏鳶是看在眼底的。

    就算被少微擄下凡,她也在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保護(hù)她,在她還未察覺到少微的襲擊時,她就奮不顧身撲了過來,替她擋住了那一腳。

    柏鳶從不奢求有完美無缺的朋友,她只想要一個全心全意待她的朋友。

    正好,芙蕖便是。

    “所以,我并不生氣芙蕖連累我一事。”柏鳶看向哪吒,她聽出了哪吒對自己的在意,于是又道:“哪吒,她只是急著為我找回公道,芙蕖平日里很沉穩(wěn)理智,她還很”

    接下來的一刻鐘里,哪吒就聽著阿鳶在夸別人,雖然阿鳶的聲音很好聽,但他并不喜從她的嘴里聽到太多無關(guān)之人的名字。

    眼看阿鳶還要再夸,哪吒終于不忍了,他走到桌邊為她倒了一杯茶,塞到她手里時順帶拿走了被她握的溫?zé)岬乃幫搿?br />
    柏鳶:“”

    她也后知后覺意識到了哪吒不想聽這些,對他給自己倒水道謝后,這才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問他。

    “哪吒,易知之他如何了,還能還陽嗎?”

    第25章 小金雀 弟弟

    哪吒沒回話。

    柏鳶見此, 也顧不得喝茶,連忙將易知之為她們傳信和救自己的事說了。

    “我救他只是舉手之勞,他幫我們卻是在拿命博。”

    一想到他的頭顱是被少微活生生扯下來的, 柏鳶便對他生出了愧疚, 這種愧疚足以讓她在午夜夢回時常常記起他。

    “他是被少微所害, 應(yīng)該能還陽吧?”柏鳶眼含期盼的望著他,似想要從他眼底看見肯定之色。

    面對她充滿希冀的目光,哪吒自然不會拒絕,他輕輕頷首,“既然他對你有恩, 那我便替你去地府走一遭。”

    若易知之想要還陽,那他看在阿鳶的份上, 便帶他回去,若他不愿還陽, 他也會讓他來世投個好胎。

    聽了他的話, 柏鳶的嘴角不自覺上揚起來,“謝謝你,哪吒。”

    除了芙蕖外, 她現(xiàn)在最牽掛的便是易知之了, 他是一個好人,柏鳶不愿意好人早死。

    哪吒指了指茶杯,“喝口茶潤潤喉吧。”

    柏鳶捧起茶杯, 輕輕抿了一口,隨即像是想到了什么, 偷偷去瞟他。

    哪吒被她偷偷摸摸的小動作逗笑,“怎么了?”

    “那個我能與你一同去嗎?”

    光易知之為她們向城隍傳信一事,她便應(yīng)該親口向他道謝才是。

    “可以。”哪吒頷首。

    他突然想起, 阿鳶之前便為他無意嚇走老鷹救過她一事追著對他道謝,明明那么害怕他,卻還是答應(yīng)跟著他三日。

    她果真對誰都是一樣,只要幫助過她,無論是什么樣的形式,她都會真心感謝那人。

    “若他要求你回報,你會答應(yīng)嗎?”

    柏鳶正欲起身,聽見這話她沉默片刻,捏著被子鄭重道:“若我能做到便可。”

    她救過易知之一回,他傳信作為報答,但他之后又在少微手下救了她一回,如此算來,她還倒欠了易知之一回。

    柏鳶剛回答完,便聽見哪吒冷笑一聲。

    她側(cè)眸去看他,卻見他神色如常。

    柏鳶盯著他瞧了兩眼,問:“你怎么了嗎?”

    “無事。”

    可她怎么覺得哪吒是生氣了。

    她問:“真的無事嗎?”

    他頷首,站起身,對她道:“你是要過幾日再去地府,還是現(xiàn)在去?”

    柏鳶掀開被子,快速從床上起身,道:“現(xiàn)在。”

    天上地下時間不一,她怕自己再耽誤幾日,易知之還不知道會如何呢。

    柏鳶穿鞋時,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動作稍頓,她抬眸問他,“我這樣算私下凡間嗎?”

    “沒被發(fā)現(xiàn)就不算。”

    柏鳶:“”

    哪吒笑了笑,又對她道:“不過你在月老宮當(dāng)值,這里的神仙時常會去人間走動,可韓司在這一方面都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

    有了他這句話,柏鳶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她快速穿好鞋后起身,對他道:“我們快些去吧。”

    她在天庭躺了許久,也不知易知之如何了。

    哪吒視線落在她身上,傷勢初愈的阿鳶臉色蒼白,那白色的衣衫更襯得她跟個小可憐似得。

    “我來幫你梳頭。”他說。

    順著他看向自己的視線,柏鳶也看見垂在胸前的墨色長發(fā),她猶豫片刻,對他頷首。

    “隨便弄弄就好。”

    她不是去參加什么盛會,而是去地府,只要不失體面便可。

    哪吒指著不遠(yuǎn)處的銅鏡,抬眸看她,“過來。”

    喚狗似得。

    雖然是這般想,但柏鳶還是聽話的坐到了銅鏡前。

    他走到她身后,指節(jié)分明的小手落在她的發(fā)絲上,相比起頭一回給她梳頭時的生疏,這一回他的速度快了許多,看樣子也不會再是兩根麻花辮。

    哪吒的視線落在她烏黑亮麗的發(fā)絲上,隨即拿起一束發(fā)絲,動作十分輕柔。漸漸地,發(fā)絲被他分成數(shù)縷,他則熟練的編成了精致的發(fā)髻,又將白色發(fā)帶藏于發(fā)間。

    等到完成后,哪吒從袖口拿出一根通體銀白,簪頭則是精致蓮花的玉簪,慢慢將它推進(jìn)發(fā)髻中。

    “好了。”

    他退后一步,因墨發(fā)不在披散,鏡中的阿鳶恢復(fù)了幾分精氣神,看著沒有那么蒼白可憐了。

    “哪吒,你的手真巧。”柏鳶同樣看著鏡中的自己,對他的贊美完全發(fā)自內(nèi)心。

    這手藝都與芙蕖不分伯仲了。

    正當(dāng)她還欲再夸時,抬眸就瞧見鏡中除了她之外,還有哪吒那張玉雪可愛的臉,或許是聽了她說的好話,他眉眼郁色散了許多,嘴角微微上揚的模樣更顯可愛。

    柏鳶剛想收回目光起身離開,便與他鏡中的雙眸對上,這一插曲讓柏鳶勾了唇角

    月色朦朧,夜幕低垂。

    古舊的路上,一男一女兩道身影正行走在通往幽冥界的路上,而兩側(cè)森然的鬼火忽明忽暗,照耀著曲折蜿蜒的路徑。

    陰風(fēng)陣陣,刺骨的寒意讓柏鳶雙手抱胸  ,呼吸微亂。

    “給你。”

    忽地,她聽見哪吒的聲音傳來,隨即她的手里被塞了個紅色繡球。

    這八瓣繡球墜著鈴鐺與流蘇,里面隱隱有光芒傳來。在觸及到它時,一股暖意從她的手心蔓延至全身,驅(qū)散了她的寒冷。

    柏鳶捧著手里的紅繡球,對他道:“謝謝,哪吒你好細(xì)心。”

    “你都抖成篩糠了,我又不瞎。”

    柏鳶不可置信的看向他,心想,她真的抖得那么厲害嗎?明明有在克制的。

    兩人又行了一回,便有一座城出現(xiàn),那城上赫然立著刻有“幽冥界”三字的鐵牌。

    守門的鬼卒們見了生人,立刻嚴(yán)陣以待。可在看清前方之人的面容時,一鬼推了推同僚,示意他去匯報大王們,自己則領(lǐng)著其他鬼卒上前。

    森羅殿

    “報——”

    “大王,九重天的哪吒三太子又來了。”

    秦廣王道:“他怎么又來了?你可知所為何事?”

    鬼卒搖頭,“不知。”

    閻羅王道:“來我們這,除了那檔子事,還能為什么?”

    其他八王紛紛贊成。

    不多時,陰冷森然的大殿便迎來一位穿著耀眼紅衣的漂亮小神仙,雖是小孩模樣,但也沒有鬼敢輕視他。

    隨后,十殿閻王又看見了跟在三太子身后的貌美女仙,而她手中取暖的紅繡球,正是哪吒三太子的六件法寶之一。

    秦廣王看向離他最近的初江王,眼神示意他:三太子莫非是為了她而來?

    初江王移開視線,假裝沒瞧見同僚八卦的眼神。

    哪吒登上森羅殿,“我要找一個人。”

    秦廣王立刻叫來崔判官,崔判官收到任務(wù),看向哪吒,問:“三太子所查之人姓甚名誰?”

    “易知之。”

    崔判官又道:“可能更具體些?”

    哪吒:“”

    柏鳶見此,立刻走上前,對崔判官頷首后,方才道:“他是東勝神洲安岳國銀月城人士,約是一年半前死亡。”

    她知道的信息也不多,她與易知之認(rèn)識的匆忙,生辰八字皆不知曉。

    崔判官聞言輕輕頷首,“我去司房里尋尋。”

    雖然這位仙子說的多,但有用的信息基本沒有,可三太子看著他,他也不好打擊人家仙子。

    但好在知曉那人是何時離世的,不至于海底撈針。

    崔判官一走,哪吒也不想帶在森羅殿和十殿閻王面面相覷,便也跟了過去。

    他此舉正和柏鳶之意,于是也小跑著跟了上去。

    十殿閻王:“”

    司房里,崔判官篩選出幾本簿子開始查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哪吒有些不耐道:“要查到何時?”

