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全文完結(jié)
少年人純凈的羈絆只需要一杯不算甘甜的仙果汁就能建立起來。
后來他同湛勉越來越親近, 又再次被裳勻尊者看中收為了弟子。和這一輩子的他不一樣,他看見的是湛勉同他親密無間,日久生情。
這情景仿佛在哪見過, 幸謙想了很久很久, 終于知道了這熟悉感源自于哪里。
這很像很久很久之前,他沿著竇某那本書看完他自己炒的同人飯,做的一個夢, 那個所謂的原世界線be版if線作為靈感來源的夢。
幸謙眼睜睜看著他們心意互通,直到登云宮再次暴動,仍然是一大隊的人開進來,元溟老祖帶走了湛勉。
然后他把湛勉扔在陣法里放血, 自己匆匆趕到時, 以為湛勉死了, 不管不顧地一頭沖了進去。
元溟尊者揪著他的頭皮, 把一盞魂燈拿出來,上面飄著的靈幸謙認識, 是他一面之緣的一位師父——元溟尊者的道侶, 玄牝。
而他自己的靈魂被活活剝離, 疼痛鉆入骨髓和靈識,沒有魂燈也沒用其他陣法了, 元溟尊者把玄牝的魂魄塞到了幸謙的軀殼里, 他一掉頭,想要打散幸謙的靈魂。
湛勉突然拼死爆發(fā)了一股力氣,硬是從陣法當中爬起來, 一把燃燒掉了自己所有的修為和氣運,推走了幸謙的魂魄。一瞬之間,元溟的靈力把幸謙的魂魄震成了兩半, 各自飄零走了。
是的,元溟尊者想要復活他的愛人,于是選中了一個容器。
但這一次的行動太不縝密,幸謙的魂魄分散開,一部分卷進了時空的亂流里。失敗了的元溟尊者發(fā)了瘋,他的全身靈力暴走,加上特殊的時間功法紛紛暴動,引起的所有人都在混沌和紛亂之中被裹挾著,回溯到了某個時間點。
元溟起初練這個,就是想要回到過去阻止玄牝的死,可惜他功法大成時才發(fā)現(xiàn)他只能回溯二十年,而玄牝早死了不知多少個二十年了。
于是回溯的時間里,只有一半靈魂的幸謙再次長大,這一次元溟侵入他和湛勉的神識,塑造他們相互厭惡的認知,提防著他再像上次一樣跑了。
他們兩個人順利地作為宿敵打起來了,登云宮里幸謙拔劍捅穿湛勉胸口的時候,湛勉忽然一把手握住劍刃,眼淚滑落下來。元溟在登云宮墓葬里再次取出神魂時立馬下手,他給幸謙的魂魄抽取了出來,灌進玄牝的神魂時,那具身體開始枯朽,倏然睜開眼,然后推開了元溟。
縱然性情命格都極盡一樣,可是幸謙終究不是玄牝,容納不了另一個人的靈魂。身體的本能會戰(zhàn)勝新加入的意志,會推開殺死原本意志的兇手,這是元溟接受不了的事。
他嘶吼著想要重新回溯,這一次他要好好地、慢慢地培養(yǎng)一個最好用的容器,讓幸謙同他的愛人越像越好,讓這具身體朦朧記得,從前它用什么樣的功法,有沒有愛人。
但這一瞬之間,湛勉和幸謙又再一次地醒悟過來,記起來從前的種種。
生死一瞬記起一切的兩個人再次殊死一搏,用兩個人的全部修為和幸謙的一般靈魂炸了個滿堂彩,想要同歸于盡,但無心插柳柳成蔭,兩次的時間亂流在轟轟烈烈中融匯,一個新的世界在巧合和濃厚的愿力里誕生。
那是融匯了湛勉合眼之前最后的殘念的世界,里面的湛勉很愛幸謙。
在第一次回溯中分裂出去的那一半幸謙的靈魂,在輾轉(zhuǎn)流落到其他世界后受到感召,冥冥之中仿佛從他打開竇本豆的那本書開始,他就已經(jīng)注定要重歸這里。
以為是穿越,是跨越時空的初見,其實是重逢。
幸謙閉上了眼,不知不覺就已經(jīng)淚流滿面。
神魂也會流淚嗎?他并不知道。
一切都已經(jīng)明了,曾經(jīng)那一半靈魂回歸之后,從差點凍死在雪地里的嬰孩長大,在日復一日的挑戰(zhàn)中,隱秘的情愫早已暗生。