    “崔判,我也來幫忙,可以嗎?”柏鳶看著一側(cè)還未翻動的生死簿,抬眸看向崔判官。

    雖然生死簿是機(jī)密,但對神仙來說,并沒有用,加之漂亮仙子與三太子對他的態(tài)度截然不同,崔判官便欣然頷首,“勞煩仙子了。”

    柏鳶拿起生死簿,認(rèn)真翻找起來。

    司房里頓時只余下紙張翻動的聲音。

    哪吒看了兩眼專注的阿鳶,煩躁的抄起身側(cè)的一本生死簿,一目十行的翻了起來。

    一炷香后,崔判官最先尋到,他看向柏鳶,問:“仙子,可是這人?”

    柏鳶放下手中的生死簿,走到崔判官的身側(cè),挨著他看了起來。

    忽地,兩人中間插進(jìn)來了一個人,正是雙手抱胸的哪吒三太子。

    崔判官默默離他遠(yuǎn)了些。

    柏鳶倒沒有在意這些細(xì)節(jié),她此刻所有的心神皆被生死簿上關(guān)于易知之的記載所吸引,尤其是那句——

    該壽七十二歲,善終。

    善終?

    善終。

    可易知之明明說他生患重病命不久矣,她與芙蕖才會讓他冒死送信,可他根本就沒有患病,他該善終的。

    哪吒沒察覺到可疑之處,他正打算向崔判官詢問這人所在何地時,忽地,壓得很低的啜泣聲在他耳邊響起。

    他連忙看向阿鳶,就見她握著生死簿默默垂落,一滴眼淚正巧落在那“善終”二字上。

    他像是明白了什么,從她的手中躲過生死簿,“哭什么?他若還未投胎,我想法子讓他還陽。”

    不就是提前死了嗎?又不是阿鳶害的。

    柏鳶抬手擦去眼角的淚水,小聲道:“我哭并不是因為他身死,而是他明明沒有生患重病,卻為了不讓我與芙蕖愧疚才那般說,我”

    說著說著,柏鳶又低聲啜泣起來。

    面對惡意時,她倒沒有那般難受,可面對好意,她卻卻怎么樣也無法心安理得的接受。

    易知之他太善良了,善良到她為他所遭遇的死亡鳴不平。

    善終。

    這意味著,就算那日她沒有出手相救,他也不會死于小廝們的毆打。

    可就是因為她救了他,才害的他提前身死。

    她那日,果真不應(yīng)該摻和的。

    “阿鳶,別哭了。”看著無聲哭泣的少女,哪吒很是心疼,他將錦帕遞給她,道:“我會幫你報答他的,無論他有什么要求,我都會替你滿足他,你不用再對他心生愧疚。”

    柏鳶搖頭。

    就算要報答,也應(yīng)該她自己來。

    她用哪吒遞來的紅錦帕擦去眼角淚水,重新看向崔判官,問:“您可知曉易知之他如何了?”

    崔判官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三太子,這才道:“我剛才看見他名字時,便記起他了。”

    可他還未開口,就見仙子哭的傷心,哪吒三太子也在笨拙的安慰。

    他是個識趣的,這個時候哪里還敢出聲?

    “那你為何不早說?”哪吒看向崔判官,眼神盡是冰冷的寒霜。

    崔判官:“”

    可真難伺候啊。

    崔判官道:“他確實是一年半前死亡,但他不愿投胎,寧愿做鬼,如今正在陸判那里幫他歸檔整理文書。”

    易知之剛整理好一卷文書,便有鬼卒跑來,匆匆道:“小易,有貴人來尋你了。”

    “貴人?”

    易知之的腦海里頓時浮現(xiàn)出一道白色倩影,他嘴角上揚,一邊跑一邊對鬼卒道:“可是柏鳶仙子?”

    “柏鳶仙子?”鬼卒搖搖頭,“我不認(rèn)識這位仙子,不過除了貴人外,確實還有一位白衣仙子。”

    易知之面露喜色,腳下的動作更快。

    穿過幾道陰森走廊后,易知之在奈何橋旁看見了那道熟悉的白色身影。

    “柏鳶姑娘!”

    他抬起衣擺,快速跑到她面前,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對她道:“太好了,你沒事。”

    看著他氣喘吁吁的模樣,柏鳶從袖中翻出自己的錦帕遞給他。

    易知之正欲笑著接過,突然一只雪白小手探了過來,將遞到他面前的手帕奪走。

    他看向源頭,是一位長相玉雪可愛的小孩,他笑著探手想要去揉揉他的腦袋,就見他黑著臉,一巴掌拍在他的手上。

    漂亮小孩的動作看似很輕,但被他打到的手卻傳來陣陣灼熱的刺痛。

    易知之強(qiáng)忍著疼,沒事人一般笑著看向白衣少女,“柏鳶姑娘,這位是你的弟弟嗎?長得真可愛,與你真像。”

    第26章 小蓮藕 生氣

    柏鳶愣住了。

    她一時竟不知該吐槽易知之說她與哪吒長得像, 還是感嘆他想要去揉哪吒腦袋的動作。

    對了,他還問哪吒是不是她弟弟。

    他短短一套連招下來,至少隔應(yīng)了哪吒三回。

    眼看著空氣冷凝下去, 柏鳶連忙擋住了正在散發(fā)冷氣的哪吒, 轉(zhuǎn)身對一臉迷茫的易知之解釋道:“他叫哪吒, 比我年歲長許多,不是我弟弟。”

    她哪里敢當(dāng)哪吒姐姐。

    易知之聞言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隨即道:“是我以貌取人了,原來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哪吒三太子啊,今日一見

    果真光彩照人, 不同凡響。”

    柏鳶偷偷轉(zhuǎn)身去看了眼哪吒,見他神情淡淡, 似乎已經(jīng)不生氣了。

    她悄悄松了口氣,抬手指向不遠(yuǎn)處的石桌, “易知之, 我想與你談?wù)劇!?br />
    他的名字有些拗口,柏鳶連名帶姓叫他總覺得有些奇怪。

    易知之同樣看出她的反應(yīng),在走向石桌的路上, 笑著問:“我今年二十有三, 仙子芳齡幾許?”

    柏鳶:“”

    柏鳶真不愿提自己的年紀(jì)。

    她這一世確實年歲很小,連半歲都不到,但她又不能說前世的年紀(jì), 這樣稍微有點道行的神仙就能看出不對。

    于是她只能再一次厚著臉皮道:“我剛誕生不久,約莫半歲。”

    易知之驚訝的微微啟唇, 像是完全沒想到那般,但他很快就想通了,柏鳶姑娘是神仙, 長得與凡人不一樣也正常。

    “既然如此,我算是比柏鳶姑娘大上許多,你若不介意,可以叫我知之哥,當(dāng)然叫我知之也可,都隨柏鳶姑娘心意。”

    他的話音剛落,還未等到柏鳶姑娘回答,便聽見了一聲森然冷笑。

    發(fā)出冷笑的正是哪吒三太子。

    他的冷笑太有壓迫感,聽的人莫名打冷顫。

    柏鳶莫名的有些心虛,但易知之對她有恩,她不可能讓他下不來臺,于是對他道:“那我便喚你知之哥吧,你也可以喚我小柏。”

    易知之的視線落在哪吒身上,在他抬眸冷眼瞧他時,他有些心悸,但還是向他頷首。

    而這時柏鳶姑娘喚他時的聲音猶如天籟,他剛才心悸完全消失,嘴角的弧度越來越高,他抬眸看向面容姣好的柏鳶,眼底含笑,“小柏。”

    柏鳶輕輕應(yīng)了聲。

    “呵。”

    柏鳶剛應(yīng)了一聲,熟悉的冷笑聲再次響起。

    她去看他,就見他臉上的表情愈發(fā)不耐,就連原本消失的紅痣也冒了出來。

    柏鳶:“!!”

    怎么還氣上了?

    幾人抵達(dá)石桌,柏鳶用袖子殷勤的擦了擦干凈的石凳,對哪吒道:“來坐這里。”

    哪吒看了眼她的袖子,“下次不用這般。”

    柏鳶對他頷首一笑,等他落座后,挨著他身側(cè)坐下,至于易知之,則走到了她對面的位置。

    哪吒心情不好,柏鳶自然不會不管他,趁著易知之還未落座,她抬手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關(guān)切問:“哪吒,你怎么了?”

    看著阿鳶關(guān)切的眼神,哪吒哪里會說自己為何生氣,只得對她道:“我不太喜歡地府,一股子陰氣。”

    有嗎?

    難不成是她修為太低,感受不到?

    等到易知之落座后,柏鳶也顧不得“陰氣”,她看向易知之,“知之哥,我來尋你時,去看了生死簿,你本應(yīng)該活到七十二歲,都是因為幫我,才會害得你提前喪命你可怨我?”

    “小柏你不要多想,幫你是我自愿,我也提前設(shè)想過自己的結(jié)局,無論是生是死,對我來說都無甚差別。”易知之對她笑了笑,輕聲道:“陸判對我很好,我現(xiàn)在覺得當(dāng)鬼比當(dāng)人好”

    柏鳶不知道他做人時經(jīng)歷了什么,但從他的話里以及初見時的狼狽,那必然是一段不好的事,可他卻依然保持了一顆善良的心,這很難得。

    柏鳶微垂的睫羽抬起,再看向他時眼底滿是真誠之色,她道:“知之哥,我現(xiàn)在剛成仙不久,無法為你提供很好的助力,但若你有什么心愿,都可以告訴我,我會盡全力為你達(dá)成。”

    觸及到她真誠的目光時,易知之原本想要婉拒的話堵在了喉嚨間。

    她很認(rèn)真,很認(rèn)真的想要回報他。

    他稍加思索后,看向她,道:“我在地府時常感覺孤獨,若小柏得空的話,可以常來看看我嗎?”