這個新的世界里能保有記憶的只有在新世界誕生瞬間施展回溯力的元溟。于是他始終觀察著他們兩個人。
幸謙也終于明白了為什么他來到這個世界時,是元溟要他和湛勉一起去天目山。因為元溟確定了什么樣的容器能夠真正成功。
這個人要心性足夠像,身世足夠像,除了這些他從前做到過了,還要功法一模一樣,還要這個人也有一個深愛之人,這樣魂魄轉(zhuǎn)移之前只需要進行一次洗凈,那具身體就能忘記一切身份,只留下本能:性格、功法、還有愛一個人的本能。
如此,元溟就能自由地控制這具軀殼里的數(shù)值要填上什么。
因此,他把幸謙和湛勉強行綁定,把他們送去天目山,讓幸謙接觸到玄牝的傳承,讓他身上的氣息和玄牝越來越像。
平江城內(nèi)幸謙遇到賣魂珠的高家,腰間一管紫竹笛子,這人也很可能是元溟,他搜集走了玄牝的魂魄。
萍城那些失魂的,也對上了此事,同幸謙當時的猜測意外地吻合,慈悲和元溟兩個人同流合污,一個為了殺人,一個為了試煉自己抽取魂魄的陣法,一拍即合。
等到門派大比上,他和湛勉越發(fā)親密,元溟知道時機已然成熟,于是打開了登云宮,把所有人帶了進來。
既然登云宮里魔獸橫行,他又何必自己去和那些幾百上千年修為的大妖硬杠?所以他選擇了曾經(jīng)作為被玄牝守墓獸標記上的敵人湛勉作誘餌。湛勉奄奄一息的時候,他估計是在取玄牝最后在墓里的一部分神識。
至此,一切就緒,該開始最后的儀式了。
尊者出手把幸謙擄走,然后帶到這里,開始了洗凈儀式,預備給自己的愛人一個完美的軀殼。
從前種種的線頭都已經(jīng)若有若無地暗示著他了,只可惜幸謙不像元溟有從前的記憶,到底還是受欺負的,直到此刻才全都明白。
他拼命地生拉硬拽著自己的記憶,一遍一遍告訴自己,我是誰。
博弈的時間很長,很累,幸謙幾乎要忘記時間的時候,忽然聽到一聲鶴唳,他轉(zhuǎn)頭,看見了一個人影。
玄牝尊者就站在他身后,笑瞇瞇地看著他。
玄牝一招手,一道劍光從幸謙身體之中穿出,直直破進玄牝自己的胸口。尊者臉上笑意不減,只是身體在逐漸變淡,隨后慢慢消散。他發(fā)不出聲音來,幸謙卻莫名看懂了他微動的口型在對他說什么。
“回去吧,過得幸福點吧!.
一群人沖進山洞的時候,陣法的輝光已經(jīng)滿溢整個山洞內(nèi)部,坐在陣法中心的人已經(jīng)被重重光芒遮掩得看不見身影了。
湛勉、竇研書和裳勻尊者沖在最前面,幾把劍直指著元溟尊者。
元溟一個人直視著他們,而慈悲大士本人在陣法啟動后就到了附近的山洞就地消化曾經(jīng)和元溟合作收割來的靈魂,正在行這種妖術(shù),恐怕已經(jīng)被裳勻她們的人發(fā)現(xiàn)控制住了。
一見陣法已經(jīng)光芒大盛,湛勉心里最后的一點期望轟然倒塌,他害怕突然之間失去了重要的人,恐怖的猜想籠罩在他心底,他幾乎下意識地不顧一切沖了過去。
元溟尊者看著他,哈哈大笑:“傻子!傻子!!你就算撲得再猛也救不了他!”
裳勻在背后想要拉住湛勉,可惜慢了一步,湛勉被陣法震了一下,暈頭轉(zhuǎn)向地攬住了幸謙。
這種陣法中都設計了禁制,元溟笑著看向裳勻尊者的劍,聲音陰沉沉的:“裳勻,放下劍吧,你的小弟子養(yǎng)得很好,是個合格的容器呢!
“玄牝老師當年從容赴死,他不會愿意看你這樣用無數(shù)的人命填進去的!鄙褎蛞粍ε^去,“鐺”得一聲,被元溟用一把扇子格擋住。
裳勻尊者當年也曾經(jīng)被玄牝教導過劍招,用劍一直有故人風范。元溟咬著牙:“我留著你,也是看在你的劍鋒似故人!