    柏鳶剛要啟唇答應(yīng),一道熟悉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話。

    是哪吒。

    他看向易知之,道:“我可以送你去投胎,除了做皇帝,我什么都能滿足你。”

    易知之一愣,但很快搖頭,“多謝三太子厚愛,但我想要保留今世記憶,留在地府。”

    哪吒蹙眉,“我也可以引你去西天,讓你有朝一日能修成正果。”

    依舊是搖頭。

    連續(xù)兩回,柏鳶也明白哪吒是想要為她還人情,但這樣她豈不是又欠了哪吒的人情?

    在易知之再一次拒絕后,哪吒的臉已經(jīng)徹底陰沉下來,隨時有要發(fā)作的跡象。

    柏鳶不敢再讓他與易知之談話,只得站起身,眼含歉意的對易知之道:“知之哥,我之后得空便來地府看你。”

    見他笑著點頭,柏鳶便與他辭行了

    穿過奈何橋,柏鳶小跑著追上前方的哪吒。

    但他走的太快,每一次在她要追上時,兩人又拉開了一段距離。

    幾次下來,柏鳶也明白他在生氣,她要靠自己根本就追不上她。

    她停下腳步,叫住他。

    “哪吒,等等我。”

    前方的紅色身影一頓,但沒有轉(zhuǎn)身的跡象。

    柏鳶提起裙擺,小跑著追上了他。

    自從知道他生氣眉間會冒出紅痣來后,柏鳶就鮮少看見他會生氣。

    “哪吒,你為何討厭易知之?”

    自從見著易知之后,這人全程就都黑著臉。

    還不是那凡人太貪心了。

    哪吒還未回答,就聽她小心翼翼的問:“是因為他說你是我弟弟的事嗎?”

    被氣壞的哪吒又想到這一茬,頓時解除法術(shù),恢復(fù)了本來面目。

    少年白衣翩躚,墨發(fā)高束,雖容貌昳麗,卻讓人心生退意。

    柏鳶不由后退一步。

    他眼眸幽深,聲音冷淡如冰,似隨口一提,“我很像你弟弟?”

    柏鳶立刻搖頭,“不像,知之哥他是剛做鬼,無法看透你的本相。”

    “他就算做鬼五百年,也看不透。”

    柏鳶:“”

    怎么在這種事上較真起來。

    “那個凡人太貪心了,我不喜他。”哪吒蹙眉,垂眸看她,“還有,不許你叫他知之哥。”

    若不是看在阿鳶的份上,他剛才就送他去投胎了。

    柏鳶抬眸,他白皙的臉上看不出喜怒,但眉間的紅痣?yún)s極為奪目。

    她對他頷首。

    之后她就不當(dāng)著哪吒的面叫好了。

    或許是面貌發(fā)生改變的緣由,柏鳶竟覺得他十分陌生,甚至對他生出了敬畏之心,不敢在他面前多說話,也不敢與之對視。

    哪吒很喜歡與她玩,若他之后一直是這幅模樣,那她

    她叫住哪吒,待他將視線落在自己臉上時,那股壓迫與怪異再次浮現(xiàn)在心間,她垂下眸,小聲問:“哪吒,你打算保持現(xiàn)在這幅模樣嗎?”

    “自然。”

    “我可不想再被人當(dāng)作你的弟弟。”

    柏鳶:“”

    忽地,他帶有探究的聲音傳來,“你不喜歡我現(xiàn)在的樣子?”

    柏鳶連忙搖頭,如實道:“不會,雖然我與哪吒相處不長,但我很冒昧的將你當(dāng)作我的朋友,所以,你無論是什么模樣,我都會喜歡的。”

    “但哪吒你也知曉,我膽子小,你現(xiàn)在的模樣會讓我聯(lián)想到統(tǒng)領(lǐng)三軍的三壇海會大神,而不是小金雀柏鳶的朋友。”

    并非柏鳶妄自菲薄,實在是她與哪吒的身份差距太大,他們本應(yīng)該沒有交集的。

    “可若哪吒你很喜歡現(xiàn)在的模樣,我也會慢慢適應(yīng),只希望你能稍微給我一點點時間。”

    說罷,柏鳶抬手,拇指與食指間隔了一小段距離。

    這番話完全出自柏鳶的真心之言,與她相處更久的是小哪吒,若他變大的話,他的外貌、聲音、氣勢與她都是陌生的,他還是個成年男子的模樣,天知曉她根本就沒

    和男人當(dāng)朋友的經(jīng)歷。

    哪吒安靜聽著,眸色隨著她的話變得深邃如淵,但最終他強(qiáng)壓下心中不快,“罷了,就隨你吧。”

    話音一落,他的身形再次縮小,又成了那副紅衣正太的模樣。

    “你都說到這份上,我不依了你,豈不是顯得我對你不好?”

    易知之是個瞎的,其他神仙也沒人會將他當(dāng)作阿鳶的弟弟。

    柏鳶都在心里做好接受哪吒新模樣的準(zhǔn)備,誰料他下一秒又恢復(fù)了她熟悉的模樣。

    那一刻,柏鳶真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眼眶也莫名酸疼的厲害。

    察覺到有什么要從眼睛里冒出來,柏鳶連忙轉(zhuǎn)身,不想讓他看見這一幕。

    哪吒拿出剛從她那里搶來的手帕,走去想要為她擦淚,“不用介懷,這對我而言只是小事。”

    只要阿鳶別欺負(fù)他好脾氣。

    柏鳶拿走手帕,又繞了一圈躲開他的視線,這才偷偷擦去剛冒出來的眼淚,認(rèn)真道:“謝謝你,哪吒,你真好。”

    哪吒:“”

    阿鳶的夸獎,還真是新奇。

    好多詞都是他頭一回聽見。

    看著眼眶微紅的阿鳶,哪吒道:“既然如此,那阿鳶你答應(yīng)我一件事。”

    “好。”柏鳶點頭,大方道:“你說。”

    “不許來地府見易知之。”

    柏鳶面露難色,“先來后到,我已經(jīng)先答應(yīng)易知之了。”

    “那你下次見他,只能同我一起。”

    柏鳶不想答應(yīng),哪吒都已經(jīng)明確表示對易知之的不喜,帶上他,這對易知之來說不公平。

    哪吒:“那你點頭那般快?”

    柏鳶:“”

    “這回我不依你。”哪吒抬眉,漆黑幽深的眼睛直直看向她,“你若偷偷來見他,我會很生氣,那時我可就不好說話了。”

    柏鳶不想惹惱他,只好認(rèn)真的敷衍道:“那我盡量叫上你。”

    哪吒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淡淡道:“當(dāng)然,你敷衍我也無妨。”

    反正他會盯著她。

    出了地府,寒意消失,手里拿著的繡球成了火熱之物。

    柏鳶將它遞回給哪吒。

    哪吒沒接,抬手在繡球上一點,那股源源不斷的熱意頓時消散。

    “我請?zhí)侠暇秊槟銦捴频姆▽氝需要一段時日,這個你便拿著防身用吧。”話音一落,哪吒嘴唇輕啟,幾段咒語映入了柏鳶的腦海中。

    “這件法寶里封印了我誕生兩千年間收服的大多數(shù)妖魔神將,皆有一技之長,我剛與你說的三段咒語,一是能直接將它作為武器,二是能召喚十六位較為溫和的神將供你差使,三是召喚里面所有妖魔。”

    伴隨著哪吒好聽的聲音,柏鳶腦海浮現(xiàn)出了法寶的使用方法。

    “你將趁手的降妖法寶借于我,那你豈不是缺了一樣。”柏鳶將法寶遞回給他,“我之后會與師兄一同下凡,有他保護(hù)我,應(yīng)當(dāng)不會再出什么事。”

    “你那師兄就三腳貓功夫,但凡有點本領(lǐng)的妖怪,都能將你師兄吊起來打。”

    柏鳶:“”

    果然,師兄說自己很厲害是在吹牛啊

    九重天

    柏鳶回來后,便向著織女閣走去。

    哪吒也沒離開,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織女閣里皆為女仙,哪吒三太子突然到訪,引起了大范圍的騷動。

    柏鳶很快也從其他織女的口里得知,芙蕖已經(jīng)醒了。

    她這回顧不上跟著她的哪吒,小跑著去了芙蕖的住所。

    種滿奇花異草的院中,芙蕖正坐在木制躺椅上,明媚的臉上難掩蒼白憔悴。

    “芙蕖。”

    聽見熟悉的聲音,芙蕖的眼底快速劃過一絲光亮,隨即快速起身向她跑來。

    看著她身形不穩(wěn),柏鳶連忙跑上去扶著她,手臂自然的攬住了她的腰。

    “你先好好養(yǎng)傷,不用起身。”

    芙蕖頷首,眼睛里只看得見好友一人,她撲到她的身上,緊緊地?fù)е炖镎f的都是如何如何虧欠她的話。

    柏鳶不愛聽,出聲制止了她。

    兩人又開始互訴衷腸。

    哪吒尋了個位置,面無表情的聽著,聽著芙蕖用各種難聽的詞罵少微。

    相比起芙蕖的激動怒罵,阿鳶則鮮少說話,就算是回應(yīng)芙蕖,也不會罵人。

    阿鳶真乖。

    哪吒想。

    忽地,場中的芙蕖從罵少微轉(zhuǎn)而罵起土地來,說那土地如何如何可惡,如何如何欺騙阿鳶。

    哪吒臉色微變,他抬步快速走到阿鳶面前。

    “阿鳶,原來土地還欺負(fù)了你,你怎么不與我說?”

    柏鳶正欲回答,就見哪吒陰沉著臉,手指捏的咯咯作響,隨即轉(zhuǎn)身離開。

    “哪吒怎么在我院子?”望著哪吒遠(yuǎn)去的背影,芙蕖滿臉疑惑。

    突然,她腦中靈光一閃,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阿鳶?”

    第27章 小金雀 絕育

    芙蕖的眸光短暫停滯, 半晌后僵硬的轉(zhuǎn)頭看向好友,“他是在叫你?”

    不怪芙蕖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就連柏鳶初聞時也愣了好一會。

    在好友越發(fā)疑惑的目光下, 柏鳶輕輕頷首。

    “在被少微抓下凡前, 我與你也就分開了一兩日, 你們關(guān)系都已經(jīng)好到這種地步了?”

    雖然已經(jīng)知曉好友與哪吒一同去過人間,但那時芙蕖也并未多想,畢竟她聽聞哪吒喜歡可愛的小動物。

    小柏當(dāng)時還是小金雀的模樣,自然是最可愛的。

    但現(xiàn)在

    她抬眸看向小柏,霞光輕灑在她眉眼間, 她對她抿唇一笑,笑意輕漾時她仿佛嗅到了滿園清香, 令人心神俱醉。

    小柏現(xiàn)在不是鳥,哪吒作何還對她那般好?

    難不成

    他喜歡小柏?

    不然他怎么跟著小柏來到織女閣, 聽見她說土地騙了小柏就那般生氣?

    那小柏呢?

    芙蕖輕輕勾住了好友的手, 眸色認(rèn)真看向她,“小柏,你告訴我, 你與哪吒是不是那種關(guān)系?”

    “哪種關(guān)系?”

    柏鳶想過好友會疑惑, 但她看她的眼神,卻又不太對勁。

    “就我之前和少微小賤人的關(guān)系。”

    提起少微,她依舊恨得牙癢癢。

    柏鳶瞪大眼睛, 將頭搖成了撥浪鼓,“不是不是, 我與他只是朋友。”

    “真的?”芙蕖狐疑的瞇起眼睛,“你沒騙我?”

    柏鳶睜圓了眼睛對她搖頭,隨后挽住了她的胳膊, 將腦袋靠在她的肩上,討好似得撒嬌,“怎么會?我要是真和誰在一起,肯定會第一時間告訴你的。”

    芙蕖一直覺得,小金雀時的好友便是最可愛的形態(tài),但如今這般黏著她撒嬌的好友才是最可愛的!

    但芙蕖依舊記得正事,她認(rèn)真叮囑道:“雖然你沒有這方面的意思,但不代表哪吒他沒有。”

    柏鳶抬起頭,“他也沒有。”

    “這么確定?”

    柏鳶頷首,將在地府發(fā)生的事挑了一部分說,重點在她說哪吒是她朋友,而哪吒沒有反駁的事上。

    哪吒居然這么好說話?讓變小就變小?

    但他也確實沒有反駁小柏的話。

    芙蕖思索片刻,最終得出結(jié)論,“大概是他之前太陰暗了,沒神仙愿意和他玩吧。”

    柏鳶:“”

    “要是他一直這般待你,我倒是希望你與他交好。”芙蕖嘆氣,與之前截然不同的話從她口里說出來。

    “嗯?”

    芙蕖捏著她的手,輕聲道:“經(jīng)過少微一事后,我才發(fā)現(xiàn),就算神仙與神仙之間也有差距,有的神仙本質(zhì)就是丑陋的。我不希望你有朝一日像我那般被別的神仙欺負(fù),雖然哪吒他性子不算討喜,但在天庭也沒神仙敢惹他。”

    小柏與他關(guān)系親近,別的神仙也不敢欺負(fù)她。

    “你可還記得少微說有神仙冒充我的事?”

    柏鳶頷首。

    “雖然他也被玉帝懲罰,但我擔(dān)心他懷恨在心。”芙蕖咬唇,又道:“而且,我之前

    與少微相處時,我發(fā)現(xiàn)他與天庭許多神仙關(guān)系親近尤其是長垣星君,你也要小心些。”

    天規(guī)禁止神仙私下斗爭,但天庭大大小小的神仙童子有百萬之?dāng)?shù),哪里能管到每位神仙的頭上?

    只要不鬧大,也不被抓住,私下如何,都是他們自己的事。

    “總之,你與他交好只有好處。”芙蕖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繼續(xù)道:“當(dāng)然,小柏你也要把握好與他的相處之法,不要與他太過親近。”

    柏鳶微微蹙眉,芙蕖的意思,是讓她釣著哪吒嗎?

    “芙蕖,其實哪吒并沒有你想象的那般壞,在我看來,他已經(jīng)是極好的神仙。”柏鳶想想,繼續(xù)道:“或許他的性子不招人喜歡,但我與他相處下來,發(fā)現(xiàn)他同樣在乎朋友,會為了我做一些他自己可能不太情愿的事。”

    “他待我真誠,我不能對他有不好的心思,只是想想都不行。”

    就如土地一事,她知曉,若她說了,哪吒定然會為她出口惡氣。

    但她不想給他增添負(fù)擔(dān)。

    “朋友是應(yīng)該相互付出的,我不能因為他各方面都比我厲害,就去占他的便宜,這樣我會看不起自己的。”

    她現(xiàn)在除了陪他玩,什么都幫不了他,她已經(jīng)付出的很少了,哪里還能借他的勢去狐假虎威。

    芙蕖沉默片刻,抬手理了理她鬢間被風(fēng)吹亂的發(fā)絲,輕聲道:“我不該說這些,小柏就是最善良可愛的小仙女。”

    兩人又說了會體己話,院外便傳來刻意的腳步聲。

    柏鳶知曉,是哪吒回來了。

    他這回沒有進(jìn)來,而是抱胸靠在墻邊,從頭到腳都在昭示著他的存在感。

    “去吧,等我完全好后,再去月老宮陪你。”

    柏鳶瞧她臉色卻是不太好,先將她扶回床上后,再小跑著出去了。

    她出去時,哪吒已經(jīng)從大門進(jìn)來,身形端正的站在院中。

    “走吧。”

    出了織女閣,柏鳶注意到哪吒的情緒不高,可他眉間沒有紅痣。

    “哪吒,你有心事嗎?”

    “沒有。”

    一路上,哪吒鮮少開口,就算她主動找話題,他也只是淡淡回應(yīng),并沒有深入的打算。

    直到眼前的路變得熟悉后,柏鳶才意識到,哪吒是打算送她回月老宮。

    她停下腳步。

    “阿鳶?”哪吒回眸看她。

    她問:“你今日有公務(wù)嗎?”

    哪吒想了想,他的職責(zé)幾乎都是降妖與守衛(wèi)天庭,今日他本計劃寫述職

    “沒有。”

    他道。

    “那我們?nèi)ネ姘伞!?br />
    她其他事上幫不了他,但她至少可以陪他玩。

    哪吒笑了笑,“現(xiàn)在想起我來了?”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自哪吒笑后,她發(fā)現(xiàn)兩人間的氛圍輕松了很多。

    她剛想否認(rèn),他好聽的聲音傳來。

    “阿鳶一醒來,先是易知之,再是芙蕖,最后是我。”他抬眸看她,嘴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問:“我在阿鳶心里,排最末?”

    柏鳶連連搖頭,對他解釋道:“易知之身死,芙蕖重傷,我是按事情的輕重緩急來的,事實上自我醒來后,便一直記得”

    “記得什么?”

    “記得你來救我的事啊。”柏鳶將手背在身后,眼眸里盛滿星芒,目光專注的看向他,“我一開始就打算,將所以在意的事處理好,然后全心全意的陪你玩。”

    “還有”柏鳶垂眸,小聲呢喃道:“我欠你太多了嘛,我一時也還不清,所以打算慢慢來。”

    哪吒看她。

    “算你還有良心。”

    “我所做的事,與我而言只是舉手之勞,不用放在心上。”

    眼看即將抵達(dá)月老宮,哪吒便提出讓她回一趟春意軒。

    “我之前給你帶了禮物,你去看看喜歡與否?”

    柏鳶很快就在自家小院里看見了哪吒送的禮物,是上回他們在長景園時擼過的仙兔。

    她蹲下身,將趴在紅花前輕嗅的仙兔抱了起來,“好可愛,不過仙兔園的兔子能抱走嗎?”

    景區(qū)的動物,應(yīng)該不能帶走吧?

    哪吒:“”

    “能的。”

    “真能?”柏鳶狐疑的看向他。

    哪吒頷首,“不會有神仙來找你要回。”

    “那便好。”

    柏鳶將仙兔抱在懷中,它乖順聽話的模樣將她萌的心尖一顫,于是忍不住在它毛絨絨的腦門上吧唧一口。

    哪吒:“”

    似乎還不過癮,她又在仙兔的耳朵、眼睛、鼻子上都重重吧唧一口。

    就在她的嘴唇即將落在仙兔的嘴巴上時,一只小手快速探了過來,速度實在太快,柏鳶來不及“剎車”,嘴唇一下就貼在了他的手背上。

    她縮了縮腦袋,抱著仙兔怯生生道:“我不是故意的。”

    哪吒只淡淡看了手背一眼,便將她懷里的仙兔提了起來。

    柏鳶疑惑的看向他。

    就見哪吒面無表情的分開仙兔的雙腿,隨意道:“我給它騸割一下。”

    “啊?”