“把陣法停下!”
陣眼被元溟幻化成了實物藏在自己身上,裳勻一劍迅速調(diào)轉(zhuǎn)方向,背后忽然發(fā)出一劍夾擊,刺向元溟另一只手里攥著的魂燈。
這一擊逼得元溟不得不提防,但他已經(jīng)從三個世界走來,意念驅(qū)動著他哪怕耗盡所有、透支一切也要繼續(xù)去實現(xiàn)自己的執(zhí)念。
他揮手召喚出一片靈,讓他們糾纏上裳勻的劍尖。這全是元溟在萍城時試驗抽魂的步驟時,假造成的斬魂咒收獲來的魂魄,無辜的靈。
霎時間石洞內(nèi)擁擠不堪,裳勻揮手想要清除掉這些靈,可是這些靈的嘶吼和哀求聲不絕于耳,裳勻尊者的劍也變得不凌厲了。
眼見著元溟背后的陣法光芒漸漸快要止息,裳勻心急如焚,她方才要狠下心劈開這些靈,忽然,山洞中響徹另一個人的怒吼。
竇研書怒吼著蜷縮住身體,忽然縮小,當啷一聲掉在地上,竟然變成了一本硬牛皮的長卷。
元溟瞳孔倏然變大。
牛皮長卷像有引力一樣,一團團擁擠的靈靠近它,隨后被它吸收,長卷上墨跡洋洋灑灑開始出現(xiàn),是一個個人的生平。
元溟終于知道竇研書是誰了。
許多許多年前,元溟自己也曾經(jīng)也是一個期待去行俠仗義的小屁孩,不知道天高地厚,自己帶了一卷牛皮紙,想要記錄自己仗劍江湖的事,可惜后來沒堅持幾件事,牛皮紙卷就被揣在靈識里再也沒拿出來了。
直到這一次世界回溯,他靈識之中丟了很多東西,大概也沒注意到少了一紙牛皮紙卷。
烏泱泱的靈被吸收,裳勻尊者的劍掙脫束縛,剎那間削下來了元溟的手,魂燈叮咣掉了下來。
“陣眼在哪?!”裳勻去搶落下的魂燈,元溟則直接燃燒了一些修為,一道風墻被他立起來。
元溟尊者像瘋了一樣笑:“別費勁了,馬上就要洗凈結(jié)束了,你不掙扎,等我走了,你就是玄元二山第一大,何必呢?”
裳勻咬著牙瞪他,忽然抬頭看向元溟身后。
原本暗淡下去的陣法再次光芒大盛,符文飛速地回溯。
光浪褪去時,湛勉懷里的幸謙睜開了眼睛,他站起來時,元溟回過頭看他,臉色變得難看至極。
幸謙眼睛里清明一片,他伸出手,一柄長劍出現(xiàn),元溟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那是生在玄牝魂魄里的一把劍,已經(jīng)多少年沒有現(xiàn)世過了。
“尊者,你從來沒問過玄牝老師的意思!毙抑t開口道,“你該聽聽他怎么想的。”
和裳勻的對戰(zhàn)耗費了元溟很多的氣力,看到那把劍出現(xiàn)在幸謙手里的時候,他有些難以自持了。
他慢慢地用剩下的那只手按住了肩膀上的傷口,一抬頭,瞳孔變色,幾道符文飛出到巖石上,立即膨脹變大,鋒利的邊緣直沖著幸謙的要害。
湛勉立即出劍,不斷地擊碎巖石。
“我會殺了你!痹槎⒅抑t,眼睛發(fā)紅,“我會殺了你,會殺了湛勉,再來一次,再找一個人,沒誰能阻止我。”
元溟拉動全身的靈力,巨大的殺陣一起,整個石室轟轟幾聲,突然之間轟鳴著倒塌,鋪天蓋地而來的一道道凌厲的攻擊打過去。
幸謙不語,他背后劍光道道涌出,一劍化百,那是玄牝教他的。
轟然一聲,整個山洞被擠破,天光從炸開的洞頂漏下來。元溟幾乎調(diào)動全部的修為,跪下?lián)沃鴦γ偷匾粨,環(huán)繞整座山的一座巨大法陣出現(xiàn)。驟然加重的威壓壓得幸謙喘不過氣來。
“你不會成功的!毙抑t咬著牙,“三次了,你從來沒成功過,承認吧!”