    柏鳶紅唇微張,表情復(fù)雜,她試探性道:“不用了吧?”

    這只是小兔子,用不著閹割。

    哪吒不說,她都沒注意這是只公兔。

    “需要的。”

    說罷,哪吒便抱著仙兔背過身。

    柏鳶持續(xù)震驚。

    不知該感嘆天庭的靈寵也要做絕育,還是震驚哪吒的動手能力之強(qiáng)。

    沒錯,他只轉(zhuǎn)身了兩秒。

    但柏鳶的注意還是被仙兔吸引,就算是做了絕育,它依舊沒什么動靜,乖的有些不合理了。

    柏鳶伸手去撓了撓它的下巴,仙兔乖巧的蹭了蹭她手心。

    天庭的兔子都這么聽話嗎?

    仙兔重回懷中,柏鳶歇了去親它的心思,她看向哪吒,“它有名字嗎?”

    “沒有。”

    “這是你送我的,哪吒想要給它取名字嗎?”柏鳶言笑晏晏的看向他。

    “”

    “你來吧。”

    “就叫絨絨吧,然后跟我姓,全名就叫柏絨絨,以后我就是它的媽娘親了。”柏鳶抱著仙兔,手輕輕在它背上輕撫,片刻后,她收回手,看向哪吒,“怎么樣?”

    哪吒嘴角一勾,笑著看她,“阿鳶,需要我提醒你,你這只兒子今年已經(jīng)162歲了嗎?

    第28章 小蓮藕 大婚

    三日后, 傷勢痊愈的芙蕖帶著禮物去了月老宮,也瞧見了春意軒的新成員。

    柏絨絨。

    她蹲下身將柏絨絨抱在懷中,輕揉腦袋后看向柏鳶, 不經(jīng)意道:“這不是長景園的仙兔嗎?怎么跑這來了?”

    “這是哪吒送我的禮物。”

    雖然事后她知曉自己認(rèn)下的“兒子”比她大了一百多歲。

    “禮?”芙蕖揉仙兔的動作一僵, 她垂眸看向懷中的小生靈, 道:“我記著長景園里的仙兔是從廣寒宮太陰星君那里借來的,等開了靈智,就會送回廣寒宮搗藥。”

    見好友臉色有異,芙蕖連忙道:“不過哪吒既然將它作禮送與你,想來也是處理好了相關(guān)事宜。”

    太陰星君也不會為了一只未開靈智的仙兔與哪吒計較。

    柏鳶看向好友懷中的柏絨絨, 它毛發(fā)雪白,身體柔軟, 兩只長長的耳朵輕輕垂下,漂亮的眼睛如同晶瑩剔透的紅寶石, 閃爍著純真的光芒。

    柏鳶忽地對它生出愧疚, 探手去揉它的腦袋,“哪吒說它162歲了,那是不是快開靈智了?”

    “可能明日開, 也可能幾百年后開, 這說不準(zhǔn)。”

    芙蕖看出她的想法,笑道:“若它有幸開出靈智,屆時你在問問他愿不愿意回廣寒宮搗藥, 現(xiàn)在,它待在長景園與待在你這并無二致。”

    “可是”

    見好友欲言又止, 芙蕖追問:“可是什么?”

    “哪吒把它給騸割了,以后不會有影響吧。”

    芙蕖頓時露出迷惑之色,“倒不會有影響, 那玩意修為高深后能長出來。只是哪吒他這么閑?都開始給仙兔做騸割了?”

    柏鳶:“”

    她想反駁哪吒不閑,但結(jié)合近幾日他來找她的頻率

    好像他真的很閑?

    “算了,不提男人了。”芙蕖拉著好友走去了里間,邊走邊道:“快來看看我給你帶的禮物。”

    柏鳶不用看,她也知曉好友會給她送什么。

    這回

    芙蕖又帶來了色彩、款式各不相同的仙衣,除此之外還有配套的首飾、錦帕、荷包、繡花鞋。

    柏鳶拿著一只繡著粉蓮的繡花鞋,探手細(xì)細(xì)感受它的紋路。

    “這是我養(yǎng)傷時繡的,好看嗎?”

    柏鳶點頭。

    “你猜我在養(yǎng)傷時想到了什么?”芙蕖俏皮一笑,更顯貌美。

    “想我?”

    芙蕖點點頭,“我在想,等我傷好后見你,你會不會還穿著我在人間時給你的白衣,今日一見,還真叫我猜中了。”

    柏鳶:“”

    清安一直守在月老宮的必經(jīng)之地,直到看見芙蕖離開后,他才像脫韁野馬那般,快速奔向小柏妹妹的春意軒。

    “小柏妹妹小柏妹妹小柏妹妹”

    柏鳶正抱著絨絨準(zhǔn)備看師父整理的歷代情人文書,屋外便傳來師兄聒噪的呼喚聲。

    她合上手里厚重的書,開門走了出去。

    清安正在外面急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在聽見開門聲后,便抬眸看了過去。

    懷抱仙兔的少女褪去白衣,換了一身粉白仙衣,更襯得她的臉如春日桃花,嬌艷欲滴。

    她步伐輕盈,帶動著身下流光溢彩的仙裙,宛如展翅欲飛的粉蝶。

    忽地,她抬眸看向他。

    恰逢清風(fēng)迎面徐來,吹動少女烏發(fā),露出那嬌媚絕艷的臉龐,以及那雙靈動澄澈到可以讓人一眼鐘情的眼睛。

    清安看呆了,一直到她走到自己的面前,抬手在他眼前晃動。

    “師兄?”

    聽見呼喚,清安方才回神,想起了正事。

    “小柏妹妹,師兄這次來是想請你幫我一個小小的忙。”清安繞到她面前,將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一副“哥倆好”的模樣,“不知善良美麗的小柏妹妹可愿意?”

    柏鳶看了眼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抬眸道:“你得先告訴我是什么?若是借紅線的話,那我不可能幫師兄。”

    師父叮囑過她,她自然要做到。

    清安拍了拍胸口,白凈清秀的臉上滿是正色,聲音卻有幾分底氣不足,“我想去一趟凡間,想請小柏妹妹陪我我先前在師父水鏡里看見,我第1回 下凡時做媒的一對情人,他們這一世又要成親了,我想親眼看著他們大婚。”

    “而且,我發(fā)現(xiàn)有一只小妖怪看上了新娘,打算在他們大婚時劫親,雖然他們家請了厲害法師,但我還是”

    越到后面,清安的聲音越小,隨著話音全部落下,他雙手合十,滿臉懇求之色。

    “因為之前的事,師父暫時不讓我下凡了,但若是小柏妹妹你提的話,師父肯定會同意的。”清安拉著柏鳶的袖子輕搖,“求你了,我的好妹妹,你就可憐可憐你師兄吧,萬一他們大婚出了岔子,我未來一百年都不會再開心了,你師兄會傷心死的,我的好妹妹”

    柏鳶從未做過媒,也不太懂師兄的心情。

    但師兄都這般撒嬌求她了,她也不忍心拒絕,再加之上回是被擄下凡,她也未曾細(xì)看過人間之景。

    她想了想,還是問出了自己的顧慮,“那師兄能對付得了妖怪嗎?”

    清安拍了拍胸口,“那是個小妖怪,就連人間法師都打不過,你知道的,我其實更想去看他們大婚。”

    柏鳶沒了顧慮,頷首同意。

    就算那妖怪很厲害,有哪吒的法寶,她應(yīng)該能保護(hù)新娘不被劫走。

    清安見此欣喜若狂,幾乎是拖著她的胳膊就往外跑。

    “等等,絨絨還沒放”

    “小柏妹妹,我們得快些,我怕再耽誤,他們就要入洞房了。”

    天上人間有時間差,柏鳶想著之前師兄求自己花費的時間,也不再多說。

    就當(dāng)帶著“大”兒子去凡間走一遭吧。

    果然,月老聽說她想請師兄陪她去人間看看后,很快就同意了。

    “小柏你對人間還很陌生,確實可以走這一遭,至于清安,你別以為我不知曉你的小心思,但看在小柏的份上,我便依了你這回,你記得照顧好你師妹。”

    清安點頭,也顧不上嘴碎,拉著柏鳶飛一般的沖出了月老宮。

    “冒冒失失,像個什么樣?”

    出了月老宮,清安徹底成了脫韁的野馬,柏鳶幾乎是被他拖著跑的。

    “師兄,你先放開我。”

    因為師兄拖著她走時的表情太過猙獰,路上已經(jīng)有神仙頻頻回頭,且用可疑之色看著師兄。

    她怕等會遇到雷部的神仙,誤會師兄心懷不軌抓她,那他可真看不到自己磕的CP大婚了。

    清安回眸,看著容顏姣好的柏鳶,“怎么了小柏妹妹,是累到了嗎?是不是想要師兄抱著你走?”

    柏鳶:“”

    “你放開我就好。”

    師兄太虎了,他真的沒發(fā)覺,他拉著她一臉猙獰的模樣像綁架嗎?

    人間,方圓城

    落日余暉,古城巍峨挺立,遠(yuǎn)處小道上突然走出兩位引人注目的身影。

    一位是身著紅衣的俊美少年,他步伐迅速,白皙的臉上隱隱有不耐之色。

    而走在他身側(cè)的,則是一位身形稍矮,卻用黑布裹住全身的男子,看上去似乎是少年的跟班。

    “沒出息的東西,這種小事,竟然要本大王出手!”

    “大王你對小的好,小的會記在心里。”

    紅孩兒轉(zhuǎn)身看了眼云里霧,隨即面露嫌棄之色,“你長這樣,怪不得那女人不喜歡你。”

    云里霧:“”

    他難道不想變得和大王一樣好看嗎?還不是修為不足。

    “罷了罷了,看在你跟了本大王兩百年的份上,本大王就破例為你搶一回親吧。”

    反正他的火云洞夠大,周圍的山神土地也會向他進(jìn)貢,不愁養(yǎng)不起一個凡人女子。

    紅孩兒甩了甩手,向著城門走去。

    他剛進(jìn)城,就見云里霧被攔在了城外,守城的士兵見他模樣可疑,非要他取下頭上的黑布。

    紅孩兒:“”

    那黑布一摘,云里霧妖怪的模樣豈不是壞了他大事?

    他走回士兵們門前,抬手打了個響指。

    隨著響指聲落下,士兵們頓時變得雙眼無神

    紅燭搖曳,彩綢紛飛,一場盛大的婚禮正在進(jìn)行中。

    剛到黃府,師兄丟下一句去找主人家給他們加座位,人便消失不見了。

    柏鳶沒有法子,只能尋了個人少的位置,將視線投向熱鬧的宴席。

    忽地,她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柏鳶心頭一顫,身體僵硬的轉(zhuǎn)身。

    入目是一位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他墨發(fā)高束,身著紅色勁裝,干凈利落,長相也是極為出色好看。

    “你”

    她剛欲開口,就聽他笑著喚她,“小柏,好久不見啊。”

    這個聲音

    柏鳶眼眸微亮,嘴角漾起笑意,“紅孩兒?”

    她的笑容很好看,像是嬌艷欲滴的花朵,紅孩兒看的莫名臉熱,他垂下頭,聲音不復(fù)剛才的中氣。

    “小、小柏,你來這作甚么?”

    “我來看新人大婚。”柏鳶抬眸看了眼坐滿賓客的場內(nèi),目光又重新落在紅孩兒的身上,笑問道:“你呢?怎么突然到城里來了?”

    紅孩兒被她的笑容晃花了眼,磕磕絆絆道:“我、我也是。”

    第29章 小金雀 心儀

    紅孩兒的反應(yīng)十分有趣, 柏鳶被逗的會心一笑。

    正當(dāng)她欲開口時,就見她師兄清安著急忙慌的跑了過來,抓住了她的手臂, “小柏妹妹, 我找到好位置了, 快隨我來。”

    柏鳶輕輕搖頭,對他道:“師兄,我遇上了故人,我與他就在這里觀禮好了。”

    她總不能將紅孩兒丟在這里。

    清安看了眼紅孩兒,沒發(fā)覺異樣, 收回視線,看向柏鳶, 語重心長道:“你這里是外圍,萬一遇上劫親的妖怪, 我就保護(hù)不了你了。”

    柏鳶:“”

    她身邊正站著個妖怪呢。

    柏鳶抬手取下師兄搭在她手臂上的手, 神色嚴(yán)肅的看

    向他,道:“師兄,你還是先保護(hù)好自己吧。”

    清安聽到這話頓時就炸了, 將雙手搭在柏鳶的肩膀上, 滿臉的激動,“小柏妹妹,我很厲害的, 你不能小瞧了我,師父讓我保護(hù)你, 我一定要”

    他說話的語速極快,還不停晃動柏鳶的肩膀。

    “好了好了,師兄, 你再待在這里,等會就要錯過最佳觀禮時間了。”

    聽到這話,清安頓時老實下來,他先是看了看小柏妹妹,又看了看她旁邊的紅孩兒,很是勉強(qiáng)道:“算了,你帶上他一起,我的位置讓給他,我就不去賓客那邊了。”

    師兄已經(jīng)退了一步,柏鳶不可能不給他臺階下,正好紅孩兒說他也是來看大婚,于是兩人順利被指引到了賓客席。

    柏鳶先是向周圍其他賓客打了招呼,又忽視他們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她看向紅孩兒,問:“我先前就想問了,你是怎么認(rèn)出我的?”

    她與紅孩兒結(jié)識時,她還是只鳥呢。

    “靠鼻子啊,我鼻子很靈的,我一直記得你的味道。”紅孩兒抬手揉了揉鼻尖,在她向自己時,原本肆意的笑容卻又靦腆了幾分。

    “我的味道?”柏鳶抬袖,鼻尖落在手背上。

    她沒嗅出自己的味道。

    看見她眼底的迷茫,紅孩兒立刻道:“是那種很香很甜的氣味,對了,還帶著一點點酸。”

    “我身上有這種氣味嗎?”

    她聽這描述怎么像是草莓?

    紅孩兒重重點頭,隨即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后腦勺,“不過小柏你的身上最主要還是甜味。”

    就算快一百年沒見到小柏,他依舊記得這股獨特的香甜味。

    紅孩兒看她,正巧她也望了過來,四目相對時,他的視線略微下移,落在了她的鼻尖處,“小柏,你怎么突然化形了?我記得山葉菊沒這個作用才是。”

    “我遇上了現(xiàn)在的師父,我是因為他才化形的。”柏鳶又道:“至于山葉菊,我拿去煉法寶了。”

    哪吒他還請了最會煉制法寶的太上老君。

    “法寶?”紅孩兒抿唇,看向柏鳶時眼底略有疑色,“山葉菊確實更適合煉為法寶,但它本身很脆弱,只要有一絲一毫的失誤,就會毀掉它。”

    三界內(nèi)能將山葉菊煉成法寶的,怕是不超過三人。

    就連他當(dāng)時尋山葉菊,也是為了增加修為。

    紅孩兒正欲問小柏請了何人煉制時,一陣歡快的迎親曲適時響起,那節(jié)奏激昂,聽得人莫名振奮。

    柏鳶與其他賓客一般,皆被其吸引了注意。

    不多時,只見身著華麗婚服的兩位新人被引了進(jìn)來,接著便是傳統(tǒng)的禮儀。

    “師兄不是說有妖怪劫親嗎?怎么沒瞧見?”

    眼看著婚禮儀式快要結(jié)束,柏鳶完全沒有察覺到有妖怪闖入的跡象,莫非是她修為太低?

    紅孩兒:“”

    他其實就是劫親的妖怪

    忽地,他聽見小柏問他,“紅孩兒,除了你之外,這里還有其他妖怪嗎?”

    小柏是什么意思?是在懷疑他嗎?

    紅孩兒忙道:“我沒察覺到有其他妖怪。”

    柏鳶捏著下巴點了點頭,猜測道:“或許妖怪想要等賓客散去再動手?”

    紅孩兒:“”

    他想,妖怪應(yīng)該不會動手了。

    大婚儀式結(jié)束,主人家安排了歌舞表演,宴席也正式開始,各種佳肴美味輪番上桌。

    柏鳶提筷吃了一些,果真色香味俱全。

    相比起她的含蓄,紅孩兒則是食欲大開。

    這些食物可比他洞里小妖怪們弄得好吃多了。

    忽地,吃席吃到一半的紅孩兒抬頭,他似乎忘記通知云里霧了

    夜深,賓客逐漸散去,柏鳶也等來了她醉倒的師兄。

    清安腳步虛浮,在看見他熟悉的小柏妹妹后,小跑著張開雙臂撲向她。

    柏鳶正欲接他,就見紅孩兒閃到她跟前,將快要倒地的清安接住。

    “我來吧小柏,你師兄一看就很沉。”

    柏鳶沒拒絕他的好意,她抬步繞到另一側(cè),“師兄,你沒事吧?還能騰云駕霧嗎?”

    “小柏妹妹人間真有、趣,我、我下回還要做媒、媒啊,嘿小柏妹妹,我也給、你做媒,我把三界最靠譜、最英俊的清安哥、哥許配給你嘿”

    柏鳶:“”

    師兄這是完全喝傻了吧。

    “算了,我?guī)慊厝グ伞!闭f罷,柏鳶伸手去扶他。

    聽見“回去”二字,清安頓時撒潑,“不回去不回去,我要守護(hù)、黃梁他們的愛情啊~有妖怪抓新娘,我要保護(hù)他們”

    柏鳶沒法子,只得耐心安撫他。

    紅孩兒:“”

    他真想把這發(fā)酒瘋的神仙甩出去,可他又不忍心看小柏去照顧他。

    “小柏,你師兄醉的厲害,要不先去我的洞府暫做歇息?”

    柏鳶還沒回答,就見他師兄忽地抱住了紅孩兒的胳膊,大聲回應(yīng)他,“去!我、要去!”

    師兄知道他要去的地方是妖怪洞府嗎?

    柏鳶無奈,正欲婉拒時,就聽紅孩兒拍著胸口鄭重保證道:“小柏,你放心,我紅孩兒雖然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妖怪,但我發(fā)誓,我絕對不會傷害你還有你師兄。”

    “我知曉你不會害我只是,我不太想去妖怪多的地方。”

    她不像師兄那般醉了,她很清醒,就算紅孩兒不會傷害他,他那里還是妖怪洞,里面小妖怪那么多,要她住在妖怪洞里,她寧愿睡大街。

    聽了她的話,紅孩兒心底一沉,但還是努力勾唇一笑,“無妨,是我冒昧了。”

    他是妖怪,小柏是神仙,就算他們是舊識,小柏對他還是有戒心。

    有戒心,是好事。

    壓下心中升起的低落,紅孩兒扶著清安,又道:“我記得城外有一座道觀,我送你們?nèi)ツ抢锝杷薨伞!?br />
    柏鳶這回沒在拒絕。

    “大王——”

    “你終于出來了,我的新”

    忽地,熟悉的聲音打亂了紅孩兒的思緒,他隨手將清安丟在地上,快速閃到云里霧身邊,抬手堵住了他的嘴。

    “住嘴!”