元溟哼哼地笑著,這個巨大的法陣還在被他持續(xù)地加強壓力,唰地一下融入地下。
“你猜這個是什么?”他問幸謙,“我研究了你這么久啊孩子,既然用不了,我會毀掉你的。”
他話音剛落,幸謙便承受不住壓力,猝然跪地,一口鮮血涌上喉頭。
“這是針對你的血脈功法的,我會碾碎你,這是你不肯乖乖放棄身體的代價。”
眼前越來越眩暈,幸謙心里想,完了,玄牝同他說了再見,愿意放他的意識回籠,救回他的魂魄,可他就這樣再次輸?shù)魡幔?br />
出人意料地,一道火焰突然鉆地而起,燒得越來越猛烈,沿著群山轉(zhuǎn)了一圈,所到之處除了符文,什么都沒再觸碰。
湛勉嘶啞的聲音勉強開口:“你休想帶走他。”
幸謙猛然扭頭看他,湛勉伸手把他攏在懷里,閉上眼睛:“這一次,不會再分開了!
他的全部修為在那一刻被沖上來,全部燃燒起來,轟到了元溟身上。
幸謙喘著粗氣笑了,轉(zhuǎn)過頭,他輕聲說:“生或死,我都在。”
他用劍隔開手掌心,血滴下來時,九百九十九把劍光破空而出,烏泱泱包圍著元溟。
元溟揮手施法攔下好幾道劍光,但鋪天蓋地的九十九把劍賭上了幸謙的所有,他已經(jīng)開始焦頭爛額時,幸謙沖著裳勻喊:“師父!魂燈!”
裳勻尊者看到風場受到百劍的紛擾已經(jīng)漸漸止息,早就準備好了,聞言立刻搶走扔給幸謙。
幸謙施法之時,元溟嘶吼著撲上去搶,但快他一步,魂燈已經(jīng)被幸謙釋放出了所有靈力,啥時間籠罩了元溟。
玄牝的聲音很小,只有近處的幾個人聽得見。模糊的身形背著手,同幸謙說:“再見了,小子!毙蚰:蒙硇沃苓吶睙o端起風,元溟在其中已經(jīng)淚流滿面,對玄牝伸出手。
玄牝輕聲嘆道:“收手吧!
元溟盯著他的面容時,玄牝側(cè)首,幸謙仍然看懂了他的口型,他在說:“出手吧,為我們贖過。”.
玄牝尊者自己的本命劍捅穿了元溟的胸膛,但元溟尊者沒哭,他只是伸著手想去抱面前的人。
玄牝俯下身,風吹過時,兩個人漸漸化成星星點點的靈氣和齏粉。
幸謙喘著粗氣,向后一躺。他拉過湛勉的一只手,發(fā)現(xiàn)湛勉的魂魄受傷已經(jīng)非常嚴重,方才燒起來的靈火幾乎消耗了他大半的魂靈。幸謙輕輕吻了他的指節(jié),望著天空輕聲說:“辛苦了,師兄!
話落,他也利落地暈過去了.
幸謙再醒來已經(jīng)是很久之后了,睜開眼時他在那間小竹屋里,竇研書一驚一乍地喊著裳勻尊者讓她快來。
吵吵鬧鬧地聲音響起來,幾個師兄師妹跑來,問他餓不餓渴不渴。
幸謙眼神尋找一圈,就看到了屋里被加了一張床,那邊躺著的是陪著他生生死死三次的人。
他安心地笑了,閉了下眼睛,心想,不是夢。
竇研書喊了一圈人,連光頭靜安大師等等都給喊進來了,掉頭一看幸謙閉上眼了,大驚失色:“天奶啊!怎么一下沒看著又閉眼了!!”
幸謙笑了一聲,他受的傷很重,耳目也沒從前聰敏了,在喧鬧聲里并沒聽到某個人逞強起床的聲音。
他閉著眼睛,笑意還未消去時,忽然一個輕吻落在他額頭。
“等你傷好了!闭棵闩吭谛抑t耳邊說,“等我傷好了。”
“再一起去一次姻緣殿吧!闭棵阒讣廨p輕撥弄著幸謙的發(fā)絲,“我愛你!
幸謙一下子腦子想被糖糊滿了,廣知道很甜很甜,他緩緩睜開眼,伸手拉著湛勉低頭,找到他的嘴唇吻上去。
無需語言,他在訴說著最濃烈的愛.
竇研書站在門口,輕輕把門帶上了。
師叔揮了揮衣袖,沒有帶走一片云彩。