    云里霧被大王兇狠的模樣嚇了一跳,反應(yīng)過來后連連點頭,紅孩兒這才放開了他的嘴。

    云里霧不明所以,但視線很快便被不遠(yuǎn)處的粉衣少女所吸引。

    他眨了眨眼,伸手去拉自家大王的袖子,狂喜道:“大王,這是你給我搶的新夫人嗎?”

    雖然不是梁姑娘,但新夫人漂亮,他也喜歡。

    紅孩兒冷笑一聲,嘲諷道:“真是長得丑,想得美。”

    云里霧:“?”

    大王怎么還罵人啊?

    翌日,清安起身,在陌生的屋子里環(huán)繞一圈后,推開門走了出去。

    種滿花草的院子內(nèi),他的小柏妹妹正沐浴著陽光,與坐在她對面的少年聊的愉快,時不時還勾唇輕笑,漂亮極了。

    “師兄,你醒了?”

    清安走到他們身側(cè)坐下,“這里是道觀?”

    柏鳶對他頷首,道:“師兄你昨日醉的厲害,加之我還有一點私事,便暫時留在了人間。”

    “私事?”清安瞪大眼睛,又看了眼她身側(cè)的少年,臉露不愉道:“小柏妹妹你不會是看上這個小屁孩了吧?師兄不允許,你看上他還不如看上我呢!”

    沒等柏鳶反應(yīng)過來,紅孩兒先炸毛了,他站起身,一把攥住清安的衣領(lǐng),惡狠狠地道:“你才是小屁孩,你爺爺都三百多歲了。”

    “三百多歲?那你真能當(dāng)小柏妹妹的爺爺了。還有,你是個妖怪吧?”清安一把推開他,諷刺道:“我小柏妹妹是仙子,才不會看上你這個妖怪,你給我離她遠(yuǎn)一些啊。”

    柏鳶頭都要炸了。

    她只是反應(yīng)慢了一拍  ,這兩人怎么都吵成這樣了?

    師兄都幾百歲的神仙了,怎么一點也不會察言觀色。

    眼瞧著紅孩兒要動手,柏鳶連忙站起身,擋在了兩人中間。

    “師兄,我是要去地府看一個人,你別什么都聯(lián)想到那檔子事了。”說完,柏鳶又看向紅孩兒,歉疚道:“我?guī)熜炙皇切闹笨诳炝艘恍銊e將他的話放在心上。”

    最終,三人一同踏上幽冥界。

    剛結(jié)束一場勸架的柏鳶累的不想說話。

    她突然開始懷念和哪吒待在一起的時間,至少不用擔(dān)心他和誰吵幾個時辰的架,她還被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大概是知曉她心情不好,硬要跟來的兩人雖互相看不順眼,但至少沒再吵起來。

    這回沒有哪吒同行,她見易知之的步驟麻煩了些。

    等到在鬼卒的指引下來到奈何橋后,柏鳶一眼便看見了站立于奈何橋下的易知之。

    森然昏暗的橋下,易知之換了一襲黑衣,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而露出的半張臉依舊能窺探他俊美的容貌。

    他先看見她,抬眸看她時嘴角帶著溫和的笑,“小柏,好久不見。”

    柏鳶正想說她不過離開了三日多,但想著天上時間不同,對于易知之來說,他們已經(jīng)分開了三年。

    她走近他,對她莞爾一笑,輕聲道:“好久不見啊,知之哥。”

    清安剛走過來,就見他小柏妹妹快速轉(zhuǎn)身,對他面露歉色,卻毫不猶豫道:“師兄,紅孩兒,你們可以先去別處逛逛嗎?還有,不要吵架,行嗎?”

    清安睜大了眼睛,似乎沒想到自家小柏妹妹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幽冥界的天空永遠(yuǎn)都籠罩著一層薄霧,沒有太陽,也沒有月亮,永遠(yuǎn)都是昏暗的、陰森的、冰冷的。

    兩人順著忘川河走,自然的聊起了各自發(fā)生的事。

    但相比起三日,顯然是三年發(fā)生的事更多。

    柏鳶她更多的是在傾聽。

    可很快,身后就傳來細(xì)細(xì)碎碎的動靜。

    她回頭一看,就在旁邊的樹叢上看見了他師兄露出來的發(fā)髻,之前那股勸架幾個時辰的疲憊再次襲來。

    易知之自然也察覺到有人跟著他們,他并不介意,反而輕笑一聲,問道:“三太子這回怎么沒與小柏一同來?”

    在她沉默間,易知之又繼續(xù)道:“我看他不喜歡你接近我,我還以為你過來時,他會跟著的。”

    哪吒確實不喜歡易知之,也說過同樣的話。

    “我與他雖關(guān)系很好,但我也不會因為他,而讓你不痛快。”

    她也從來沒有答應(yīng)哪吒,會帶上他一起。

    易知之聞言輕笑出聲,看向她的眸子也愈發(fā)溫柔,“小柏,我很開心。”

    活了二十多載,還是頭一回有人這般在意他的心情,還是他喜歡的仙子。

    兩人落座于河畔的石階上,忘川河水色幽深,水面上漂浮著零星花瓣。

    “小柏,你可有心儀之人?”

    易知之突如其來的話讓柏鳶怔愣片刻,又不小心撞入他溫柔的瞳孔中,她搖頭,“沒有。”

    “那小柏會喜歡什么樣的人?”

    柏鳶被他的話問到,垂眸思索片刻后,抬眸道:“我以前從未想過這些,但非要說的話,我大概會喜歡有責(zé)任心和情緒穩(wěn)定的人。”

    “那三太子呢?”

    “他?”柏鳶撐著臉,側(cè)眸看他,“知之哥你為何一直提哪吒?”

    第30章 小蓮藕 “我得了恐男癥。”

    柏鳶沒等易知之回答, 目光又落回忘川河上,紅唇微啟,輕聲道:“我與他是朋友。”

    無論是芙蕖, 還是知之哥, 他們或明或暗, 都在說她與哪吒之間的關(guān)系。

    她與哪吒的身份地位天差地別,他們能成為朋友對她已經(jīng)是莫大幸事。

    柏鳶雙手反撐在石階上,身體微微后仰,烏黑的長發(fā)也隨著她的動作垂落在石階上,美麗又肆意。

    “師父提攜我, 我還未做出像樣的成績,我現(xiàn)在只想好好完成我的職責(zé)。”

    易知之看向她那精致的鼻尖, 聽出她有意岔開話題,連忙道:“我知曉了, 是我的目光狹隘了。”

    雖說他的語氣一如往常, 但柏鳶還是聽出了他掩藏在柔和目光下的歉疚。

    她扭頭看向他,笑著道:“畢竟我不是靠自己修煉成仙的,我其實很心虛, 師父他對我有很深的期待, 我總不能讓他對我失望吧?”

    她之所以還未出任務(wù),一方面是修為還不足,另一方面則是因少微一事受了傷。

    不過, 她現(xiàn)在的傷已經(jīng)痊愈,加之師父近日教她的東西, 柏鳶猜測,她過不了多久,應(yīng)當(dāng)就要正式下凡了。

    易知之也借此問了她之后的工作, 柏鳶并未隱瞞,一一說了。

    看出他的欲言又止,柏鳶笑道:“若我長留人間,會多來看知之哥的。”

    易知之眼底笑意更勝。

    身后師兄故意鬧出來的小動靜越來越大,是在催促她快些結(jié)束,柏鳶面露無奈之色,又隱隱生出愧疚。

    她兩次來看他,皆不是自己前來,還都帶來一些麻煩。

    忽地,柏鳶瞧見了忘川河岸邊的一艘小船,她站起身,有些賭氣道:“知之哥,一同泛舟如何?”

    眼瞧著小船逐漸駛?cè)胪ê又校t孩兒干脆也不躲了,從樹上跳了下來。

    “那是誰?小柏看上去似乎很喜歡他?”

    雖然他與小柏相處的時間不長,但他看得出來,小柏并不是熱情的人。

    清安也從樹叢里鉆出來,他拍了拍粘在衣裳上的樹葉,板著臉開口:“我怎么知曉?”

    他怎么可能將小柏妹妹的事告訴給一個居心不良的妖怪?

    紅孩兒聳了聳肩,嗤笑一聲,面露譏諷,道:“看來你這師兄與小柏關(guān)系也就那樣?不然小柏她怎么會連這個都不告訴你?”

    他臉上的鄙夷與不屑刺痛了清安的心,他放聲大吼道:“誰說我不知道?他不就是小柏妹妹的救命恩人嗎?”

    說起這個,清安頓時又來了氣,將少微從頭到腳都罵了一遍,用詞之難聽,讓紅孩兒都為之側(cè)目。

    不過那神仙也確實可惡,無辜波及到了小柏,還害的她受了重傷。

    要是他哪天見到那神仙的轉(zhuǎn)世,得讓他知曉什么才叫打人疼。

    “不過就是舉手之勞,小柏作何這般看中那凡人?”

    能有幸救仙子,那都是他幾世修來的福氣了。

    “我也這般覺得。”清安贊同道。

    他頭回看紅孩兒順眼了些。

    本來他對易知之沒什么意見,可小柏妹妹居然為了個陌生人,這么疏遠(yuǎn)他這個師兄。

    清安很傷心,揪著樹葉開始碎碎念。

    紅孩兒沒興趣再看他的表演,他走到忘川河岸,但那一葉輕舟已經(jīng)逐漸遠(yuǎn)去,若想要看清他們,只能坐船追去。

    他歇了追過去的心思,走到小柏剛才坐的石階坐了上去。

    大約是原主人離開不久的緣故,冰冷的石階上似乎還殘留著一絲溫度。

    “你這個妖怪叫什么名字?”

    紅孩兒都懶得回頭。

    若他不是小柏的師兄,他早就把他打飛了。

    清安也不在意他是否回答,他走到他前方站著,眼底滿是對妖怪的不喜,“我不喜歡妖怪,我小柏妹妹也不喜歡,她臉皮薄,不好意思直說,但她肯定不喜歡你。”

    看來他不僅人礙眼,說的話也礙耳。

    紅孩兒抬眸,手撐在身后,明明是在笑,但眼底卻是一片冷然,他譏諷道:“你真以為神仙很了不起嗎?本大王只是不屑做神仙而已。”

    做神仙要守天規(guī)戒律,事事都受限制,哪里有做無憂無慮的山大王好?

    “小

    柏她為人有禮,又貼心善良,怎么會有你這種“紅孩兒嘴角一勾,眼底滿是嘲諷,道:“又蠢又壞的師兄?”

    “我哪里蠢了?你這該死的妖怪,看我不好好教訓(xùn)你!”

    說罷,清安后退一步,取下環(huán)在腰間的軟劍就向著紅孩兒襲去。

    “我不和你打架。”紅孩兒起身跳到不遠(yuǎn)處的樹上,居高臨下道:“你打不過我。”

    萬一他待會打紅了眼,把小柏的師兄打傷了,小柏她肯定會對他印象變差,沒準(zhǔn)還會敬而遠(yuǎn)之。

    他也不想在小柏眼里留下個好斗的印象。

    若他好好出手,清安還不會這般生氣,偏偏是他那不屑的語氣,似乎他是什么弱柳扶風(fēng)之輩。

    清安眸色一沉,提著劍飛身而上。

    紅孩兒面露錯愕。

    他都明確說他打不過自己了,他為何還要來?

    眼看銀劍已經(jīng)逼近,紅孩兒喚出火尖槍,擋住了他的攻擊。

    “你這腌臜神仙,可別給臉不要臉?”

    “你這下作的小妖怪,今日我非得教訓(xùn)你不可!”

    “破神仙,你待會別后悔!”

    “誰后悔誰是小畜生!”

    “”

    “”

    一番激烈的對罵后,兩人很快兵刃相見。

    相比起清安的不顧一切,紅孩兒倒是留了些手。

    幾十個回合下來,紅孩兒憋了一肚子火氣。

    好沒眼力見的神仙,他這樣下去早晚惹事,沒準(zhǔn)還會連累小柏,今日不如他替小柏好好收拾一下他,也讓他長個記性。

    紅孩兒咧嘴一笑,趁他收劍之時,快速挑飛了他手里的劍。

    清安一驚,正當(dāng)他欲去接劍時,就見他的劍在空中劃過一道銀白弧度,正向著地面行走的紅衣小神仙腦袋砸去。

    他定睛一看。

    雙發(fā)髻、紅蓮、臭臉、陰暗這不黑心神仙哪吒嗎?

    與此同時,正沉著臉走向忘川河畔的哪吒也注意到向他砸來的劍,他一把接過,又重重的拋了回去。

    看著急速而來帶有殺氣的銀劍,清安臉色一變,但依舊抬手接過。

    劍上殘余的法力震的他手疼,但他也顧不上說哪吒,抬起劍又向著紅孩兒攻擊而去。

    比起陰暗神仙哪吒,他現(xiàn)在更討厭嘴臭的小妖怪。

    幽冥界森然昏暗的天空中,一場激烈的空中打斗正進(jìn)行的如火如荼。

    清安手持銀劍,身姿矯健,劍法凌厲,每一招都透露出他的決然與冷峻。

    紅孩兒則手持長槍,步伐穩(wěn)健,但槍頭卻閃耀著森冷的光芒,在面對敵人凌厲的攻擊時,除了剛才挑飛對手劍的舉動外,他始終是防守姿態(tài)。

    多來了一位神仙,紅孩兒自然不能再用出全力,以免待會被兩人圍攻。

    但他架不住對手的步步緊逼,兩人你來我往間,劍與槍相互交觸,濺起一串串火花的同時,也發(fā)出了刺耳的聲音。

    這響動不算很大,但在靜謐的幽冥界卻格外明顯。

    忘川河上

    正在劃槳的柏鳶聽到空中動靜,她的手一頓,抬眸看向天空。

    雖然看不清打架之人的模樣,但從他們的穿著和武器來看,那正是她的清安師兄與紅孩兒。

    柏鳶:“”

    她和知之哥劃船離開還不到一炷香時間,她走之前還叮囑了他們不要吵架,現(xiàn)在怎么還打起來了?

    “那是與小柏一同來的兩位同伴嗎?”易知之也注意到了空中的打斗,開口問道。

    柏鳶點頭,看向?qū)γ孀暮谝履凶樱媛肚妇危爸纾福覀兛赡芤党塘恕!?br />
    師兄和紅孩兒是跟她一起來的,她若是放任他們不管的話,兩人在地府把事情鬧大,她

    光是想想那個畫面,柏鳶就覺得一陣頭痛。

    “無礙。”

    忘川河畔

    注意到河中的船向岸邊行駛而來后,哪吒神情淡淡的收回視線,又抬眸看向空中發(fā)出響動的兩人。

    “清安,住手——”

    他的聲音并不算大,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冷凝。

    然而,空中的兩人似乎并沒有聽見他的聲音,亦或者是并不在意,依舊瘋狂的攻擊著對方。

    哪吒眉梢微蹙,視線落在清安的身上。

    他不太喜歡阿鳶的這位師兄,他太冒失,又太沒有自知之明。

    哪吒扯下腰間的縛妖索,輕輕拋向空中。

    金色鎖鏈仿佛得到了什么指令,以迅雷不掩耳之勢朝著空中手持利劍的男子襲去。

    打紅了眼的清安突然瞧出對面的破綻,他大喜,提著劍就向他飛去。

    眼見他的劍即將刺到他的眼睛,可小妖怪卻沒有絲毫行動的跡象。

    清安沒打算毀了他的眼睛,也害怕小柏妹妹與他生氣,在千鈞一發(fā)之際,將劍偏離了他的眼睛。

    就在他的劍偏離之際,一道璀璨的光芒纏在了他的腰間,他還沒來得及低頭查看,就被快速收緊的鎖鏈扯回了地面。

    一個踉蹌后,清安重新站好。

    他氣沖沖的看向哪吒,語氣激動,“你壞我好事?我差點就把小妖怪打敗了!”

    哪吒冷笑一聲,收回了纏在他腰間的鎖鏈。

    “你們太吵了,要打,就去外面打。”

    阿鳶待會就要過來了,他可不想讓她去勸架。

    這兩人還不配。

    還在空中的紅孩兒視線落在使用鎖鏈的小神仙身上,從氣勢與言談來看,他定然也是神仙,還是比小柏師兄厲害無數(shù)倍的神仙。

    紅孩兒落回地面,離那兩位神仙遠(yuǎn)了些。

    他只是想陪小柏來地府而已,不想和其他神仙有牽扯。

    偏偏有人不放過他,小柏師兄跑了過來,眼神挑釁的看向他,道:“小妖怪,我們出去打!”

    哪吒不讓他在里面打,那他就出去。

    他今日一定要和他分個高低。

    紅孩兒輕哼一聲后扭頭,懶得再看這個傻神仙,冷聲道:“我不想和你打。”

    浪費他的時間,真是令人火大啊。

    “你怕了?”清安聞言蹙眉,火氣上涌,惱怒道:“你這妖怪不是喜歡我小柏妹妹嗎?你都不敢和我打架,那你有什么資格喜歡她?”

    紅孩兒迅速起身,正欲開口回應(yīng)他的挑釁時,就見剛才一臉不想搭理他們的紅衣小神仙走了過來。

    他沒有看小柏師兄一眼,而是站在他的面前,將他從頭到腳仔細(xì)打量了一遍。

    紅孩兒:“”

    這神仙的眼神怎么比小柏師兄還氣人!

    哪吒收回打量妖怪的目光,看向他的眼睛,淡淡道:“你就是給阿鳶送山葉菊的妖怪?”

    紅孩兒身形一頓,也看向了他的眼睛,輕哼一聲,“你誰?本大王憑什么回答你?”

    兩人就這樣靜靜地對視著,時間仿佛都在此刻凝固了一瞬,空氣也變得激烈與緊張起來。

    清安在他們兩人間掃視一圈后,剛要開口之時,像是突然看見了什么,眼睛一亮,小跑著對不遠(yuǎn)處招手示意。

    “小柏妹妹——”

    “我在這里!”

    本在對視的哪吒和紅孩兒不約而同的移開了視線,同時看向忘川河畔。

    小舟剛剛靠岸,柏鳶還沒起身,就見易知之率先跳下船只,隨即將手臂送到她的面前,示意她攙扶。

    柏鳶的手剛要搭上去,就被她師兄的大嗓門吸引了注意力。

    她抬眸看過去——

    師兄正小跑著向她而來,而在他的身后,則是一同望向她的紅孩兒與哪吒?

    哪吒?!

    柏鳶身形一僵,瞳孔放大。

    注意到她的不對之處,易知之連忙問:“小柏,你怎么了?”

    “我大概是得了恐男癥。”

    怎么會有這么多男人在看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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